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荒之地。
魍魉为定妖魅行,余波未平后波生。
奇闻异事,屡见不鲜。
就像北燕的一个小村子里,有那么一件非常离奇的事。
彦村有一大户人家。
夜家。
没人知道这家人的来历。
这夜家有一少女,年芳十八。从来到村子的那一刻起,她便有了身孕。如今已经过去三年,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没有降世。
三年间夜家广施善缘,无畏布施。开铺施粥,施财救灾。被村里人称为活菩萨。唯独被人诟病的只有一点。
他家里有个好酒的剑客,没事就跑到别人家里偷酒吃。
至于为什么会被人发现?
因为他每次都喝多,被人像是扔死狗一样,扔在夜家门口。
即便如此,依然改变不了夜家积攒功德无量。
更有村民说那是仙人赐给夜家一场造化,夜小姐肚子里的孩子是个仙童。
日后可以成为伏妖除魔的仙人。
有些村民贪图夜家财富,曾半夜爬上围墙。
结果一道剑气飞出,将盗贼发髻削掉。
那盗贼甚至没有看到任何人影。
仅从黑夜中传来一道喝醉酒的呢喃声:
“宵小之徒,下次再敢如此,斩的便是你那头颅。”
从这以后,再也没人敢打夜家主意。
直至五年后,一位追杀妖兽的道人误入这个偏僻的小村。
他瘦的让人担心,手持灰白拂尘,鬓发花白,精神却好得很。脚下生风,一步数丈。
不少疑难杂症都被这道人治好。村民们纷纷跪拜。
称那悬壶济世的道人一声:
仙人!
仙风道骨的人夜老爷见得多了去了。根本没把对方当回事。
直到那道人看到夜老爷后,直言他有一女,怀孕十一载。
夜老爷听闻大惊,这日子分毫不差。
当初他带着家眷周游列国,游历名山大川,求过道,拜过佛,一晃将近三年。只为给自己姑娘瞧瞧,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却无一人能说出一二来。
机缘巧合下,救助一个裹着羊皮裘的跛脚老道人,他给自己指了一条路。
让他去北燕的太白山,此山向北三百里,再向东四百里,有一村落,且在那里定居,届时会有一道人助他。
夜老爷对此并不相信,只当是个乞丐胡言乱语。
因要去太白山拜会道观,寻求女儿的病因,碰着运气让随从查了查,不想此处真有一村落,便来到彦村定居下来。
如今所见之人,或许就是当初那位跛脚道人所说的助他之人。
当即将道人奉为座上宾。
道人在夜家居住八月有余,每日以真气为夜小姐疏通经络。
闲暇之时,会为一些村民看病。
恰逢雨夜,伴随惊天响雷,夜小姐分娩,诞下一婴儿。
这男婴出生之时,极为古怪,既不哭,也不叫,最为醒目的是他那对白眉。
道人用真气查探男婴的身体后,掐指算了算,便不住摇头,思索许久后开口道:“赤子玲珑心吗?”
夜老爷的身份背景不一般,听说过这颗奇特的心脏,但也仅限于听说过,不禁疑问:“上古时期,有一条妖龙睥睨世间,无人可敌。
呼吸间便可吞噬上万生灵的魂魄,这妖龙不喜凡人魂魄,专挑修仙的道人杀戮。
一时间天下猎妖道统被屠十之有七,直至一位绝世道人出世,一剑斩之。
相传那道人便怀了一颗赤子玲珑心,不知这传言可属实?”
老道人点了点头:“不错!那绝世道人确实怀有一颗赤子玲珑心。怀有此心之人,天生与道契合。且心地善良,纯洁无暇,只不过......”
夜老爷见到老道人沉疑,不免有些着急,心想这老道怎么和其他道人一样,说话说一半,真是急死个人。
却也不敢动怒:“不过什么?”
“这赤子玲珑心还有另外一个称呼:千邪妖心。”
“千邪妖心?”
“不错!此心依然与道契合,只不过这道是杀伐屠戮之道。这颗心善则为众生之先,成为悬壶济世的圣人,恶则会成为嗜杀成性的妖。亦正亦邪仅在一念间。”
夜老爷听闻眉头扭成一团,这孙儿十一年零八个月才肯从娘胎肚子里出来,他在心里早就做好准备,出生后或是天才,或是傻子。
却也没想过会是这种情况。
“高人,不知您可有什么方法,能不让他堕入妖道?”
老道人思索良久,时而踌躇,时而点头。过了约半个时辰,长吐一口气,似有些无奈:
“贫道算过这孩子的生辰八字,恰逢乙丑年、丙寅月、甲子日,丙寅时,这孩子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
命格阴气过重,赤子玲珑心已染污秽。
一只脚已踏入妖道。
最好将其杀死,免日他日后祸乱苍生。”
夜老爷听闻大怒,自家闺女怀孕多年,受了多少苦。若真杀了他,岂不是要了自家闺女的命?
这和要了夜家几口人的命有什么区别。
“我这孙儿方才出世,没有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心性善恶还不知晓,怎可乱谈杀生之事?我这孙儿,不用你瞧也罢,请速速离开。
若你再讲半句,老夫必倾尽全部,追杀于你,不死不休......”
老道人听闻并不生气,一甩拂尘,笑着答道:“夜老爷有如此决心,这孩子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夜老爷听闻更加气愤,若是自己刚才听了这道人的话,自己孙儿岂不是成了一冤魂, 再入轮回?
“你这道人,方才让我杀掉自己孙儿,现在又说有救,到底有没有一句准话?”
老道人坦言道:“贫道游历红尘间,见过无数生而为妖,必被世人抛弃的例子,即便亲人也不例外。
即使不抛弃他,也会偏见怠慢于他,促使那孩子步入妖道。
与其说是他成妖,不如说是,世人逼他成妖。
贫道不愿再见这人间惨剧,有意试探,如今看来,是贫道多虑。”
夜老爷听闻这才把悬着的心放下来,同时也感到愧疚:“方才老夫有些怠慢高人,还望高人看在护孙心切,不要与我一般计较。”
贫道笑而不答,若因此事动怒,他在红尘行走,修得又是哪门子心性?
“贫道且用十年道行,以彦村为阵,夜家为眼,布下一个阵法,可助炼化他体内妖气,这十年内,他决不可离开这炼妖阵。
十年后,我再来瞧他。若他内体妖气被炼化,我便带他入山学艺。”
夜老爷听闻连忙下跪磕头感谢:“感谢高人为我孙儿耗费十年道行,大恩无以为报,我夜郎天今日欠下高人一份人情,日后只要您说,哪怕是登天,我也会倾尽全力。”
老道人知道夜郎天的身份不简单,这份人情与那十年道行比起来,也差不了多少。
轻甩浮尘,踏门而出。
“阵法虽然能炼化他体内妖气,但不代表可以改变他的内心。
切记!在他根基不稳,心性不定时,勿要让他感受人间不平之事,不然他很可能会堕入妖道,永无回头的机会。”
夜老爷对此深信不疑,心中思量许久,知道这孙子日后的路不会太顺。
“日后便叫你未央吧。”
夜郎天担心自己孙子安危,让醉酒剑客袁裘时刻暗中保护夜未央。
正如那仙风道骨的老道人所言,夜未央三月便能言,五月遍能走,一岁识得字,三岁以精通各类古籍,实乃神童。
心性善良,既不与人争,也不与人抢,即便下人犯错,他也会体恤对方。
但夜未央从未踏出夜家半步,这让他对外面的世界更加好奇。
一日趁醉酒剑客袁裘喝醉,他偷偷跑出夜家......
破旧的街道,低矮的土房,只见夜未央一边小跑,一边新奇的打量着夜家门外的世界。
在他眼中,那杨树,垂柳,街上的行人都是那样新奇。
到了外面难免好奇书中的大千世界,有壮士行侠仗义,有圣人为众生先。他自然是想瞧一瞧,回去讲与莲儿姐姐听。
听到欢笑声,夜未央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
发现一道人影蜷缩在地上,另外几个孩子把那道人影围了起来。时不时还会踢上几脚。
“跑!你再跑!在彦村你还能跑出我二娃的手心吗?”
他未免有些失落,这和他心中的世界大不相同,即便不是豪情壮志,也不该这般不堪,还是说那个小娃娃做了什么坏事,这帮人正在教训他。
那群正在欺负人的小孩用余光看到一个屁大点的娃娃凑了过来。当即放弃躺在地上的孩子,反而把他围了起来,好奇的打量着这个小娃娃。
夜未央抬着头,他自记事起,只认识一个年纪和自己相仿的女孩。她叫古莲儿,比自己大三岁,是老管家的孙女。
平日里什么事情都让着自己,让他好不自在,甚至聊天说话都有些烦闷。只得盯着书里的那些大侠圣人。
只听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你们好,我叫夜未央。”
“你们看!他的眉毛是白色的。”
随着一个小孩指着夜未央的眉毛,其他几个人也看到了。
二娃听父母提起过夜家有个夜未央,生下来就是白眉毛。心想这是大家族的孩子,如果他日后能跟着自己混,那多有面子。便开口道:“你以后跟我吧,认我做老大,我罩着你。”
夜未央岁数不大,却生的好头脑,自然不会着急佩服对方,反倒像是个小大人一般反问:“他做错了什么事?要被你们一群人打。”
二娃听闻一愣,他在这村子里,同龄人有几个敢这样去质疑他,自己想打便打了,哪里有对错之说。
虽说你是一个富家公子哥,但谁不知道我二娃已经被仙人应允,日后是要上山学仙术的,就凭你一个小娃娃也敢质疑我。
“小东西,就凭你也敢质疑我二娃?你们把他给我按住。”
没等夜未央反应过来,其他几个小孩便把他按在地上。
呈一个大字被人按住四肢,三岁的娃娃能有多大力气,任凭他如何反抗,没有丝毫作用。
那二娃红脸蛋上满是坏笑,显然已经想好怎么折腾这个小娃娃:“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要给我道个歉,认个错,我便放过你。”
夜未央小脸上挂着坚决,摇头道:“我不认!”
那二娃把刚才被打的孩子叫了过来:“你!去把他眉毛给我拔下来。”
那孩子怯懦不敢上前,被二娃踹了一脚道:“如果你不拔他的眉毛,我让人把你眉毛拔下来。”
那孩子捂着自己眉毛,懦弱的开口:“我拔,我拔。”
几个小孩死死把住他的头,那怯懦少年抓住一簇眉毛,用力一拽。丝丝鲜血顺着额头流下。
任凭如何疼痛,夜未央没吭一声。
其他几个孩子有点胆怵,这毕竟是夜家的公子哥,这样羞辱于他岂不是讨自家父母去打。
二娃看到几个娃娃害怕,感觉自己地位又增加了几分,摆出一副豪迈的语气:“他是夜家小少爷又能怎样?我二娃说收拾谁,谁就得受着。”
看到夜未央不吭声,他又上去踢了两脚:“给我认错!”
只见那小娃娃稚嫩的脸色带着倔强,哪怕被踢的青一块紫一块仍不吭声。
那二娃气不过,又大骂几句,放下一句狠话:“以后看你一次打你一次,打到你求饶为止。”
又补上几脚,这才肯作罢,带着几个小娃娃扬长而去。
古莲儿每天都会去夜未央的房间找他玩,今日如往常那般走进房间,却没有看到自家小少爷。
连连呼唤醉酒剑客袁裘的名字,发现无人应答。感觉出事情不妙的她连忙告诉爷爷。
老管家听闻当即派几个仆人在夜家搜找,剩下的二十多个到外面去寻找。
仆人们在村子找了将近半个时辰,古莲儿在一个墙角处,发现一个和自家少爷穿着一模一样的身影,蜷缩角落里。
看到这一幕,她心中咯噔一下。
古莲儿走上前时,看到他**的脸上有几道浅浅的血痕,应该是脸摩擦地面留下的,额头上残留着干涸的血迹。
火气蹭蹭向上顶,脸蛋气的发红发涨:“小少爷!告诉莲儿,是谁干的?”
夜未央只是抱住古莲儿,一句话都不肯说。
回到夜家时,夜郎天看到这一幕。一股压不住的怒火从心头涌出。
老目中透着刺骨的寒。强压怒火,摸着夜未央的头柔声道:“爷爷一会就去陪你。”
随后让老管家带着夜未央和古莲儿离开。
“这帮忘恩负义的杂碎,我夜家无畏布施十几年,他们竟敢这般对我孙儿!”
“柳波!”
“在!”
只见一个身穿绿袍,背着一把长刀的中年男子凭空出现在夜郎天面前。
“去将这村子屠了!免得这帮杂碎再欺负央儿,引他误入妖道。”
“是!”
柳波转身朝着屋外走去。
“且慢!”
一道惊鸿艳影缓缓走入屋子,只见这女人穿着一袭白衣。“父亲,您不能杀这些村民。”
夜郎天气得浑身直抖,他夜家何时受过这等气,咬着牙一字一顿道:“琳儿,他们伤我央儿必须死!”
叶琳来到父亲身旁安慰道:
“未央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看到他受苦,我比任何人都难受。
可他在这村子承受不来,将来踏入修仙纷争之地,又当如何承受呢?只怕您给央儿的好,会成为杀了央儿的刀。”
短短几句话,让夜郎天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可他心里还是气不过。即便夜未央再怎么聪慧,心智再怎么成熟,可他毕竟是个三岁的孩子。
“这是我听央儿的,如若他气,我便命人屠了这村子,如果他肯原谅那帮杂碎,此事他们肯来认错,也就作罢。”
夜琳听闻挽着对方手臂,拉着父亲来到夜未央的房间。
进入房间时,古莲儿正在为他清理伤口。
将干涸的血液擦拭干净后,露出零星的几根眉毛,紧贴在皮肤上。
古莲儿大眼睛里噙满泪水,这群人下手怎么这么黑,一边擦拭血迹一边问:“小少爷,你感觉疼吗?”
夜未央摇了摇头:“已经不疼了。”
嘴上说着不疼,可他的眉头早就扭成一团,死死的闭着眼睛。
听到脚步声,转头看到自己母亲和爷爷走进来,当即舒展眉毛,笑咪咪的跑到夜郎天脚下,抱住他的大腿:“爷爷!”
夜郎天将双手背于身后,双拳紧握,指尖因用力早已发白。他怎么会看不明,自己这孙儿怕自己担心,故意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
他在心底暗暗发狠,若今天自己孙儿原谅他们,那便让他们再苟延残喘一些时日,在央儿可以离开这个小村的时候,便是屠戮之时。
夜琳当即抱起夜未央,用手指轻轻戳了夜未央的额头,打趣道:“你这央儿,就跟你爷爷亲。真是忘了娘亲怀你将近十二年的苦。”
说着说着哽咽起来,噙满泪水的双眼不住打量着对方脸上的伤痕,轻轻触碰间问:“还疼不疼?”
夜未央当即搂住母亲脖颈,趴在母亲肩头开口:“母亲不哭,央儿不疼。”
纵是铁骨铮铮的夜郎天,也不忍心再看这一幕。撇过头去偷偷擦眼泪,在心中嘟囔:“不能哭,不能哭。”
正在这个时候,老管家来通报,门外有几户人家带着孩子前来赔罪。
夜郎天带着抱着孩子的夜琳朝着前院走去。
其中一个胖女人当即开口道:“夜老爷!我家孩子不懂事,打了贵公子,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们吧。”
随后踢了一脚拔掉夜未央眉毛的孩子,那孩子当即跪下,连连磕头:“求夜老爷原谅我。”
另外几个大人见状纷纷效仿。
唯独二娃不肯下跪,不停抱怨着:“又不是我拔了他的眉毛,凭什么要我道歉。”
那胆怯的孩子唯唯诺诺道:“还不是你逼我的。”
二娃当即暴怒,大喊道:“你再说一句试试?”
夜郎天气得连道好:“好,好,好,好一个蛮横无理的泼皮!”
苍啷——!
长刀出鞘,柳波面无表情的缓缓走上前。
他追随夜郎天多年,深知自己老爷的脾气,现在他已经动了杀心。无需老爷下令,自己便明白该做些什么。
二娃父亲当即挡在自己儿子面前,强忍着心底恐惧道:“他还是个孩子,你们怎么能和孩子一般见识。”
一道人影窜出,当即把二娃推倒,只见古莲儿把对方骑在身下,小拳头不停的砸下去。
二娃父亲刚要阻拦,却不想泛着寒光的刀已经抵在他面前。
转头想要埋怨时,看到柳波充满杀意的眼神,紧张的吞了吞口水,他能感觉到,只要自己再向前一步,对方会毫不犹豫的斩下自己头颅。
柳波冷声道:“她还是个孩子,你怎么能和孩子一般见识?”
二娃想要起身,却不知道古莲儿哪里来的力气,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用双手死死护住头。
直到把他打的嗷嗷大哭,不停求饶。
古莲儿这才作罢:“日后你若再敢欺负我家少爷,我一定会打死你。”随即啐了对方一口来到夜郎天身后。
那二娃起身后虽然不敢再说什么,可眼底的阴冷没有丝毫保留。
眼看柳波依旧没有收刀的意思,二娃父亲明白是怎么回事,正所谓势比人强,现在不是斗狠的时候,当即把自己儿子踹倒在地。
按着他的头砰砰磕了两下道:“我儿子二娃在这给你们赔不是了。”
二娃在心底暗自下定决心,等到学艺成功,他定要回来杀了夜家满门,以报今日之辱。
柳波也被这家人气得够呛,明明是你们这家人有错在先,现在弄得好像自己在仗势欺人。
他行走江湖数年,真没见过如此蛮横的人。因为这种人,没有实力根本活不下去。
提刀劈了下去。
夜未央看着夜郎天轻声道:“爷爷,放过他们吧。”
夜郎天重重哼了一声道:“还不快滚!”
柳波及时收手,这才留下二娃父亲的性命。
随着天色渐黑,众人散去,夜未央被送回房间。
“央儿你身体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在夜琳满怀焦虑的注视下,夜未央低着头揉揉肚子嘟囔:“肚肚饿了算不算?”
夜琳当即让人准备吃的,在吃过晚饭,嘱咐一番后,夜琳一步三回头的离开房间。
直至深夜夜未央仍无法入睡,二娃那饱含怨恨的眼神,在他心底挥之不去。
书中一直都说人性本善,可踏出家门的那一刻,他没有看到所谓的善。
不由得在心底升起疑问来
人到底是善,还是恶......
夜未央屋外站着一道人影,看不清那人的容貌体型,但可以看出那人怀中抱着一柄长剑。
初出家门便遭那等恶心事的夜未央对外面的世界失去兴趣。假称自己喜爱看书,自此不肯踏出房门,除却爷爷母亲,和古莲儿,不愿再见生人。
夜琳看到孩子变成这样,想带着他离开这个村子,让自己孩儿可以像正常孩子一样,被同龄人接纳。奈何她知道自己的孩子再过七年才能离开村子。因此整日茶不思,饭不想,身体也随着时间流逝每况日下。
古莲儿整天跑到夜未央的房间里,陪着那个小她三岁的少爷。
一年皆是如此。
今日她似往日那般陪在夜未央身旁,对方依旧埋头看书。
直到外面传出噼里啪啦的刀剑相撞的声音。
夜未央抬头向外望了望。
细微变化引起古莲儿的注意。往日里这个少爷看书时,根本不会分神。显然那金玉之声,引起他的兴趣。
当即跑出门,发现夜老爷的两个贴身护卫在内院练习武艺。
两个护卫看到古莲儿从小少爷的房间出来,以为是吵到少爷,少爷让她将两个人赶走。
柳波当即拱手作揖即表示抱歉。
“我方才突破境界,和袁大哥打的兴起,不小心从练武场一路打到内院,打扰了少爷,还望莲儿为我和袁大哥解释一番。”
古莲儿大眼睛笑成月牙状,丝毫没有怪罪两人的意思。
“袁大爷,柳叔叔,你们教莲儿学武吧。”
柳波不认为古莲儿这小丫头能吃的了习武的皮肉之苦,多半是头脑一热。
“习武之事,可不是头脑一热,便能习得。其中辛苦,你可知?”
“知得,知得,且教莲儿便是。”
那醉酒剑客袁裘反应极快,转身便走。
柳波刚要逃,却被古莲儿一把抓住:“柳叔,你不要跑,你必须教莲儿。”
“你去找袁大爷,他的剑术心法有可能师承清风观。要比我厉害的多。”
古莲儿听闻直摇头:“不要,要不是他贪酒,少爷怎可能被人欺负。”
这是个什么由头,习武这种事根基最重要,多数人秉承着能学好的绝不学差的。他认为古莲儿不知道清风观在这世上有多厉害。
便问道:“你可知这世上有妖兽?”
古莲儿点了点头。
“那你可知什么手段能斩妖除魔?”
对方摇了摇头。
“度妖,猎妖,镇妖,炼妖......但最厉害的当属清风观,因为他们可以斩妖。”
这些东西古莲儿哪里听过,别提有多起劲:“如果这样的话,还是可以考虑考虑的。”
柳波见状感觉有戏,当即又开口道:
“以前世上有好多大妖,凡人只能沦为它们的吃食,上古时期出现三位道人,将那些大妖镇压,随后建立道统,守护天下。
清风观就是三位道人留下的道统之一。如果你真想学,应当去找袁大哥。”
“好!我去找那醉鬼。”
当古莲儿找到袁裘时,对方正在闷头睡觉。
“醉鬼!起来教我武艺。”
袁裘非常不满,抱怨起来:“你个女孩子家,学什么武艺?”
莲儿一脸娇羞,发出细不可闻的声音:“既然自家少爷喜欢,那我习了教他便是。谁让他不见生人呢。”
袁裘听闻一愣,因对夜未央心中有愧,违背宗门不可将心法剑术传授外人的门规。“我馋酒了,你若提来两坛,我便与你交换。”
古莲儿咒骂:“酒鬼,你早晚死在酒上。”
没过多久便将两坛酒提来。
袁裘写下剑谱、心法时,稍作修改,以免日后小少爷出招,被人看出端倪。
写好更改的剑谱心法后,便将她赶走:“你可学得,但不可说是我教的。不然会招来杀身之祸。”
“谁稀罕你这东西,我这是为少爷备的,若少爷不喜武艺,我再还你便是。”
收起剑谱心法后,去找柳波。
在古莲儿走后,剑刃出鞘,将两坛斩开,又闷头睡起来。
柳波本是个武痴,生平最喜之事,便是耍刀。在得知具体情况后,想着随便教她一招半式,糊弄过去。莫要耽误自己习武。
奈何古莲儿却不同意,她了解自家少爷的性子,学什么东西都要吃透,自己那一招半式,绝不能把他哄骗出房间来。
对方无奈只得从最基础的教她。
时间飞逝,半年时间里,古莲儿清晨爬起来练功,一直练到晌午,下午跑去陪自家少爷,**透红的小脸蛋被晒黑,却也让她对武功有了初步的理解。
老管家看到古莲儿如此刻苦,当即打趣:“我家小丫头,不是自家丫头了。日后怕是要姓夜喽。”
每次听到这句话,古莲儿都会跑到老管家身旁,用力揪他胡子嗔道:“爷爷不许胡说。”随后娇羞的跑开。
当古莲儿提着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大刀来到夜未央的房间耍起来的时候,确实吸引到对方。
看到自家小少爷拿着刀不停的抚弄,她心里生出一股自豪感。
“小少爷!要不要我教你。”
夜未央没有丝毫犹豫,当即点头。
古莲儿当即拿出袁裘写下的心法剑谱。
夜未央如获至宝,钻研三月有余,房间里已经容不下他练武,只得踏出房间。
看到自家小少爷踏出房间,古莲儿的嘴角不住上扬。在心底不住称赞自己,小少爷那么聪明,还不是被我骗了出来。
袁裘、柳波两人都知道,这个少爷心底有一道坎,如果不跨过去,这道坎注定成为他的魔障。
在这期间,夜未央进步飞快,在短短的四个月里,远超先行半年的古莲儿。
袁裘对夜未央的评价只有一个。
妖孽!
过于妖孽!
算起来对方习武不过大半年,已经小有所成。距离达到三流武者境,仅一线之隔。
要知道天下八成习武之人,都是卡在这一步前。成则踏入武门,败则终身无缘。
按照他的修炼速度,在他十五岁的时候,也就是十年后,他绝对能跻入绝顶武者行列。
绝对是八荒大地天骄中的妖孽。
袁裘虽达到绝顶武者巅峰,可他已经是年过半百的小老头。柳波三十有二,在大半年前也跻身进入绝顶武者境。
他们的修炼速度,放在整个八荒之地,已经是佼楚般的存在。可以想象,这个小少爷到底有多变态。
只可惜这个徒儿,他不能认,不然会给他和夜未央招来杀身之祸。
柳波看着夜未央进步神速,心中不免喃喃:“这就是大宗门心法的霸道之处吗?”
一时间不由得在心中感叹,自己当初何尝不是天骄。如今却泯为众人。
或许,这就是命吧。
二娃这两年一直在锻炼身体,既是为了跟道人去学仙术打基础,同样想报了当年古莲儿打自己的仇。
如今他已经有所小成,便找人将古莲儿约到村外,好好教训她一番。
古莲儿本就对二娃有怨,听到要和自己决斗,二话不说便冲了过去。
当来到村口外,看着站在人群前的二娃,古莲儿掐着腰道:“你这小泼皮,打你一通不长记性,如今又来讨打。”
二娃听到以后脸上挂不住,当即大喊:“那日是被你偷袭了去,今日我要让你知道,什么叫绝对的力量。”
随着两个人扭打在一起,古莲儿因小对方三岁,又因性别诧异,在力量上吃了不少亏。
最主要的是她手中无刀,发挥不出全部实力。很快便落了下风。
在夜未央知道古莲儿到村外赴约后,心中焦急万分。
他本以为两年前会让二娃收敛一些,谁成想对方依旧干着恃强凌弱的龌龊之举。
最过分的是欺负到古莲儿头上,这他无法容忍。
真是人心似铁,官法如炉。善化不足,恶化有余。
提剑追了出去。
剑客袁裘当即出现在夜未央面前:“小少爷!你若踏出村子,有可能误入妖道,我不能让你犯险。”
夜未央拔剑直指袁裘怒道:“我做不到躲在角落贪生怕死的苟活。”
“我去救莲儿即可。”
“大可不必,这事因我而起,应当我来终结此事,不然学这一身武艺,何用之有?”
袁裘见夜未央下定决心,开口道:“你若能接我三剑,我便放你过去。”
“出剑吧!”
苍啷——!
利刃出鞘,带着长吟,一道极其细微的剑气飞向夜未央。
夜未央提剑格挡,被震虎口发麻,连退数步,这才止住身形。
随着袁裘凝聚第二道剑气,明显能感觉到,这第二股剑气的威势要比之前强横许多。
“少爷!你若现在放弃,还来得及。我......”
“少废话!出招吧。”
剑气自袁裘手中飞出,一路掀起阵阵灰尘。
铛——!
强大的力量将夜未央虎口震出鲜血,飞出一丈,在地上连滚数圈这才停下。
只见他颤颤巍巍的起身,将剑刃立在眼前,没有任何多余的话:“再来!”
阵阵嗡鸣声凝聚在剑身,第二剑袁裘只不过用了一成功力,但这一剑他袁裘已经用了五成。
这剑斩出,绝对能要了对方性命。
袁裘再次开口劝说:“小少爷,这一剑会要了你的命。”
夜未央平静的看着袁裘,坚定道:“如果不能守护心中的道,我不配握住这把剑!”
干脆利落的声音表明他心中的坚决。即便自己再弱小,也要守卫自己心中的道。
有恩必偿!
剑气飞出,直奔夜未央脖颈,他眼中没有一丝怯懦。
在关键时刻,袁裘身形在原地消失,当再度出现时,已经替夜未央挡下飞来的剑气。
“小少爷,去吧。守卫你心中的道!我相信,那是属于你的路。”
看着对方提剑离去的背影,袁裘呢喃道:“习武之旅,重在修心,小少爷,你和我当初还真有几分相似呢......”
只听在不远处传来一声咒骂:“你个酒鬼少在那臭美,小少爷的心境可比你稳得多。不然你的境界不止于此。”
看到柳波出现,袁裘不满道:“我已经年过半百,还不许我回望过去,吹吹牛皮吗?”
“抱歉,你酝酿一下情感,继续......”
一路来到村口,夜未央不曾犹豫分毫,一脚踏出直奔一群孩童所在位置。
赶巧被夜未央撞见那二娃一巴掌在古莲儿脸上留下清晰的红印。
夜未央一年零八个月未曾出门,古莲儿整天跑到他的房间里,陪着那个小她三岁的少爷。
夜未央看书的时候,她便坐在一旁看着小少爷发呆。和她说话的时候,她则是一脸迷惑的看着小少爷。
别看夜未央小她三岁,可懂得东西,比她多了不止几十倍。对方讲得话,她听不太明白,也理解不了。
用手拄着时而疑惑,时而像是小鸡啄米的脑袋瓜。
古莲儿朝夕陪伴,使得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变得更加深厚。在这段时间里,她想过用各种各样的办法把夜未央骗出房间。
美食也好,玩物也罢,即便是能萌化人心的小猫咪,都没办法勾起这个小少爷的兴致。更别提把他哄骗出房间。
古莲儿为他习武半年,自己心里清楚的很,其中恩情夜未央从未表达,可不代表没记在心上。
看到这一幕。
怒由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一股挤压在小小胸膛的怒火轰然爆发。
大喝一声:“怯大压小的贼娃,受死!”
苍啷——!
只见夜未央脚下生风,虽只有五岁,可气势却比那大他六岁的二娃还要凌人。
利刃出鞘,在阳光下泛着寒光。
在其他人眼中,一个三尺左右满身尘土锦衣玉冠的瓷娃娃,提着和他差不多高的长剑,刺向另外一人。
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异样。
二娃感到侧方一点寒芒袭来,转头时恰巧躲开刺向脖颈的剑刃。夜未央的眼神让他感到心惊。
他眼中的倔强没有丝毫变化。
不同的是倔强中透着,一股杀意。和当初把刀架在自己父亲脖子上的柳波如出一辙。
一想对方不过五岁,提着剑不过是在吓唬人而已:
“你个恋娘胎的怂娃娃,竟敢偷袭我。”
古莲儿见到夜未央,当即拉住他:“小少爷!你快回村子里,不要出来。”
整个夜家的人无论老少,都知道他们有个小少爷,绝对不能出村子,但不清楚具体原因。
古莲儿是老管家的孙女,比其他人知道的要多一些。
知道自家少爷怀着一颗邪乎心脏。如果踏出村子,就会变成一个嗜杀成性的妖人。
在心中不停责怪那个醉酒剑客袁裘,不知道这个臭老头又跑哪里偷吃酒,没看住自家少爷。
此时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委屈,拉着他就要向村子里走。
见到夜未央像头倔驴,死活不肯挪动脚步,势必要杀了对方。心中感动之余轻声道:“小少爷,得罪了。”
只见古莲儿挡在夜未央身前,一弯腰肩头抵在对方身上。将对方扛起来后一路向村子里跑。
自己为了搭救古莲儿,被袁大爷暴揍一顿,结果还没做什么,便被人扛了回来。
在古莲儿肩头的夜未央一脸茫然,思绪有些凌乱,紧握长剑的小手随着古莲儿奔跑一颠一颠。
二娃见状大喊:“偷袭人就想跑?给我站住。”随后带着看热闹的一群小孩追了上去。
趴在古莲儿肩头的夜未央带着不甘,带着一颠一颠的颤音:“莲儿...姐姐,让我教...训一下那个贼...娃,不然他不长记...性。”
古莲儿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道:“教训可以,但不能出村子。”
当二娃追到村口时,发现那俩人早就站在村口等他们。当即露出一脸坏笑。
心想这次是夜未央先动的手,自己打了他,那夜家不会再有什么由头为难自己。
“恋娘胎的怂娃娃,你怎么不跑了?”
古莲儿丝毫不担心夜未央会吃亏,反而有些担心二娃,怕小少爷动了真怒,一剑杀了他。
若因这种人见了血,误入妖道,她会恨自己一辈子。
“小少爷,你对莲儿的好,莲儿心领了,小施惩戒就好,千万不要取他性命。”
夜未央长吐一口气:“我自有分寸。”
答过古莲儿后提剑指着二娃开口道:“你且拿个趁手的铁器。”
二娃吞了吞口水,别看他平日里欺负人欺负惯了,可要真让他拿个武器和别人打。
没这个胆量。
眼看多人看着,更何况夜未央还比自己小六岁,如果认怂。其他人怎么看自己这个要跟仙人去学艺的老大?
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娃娃们纷纷大喊:“二娃哥,你是要跟仙人去学艺的。还能怕个小娃娃不成?”
“夜未央,你就等着二娃哥教训你吧。”
在众人的鼓动下,二娃吞了吞口水大喊:“给我拿个铁棒来!”
握紧铁棒后,二娃大喝冲上前。一棒迎头砸向夜未央。
夜未央自知力量不如对方,在没有突破境界前,比拼的还是力气。但突破后有内力加持,便可无视一部分力量。
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动作,左脚向后微撤一步,躲过砸下来的铁棒,右手一甩剑刃已经搭在对方肩头。
在场的小孩除却古莲儿,其他人都感到不可思议。二娃是这群孩子中力量最强,速度最快的。
虽然没有练过武,但也不至于一招都接不下吧。
豆大的汗珠顺着二娃额头流下,他怕夜未央一剑了结了他。可又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了面子。
“你这贼娃欺软怕硬,两年前念你岁数不大,便没有对你施以惩戒,却不想你没有丝毫改过。
既然你父母生而不教,那便由我替你父母,教训一番。”
说罢一番利刃,手臂发力,在空中划出一道圆弧。
二娃吓得紧闭双眼,不免裆下一凉,跪在地上。
几缕头发顺着一阵微风飘起。
露出在阳光下有些刺眼的光亮脑壳。
有几个孩子一直跟着二娃到处欺负人,如果他若失了势,他们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说我们以多欺少?
抱歉,以多欺少也是一种本事。有本事你们也聚成一团。
当即大喊一声:“二娃哥,我们来帮你。”
眼看十多个孩子齐刷刷冲过来,手中或是举着木棍,或是拿着石块。
嗡!
嗡!
嗡!
随着一道道利刃划破空气发出阵阵嗡鸣。十几个孩子只觉头顶一凉。无数发丝随风而起。
一个个刺眼的光亮秃瓢出现在眼前。
那群没动手的孩子在看到二娃被剔成秃瓢后本就在强忍着笑,如今再看到出现二十多个小秃瓢。
再也忍不住,捂着肚子大笑起来。
几个人相互看了一眼,怔怔的摸了摸头顶。
全没了!
这是夜未央有意为之,剔个秃瓢,小施惩戒,给他们些教训。
在孩子们的欢笑声,一道裹着浓厚黑气的影子一闪而逝,扑倒其中一个小孩。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
鲜血抛洒出三丈开外。只见一头毛发乌黑,双眼透着血色,身形约有五尺的野兽正撕扯一个小孩的身体。
在一旁的二娃吓得怔怔出神,鲜血顺着他放大的瞳孔前滴落。
那小孩抓住二娃的腿,气咽声丝道:“二娃哥......”
“救我!”
二娃大喊一声“有狼!”连滚带爬的跑开。
那孩子一只手向着二娃逃跑的方向抓了抓,随即眸子便暗淡下来。
其他几个孩子早就吓破胆,一溜烟的朝着村子里跑去。
夜未央三步并作两步,不顾古莲儿的劝阻,逆着人流冲上去。一柄长剑直指那匹赤眼野狼的瞳孔。
血月妖狼!
远在暗中守护夜未央的袁裘和柳波纷纷皱起眉来。
村子附近怎么出现妖兽了?
妖兽与野兽不同,他们能吞吐日月精华,从而提升自身的修为。无论是力量、速度、皮毛的坚韧程度,远非野兽可比。
传说有些强大的妖兽能化身成人,更有甚者,还能使用一些极为恐怖的天赋秘术。
血月妖狼似有感应一般,微微撇头轻松躲过刺向眼睛的一剑。
夜未央只感觉他的剑刺在巨石上,任凭他如何用力,剑刃刺不进去一分一毫。
不由得他反应,血夜妖狼扑向夜未央。
迎面袭来的巨口约有一尺长,獠牙带着腥风在夜未央眼中逐渐放大。
他只觉一道人影从天而降,双脚死死抓住地面,身体带动的风吹起绿色长袍,柳波当即踏出一只脚。
苍啷——!
长刀出鞘,将面前沉闷的空气劈开,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立刀挡住迎面而来的腥风巨口,牙齿与刀刃撞在一起迸出一连串火花。
只见他单臂发力,一声低呵,将血月妖狼逼退。
长刀一甩,藏蓝色刀刃上妖狼血液带着的妖气逐渐消散。
“孽畜!受死!”
内力在经脉游走,柳波气息暴增,藏蓝色长刀发出阵阵嗡鸣,一脚踏出在原地消失。
刀芒闪动化成斜十字交叉劈在妖狼身躯。
伴随一声嘶嚎,妖狼半边身子已经被斩断,不由得它做任何反应。当柳波显现身形时,已经翻身来到妖狼身侧。
歘——!
单臂回刀,肘压刀背,立斩而下。
长刀回鞘。
咕噜!咕噜!
血月妖狼的头滚到夜未央脚下。
夜未央看着妖狼的头颅,心底升起一种难以形容的兴奋与激动,自己死活刺不进去的皮毛,却被柳波轻松破开。
这就是绝顶武者的实力吗?
没等他开口说些什么,被柳波夹在腋下,后者提起还没回过神的古莲儿,几步腾挪,身影消失在村口。
袁裘看着消失的身影,幽怨道:“可恶,被他抢先一步......不然还能换坛酒来。”只见他一楞,摇摇头一声轻叹,一同在原地消失。
村外不远处有一道人立于青松梢之上。静静注视着村子里发生的一切.....
柳波回到夜家将两个小孩扔下后,便出现在夜郎天面前,此时袁裘蹲在地上,怀中抱着长剑,一脸的无聊。
看样子已经等他很久了。
夜郎天背负着双手,似在考虑着什么,听到柳波的脚步声,转头问道:“那妖狼对央儿有什么影响吗?”
柳波摇了摇头:“我用内力探查过他的经脉,并无妖气入体,只不过......”
他顿了顿又开口道“小少爷他突破了......”
夜郎天楞了一下,当即朗声笑道:“哈哈哈!不愧是我夜郎天的孙子,这才五岁便踏入三流高手之境。”
在不远处的地上传来一阵轻咳:“貌似你不会武功吧......”
一盆凉水浇得夜郎天满头,他撇了袁裘一眼不满道:“用你这厮说?整日只知吃酒的东西。”
柳波一五一十的解释:“小少爷虽然已经到达瓶颈,距离三流高手只差一线之隔。
但想突破这一层屏障,并非易事。
若没有袁大哥那两剑的引导,震松小少爷的瓶颈,恐怕还需要半年左右。”
夜郎天没好眼的看了两人一眼,但他们两个并非是自己真正意义上的仆人,没好发作。
“你们谁去一趟太白山,将附近出现妖兽的事情告知那群老道。”
袁裘站起身懒洋洋道:“我去吧,正好出村子透透气。
柳波当即反驳:“去太白山路途险阻,谁也不清楚要去多久。如若这段时日再来妖兽,我可应付不来,毕竟我的功法不像你的,可以抵御部分妖气入侵。”
说话间他运转内力,压制体内侵入的妖气。随着内力涌动,柳波眼底的猩红逐渐褪去。
妖气对于普通人而言没有太大的危害,但对于他们这种修炼内力的武者而言如同慢性毒药。虽不能见血封喉,但结果却比直接杀掉他们还痛苦。
妖气会逐渐形成心魔,侵蚀他们的神智,一旦到达一定程度,他们便会化身成只知屠戮的妖人。
夜郎天感觉对方说的在理,思索片刻后开口:“那你先清除一**内的妖气,明日一早出发吧。袁裘你留下保护我们吧。”
在事情敲定后,刀剑两客踏出房门离开前,夜郎天又开口:“眼看再有五年,便到了我们约定的时间,有没有兴趣留下来做央儿的师父,至于酬劳方面一切都好说。”
两个人同时摆了摆手。显然不想再跟着夜郎天。
毕竟他们不是一路人,能走到一起,也算是巧合。
看着两个人离开,夜郎天的面色逐渐凝重,一般情况下,像太白山这种地方不会轻易出现妖兽。
毕竟有一个强大的道观坐镇。妖兽虽然灵智不高,但也不会平白无故来送死。
隐隐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在心头,摸了摸在怀中的玉篆。
经过小半日的打坐,柳波这才把体内妖气清除掉,随后吐出一口浊气,怔怔的望着屋顶发呆。
喝——!
哈——!
呔——!
走出门后,看到夜未央正在舞剑。
一遍又一遍的不知疲惫。
“小少爷!你为何如此卖力的练剑?”
夜未央闻声看去,见柳波走出屋子,收剑立于身后,走上前开口道:“我想像柳叔一样厉害。”
柳波冷酷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容,帮对方擦了擦额头的汗开口道:“小少爷!练功非一朝一夕。并且你还不清楚每一个阶段,是如何分别的吧。”
夜未央乖巧的点了点头道:“柳叔教我。”
“习武一道,主要练的是内力,运用体内的气,来增强自身实力。气便是我们习武之人的命。
体内的气也就是内力,越浑厚,实力就会更强。
大致可以分为以下几个境界。
末流、三流、二流、一流、顶尖、每一个境界里分为上中下三层。
只要体内的真气能达到小拇指般粗细,便算得上是三流境。对于闯荡江湖来言,已能够自保。
达到两指粗细便算得上是二流境。达到三指粗细便是正八经的一流境。
如果能达到四指粗细,那就能像袁大哥、像我一般,飞檐走壁,用过刀刃释放内力,对对手造成伤害。只要没有遇到宗师级别,完全可以横着走。”
夜未央闭目内视,隐约间察觉到经脉中有一道若有若无的气息流动,细的如同发丝。不禁疑问:“发丝粗细是什么实力?”
柳波坦言道:“三流下层。刚入门。”随后又劝道:“小少爷,你才五岁出头,体内便已蕴含真气,已经超过这世上八成习武之人,你再看我,三十余岁,勉强踏入顶尖高手之境。你日后的境界远超于我。所以没必要失落。”
“我没有失落。”
“......”
柳波在心中嘀咕。“看来我真的不善交谈。”
......
......
“柳叔。”
“恩?”
“宗师级别的高手是什么样的?”
“这个你要去问袁大哥,我只是听说过。”
“那还是算了,我专心练功吧。”
翌日清晨,柳波背着长刀离开夜家朝着太白山的方向奔袭。一道墨绿色身影在丛林中穿梭。
他的心中在不停沉疑:“强弱自有定数吗?”
随着昨日妖兽出现在村子里,整个村子掀起不小的轰动。
对于村子里的绝大部分人而言,妖兽是传说中的东西。他们只是听说过,有些强大的妖兽能口吐人言。
喜好吃人。
妖兽出没的消息仿佛长了翅膀,不过一日整个村子上到卧床不起的年迈老人,下至咿呀吃奶的娃娃,都知道这个村子附近出现妖兽,闹得村子里人心惶惶。
有不少人家想离开小村子,又怕在外面撞见妖兽丢了性命,便陷入一个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困兽局面。
当天夜晚,村子里又出现妖兽,掳走五个成年人后便退走......
清晨
夜未央依旧如往常那般走出屋子,向东面阳,盘膝而坐,运转体内如发丝般粗细的真气。
按照袁裘的话来讲:一日之计在于晨,清晨浊气还未升起,是练体凝神的绝佳时刻。
太早的话,夜间死气未散,修炼有走火入魔的风险。太晚,又因浊气上升,影响打坐效果。
卯时,也就是太阳刚升起的时候,是最佳的。
袁裘看到夜未央已经开始打坐入定,忍不住在心底称赞,古莲儿的悟性之高,比起少爷并未逊色太多,但两人之间的心性毅力相差的可不是一丁半点。
那个小姑娘一门心思都在小少爷身上,当初练武也不过是为了引起小少爷的注意。把他骗出屋子。
当小少爷出来后,她便懈怠下来。
这世上有一种人最恐怖,就是夜未央这类人。
资质妖孽,毅力更妖孽。
这样叠加的结果就是
妖孽中的妖孽。
袁裘甚至能在脑中勾勒出十年或是十五年以后,一个白眉少年闯荡江湖,用他传授的刀剑心法,行侠仗义,引得无数英雄儿女竞折腰的画面。
那是何等畅快!
以少爷的资质,在三十岁之前有望冲击宗师境!若真如此,他躺在棺材板里都能笑醒。
唯独遗憾的是,师徒不能相认。
入定打坐还不过半个时辰,熙熙攘攘的声音传入院中。袁裘眉头微皱。
显然对这吵闹声有些心烦。
原来是昨晚妖兽偷袭村子,导致五个人被掳走,不少村民感到绝望,纷纷跑到夜家门前跪拜求助。
因为他们知道,只有夜家那两位刀剑客能杀死妖兽。
当老管家把事情禀报给夜郎天后,走出别院。
“夜老爷!求您保佑我们村子。”
他并非是不想保佑,而是现在他也无能为力,一群人跪在自家门口,显然一副逼迫的架势。
“只有您能帮我们,求求您了。”
“你们用树桩在村子四周建立起围墙来,在村口留出一条通路,我会安排人在村口镇守。这便是我能做到的极限。”
留下一句话后转身来到夜未央的小院来。
看到自己孙子正入定修炼,蹑手蹑脚的来到一处石阶旁坐下,他怎么看夜未央都感觉顺眼,边看边忍不住浅笑。
仿佛在说:我夜郎天的孙子多棒!
时间一晃已经来到晌午。夜郎天堆坐在石阶上睡了过去。
口水顺着嘴角滴答滴答流下。
时不时吸一口,发出滋溜滋溜声。
“爷爷!你这么坐在这睡觉?”
夜郎天猛然间醒来,四肢不由得一个激灵。抬头时下意识的吸了一口。
滋溜~!
看着夜未央大眼睛呼扇呼扇的眨着。越看越喜,拉着他坐在自己腿上:“闲来无事,看看央儿练功。”
“爷爷你不练功怎么保护身边的人?”
夜郎天朗声笑道:“爷爷在等央儿长大保护爷爷呢。”
夜未央听闻重重的点头:“恩!央儿一定好好修炼,保护爷爷。”
“真乖!爷爷送给一个好东西。”
说话间从怀中取下一枚小巧的玉篆,四角刻着祥云纹,中间刻着一个不知是不知是什么字,即便夜未央熟读古籍,也没见过这种字,仔细看去,又像是一幅画,透着玄而又玄的意蕴。
“爷爷这个字是什么意思?”
夜郎天抓了抓头,总不能在自己孙子面前丢面子,犹豫片刻后道:“宝贝!”
“这是一个字啊。”
“这个字是所有字里面唯一一个双音的。”
夜未央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哦!”
“记住,不能让别人看到,更不能弄丢了,不然爷爷会生气的!”说话间夜郎天故作吹胡子瞪眼睛的模样。
“爷爷放心,我一定不会弄丢的。”
一道墨绿色身脚下踏风,一步数丈,此时柳波已经赶了一上午的路。内力已经消耗六成。
不过片刻后盘膝坐在树下,大口喘着粗气,从怀里掏出干瘪馍馍,张开嘴的瞬间。
他连忙闪身,一道黑影径直砸向他方才所在的位置,掀起阵阵尘埃。
只见他把馍馍塞进怀里,右手死死握住刀柄。
巨大的蟒头吐着芯子从尘埃中探出头来。
柳波叹了口气道:“我当是什么东西,原是个小长虫。”
刀芒闪过,血洒丛林。
“妈的,现在连个长虫都敢欺负人嘞。”
正当抱怨时,一头猛虎从太白山方向窜出,柳波刚要动手,又一只麋鹿从同一个方向窜出。
不过片刻间,数十只野兽窜出,只见他们神色惊恐似在逃避着什么。
不由得让柳波心生疑惑。
前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正当他疑惑时,黑色妖气在丛林中弥漫开来。
嗷呜~!
一匹血月妖狼出现在他眼前,仅在眨眼间又出现两匹。
血月妖狼这种妖兽是群居不假,可它们不该出现在丛林中才是。
柳波没有丝毫犹豫,脚踏地面凌空而起,如惊鸿一般在树干上连踏,绿袍随风发出猎猎声。
一匹血月妖狼的妖气便需要小半日来化解,更别提三匹!
若当真有个十匹八匹。绝对能把自己神智彻底吞噬,沦为只知杀戮的妖人。
冲出围堵的刹那间,一条绿叶妖蟒张开獠牙袭来,原始是那绿叶妖妖蟒本就藏在树枝间。
茂密的树枝遮挡柳波视线,让他毫无防备。
在空中微微扭转身形已经是他的极限,勉强躲过正面袭来的绿叶妖蟒。
庆幸之余,一条树枝粗细的蛇尾甩出一道银光。
砰!
砸在柳波胸口,他只觉胸口似被一块巨石砸中,身体如断了线的风筝 一般摔在地上,连滚数圈这才停了下来。
只见他用刀拄着身躯,颤颤巍巍的站起身啐了一口血咒骂:“阴损畜生,偷袭算什么本事。”
此时他不敢再轻易上树。
微风袭过,响起窸窸窣窣声。
四只妖兽已经将他围在**,阵阵低吼中传来恶臭难闻的气味。
随着深吸一口气,内力在经脉中涌动,气息逐渐攀升。
呔——!
柳波脚步由慢转快,力量步步攀升,带动绿袍迎风而起,长刀在地面划出一道沟壑。
直直冲向一匹血月妖狼。
翻身出刀,藏蓝色刀刃顺着血月妖狼的背脊切开一道醒目的口子,当即倒地。
落地之余,长刀嗡鸣,躬身如虾,右手横刀,左手呈爪,搭于刀刃之上,似在轻抚,又似在蓄力,无形刀罡附于刀身,透出约半尺有余藏蓝色光芒。口中低吟:
“横扫——千钧!”
刀罡似一轮弯月,横扫而出!这是顶尖高手的至强手段。
吱嘎——!
五丈之内树倒叶散,掀起遮天灰尘,待到尘埃落地,那三头蛮兽只剩下半截躯体喷洒鲜血,发出咕噜咕噜声。
柳波并非是打不过这几头妖兽,毕竟他们都是一阶妖兽,即便再怎么强横,境界上差距是无法弥补的。
让他感到头疼的,是杀死妖兽后妖气入侵。
这对于他来说,才是致命的。
不过几个呼吸,他眼中已经充满猩红,一道道黑色纹路顺着脖颈爬至两腮。
他勉强甩了甩头,仅存的一丝理智告诉他需要离开此地,需打坐入定,排除体内妖气。
没等他走出几步,又出现数十道裹着妖气的黑影。
柳波感叹一生痴迷武道,未得至强心法,若得高深心法,凭他资质早已突破宗师之境,可踏空而行。区区四只妖兽何足道哉。
轻叹:“强弱命中自有定数。”
横刀于颈前,大喊:“吾命休矣!”
动手的瞬间,灰白拂尘打在他手腕,长刀脱手而出:“柳大侠何故要寻短见?”
那几头妖兽似乎感受到某种气息,落荒而逃。
此时村子里的人按照夜老爷的吩咐,用木桩建立起一道围墙来。毕竟这事关乎全村人的性命。
他们怎么可能不上心?
住在外围的村民不放心,在围墙内侧又起了一道。当一切尘埃落地后,这才肯坐在地上喘着粗气休息。
只见一个老头拿起黄铜烟袋锅子,烟杆早被磨得锃亮,怼满烟丝,点燃后吧唧几口道:
“也不知道遭了个什么孽,平白无故冒出几个妖兽作甚?可怜我那儿子还没留下种,便丢了性命。”
坐在一旁的一个妇人用袖头擦着额头上的汗,呼哧呼哧道:“谁说不是嘞,我听说妖兽出现是有原因的。”
随着这句话一出,一旁休息的几个村民都凑了过来,纷纷盯着那妇人,要她说出个所以然来。
妇人见几个人凑过来,憋了半天开口道:“这事我也是偶然间听到别人讲的,说是五年前那位仙人曾算出会有现在这局面,但具体是怎样,我没听到。”
那吧唧烟袋锅子的老头一摆手道:“合着你在这放了个屁。”
众人见那妇人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就散去。
一声嚎叫在村子中蔓延开来,数头妖兽不停冲撞着方才立起的围墙。
阵阵吱嘎声伴随着孩童的啼哭,引得一众村民人心惶惶。
一道灰白长袍人影出现在木桩围墙的上方。只见他怀中抱着一柄长剑。
口中咒骂:“小孽畜,非要扰我清闲。”
一道剑气飞出,传来阵阵哀嚎,不过几个呼吸间,墙外哀嚎声越来越弱,直至没了声息。
袁裘跳下围墙,脚尖轻点地面,消失在原地,没过一会出现在村子四周的妖兽尽数被他杀死。
随即爆发出阵阵欢呼。
他们这才知道,那个醉酒剑客如此强横,现在想来,他偷吃那几坛酒又算得上什么。
村民们纷纷看向围墙,期待着灰白长袍出现在围墙上。
十息。
二十息。
直至百息以后,依旧没人见到袁裘的身影。
直至有一个秃瓢小孩,站在村口大门上的望风台,指着外面大喊:“他在外面。”
木门缓缓打开,袁裘依旧怀抱长剑,不紧不慢的走进来。
并非是他不想飞身进入村子,而是妖气入体,不可过多运转内力。
有些村民提着自家摘的果蔬。
有个村民甚至提起:我家中有一女儿,年芳三十有六,至今还未婚配,不知大侠有意吗?
“呸!你家姑娘走了多少道手,也好意思往出拿?大侠,我家姑娘二十有三,干净的很!”
袁裘别提多难受,这群村民没一个上道的,他袁裘若是贪图那些,用得着村民献殷勤?
“滚!”
见村民不为所动。
袁裘大呵道:“给我......”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便看到有一个老妇人提着一坛酒来,那酒坛上还挂着土封的泥巴。
很显然是刚挖出来的。
只见他吞了吞口水道出最后一个字:“吧。”
在村民的簇拥下,他单手持剑,另一只手抱着一坛酒,回到房间后,搓了搓手道:“就闻一下下。”
打碎酒封蜡,一股淡淡清香顺着口鼻钻入他的心神中。
恩!
五十年龙口老窖。好东西,好东西。
此时他哪里还有什么高手风范,抱着一坛酒,就像抱着新婚洞房的小娘子一般,钟爱的很。
猛吸一口后,不舍的放在床边,时不时的看去两眼嘟囔:“要不,小酌一口?”
自他醉酒,看守不利。导致夜未央被打后,他便戒酒多年。时至今日滴酒未沾,如今再嗅到美酒,酒虫不停抓着他的肚子。
让他小酌一杯。
犹豫许久后,在地下挖个大洞,用一块木板盖在酒坛上,随后用泥土盖好。
暗自决定离开这村子时,再痛饮此酒。
在袁裘回来时,夜未央听到门外吵闹,便跑出门来看热闹,赶巧撞见送酒的那一幕。
同时看到那几个秃瓢小孩。
那几个小孩看到夜未央提剑出来,下意识的捂住自己脑壳,生怕他再来一剑。
那些平日里被二娃欺负的孩子,看到夜未央后当即把他围起来,不停夸赞着他厉害。
更是想求他教几个人练武,免得日后被人欺负。
夜未央想来这几人心地还算善良,便开口应了下来。
那几个秃瓢小孩也跟着凑了过来,厚着脸皮道:“未央,我们也想练武。”
其中一个小孩更是坦言道:“二娃是个欺软怕硬的主,欺负人的时候,比谁都起劲,遇到危险跑的比谁都快。这种人不配做我们老大。”
“要不以后你做我们老大吧,我们保证乖乖听话,匡扶正义。”一个小孩挺了挺胸脯满脸正义凛然道。
一个妇人拎着蔬菜篮子道:“未央啊,你孙二娘我给你拿来点甜瓜,你且收下吧。这是你救了我那不争气儿子的谢礼,毕竟我们家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还望你不要嫌弃。”
另外一个满脸络腮胡,露着半个大肚子的胖子拎着一条裹着油纸的猪肉走过来。
“就二娃那怂小子还想跟仙人去学仙术?呸!”他啐了一口后,把猪肉递给夜未央。
二娃就站在一旁,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发生,眼神愈发阴冷,他在心中嘟囔道:“你们看着吧,等我有一天修得仙术回来,定要你们跪下赔罪,以洗我今日之辱。”
夜未央似有感应般,瞧见被村民嫌弃的二娃。
四目相对,二娃下意识护住头顶。
他只觉脸上一阵燥热,转头跑开。
一众村民看到轰然大笑。
随着夜幕降临,在村子外又出现数头妖兽。
当袁裘的身形出现在村子围墙上时,他眼底泛着淡淡猩红之色。
不禁轻咦道:“有些蹊跷。”
围墙传来阵阵轰鸣,宛若晴天响雷,无数剑芒冲天而起,欲要切开夜幕,吓得村民瑟瑟发抖,不敢出门。
没人清楚外面到底发生什么,但清楚的是,凄厉嚎叫响彻近一个时辰。
大门再度打开,那男人依旧灰袍加身,怀抱一柄长剑。
与午后不同的是,这次只有一个锦衣玉冠的瓷娃娃抱着一坛酒站在村口等他。
醉酒剑客看到夜未央后,神色微微一愣。俯身摸了摸他的头,随后拉着那少年的小手,消失在夜色中。
依稀可以听到稚嫩的声音
“袁大爷,你好帅。”
“……”
“袁大爷,你为什么要走进来,而不是飞进来,那样会更帅。”
“……”
“袁大爷,喝酒吗?我从爷爷那偷来的。”
“真假?”
“……”
翌日清晨,村民走出屋子,随着一声惊呼。
如蜂般朝着村口涌去。
丈深沟壑纵横,密林一角被凭空削掉。除却鲜血洒满大地,不见任何尸首。
作为创造这一奇景的醉酒剑客,此时面东盘膝坐于屋脊之上。
一道道细如根须的黑色纹路从心脏处向四周扩散。
隐约间淡淡猩红气息弥散在空中。
他眉头紧锁,一柄长剑躺在双膝之上。
透着淡淡青蓝色光晕。若是被明眼人看到,定会惊呼:
“宗师之境!”
时至晌午,他清除体内全部妖气,眼底和身上已无任何异样。立身踏空而下,穿好衣物,抱着长剑消失在原地。
当再度出现,已堆坐在屋脊上,静静的看着在院落中打坐的娃娃,陷入回忆。
曾有一少年混迹市井之间,整日想做天下第一剑客,十岁跑出家门,五年游历九千里,跑遍名山。
只为寻求一仙人能教他武艺。
机缘巧合拜在一人门下,仅修行三年便武艺大成。
那仙人甚是奇怪,教他心法剑术,却不让他跪拜,更不许他称师尊。仅让他下山除掉号称杀神的夜郎天,若成则认他这个徒儿。
袁裘在赶路之余,剑挑各路天骄、前辈,古全寺内挑战十八铜人,折去三人御剑腾飞,潇洒离去。
同年九月,大闹天下北燕第五道观:在兴阳观前斩去落霞道人半截广袖道袍。
次年在齐鲁大地猎妖人总坛击败年轻一代第一天骄:傲雪梅。
因好吃美酒,被天下武者唤名:醉酒剑客!
袭杀夜郎天时,却不想被对方下属擒获。夜郎天得知事情来龙去脉后,被袁裘重恩的性子打动,并未对其痛下杀手,反倒给他一次活命报恩的机会。
他需供夜郎天驱使三十载。袁裘为报师恩,便应了下来。他本以为夜郎天会让他徒造杀孽。
却不想二十余年并未让他做任何事情,仅让他跟在身边,除却保护这个小少爷。
如今看来这个小少爷有恩必报的性子和自己颇有几分相似。
由不得很喜欢那个在院子里凝神打坐的小娃娃。
就在他观望时,又一道妖兽嚎叫在村外响彻起来。
袁裘皱了皱眉头,心中呢喃:“未免也太勤了些。”
夜未央同样似有感应一般,睁眼观望时,刚巧撞见堆坐在屋脊的人影一闪而逝。
当即起身拍拍屁股上尘土,贼头贼脑的溜进夜郎天的房间,在一处隐秘的角落,挖出一坛酒,向屋外走去。
刚走出屋,便撞见一雍容华贵的美妇人。
那瓷娃娃似被抓到小尾巴,脸蛋噌一下变得通红,低着头抱着酒坛子嘀咕:“母亲,我想给袁大爷送去。”
也怪不得夜未央如此紧张,他听说这酒是他爷爷的宝贝,一共只有五坛,在村子十几年,这才喝完两坛,不是逢年过节,不舍得喝。
夜琳蹲下揉了揉宝贝儿子的头软糯柔声道:“央儿,你现在年纪小,不可沾酒。还有,不要让你爷爷知道,不然他胡子会被气歪的。”
本打算站好准备接受训斥,却不想母亲并不责怪自己。
波~!
在妇人脸上亲了一口,抱着酒坛一路小跑:“母亲,你真好。”
轰鸣四起,剑光冲天,似要割裂苍穹。村口门前,有不少村民在等待袁裘归来。
直至傍晚时分,村子外仍能听到剑刃鸣吟,但仅剩下一个小娃娃抱着一坛酒站在原地等待。
吱嘎——!
大门被推开,袁裘依旧似往日那般,古朴无华的灰白长袍加身,怀中抱着一柄长剑。
唯独不同的,是他步伐有些不稳,眼底满是猩红煞气。
推开门后看到夜未央,袁裘心头一暖,他岂止救下夜未央一人,但在这等他的,却只有这个小娃娃。
“袁大爷,酒!”
看着那瓷娃娃将酒坛举过头顶,他脸上浮现一丝笑容。
“还是你爷爷藏的酒?”
夜未央点了点头。
袁裘右手抱着长剑,左手拉着夜未央的小手朝着村子里走去。
两人刚走没几步,村外再度响起阵阵狼嚎。相比以往来看,这次要比以往多的多。
袁裘眉头皱得更紧,妖兽本就比寻常野兽难缠。妖狼群更加难对付,别看他们是畜生。
可却懂得配合,即便二阶妖兽,甚至三阶妖兽都不愿招惹妖狼群。袁裘为压制妖气,内力十不存一。充其量不过二流武者境,碰到这妖狼群,多半十死无生。
更主要的是,这些妖兽平白无故出现,有一丝阴谋的味道,但袁裘却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摇了摇头还是转身向村外走去。
这次出去,没有任何剑鸣,只有铺天盖地的嘶吼声,以及逐渐渗透进村子的滔天妖气。
一个时辰后,天色变得愈发漆黑。
大门被撞出一个窟窿来,一道黑影横飞进村子,在地上滚了数圈这才停下。
只见那人长袍早就破烂不堪,胸前有三道触目惊心的伤痕,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上爬满黑色纹路。
眼中精光早已被涣散瞳孔取代,随着起身之余,鲜血顺着胸前伤口渗出。
只见他站在夜未央身前,随后转头咧嘴笑着问道:“小少爷!我可否饮一口酒?”
夜未央点了点头,将抱在胸前的坛子高高举起。
袁裘将长剑刺入地面,拿起酒坛时,看到对方满脸担忧,俯身摸了夜未央的头开口道:
“你有你的道,我有我的道!我不阻你,你也莫要拦我。”
随即掀开坛盖,仰身痛饮,酒水混杂着鲜血,将他胸前残破衣襟浸湿,不过片刻已是大片猩红。
一甩手后,酒坛飞出,长剑入手。
只见他单手背负而立,右手长剑直指村口。不过须臾间,冲进来两匹妖狼。
他知道自己这次难逃一死。但也不可逃避。
师尊圆他一个江湖梦,这恩要报,夜郎天给他报恩的机会,这恩情也要报。
至死不可失信忘恩,这便是他心中信奉的道路。
他迈着醉意阑珊的步子朝着妖狼冲去。那一匹妖狼当即扑向袁裘。
长剑似有感应一般发出阵阵悲鸣之声,挑向其中一匹妖狼时,另外一匹扑向袁裘。
后者像是醉酒脚下不稳一般跌在地上,好巧不巧的避开妖狼的爪子。那长剑已经将其中一匹妖狼刺穿。
这正是他跟在夜郎天二十余载自己所创的剑法。
醉酒剑法。
以刺、劈、撩、挂、云、点、崩、截最基本的八式相互转换而生。
无招,无式,变化莫测。
当他想要起身时,胸前的致命伤口扯的他一咧嘴。随着身形顿住的瞬间,那头妖狼当即咬住袁裘右臂。
不由得他做任何反应,手臂被咬下来,大量鲜血顺着伤口流出。
袁裘吃痛之余,一声长吼,左臂狠狠勒住妖狼脖颈,即便他死,也要保住夜未央。
不为其他,只为他在死前能看到这个小娃娃能平安回到夜家。
一人一狼在地面不停翻滚。
随着妖狼失去生机,袁裘艰难的站起身来,面朝南方跪坐下去。那正是他拜师学艺的方向。
此时他已是油尽灯枯,气若游丝,只见他眼中透着不甘大喊道:“师尊!徒儿不孝。”
夜未央跑上前来,企图用小手堵住袁裘的断臂处流出的血液。
整个村子里,只有这个小娃娃还算懂得报恩,每次都会等自己回来,带上自己最爱的美酒。
看着夜未央满脸焦急,大眼睛噙满泪水,仿佛在看当初的自己。
“袁大爷,你不能死,你不能死。”
自己快要死了,师父和夜郎天的恩情只能下辈子再偿还。既然这辈子要做个失信之人,那便做个彻底吧。
谁让这小娃娃这么对自己胃口。只听他喉咙里发出细不可闻的呢喃声:“小少爷,可叫我一声师尊否?”
夜未央没有丝毫犹豫,当即跪在袁裘身前,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大喊道:“师尊!你不能死,你还没有喝我敬的拜师酒。”
“那酒,方才已经喝......”没等他说完,身体一松,侧躺在地,嘴角扬起一抹弧度。眼眸已暗淡下去。
夜未央看着没了生机的袁裘,心中莫名一痛,他从未如此痛恨妖兽。只见他爬起身回家找来仆人,让人将袁裘的尸首扛了回去。
握着袁裘使用得长剑,誓要将天下妖兽铲除干净。
翌日清晨。
村民纷纷走出屋子,昨夜妖兽嚎叫早就把他们吓破胆。因村外妖兽横行,只能把袁裘埋在村子里。
村民们看到以后,当即慌了神。没有袁裘的保护,对于村子而言,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
在众人吵闹声中,有人说村子大门被打坏,当即有人跑过去堵大门。
却不想外面传来阵阵低吼声!
一夜过后,又有妖兽出现,村民彻底绝望,好在有人胆大心细,及时找来东西,把大门上的窟窿堵住。
危机暂时被解决,气氛变得愈发凝重,有的村民不停伏地跪拜口中振振有词:
“仙人,仙人快显灵!救救我们行不行。”
随着村子外妖兽越来越多,村子渐渐被猩红妖气笼罩。
第一日有些人还能保持理智,可随着一整夜嚎叫过后,村民们的精神几近崩溃。
第二日在村民之间流传着一些话。
夜家底子不干净,赚来的钱都是血肉馒头堆积起来的,所谓的开铺施粥的善行,不过是想洗清罪孽。
那些被夜家害死的冤魂又寻了过来,全部都积攒在夜家小姐的肚子里。最后生下夜未央那个白眉妖童,那些妖兽就是被他引过来的。
也有人说,那些冤魂在扯淡,八成是夜家小姐和她父亲行了什么天怒人怨,有违人伦之事。老天降下来的责罚,让我们除掉这个妖童。
直至有一个妇人站出来开口道:“仙人离开村子前说过,要是村子里来妖兽,那一定是这个夜未央引来的,只要杀掉他,就可以解决这次危机。”
同时还有其他几个人跟着一起附和。一帮村民听到有人指出仙人来,纷纷跟着起哄。
顷刻间所有矛头指向夜家。夜郎天在得知这传闻的第一时间,当即让老管家把夜未央藏起来。
自己带着几个仆人走出别院,与聚在夜家门口的村民们对峙。
“交出妖童!”
“交出妖童!”
“交出妖童!”
村民们一遍又一遍的呼喊着。
这险些把夜郎天气过去,他从没想过这帮村民竟然能干出这种忘恩负义的事情。
“你们这帮忘恩负义的东西,竟敢来我夜家抓我孙儿?”
面对夜老爷有些村民心底还是有些愧疚,毕竟这夜家在过去的几年里没少帮他们。当然也有人不感恩,甚至有些厌恶。
“你那剑客都死了,你还有什么好逞能的?”
夜老爷看到一个妇人站出来顶撞自己,他只觉可笑。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妇人自己没少帮衬,结果她可倒好,故意装病骗他夜家银两。知道这件事以后,夜老爷再也没帮过她,真是
一日饭养恩,千日饭养仇。
夜老爷当即开口道:“那你上前走一步,看看那刀客的刀快不快。”
柳波离开夜家去太白山搬道人这件事除却夜老爷外,没第四个人知道。
一时间这群村民才想起来,夜家还有一个刀客。
显然这句话将那些村民镇住。
其中一个村民大喊:“那你让刀客去杀妖兽。”
“对!他学一身本事,不就该保护我们吗?”显然把柳波当成了自己的一个物件,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只听夜郎天重哼一声道:“有胆量你们走进来自己去和他说。”说罢转身回到别院。
一帮村民相视一眼,没人敢闯进夜家。
他们心里清楚,柳波的刀快得很。
夜郎天回到自己房间后,越来越感觉事情有些不可控。没过一会夜琳走了进来。
“父亲,柳波去哪里了?”
夜郎天没打算瞒自己姑娘,便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讲出来,现在他们如同困兽。
外面都是妖兽,他们离不开。如果柳波不及时回来,等待他们的,可不单单是夜未央有危险。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在没有武力保护的情况下,夜家的财富对于他们而言,是一种负担。这并不是说把家业散出去便能解决的。
夜郎天双眸微闭冷声道:“养条狗,养十几年都不至于这么生分。”
老管家正在夜未央的房间里安抚两个娃娃,他始终感觉心神不宁,柳波是个武痴,每天都会练武,在夜家那些仆人几天没看到柳波,一定会猜疑。
也就意味着不过一会,那群人很有可能冲进来。
想到此处的老管家,一咬着牙,拉着夜未央和古莲儿朝着后院围墙跑去。
此时他已经来不及通知夜郎天,谁知道中间会发生什么变故,现在是能跑一个算一个。
老管家虽然年事已高,但他毕竟是个三流巅峰武者,打架他的身体不允许,但逃跑,还是可以的。
只见他左右腋下各夹着一个小娃娃,来到墙角处,所有腾挪,飞身越过围墙。
瞄了一眼,好在发现村民都聚集在夜家正门,小道上空无一人。
落地时,他只觉老腰咔嚓一声。只见他咬了咬牙道:“小少爷!我若真救了你,你日后必须给我找来延长寿命的丹药。不然都对不起我这老腰.....”
夜未央并没有说话,而是呆呆的望向夜家别院。心中祈祷爷爷母亲不要出事。
只见老管家脚下生风,哪里有受伤或是年迈的架势,一溜烟消失在小道上。
此时能躲一会是一会,只要挺到柳波回来,那便算躲过去这一劫......
在老管家离开没多久后,有一个侍女出现在柳波房前,假借打扫卫生的由头走了进去。
看到屋内没人,断定柳波不在夜家,当即向屋外跑去,联合几个不错的侍女,奔着夜琳的房间冲去。
既然柳波不在家,一会村民必然会冲进来,他们也明白这夜家今日难逃厄运。
在发生前,她们近水楼台先得月,自然要狠狠搜刮一番。
夜琳回到房间时,发现屋子里乱作一团。珠宝首饰早就被人搜刮干净。
只见她轻叹道:“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
没过一会村民们见到侍女带着珠宝首饰冲出夜家,当即明白怎么回事,有人拦截侍女抢夺珠宝。
有人冲进夜家准备杀死夜未央。
一时间夜家别院乱作一团。
夜郎天听到有人闯进来时,只是苦笑一番,他真没想到,自己英雄一世,竟然会以这种方式离世。
他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拿了一个物件,随后提着长刀朝着屋外冲去。那群村民见到夜郎天拿着长刀,心底有些忌惮。
他们也不清楚,这个夜老爷到底会不会武功。
“把妖童交出来,饶你一命!”
夜郎天并未作答,交出他孙子,比要要了他的老命还要难。
有一人要上前,刚抬起脚来,却不想夜老爷抢先一步,一刀立劈而下,对方手臂随着刀光横飞出去。
那人的惨叫和夜郎天的果决,让其他村民心底有些发颤。一时间没人再敢轻易上前。
他并未朝着院外冲杀,反而夜琳的方向冲杀。
冲进房屋时,看到有两个男人正欲行不轨之事。夜老爷牟足劲劈下,一人脑袋咕噜噜滚到一旁。
吓得另外一个人连忙向外跑。
没等他跑出多远,夜老爷把手里的刀甩出去,当即砍在那人后背,只见被砍中的那个男人身体一个踉跄,连滚带爬的跑出房间。
仅剩下带血的长刀。夜老爷将长刀捡起来后,掏出从自己屋子里拿来的火折子。
吹了几下扔在夜琳床上。
惊魂未定的夜琳抱着自己父亲啜泣,口中不停嘟囔:“央儿。”
长刀自夜琳胸口穿出,鲜血浸红大片衣衫,不过几个呼吸,便失去光彩。
夜郎天满含泪水道:“琳儿!若不如此,我怕他们连你的尸体都不放过。”
点燃夜琳的房间后,满怀伤心的老爷子再次提刀向外面冲去。
刚走出房间,便听到村民们没有找到自己孙子,这让他放下心来,反而退进被点燃的房间中。
只见他来到夜琳身旁,轻抚自己女儿的脸庞道:“琳儿!爹爹走了。”
说罢横刀自刎,倒在夜琳身旁。
一众村民找不到夜未央,当即让所有人散开寻找,村子就这么大,有围墙挡着,他们根本跑不出去。
老管家带着两个小娃娃躲进草堆里,本以为会平安度过今晚,却不想在晌午时分被人发现。
这群村民们将老管家和两个小娃娃绑了起来。随后押到村子**。村民们拿着干柴堆在这三个人身边。
打算活活烧死他们。
夜未央看着夜家的方向,看到漫天浓烟,他心底咯噔一下,只见他向着群村民们大喊询问:“我爷爷呢?我母亲呢?”
被夜未央救了儿子的孙二娘神色冷漠,眼神中充满怨毒:“呸,臭妖童!”
当初夸赞夜未央是仙童的屠夫一样拿着屠刀比划着,显然一副想砍死他的样子。
“烧死他!”
“烧死他!”
村子里两百多户人家都聚在**,都在呼喊着烧死夜未央,尤其是被他剔秃的那几个少年。
愤怒在夜未央胸膛炸开,这让他呼吸都变得格外困难,睚眦欲裂的盯着眼前这些村民。
他已经猜到爷爷和母亲的结局。
随着火把升起,只见他大喊着:“即便我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就在此时,时间仿佛定格,一股滔天妖气在村中弥漫开来。
时间仿佛被定格在这一刻。
村民眼中的怨毒,夜未央眼中的愤怒,古莲儿眼中的惶恐,以及老管家眼中的绝望。
那大火在滔天妖气下变得格外妖冶。
不过几个呼吸间,妖气已经浓厚到伸手不见五指。
嗒——!
嗒——!
嗒——!
寂静中传来一个人在踱步走来的声音。
妖气似有灵气般,向两侧翻滚,让出一条道路。
一个生着猫耳的女人踱步走来,丰腴的酮体透着妖异,细长的狐眼带着一丝妩媚。
散发出的强大气息让人忍不住颤栗。
只见她背后有九只尾巴,随着走动随意摆动着。
“你恨吗?”
这九尾妖女与夜未央相隔数米,妩媚**的声音仿佛在他耳边响起。
“恨人,更恨你们妖!”
九尾妖女对此并未感到诧异,依旧面色平静道:“妾身能感受到你对妖的恨。”
说话间她坐在夜未央身旁,翘起修长洁白的双腿。看到夜未央死死盯着自己,不免打趣道:
“你们男人都是一个样子,直勾勾的盯着妾身,真是讨厌。”
夜未央虽然很聪慧,但他根本不明白这个九尾妖女在说什么。毕竟他读的书里并没有男女之事的描述。
见夜未央听不明白自己说什么,便不再打趣他,直截了当的说明来意:“妾身可以给你复仇的力量,代价是你变成妖。”
夜未央听闻没有丝毫犹豫:“我愿意!”
这句话反倒让九尾妖女有些诧异,狭长的狐眼慢慢贴向夜未央,两人只见鼻尖不过一寸。
“变成妖会被世上所有人遗弃,就如同你被这些村民嫌弃,更会有很多人不分青红皂白的追杀你,你可还愿意?”
他眼中没有任何犹豫:“给我力量吧。可以复仇的力量。”
九尾妖女当即吻在夜未央嘴上,唇齿交融,一颗赤红色妖丹自九尾妖狐腹部显现,在两唇相接处飞过,直至落在夜未央体内。
夜未央先是感觉红唇被软糯的东西堵住嘴,随即感受到一股磅礴的妖力。
妖丹进入体内后,不过几个呼吸间开始与身体融合。
他只觉浑身上下传来深入骨髓的疼痛,不过须臾间,豆大汗珠顺着额头滴落。
“你若受不了这妖丹,会解体而亡,魂魄会被吞噬,成为妖丹的一部分。若你能承受得住,那你便会成为真正的妖。成与不成,要看你自己的造化。”
夜未央只觉眼前一阵恍惚,意识进入一个虚幻的世界。
那世界雾蒙蒙一片,他飘荡在空中。
他不知道自己游荡了多久,仿佛是一天,又仿佛是数年。
“有人吗?”夜未央尝试着喊了喊。
偌大的世界除却雾蒙蒙,没有任何东西。
他开始在心中思虑,在意识清醒前,记得那个九尾妖女说过,如果承受不住妖丹的力量,自己会死。
难道自己已经死了?
可为什么感受不到疼痛?正在心中质疑时,他看到妖气出现在迷雾中。
在灰蒙蒙的世界里,那一缕赤红色格外明显。
那妖气似一缕溪流,逆流而上朝着上方涌去。
这里为什么会有妖气?
这地方一直都是雾蒙蒙的,突然出现的妖气是唯一的不同处。
心里想着跟着这缕妖气或许可以离开这个诡异的世界。
便跟着妖气朝着上方游去,游了很久,还是没有看到尽头。
他越来越着急,开始思考是不是游反了。
用手抵挡在妖气上,妖气在手背流淌而过,继续朝着上方涌去。
夜未央一咬牙继续朝着,上方游去。
他只觉自己身体越来越重,游的越来越吃力。
疲惫感不断袭来。
直至一个黑色的山峰一角出现在他眼前。
心想终于能找到地方落脚休息,夜未央强忍疲惫又向上游了过去。
当他来到近前才发觉,这好像不是山峰。
更像是……
一本书……
书籍其余部分被迷雾笼罩,仅能看到一角,即便漏出的一角,便有山峰般大小。
这书大到无法形容,他就像一个山脚下的蝼蚁。
那丝丝缕缕赤红色妖气便流入这本书中。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这让身为小娃娃的夜未央更加好奇。
既然是书籍,那一定会有文字。便朝着上方继续游去。
他感觉自己游了好久,这才抵达书面。
在书面上发现一个巨大的沟壑,夜未央猜测,或许这个沟壑就是文字的笔画。
只见他一边游荡,一边在脑中记录着沟壑的形状。
第一个字在他脑中浮现。
那是一个录字。
随即他又开始朝着另外一个方向游去,看看是否还有别的文字。
没过多久后,果然又发现沟壑,当再度探查过后,出现第二个字。
那是一个典字。
在夜未央的识海外,九尾妖狐正百无聊赖的抚弄自己的尾巴。
丰腴酮体透着魅惑苍生的妖娆。自顾自的思考着:
“也不知道这小娃娃的识海能不能受得住‘他’的妖丹,成功神识化形。”
万物皆有灵,灵皆有形,野兽经过天地灵气的洗礼,会开启灵智,这便是识海。
对于兽来讲这是最难跨过的阶段,开了灵智识海,那便可修炼,成为妖兽。
但对于人来讲,这是最轻松的,人乃万灵之长,出生的那一刻便拥有灵智识海。
只不过这识海大小因人而异,灵根高,与道亲近的人,识海要比正常人大,修行之路会比其他人走的更远。
人的修炼方式,通过引天地灵气,洗经伐髓,也就是练气期。为日后筑基做准备。
但妖却截然相反。他们引天地灵气,塑造灵识化形,以此加快天地灵气的吸收,从而为化形期做准备。
和人比较起来,妖会容易很多,因为妖的本体和神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神识化形要轻松很多。
人想化灵成妖,那必须要把自己的神识塑造成妖的本体状,只有这样才能成功吸收妖丹,不然会被妖丹反噬。
这是突破种族上的差异,其中凶险动辄便是身死道陨的危机。
只见她打量着夜未央,眉宇间带着几分可惜的神色:“这小娃娃,模样还挺俊。要是就这样死掉,真有些可惜呢……”
此时夜未央已经探清那书籍上写着什么字。
封录大典!
他在口中嘟囔着,思索这几个字的含义。
低头时看到书籍已经不再吸收妖气,剩余的赤红色妖气飘荡在这个奇怪的世界中,与灰蒙蒙的雾气混淆在一起。
没过一会,那妖气已经漫过书籍,整个世界变成血红色。当接触到夜未央时,那些妖气像是一条条极为细小的水蛇,顺着毛孔,疯狂钻入他体内。
不过一会,在书籍上方形成一道血红色漩涡。
夜未央只觉自己身体像气球一般鼓起来。
他根本不清楚,妖丹中蕴含的妖力有多么庞大。这是跨出数个境界的修为,根本不是他这个武者能承受得住的。
即便是达到金丹期的修士,也不敢直接吞下妖丹,炼化妖丹内所蕴含的天地灵气。
只见他的身体越来越大,皮肤也随着身体变大,变得薄如蝉翼。
撕心裂肺的疼痛感传入他的身体里,当他内视,发现自己的奇经八脉已经被妖气侵蚀。
开始逐渐扭曲变形。
一种陌生感涌上他的心头,仿佛这身体不再是自己的。即便他不懂这些,同样也能感觉到,若是有更多妖气浸入体内,他必然爆体而亡。
可他睁开眼睛,却发现这个奇怪的世界里,充斥着漫天妖气,根本避无可避。
而那些妖气依旧疯狂的朝着他身体内涌动。
他是何其的不甘心,夜家十几年竟然养出那么一群白眼狼,非但不懂得感恩,还将自己母亲、爷爷杀死。
他恨!
自己并未做任何有愧于心的事情,便被村民称为妖童。
不甘愤怒挤压在他的胸膛,仿佛刻在他的心脏,随着每一次跳动,传来难以形容的痛。
他的意识逐渐模糊,夜琳抱着他满脸的幸福,夜郎天抱着他时的小心翼翼。
一幕幕浮现在他眼前。
难道这就是回光返照吗?
我不想死!
我想复仇。
轰!
他的心脏爆发出刺眼的淡蓝色光芒,顺着他的七窍激射而出,将漫天妖气击穿。
那淡蓝色光芒出现的瞬间,便和身体内的妖气缠斗在一起。仿佛要将他体内妖气排除体外。
随着两色光芒不停较量,夜未央感觉身体像是被撕裂一般。
咔嚓——!
咔嚓——!
咔嚓——!
他的身体竟从中间被扯开。
一颗淡蓝色心脏飞出体外,那淡蓝色光芒与漫天妖气格格不入,显得神圣无暇。身躯则透着血红妖异。
直至那身躯逐渐扭曲,夜未央也感受到那扭曲神智的疼痛,心脏一样感受到极为痛苦的感觉。
他始终告诉自己,不能晕过去,绝不能晕过去。
直至那血红色身躯变成一朵绽放的莲花,花蕊呈青白色,六瓣花瓣呈粉色。
变成莲花的瞬间,漫天妖气疯狂朝着那莲花涌去,莲花也随着妖气涌入变得越来越大。
不过片刻便像小山般,随后变得越来越大,大到感受不到它的边际。直至感受到那朵莲花承受不住妖气,即将要崩溃。
夜未央控制着心脏朝着莲花飞去,当落在莲花上的瞬间,一股淡蓝色光晕开始在莲花表面流转,不过片刻便将莲花包围。
随着光晕形成,漫天妖气被阻挡在外,任凭那妖气变成什么形状,都无法钻入其中。
当夜未央的心脏落在莲花的那一刻,他就感受到那莲花和自己息息相关,确切的说,那就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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