彼时，姜家的依靠，只有一个十四岁的姜砚，和一个十九岁的姜行舟。

是啊，只有一个姜行舟了。姜家祖父和姜砚父亲的逝去给姜家众人和姜砚一个措手不及，他原也只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少年，平生所忧，也不过是文章写得不如意罢了。

姜记船行的每一处，姜砚都了然于胸。而其间的事务，却知之甚少。十九岁的姜行舟挑起了姜记船行的重任。而他，姜砚，依旧是孔孟夫子的好学生，依旧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姜家小少爷。

变故来得那般快，让人始料未及。圣上因皇后薨逝，避世出家，传位幼帝；金尚书年老多病，上书乞骸骨；朝堂洗牌，有京官外放，也有士庶拔擢；福州，也到任了一位新的巡抚，是兵部尚书的门生；姜记船行，因调配船只失当致使战机贻误，水师损兵折将，失去官办船行协理职务，幼帝下令摘下“江南第一船行的匾额，取而代之的，是一家新创办的船行--合德船行。

兵部尚书，周克章，字合德。合德船行的当家人，是姜行舟。

听到消息，姜家众人如遭雷劈。安抚好祖母和母亲，姜砚去了姜记船行。

船行入口处，“姜记船行并“江南第一船行的招牌被人取下，弃置一旁。几个伙计把“合德船行的招牌缓缓升起，欲要挂上。姜砚冲上前去，拉住了挂招牌的绳子，怒视挂招牌伙计：“是谁让你们换得招牌？众人低头不语。

一模样精瘦，身着暗色绸缎的中年男人朝姜砚见了一礼，道：“姜少爷，小人是巡抚家的管家。这块‘合德船行’的匾额自京城而来，我家大人命小人亲自盯着这块匾额挂上去。请公子不要为难小人。说罢朝船行的管事使了一个眼色。管事犹豫几分，正要上前，姜砚怒目而视，哼了一声，将绳子甩在了地上。

不再理会众人，正要冲入船行，却被入口处的伙计拦下：“少爷，此处是合德船行了，主家吩咐过了，外人不得入内。那中年男人开口道：“这位姜小少爷还得唤你家主人一声‘小叔叔’，这船行还是进得的。语气笃定，又带着几分不容置喙。船行管事应是，朝伙计一招手，姜砚这才得以入内。

姜砚轻车熟路地寻到了姜行舟的住处，推门而入，怒道：“姜行舟，祖父怜你幼年失怙，将你收养，悉心教导，姜家众人皆对你爱护有嘉。你对得起祖父祖母和养育你的姜家吗？

“父亲和大哥调船失当。为避免祸及姜家和姜记船行，我上下打点，又向东南水师赔付了伤亡将士的抚恤金，这才避免了官衙的苛责。调用了其他船行的船只，赔付银钱给他们，也是应当。调用姜家的船只进战场，贻误了其他订单，违约金也是笔不小的开销。姜砚，船行没有银钱了，你知道吗？数千名员工养妻活儿的钱也没有了，你知道吗？京城来的贵人，说可以借钱给我们，工人也可以继续雇佣，所图的，是姜记船行。姜砚，我没得选。你口中、腹中的的三纲五常、礼乐诗书照样没得选！

良久的沉默···

“祖父说过，姜记船行在的一天，不能让船行的任何一名工人失去生计。姜行舟，请你照顾好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