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的第一个女人叫秦良玉,和明朝把张献忠吓破胆的巾帼英雄同名,可她不是巾帼英雄。
她是一个寡妇!
对于这一点,我不想做任何隐瞒,也从来不觉得羞耻。
这是对她的尊敬,也是我爱她的证明。
我这个人很喜欢写日记,而且保存的很好,没事就拿出来看,所以我清楚的记得那天我刚好满二十岁。
那一天,我因为私藏了两个最大的猪蛋,被厂里抓了典型,拉去参加春节后的大教育。
我从小就喜欢捣蛋,砸邻居老王头家的玻璃,往英语老师杯子里吐口水,给领导锅里加奥利给。
所以我从小到大也挨了不少打,深谙长辈、领导们处罚晚辈、下级时的心理。
他们大多数时候是想从我身上获得某种好处,只有少数时候是真为了我好。
就好比当时那种情况,他们教育我,说是要让我改过自新,其实他们只是想炫耀他们作为领导的威风。
我便顺着他们来,一上台,我就装着老鼠见了猫似的,浑身打闪闪,几乎是口不能言。
只可恨我经常偷吃猪蛋,以至于我的肾和膀胱都特别好,经常一天才小便一两次。
要不然我保证,当时我肯定会当着各位领导的面,把我的黄胶鞋打得焦耙湿,以示我已经被他们的八面威风给震慑住了。
管我的科长刘缺德是个肾虚公子,有一次他见我撒尿把青蛙冲得呱呱叫,便给我取了根大前门,虚心地请教我经验。
我看在烟的面子上,便把我的秘密告诉了他,从那以后,以前只会私藏一个猪蛋的我,便开始藏两个。
所以,今天这事,他也有一半的责任,可他是领导,我只是个回城青年。
所以他坐在上面,受千人崇拜,而我跪在下面,被众人唾弃。
我想他可能是怕以后没人送他猪蛋了,见着厂长不说话,便咳嗽一声训起我来。
我从小经常被人这样训,往往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从来没有记在心里,也不会因此多记恨谁。
等他们一说完,我就可劲地点头,然后说好。
刘缺德一巴掌拍在桌子,“陆建国,那你好好说说,什么好,什么不好?”
我说:“厂长好,主任好,各位领导都好,我不好,我一定好好改正,今后绝对不会再挖厂里的墙角。
如果我再犯,我便像红岩里的英雄们一样,被火烧死、被十指穿针穿死,被鸭儿浮水浮死!”
刘缺德说:“今后这墙角还是,呸,我们这里是养猪厂,又不是刮民党的审讯室,不可能折磨死你。”
我说:“那我便羞愧而死。”
“这样才对嘛,年轻人,就应该有这种脱离了低级趣味的高级觉悟。”
刘缺德笑了笑,对我的回答非常满意,看了看旁边的大领导说:“厂长同志,你看这位同志认识挺深刻的,要不到此为止吧?”
我一听就知道完了,厂长最讨厌的,就是别人替他们做主,可我又不能拍他马屁,只能恨刘缺德太在乎他的猪蛋了。
果然,厂长那因为长期皱眉,而舒展不开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半天才问,“你是干什么的?”
刘缺德帮我回答说:“厂长,他是个骟猪的。”
这时,我真害怕领导把我也骟了,那样的话,我即便是再吃五年猪蛋,也没有什么用了。
幸好领导还不错,想了想说:“除恶务尽,他虽然认识很深刻,可这些都是抽象的认识。
这样吧,把他关进猪圈里呆一晚上,让他深切体会一下,一只猪要长那么大的猪蛋,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
明天你再叫他交一份检查上来,如果能让大家都满意了,你便让他回去继续骟猪。”
刘缺德知道我文采不错,又特别擅长思考人生和猪生,高兴地点了点头,“下一个。”
我被人押着下去时,一个少妇走了过来,长得特别漂亮,脸干干净净的,脖子上挂着一双同样干净的黄胶鞋。
我后来才知道,她叫秦良玉。
厂里的教育是多元化的,当时看着她脖子上的鞋,我便知道她是寡妇,而且男女关系有问题,不过我一点都没有看不起她。
因为她实在是太漂亮了。
我俩很快便擦肩而过,我还没有看清她到底有多漂亮,便被认真的保安押往了养猪场。
我们两个人,一路过了饲料间、猪食间、宰杀间,终于来到了臭气熏天的养猪场。
看着那一堆堆的猪屎,我深切体会到,要是在里面呆一晚上,明天它们肯定会涂满我的全身。
我不是孙膑,也不想为了心中远大梦想,便吃猪的老八,我想着我一身猪屎的模样就想吐。
幸好过年了,各个单位、饭店都需要大量的猪肉,厂里杀了不少的大肥猪。
我看一个猪圈里的猪都出栏了,于是说:“保安同志,你就把我关这里吧?”
保安同志不愿意,“那可不行,领导说了,让你深切体会,这里都没有猪,你怎么体会?”
我说:“保安同志,你听过一句话没有?”
他说:“什么话?”
我说:“蛋者,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也。”
他生气了,拿着红缨枪对着我吼:“你这个小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在骂我笨,要远离我吗?”
我才知道这逼装大发了,解释说:“同志,你误会我了,我的意思是,这猪的蛋,只能远远地看,而不能走得太近了。”
他问我:“你怎么知道?”
我说:“很简单呀,就好比保安同志你,你喜欢别人盯着你的蛋蛋的看吗?
猪其实也是一样的,你离得近了看,它们便会害羞,便会把它夹起来,我还怎么体会?”
保安同志毕竟是保安同志,哪能跟我这种老油条比,听了这话,立时羞得满脸通红。
“你说得是真的?”
我举起右手,五指朝天,“我对天发誓,如果我骗了你,便被十头母猪糟蹋至死。”
母猪是非常善良的动物,所以我丝毫不担心此誓言会成真,保安同志却当了真。
“那你进去吧,一定要好好体会,不要辜负了厂长对你的信任。”
说完,他打开猪圈上的门栓,我也不要他推,自己钻进了猪圈,然后装作端详起旁边一头种猪。
保安同志站了一会,可能发现我很用心,也可能是受不了这味,悄悄摸摸地走了。
可猪圈里还有养猪的饲养员,我不知道保安同志交代他们什么没有,也不敢松懈,便坐在猪圈的护栏上,继续看着那头种猪发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保安同志又来了,押解着秦良玉,看她那样子,批斗得比我狠多了。
她的头发已经乱成了鸡窝,衣服也被人撕烂了,露出里面的老式内衣,脸上还有几道血口子。
我笑着问,“保安同志,你们怎么又来了,不会这么快就来检验成果了吧?”
保安同志有些不耐烦:“你没看见吗,又来一位需要进猪圈深切体会的。”
我有点搞不明白,我是因为私藏了猪蛋,她搞个男女关系,怎么也跟猪联系上了呢?
我说:“保安同志,能分享一下厂长的先进理念吗?”
保安同志不愿意:“凭什么和你分享?”
我说:“我想进步,想抛弃陈旧思想,想学习世界上最先进的思想。”
保安同志想了想,估计是觉得挺有道理的,“好吧,告诉你也可以。
厂长说了,人要成为高尚的人,就不能搞破鞋,只有猪才会随意搞破鞋。
厂长让她好好观察、好好反思、好好总结,猪为什么是猪,人为什么是人。”
我一下子被厂长奇葩的思路惊呆了,真怀疑他对猪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我明白了,谢谢。”
保安同志点了点头,拉着秦良玉往前走,我见着她要哭不哭的样子,心中很是不忍。
于是我嬉皮笑脸的说:“保安同志,要不你把她和我关一起吧?”
那一瞬间,我看见秦良玉飞快的看了一眼我,然后转过脸低下了头,那又羞又喜的模样,我到现在都记得。
那真是太诱人了!
特别是对于当时的我。
要知道,我那时可是一个吃了五年猪蛋的男生。
保安同志却一点反应都没有,看着秦良玉快速低下头模样,我感觉他甚至想扇她一巴掌。
他问:“这又是为什么?”
我说:“因为我们要讨论猪的思想。”
保安同志说:“这有什么好讨论的。”
我装逼说:“保安同志,你听过一句话没有?”
他说:“什么话?”
我说:“子非猪,焉知猪之乐?”
他又拿红缨枪指着我,“你在骂我是非洲的猪吗?”
我终于意识到,这位保安同志还是有些文化的,竟然知道非洲,不像刘缺德,连亚洲都不知道。
我说:“保安同志,你又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我们不是猪,又怎么会知道猪的思想。
我们只有像厂长说的一样,好好观察、好好思考,才有可能体会一点点猪的思想。
厂长还说了,这些体会都是抽像的,不切实际的,我们只有通过讨论,才能无限的接近真正的猪思想。”
听着我一本正经的胡扯,秦良玉突然扑哧笑了一声,保安同志又把红缨枪指着她。
“你这个不知羞的东西,不准笑!”
秦良玉便不笑了,抬起头,仔细打量着我。
我的母亲是个美女妇科医生,我的父亲是个帅哥生物教授,我对我的容貌相当自信。
这是我们第一次正面对视,我也开始仔细打量她。
她脸盘不大,鼻子很挺,皮肤很白,丹凤眼的眼角处,长着一颗米粒大的痣。
我听经常偷看我妈裙底的老王头说过,这痣叫流泪痣,是典型的克夫像。
我有点同情她了,一下子搞明白了她乱搞男女关系的原因,因为她知道没有男人敢娶她了。
不过我不怕,我这人天生命硬,从小到大,单单失足落水,就有三次。
有一次,我去给学校的挑粪工人捣蛋,他一个没注意,把我推进了茅坑里,然后吓得软了。
我在茅坑里喝了好几口粪,他才反应过来,用粪桶把我捞了上来,可现在仍然长成了一米八几的大个子。
我想,这样我都没事,如果我娶了她,我们夫妻肯定会和和美美,她也不会乱搞男女关系了。
如此一来,我也算没辜负厂长的期望,彻底拯救了一位深陷封建思想的妇女。
想到这里,我便笑了,她也笑了。
“你们都不准笑了!”
保安同志却怒了,吼了我们一声。
我想,保安同志不可能把我们关一起了。
说不定还会把我拉出去,跟母猪关一起,然后把秦良玉跟种猪关一起。
可保安同志却把她和我关在了一起。
我当时想不明白为什么,后来我深入了解她以后就想明白了。
保安同志把我们关在一起后,就开始学着厂长的样,趾高气昂地训我们。
秦良玉想要反驳,我给她施了一个眼角,我们便一起隔壁的大公猪。
保安同志见着我们这么听话,训了一会,可能还要回家吃晚饭,就一个人离开了。
秦良玉见他走了,就想跟我说话,我却不理她,而是一本正经地继续看猪。
她可能觉得我这人特别死板,无奈地笑了笑,坐在猪圈栏上理她的辫子。
她的辫子美丽极了,又光又滑,我敢说,后世那些沙宣、飘柔,都没有她这么好的头发。
我闻着她头发上淡淡的清香,终于正经不下去了,便用余光看她。
她哼了一声,转过脸去,继续理她的辫子,我便仔细看她的身材。
她长得不是很高,一米六左右,身材却很好,腰细得像根柳树,屁股又大又圆,一看就是能生的女人。
我估摸着养猪的饲养员回去煮猪食了,便咳嗽了一声,她转过头问,“你感冒了吗?”
我说:“没有?”
她问:“那你咳什么?”
我说:“我在给你发信号,就像母猫发春一样。”
她脸刷的一下红了,虽然当时天差不多黑了,我没看清,不过我想应该红了。
“你这个人真不害臊。”
说完,她又不说话了,转过头去,继续理她两条大辫子。
我没话找话:“你为什么会被关进这里来?”
她把手伸进怀里,从衣服里面摸出那双黄胶鞋,“你现在明白了吗?”
我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她问:“你明白什么了?”
我答:“你乱搞男女关系。”
她呸了一口,“你没看见我是从怀里掏出来的吗?”
“这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了。”
“什么区别?”
她抬头看了我一眼,“你不是奸得很吗,你猜猜看!”
我想了想,“猜中有什么奖励?”
她也想了想,“你想要什么?”
我看了看她的大屁股,毫不犹豫的回答:“我想和你乱搞男女关系。”
她一下子愣在那里,看了我半天,啪一巴掌打在我脸上,“我没有乱搞男女关系,我是被冤枉的!”
我的脸经常被女人打,这个女人就是我妈,可我一点都不恨我妈,因为我经常调戏她们医院的小护士。
我这个人就是这样,总是改不了这个坏毛病,见着了美女,就像是公猪见着了母猪。
而且我到从始至终的认为,这没有什么错,如果非要说错,那就是我投胎成了人,而不是厂里那头公猪王。
我在厂里这些年,除了骟猪,我还经常牵着它给周边几十里小养猪场的母猪配种。
我太羡慕它了,每一次配种,我总是要好言鼓励一番它,实在不行,我还得去拍母猪的屁股,尽心尽力的引导它。
等它办完了事,主人便会拿出平时他们都舍不得吃玉米、红薯、高粱,给它做一顿大餐犒劳它。
等我把它牵回厂里里,刘缺德还会拍拍它的猪脑袋,夸它干的好、干的妙,干的青蛙呱呱叫。
而我现在不过是向一个异性表达了作为一个雄性的正常诉求,却挨了一巴掌。
我感觉很受伤,也很委屈,可我并不恨秦良玉,因为我该打。
我之前也知道我可能会被她打,但我想她乱搞男女关系,也有非常大的概率会答应我。
可我没想到她根本就没有乱搞。
“对不起,我错了。”我看着她要哭的样子,真诚地说。
这一刻,我一下子想明白了保安同志为什么把我们关一起,他是想我和秦良玉乱搞男女关系,这样他就立功了。
秦良玉愣在那里,看着我半天,我以为她还要打我,便把脸伸了过去,然后绷紧了皮肤。
她却突然扑哧一声笑了,“你干什么?”
“我骂你乱搞男女关系,你不打我了吗?”
“不打了。”
“可我刚才还想搞你。”
她不答反问,“你相信我没有乱搞男女关系?”
我点了点头。
她问:“你为什么相信?”
我说:“搞了你刚才不会打我,也不会哭。”
她笑了笑,又转过头弄她的辫子,“我因为这事,打了好多人的脸呢。
真是奇怪,他们被打了之后,都像疯狗一样的,想要咬我,四处告我,你怎么就相信我了呢?”
我想了想说:“因为我现在还是有点想搞你,所以我要讨好你。”
她又转头来,恶狠狠地看着我,“果然,你们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我说:“这一点我不同意,男人想搞女人,是女娲造人时就赋予的,如果不想,才不是好东西。”
“我不是说的这个。”
“那你说的是什么?”
“我说的是,你们男人只要见着我们女人一个人活下来,就肯定我们在和男人乱搞男女关系。”
我想了想说:“我是真心相信你没有乱搞男女关系,而且这不能怪我们男人。”
她不说话了,转头继续弄她的辫子,我知道她没有乱搞男女关系,就慢慢不想和她搞了。
不是我只喜欢乱搞男女关系的寡妇,而是我担心现在的我,没法给她负责,我也不说话了。
天慢慢黑了起来,没过一会,胖胖的饲养员提着一桶猪食来了,问我们吃不吃。
我没有搞成男女关系,心里极其不爽,“你特么才吃猪食呢,老子只吃猪蛋!”
饲养员笑了笑,去看秦良玉,她朝我这边靠了靠,用我高大的身影挡住了自己。
饲养员估计也想立功,没有说什么,继续端着煤油灯,去前面喂他的猪了。
等他走了之后,整个猪圈再次暗了下来,只有猪圈外依稀的星光,透过教室的窗子照进来。
我走到窗户边,看着星空,开始思考明天怎么写反思报告,秦良玉摸摸索索的呆了一会,也走了过来。
“你刚才说别人说我乱搞男女关系不是他们的错,那是谁的错,难道是我的错吗?”
我问:“你刚才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吗?”
她点了点头,“可我没有想明白,你能告诉我吗?”
“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吗?”
她有些惊讶地往后退了一步,问:“你这个流氓,我都给你实话实说了,你、你还想搞我呀?”
“你误会了,我想你一会给我讲讲你过去的事情。”
她没有说话,我就当她默认了。
我说:“这事其实就是你的错。”
“为什么?”
“因为你太年轻,又长得太漂亮了,如果你长得又老又丑,他们就会说你是个贞洁烈女。”
她想了想,“可我还是不明白。”
我说:“因为这些说你乱搞男女关系的男人,其实都和我一样,也非常想搞你。
不过他们要脸,生怕别人知道这事,他们便只能在心里暗想怎么和你乱搞男女关系。
想得久了,他们便以为你真的在乱搞男女关系,可你又不想和他们乱搞男女关系。
所以他们只能诬陷你,而且你越是不承认,他们便越会暗中想这事,越是会诬陷你。”
她想了想,“可也有女人说我乱搞男女关系,我脸上那几道口子,就是她们挖的。”
我说,“原理其实是一样的,她们看你年轻漂亮,便暗想你跟她们的男人乱搞男女关系,便因此嫉妒你、诬陷你。”
她又不说话了,抬头看着星空,过了一会,讲起了她过去的事情。
她比我大五岁,也是搞生物的,不过我学的是生物生育技术,她学的是生物医疗技术。
大四那年,她浑浑噩噩的嫁给了自己的讲师,一个身材瘦小的老男人。
没过多久,老男人死了,她毕业之后,没有顶替他成为教授,而是被人排挤,成为了卫生院一名医生。
“那你怎么到我们厂来了?”
秦良玉笑了笑,虽然我这时看不清她的表情,可我后来看清楚了她这种独特的笑。
美丽而苦涩,却又因为苦涩而更加美丽。
“因为我的名气大呗,你们厂想杀鸡儆猴,纠正歪风邪气,就把我借来了。
我真是傻,我原本以为只是走个过场,没想到你们厂这么野蛮,竟然把我关进了这里。”
我说:“不是你们,而是他们,因为我也被批斗了,所以也不是我,而是我们。”
她问:“那这么说来,你也是被冤枉的。”
我得意的笑了笑,“不,我是罪有应得。”
“呸!那你还跟我套近乎?”她等了一会,又问我:“那你犯了什么罪?”
我不乐意回答她,“白天批斗我时,你没有听见吗?”
她说:“我被教育好多次了,知道他们难受,所以我都不听台上人讲什么的。”
我感觉找到了知音,“我和你一样的。”
她又呸了一口,“谁和你一样,你看你一点伤都没有受,你再看看我,浑身都是伤。”
我说:“天这么黑,我看不见,要不你给我摸摸。”
我说的虽是实话,可我没想她会答应我,她想了想,却抓住了我的手,我感觉她的手冷冰冰的。
她拉着我的手,放到了她的脸上,也是冷冰冰的,要不是很柔软,我都以为她已经死了。
她把我的手,轻轻在她脸上移动了一圈说:“这下你应该深切体会到了吧?”
我虽然很喜欢调戏我妈医院里的美女护士,可那时我还小,她们都是要么笑笑,说我长大肯定是流氓,要么捏捏我的脸,说等我长大了,她们再嫁给我。
除我妈之外,这还是我第一次摸女人的脸,虽然冷冰冰的,可我的心却一下子热起来了,紧接着身体也跟着热起来了。
我又闻见了她头发上那股好闻的清香味,就突然好想亲上一口她的脸,于是我问:“要不要我帮你给伤口消下毒?”
她想了想,“这里又没有消毒药水,你要怎么给我消毒,你肯定是骗我的。”
我说:“我发誓我没有骗你,你只要回答我要还是不要就行了。”
女人都是爱漂亮的,她毫不犹豫的说:“要。不过你轻点,我特别怕疼!”
我说:“我很温柔的,以至于每次猪被我取蛋时,它们都没有多大感觉。”
我感觉秦良玉的面部肌肉鼓起了一下,我知道她笑了,于是我伸过头,轻轻在她的伤口上,亲了一下。
她的皮肤太好了,滑嫩中带着一点咸,我感觉像是吃了一口豆腐似的。
“你这个流氓!”她一把推开了我,“你做什么?”
我装傻充愣,“我给你伤口消毒呀。”
她说:“放气,你这个流氓,你就是想趁机占我便宜!”
我不同意她的看法,我承认我的确是想占她便宜,可我也真是想帮她消毒。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也是学医的,不知道口水里有很多能消毒的酶吗?
要不是我看你和我同病相怜,又长得年轻漂亮,你请我帮你消毒,我还不给你消呢!
这里是猪圈,空气里都是细菌,你就等着你的伤口明天发炎吧!”
她冷哼一声说:“就你有口水,我难道没有吗,需要你用它们来给我消毒。”
我不服气:“你的口水能抹到你脸上吗?”
她用手指蘸了一口水,然后抹到了脸上,“怎么就不能了?”
我说了我经常惹事,自然非常会扯弯筋,而且往往都非常有道理。
我哈哈笑了,“你手指上有细菌,说不定还有猪粪什么的,这下子抹到伤口上了,你就等着明天变成丑八怪吧!”
猪圈里黑麻漆漆的,猪又喜欢在墙上蹭痒痒,我们这会就站在墙边,谁都不能保证手指上没有沾着什么。
秦良玉愣了一下,又是啪一巴掌打在我脸上,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就蹲在地上哇哇哭了。
“你这个流氓、大坏蛋,我之前以为跟你一起,总比跟猪在一起好,我才会进来的。
现在看来,你比猪都坏!
呜呜,我真是太傻了,早知道这样,我宁愿跟猪呆一起,我也不跟你呆一起。”
我这人虽然喜欢捣蛋,可我也怕女人哭,我妈就是用这招,才把我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我听着她哭,就感觉心像被骟猪刀挖一样,疼得一抽一抽的。
我赶紧蹲下来承认错误,“秦良玉同志,对不起,我是逗你玩的,你别哭了行吗?”
原本我是想给她擦眼泪的,可黑灯瞎火的,我东摸西摸,摸到了她的胸口,她却快狠准的又打了我一巴掌,然后继续哭。
我便不敢给她擦眼泪了,不过我又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说:“你哭吧,眼泪也是可以消毒的。
可明天要是有人问你眼睛为什么肿了,你可不能说是因为我,要不然他们会以为我们俩在乱搞男女关系。”
她突然不哭了,说:“你这种人为什么没有被教育死呢,反倒是我,什么都没有做,却被教育地这么惨。”
我说:“你想知道怎么才能不被教育不?”
她想了想,说:“你是不是又想占我便宜了?”
我发觉她是真聪明,一下子就猜到了我的心思,简直和我妈差不多一样厉害了。
我想,如果她将来真的嫁给我的话,我说不定能成为一个老老实实的好男人。
“没有的事,我是真的想帮你摆脱这种苦难。”
她不信,“你要是有办法摆脱,你会被抓到这里来吗?”
我见着有戏,说:“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反过来想,就是与天斗与地斗,都不如与人斗。
我和你的境界早已经不一样了,我现在已经爱上了这种惊险刺激的生活。
当然了,如果你也爱上了,就当我没有说。”
她说:“鬼才会爱上这种生活呢。”
我问:“那你是想知道了?”
她哼了一声,“快说。”
我说:“其实很简单,你找个对眼的人乱搞男女关系,他们就不说你乱搞男女关系了。”
她一把掐在我大腿上,“你这个流氓,我就知道,你想占我便宜,这个人就是你吧?”
从我妈打我这么多次中,我总结出来一个结论,女人如果不扇我巴掌了,那就说明她不那么恨我了。
我笑着说:“这次你是真误会我了,我这里面可是有深厚的理论基础的。”
她真来了兴趣,站起身走回到窗户边,我看见她好像笑了笑,“那把你的歪理论说来听听。”
月光和秦良玉让我觉得这里不是猪圈,而是高雅的酒店,我也走回到窗户边,心想着要是有杯红酒就好了。
“这个理论是建立在我刚才的理论之上的,我说了,那些人之所以说你乱搞男女关系,是因为他们总是偷偷想着和你乱搞男女关系,却又搞不成,才会诬陷你。
这一点,你现在认同不?”
她点了点头,我继续说:“可如果你和一个人,比如说我,乱搞男女关系后。
他们在偷偷想着和你乱搞男女关系时,就会第一时间想到我,而不是他们自己。
这便是自我认知的消亡,以及自我中心的否定,这种打击会让男人望而却步,甚至是阳痿。
他们自然也就慢慢的不会想着和你乱搞男女关系了,你自然也清清白白的了。
与此同时,他们对你的恨,也会转移到我身上,即便是要诬陷,也是诬陷我。”
秦良玉点了点头,又突然摇了摇头,然后掐了我一下,“你这个坏蛋,我差点就被你忽悠进去了。
如此一来,是没有人冤枉我乱搞男女关系了,可原因却是因为我真的乱搞男女关系了。 ”
我不得不承认,她是真聪明,这个弯,一般女人绝对没有这么快反应过来。
我说:“这个其实也好办,我们就不乱搞,我们正大光明的搞,用大喇叭通知所有人,这样我们就是恋爱了。
退一步讲,即便是你因此被斗了,可你没有被冤枉呀,你就不会有现在这么多怨气,也不会受心理、肉体的双重折磨。”
秦良玉呸了一口,感觉好像是看不起我似的,说:“你今年才多大呀,敢跟我搞男女关系?”
我说:“没事!女大三抱金砖,你比大五岁,我大不了抱两块金砖,有什么敢不敢的?”
“你这个人真是不要脸!”
她说完,便不理我了,抬起头看着星空,我则肆无忌惮的看着她,她挺俏的鼻子,光滑的下巴,高耸的胸脯…。
我慢慢发现,我越来越爱她了,一下子体会到了什么叫一见钟情,我就好想继续给她消毒。
于是我问:“你脸上的伤口还疼不?”
她转头看看我,警告我说:“你别白费心思了,我不可能再让你占我便宜的。”
我不甘心,看着她鼻子上那道隐约可见的血口子,关心地说:“脸上的伤真的容易发炎,特别是鼻子三角地带,一不小心就破相了。”
她是医生,自然也知道这一点,吐了一点唾沫在手上,想了想,问我:“你刚才亲我时,你在想什么?”
我一本正经地说:“我不是说了吗,我只想给你消毒。
你是医生,肯定给别人消过毒,那我问你,你给病人消毒时,你在想什么?”
她想了想说,“我是医生,救死扶伤是天职,当然是怀着一颗仁爱之心了。”
我说:“我也可以算半个医生。”
她说:“你最多算半个兽医,而且你是用嘴给我消毒。”
我说:“其实都差不多。”
她看了看黑暗中,说:“那你先去亲猪鼻子,我便相信你是怀着一颗仁爱之心。”
我想了想,转身走进黑暗中,她被我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问:“你要去干什么?”
我说:“你不是让我去亲猪吗,我现在就去找头漂亮一点的母猪亲。”
我不是变态,我当然不可能去亲母猪,我知道秦良玉是个好女人,绝对不可能让我这样做。
当然,如果她不阻止我,我也不会去亲,因为一个坏女人不值得我这样做。
她摸着黑走了过来,快狠准地抓住了我的手,“好了,我相信你没有坏心了。
不过你一会得闭上眼睛,不许偷看我。”
我当然会睁开眼睛,近距离的、好好欣赏她,可我说:“那你也得闭上眼睛,我怕你把持不住,会反过来亲我。”
她唾了我一口说,“你这个人真是一个彻彻底底地的流氓,我秦良玉还没有**到那个份上!”
这是她第一次告诉我她的名字,而下一刻,我就要亲她的脸,这让我获得巨大的满足感。
从此以后,我每亲一位心爱的女人,都会想起这个晚上,还有此时的她。
她此时闭着眼睛,一道月光正好射在她长长的睫毛上,它们轻轻地地跳动着。
我怕她忍不住睁开眼睛偷看我,这样我偷看她的事,必然会败露,于是我说:“闭紧,要不然我就不给你消毒了。”
她哼了一声表达着不满,睫毛却不抖了,我说:“我要来了。”
她说:“来吧。”
我说:“我真来了。”
她说:“你烦不烦,快一点!”
我便亲了她的鼻子,她的鼻子又小又挺,像一个刚包好的饺子,我用口水涂满了它。
我又去亲她的下巴,她的嘴唇就在我的眼前,不断地抖动着,我没敢多作停留,生怕一个忍不住,就干出医生不应该干的事。
我最后亲了她的额头,把我的口水涂了一遍又一遍,这让她很烦,她一把推开了我。
“好了,好了,有你这么消毒的,吗,我脸上都快起口水癣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去擦脸上的口水,却不去擦伤口,我看着她的样子就想笑,于是我就笑了。
她掐了我一把,骂道:“你这人真真正正就是个流氓,我刚才就不该相信你!”
我笑着说:“你不相信我,为什么不去擦你的伤口?”
她没说话,钻进了黑夜里,我以为她生气了,正想跟上去,她说:“你别过来,我给别的地方消消毒。”
我说:“你不怕你手上有细菌和猪粪什么的吗?要不还是我来吧?我保证这次快一点。”
她不愿意,“你这个流氓,我以后都不会再相信你了。”
我问:“那你的伤口怎么办,这里这么脏,很容易感染的。”
她气呼呼地道:“大不了我先用口水把手指洗干净就行了。”
我发现她这次反应有点慢,便问:“你刚才怎么不那么做?”
她哼了一声,“还不是你这个大流氓,搞得我晕晕乎乎的,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我争辩说:“我只是亲了你,没有搞你。”
“我懒得跟你说,我要睡觉了,别来打扰我,要不然我就大叫。”
她说完就不说话了,只有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然后整个猪圈里就恢复了平静,只有猪的鼾声,此起彼伏地传来。
我只喜欢捣蛋,而不喜欢当流氓,因为捣蛋只会挨打挨骂,而当流氓可能会挨枪子儿。
我就没有去打扰秦良玉,靠着墙抬头看着星空,继续想关于猪蛋为什么那么大的心得体会怎么写。
原本我是想写的行云流水,把厂长感动得稀里哗啦的,直接原谅我的错误。
对于这一点,我非常有信心。
我是十八岁来这里的,那时的我,对于人生已经完全失去了兴趣,我便开始思考猪生,这就包括猪蛋。
并且在此之前,由于我爸某项神秘实验的原因,我与猪蛋已经结下了三年不解之缘。
我可以这么说,只要我想写,我可以从生理、心理、环境、饲料、遗传等方面写出不少于二十篇专业论文来论证这个问题。
可现在秦良玉来了。
我看她的样子,对于猪生的理解,肯定没有我深刻,明天绝对交不了差。
如果我写得太好,厂长就会让我立即去骟猪,我就错过了这个千载难逢的独处机会。
于是我决定写个中等水平就行了,要不然厂长可能会亲自把我跟母猪关一起。
如此一来,就算明天万一秦良玉侥幸过关了,我也可以在此稿基础上改一改,然后快速过关。
可这对于我来说,却是一件有点难度的事,我想着想着,就不知不觉睡着了。
也不睡了多久,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顶我肚子,我以为是翻栏猪出来拱我了,急忙睁开眼睛一看。
不是猪而是秦良玉,不过她现在的样子,的确像一头小猪。
咂巴着嘴,轻轻地打着呼,不时还用头顶我肚子一下,感觉顶不动了,然后才继续打着呼睡觉。
我想她昨晚肯定是怕黑,久久不能入眠,见着我睡着了,才偷偷摸摸过来靠着我睡的。
我不想惊动动她,就一直那样看着她。
早晨的阳光,从窗子外照射进来,把她的小脸照得又白又亮,清楚地可以看见每一根血丝。
我的口水效果不错,她脸上的伤好了许多,而且没有发炎,额头和下巴上都已经结痂发黑。
鼻子上的伤口最深最长,但也结了痂,只不过是红色,隐约还可见有细小的凝结血珠。
我还是担心她因此破相,就低头凑近了细看,她猛然睁开眼睛,一把掐在我腿上。
我疼得哇得大叫的一声,她趁机站了起来,理着她的大辫子说:“你个流氓,你又想占我便宜吗?”
我活动活动腿,感觉麻麻的,似乎一时半会站不起来了,我灵机一动,伸出了手。
“我占你便宜?你占我便宜我还差不多。快过来拉我一把,我的腿被你压了一晚上,起不来了。”
“你胡说八道,我昨天晚上是鸡叫过后,实在睡不着,我才过来的。”
她说完,可能又觉得不对,急忙纠正。
“我、我什么时候压着你的腿了,我怎么不知道?”
我继续装可怜,“保安同志还没有来呢,你这么急和我撇清关系做什么,快点拉我一把,再不起来,我怕我就起不来了。”
她终归还是个善良的女人,走了过来,抓住我的手,我感觉她的手暖和了许多,才意识到也可能是太冷,她才会过来挨着我睡的。
不过无论如何,她都占了我便宜,我不能吃亏,便用力拉了她一把。
我又高又壮,她却又瘦又小,我一拉,她就一下子朝我扑了过来,我手一伸,便把她搂进了怀里。
我恶人先告状的说:“现在呢,怎么说,你把我撞着了,是不是该给道个歉?”
她想打我,可手被我抱着,她就想咬我,我身上又穿着棉衣,她便用头撞我的胸口。
“好,我跟你道歉,我今天道死你、我。”
我被她撞得胸口痒痒的,便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她一听更气,使尽力气撞我。
我们就这样闹了一会,我感觉我的腿缓过来了,正想起来,饲养员和保安同志来了。
饲养员指着我们,“啧啧,保安同志,你看看,这像个什么话,大清早的起来,就在这里打情骂俏。
这也算反思,也算体会劳动人民的辛苦吗,这根本就是来这里渡蜜月。”
我见着保安同志一身笔挺衣服,连帽沿都擦得干干净净的,我就知道,他早来等着我们犯事了。
饲养员现在只不过是配合他演戏,到时分一杯羹而已。
我很后悔我像公猪一样容易冲动发情,可我不会承认我调戏了秦良玉,更不想她因此恨我。
我假装仍然站不起来,秦良玉还算聪明,赶紧来拉我,我一手拉住窗子上的钢筋,一手拉住秦良玉的手,好不容易站了起来。
“保安同志,大家都是同志,我站不起来,她拉我一下,这也算打情骂俏吗?”
保安同志一脸严肃,“你一个大小伙,长得人高马大的,凭什么站不起来,分明就是和她乱搞男女关系。”
我指着旁边一头还在睡觉的公猪说:“你看它现在在做什么?”
他看了看,说:“它在睡觉!”
我说:“你再看它是怎么睡的?”
保安同志大惑不解,“这和我说的问题有关系吗?”
猪睡觉的方式有两种,一种是侧着睡,母猪最喜欢,我叫它喂奶式,一种趴着睡,种猪最喜欢,我叫它干地式。
其实原本我想取名日地式,刘缺德说这太粗俗,不让我这么取。
干地式时,猪的前蹄和后蹄,又有弯曲和伸展两种方式。
通过我的长期观察,我发现喜欢干地式,并弯曲前后蹄睡觉的公猪,猪蛋会比较大。
我又经过一天的思考,从理论上解释了这件事,于是我说:“当然有关系。”
他问,“有什么关系?”
我就学着那头公猪的样子,弯曲双手双腿,趴在地上,问:“现在,你应该明白了吧?”
他摇了摇头,要不是他手里拿着红缨枪,我肯定会骂他笨,可他手里拿着。
于是我站了起来说:“为了响应厂长号召,彻底落实体会猪生的指示,我昨天晚上就是用这种姿势睡觉的。”
他终于明白了,说:“那你有什么体会?”
我说:“这事不能跟你说,你带我去学习室,我自然会写一篇心得体会给厂长,你一看就知道了。”
保安同志不说话了,我就知道他会这样,因为他是个胆小鬼,根本不敢看我给厂长写的心得体会。
他这人因此特别没义气,平时我没事,就叫我建国哥,让我叫他小张。
昨天我被刘缺德抓来交差,当成典型教育,他就叫我喂,让我叫他保安同志。
我决定以后都这么叫他,他把我和秦良玉都带到了学习室,里面还有几个人,都是我们厂里的。
他们的罪名和我差不多,有人偷猪腰子回去给儿子补肾,有人偷猪鞭回去给老公壮阳。
可他们认错态度不好,所以结果都比我惨,有人脸上被打出疤,有人脖子上有伤,
我也知道他们之中有人的确没有犯错,而他们和秦良玉一样,往往都是最惨的。
因为坚决拒绝承认错误。
我找了一个位置坐着,又示意秦良玉过来跟我坐,她看也不看我,跟一个大妈去坐了。
我原本是想教她怎么写猪的反思报告,可现在我生气了,就不想教她了。
我就要了纸和笔,开始写我的心得体会,我先乱写了一通,厂长一看不行,就开始教育我。
我就像是当年子路听孔子讲课一样,把他说的每一句话记在纸上,他看了大受感动,夸我是个好同志。
夸完之后,他又继续教育我,我又继续写,我们就这样度过了一个多小时的愉快时光。
最后他给我发了纸,让我重写,我指着一张新纸说:“厂长,你能把这张纸也给我不?”
他问我为什么,我说:“我想把你刚才说的话,重新誊抄一遍,然后仔细反思,深刻理解。”
他高兴的不得了,说:“虽然现在国家面临各种考验,各种资源都很紧缺。
可看在你这么用心的份上,这张纸就给你吧,你一定要好好学习,争取尽快跟上世界上最先进的队伍之一。”
我敬了个礼,“保证完成任务。”
我是绝对不可能完成任务的,因为这没有任何意义,我这张纸是用来写日记的。
最开始我就说过,我有这个习惯,等到我60岁时,我才停止了这个习惯。
等有人上去交差时,我就开始写日记,最主要是写秦良玉,写她的年轻美丽,写她的聪明机智,写她的不幸过去。
最后,我还在背面给她画了一张像,然后趁着厂长不注意,把它放进了鞋子里。
我正想继续按计划写一篇中等水平的心得体会,比厂长官更大的书记突然进来了。
他看起来很急,低着头给厂长说了几句话,厂长就走到了秦良玉身边。
我以为她又要被抓去再次当众教育了,不由替她捏了一把汗,同时又有一点兴奋,想着晚上又可以给她消毒了。
可刚刚脸板像是晒了三个月土的厂长,这时脸上却挤出了一个难得笑容。
“秦良玉同志,经过厂部昨晚的研究,我们一致决定撤销昨天对你的处罚,现在你可以离开了。”
她看起来有些吃惊,愣了一下,又似乎觉得在情理之中,笑了一下,却倔强地说:“我关于猪的反思报告还没有写完呢。”
厂长被臊的一脸红,说:“既然处罚撤消了,反思报告就不必写了,你赶紧跟着书记离开吧。”
“那不行,这是你交给我的光荣任务,我作为下级,必须得完成,好好完成!”
秦良玉说完,就低着头继续写,厂长回头看了看书记,书记已经脸色铁青,咳嗽了一声。
厂长慌了,忙说:“秦良玉同志,事情有轻重缓急,还有一份更重要的反思报告,需要你去写。”
秦良玉问:“什么反思报告,能比我与猪的区别这样的反思报告更重要?”
书记等不下去了,也走了过去,低头在秦良玉耳边说了几句,秦良玉又是一笑,站了起来。
厂长赶紧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比昨天晚上的我都殷勤。
我一见就估计书记可能有事求她,心想这下完了,我可能再也见不着她了,就想要对她说些什么。
可向来能说会道的我,却一下子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看着她跟在书记后面,头也不回地离去。
等她走了后,我立即体会了什么叫失恋,心神不宁、坐立不安、干什么都没有精神。
我就想从鞋里拿出纸,记下我此时此刻的心情,可厂长转了一圈,最后满心地期待地停到了我的身边。
我只能化伤痛为力量,把他之前所讲,结合我多年的观察总结,写了一篇行云流水的心得体会。
他一看高兴极了,连连夸我是个好同志,已经跟上了时代步伐,已经从普通的工作中,体会到了最高级的人生乐趣。
可我心里只想着秦良玉,就像小猪想着母猪的奶,就小声问他:“厂长,刚才那位女同志怎么突然就走了?”
厂长脸立时一黑,“你问这个做什么,要知道,她可是乱搞男女关系的典型。”
“我就是想和她乱搞男女关系才问你的。”
可我没有这么说,我说:“她这么快就离开了,肯定是有什么先进的思想感动了书记,我想向她请教。”
厂长不满地说:“她一个乱搞男女关系的,有个狗屁的先进经验,是书记他爸突然抽风了,我们这离卫生院又远,只有请她去看看。”
我们这是全国最大的养猪厂之一,每年能产一万多头大肥猪,同时还要照管附近各个县数百个小的养猪场。
庞大的规模,决定庞大的猪粪和臭气,有一次领导来讲话都说,他坐在飞机上闻见猪粪味,就知道路过我们厂了。
所以我们厂作为本市唯一一个能超额完成上面任务的国营单位,市里却只能把我们安排在离市区百里之外的山区。
而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卫生院,也有二十里的地,我去过几次,原本想泡那里的小护士,却被一个老女人医生看上了。
从那之后,我就没有去了,我不知道秦良玉是不是在那里,我想追过去问一问她。
于是我又问:“那书记他们家住哪里,我想过去看看。”
厂长表情奇怪的看着我,“抽风有什么好看的,难道你也要学习这个吗?”
我自然不想学抽风,不过我要学,绝对像得没话说。
我想了想,厂长和书记面和心不和,他可能是怕我在书记面前讲他坏话,才不想告诉我。
我就把他请到了学习室外面说:“厂长,其实我看得出来,你宅心仁厚,很是担心书记他爸,可你现在又要教育我们。
我就想要不我代你去看看书记他爸,当然如果厂长你忙得过来,我也可以代你看着里面的落后分子。”
听了这话,学习室里那一群写反思报告的人,都如狼似虎地看着我,有几个人感觉都想咬我了。
可厂长就是厂长,他总是喜欢别人拍他马屁,又特别喜欢教育人,表达他的先进思想,争强好胜的同时,又喜欢表现得很大度。
他想了想说:“你个狗日的想的还挺周到的嘛,可这些落后分子不是你能看得住的。
你要代我去看书记他爸也可以,可你不要空着手去,要不然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的。”
我还以为他会给我拿点钱,或者让我去宰杀间拿点猪鞭什么的,结果他告诉书记家的位置后,就进学习室了。
我知道他是想强行借我的花献书记这佛,可我又没有反驳的理由,因为这是我自找的。
不过我也不会认栽,我也得找个冤大头,而且得快,要不然秦良玉就离开了。
我们的学习室是在大办公楼里开辟出来的,中间一条过道,两边侧门都已经关上。
我来到大门,保安同志拦住我说:“喂,你心得体会写完了吗就出来了。”
我知道冤大头来了,就唾了他一口,“老子早写完了,厂长让我办点大事,你赶紧开门让老子出去!”
保安同志立即换了一副面容,笑着说:“建国哥,厂长让你办大事,你这是要高升了吗?”
我学厂长板着脸说:“保安同志,这与你有关系吗,赶紧滚到一边去!”
保安同志虽然胆小,可脸皮比我都厚,说:“建国哥,我知道之前是我不讲义气。
可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我上面有瘸腿的老爹,上上面还有80岁的奶奶,下面…。”
我打断他说:“你下面有个锤子!”
他说:“真的,建国哥,我真的很难的。”
我说:“那你想好过一点不?”
他愣了一下,高兴地点了点头,“当然想了,你要是愿意拉我一把,来世我给你做牛做马。”
我是说过我这人不记仇,可前提是我先捣的蛋。
保安同志这种不讲义气的家伙,来世做女人让我睡,我都不会拉他。
我说:“我知道你一直想跟我学骟猪,可猪是公家的,我也是公家的,不是你想学就学的。”
保安同志看起来威风,可工资只有十块,我虽然经常被厂长、书记、主任、科长什么的教育,可我工资一个月三十。
另外,我还经常出差。
出差的内容很简单,要么就是给附近小养猪场的母猪配种,要么就是教人怎么给母猪配种,还有就是帮人骟猪。
这些事情可能对于当下的年轻人来说,非常的可笑,可对于当时的人来说,就是人生大事。
每次完成任务之后,他们都会好酒好肉的招待我,有时高兴了,还会给我多拿几分钱。
另外,我虽然不抽烟,可我耳朵上始终别着一根烟,所以我一年到头,我还会收到不少的烟。
这个年代,烟草管制严格,我就把它们拿到市里偷偷去卖,价格比商店都高。
这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这事很少人知道,这其中就包括保安同志,我是把他当成兄弟才告诉他的。
可他不敢揭发我。
上一次就有个人想揭发我,我知道后就突击检查他们家的母猪,然后趁他们不注意,给猪那里塞了一个小道具。
没过多久,他们家的母猪就突然不孕不育了,找来几个配种的都搞不成。
那人知道是我动了手脚,可他再也不敢说要揭发我了,还送了我一条烟,请我帮他家母猪配种。
可能因为我爸我妈的关系,也可能是我喜欢捣蛋,我干这些事特别有天分。
我拿了个塑料管,对准地方,让他吸了几口就搞定了。
等他家母猪肚子大了时,他就又送了我一条烟,还说我们是好兄弟。
不过昨天刘缺德教育我时,我看他那模样倒是挺开心的。
所以我常给女人说,男人的话要是靠的住,母猪也会上树,同时强调我是个例外。
保安同志的话更靠不住,他老爹的确是个瘸子,可奶奶能干,八十岁还是周边小有名气的养猪专业户。
他的胆子小,可野心不小,天天就想把我骟猪的本事学到手,然后把附近十里八乡的骟猪工作包圆,从我嘴巴里抢饭吃。
听了这话,他的**之火又燃起来了,用力地点了点头,“建国哥,这个我知道。
可你这么大的本事,现在连厂长现在都这么欣赏你了,这点小事,还不是小意思吗?”
我说:“话不能这么说,领导虽然信任我,可我不能辜负领导的信任,这事必须得找书记报备。
一会办完厂长的大事呢,我正好要去找找书记,你如果真想学,我就向他请示一下。
不过你也知道,书记日理万机,脑子里事情多,不一定能记得住,这个你得想想办法。”
他想了想问说,“建国哥,我文化少,想不到办法,要不你帮我想想,一会下班我请你喝酒。”
我说:“要不这样吧,我听说书记喜欢喝酒,要不你给他买一瓶酒,然后再整一条烟,我帮你加深印象。”
我们厂里就有商店,什么都有,他想了想问我:“那整了这些东西后,你有几成把握他能记得住这事?”
凡是别人问我干什么有几成把握,我都统一回答九成,成功便是九,不成功便是一。
他一听高兴坏了,说:“建国哥,那你说儿儿豁。”
我干不过别人时,经常给别人当儿子,所以我说:“儿豁。”
他问我:“建国哥,那你说整什么烟,搞什么酒?”
我说:“九成把握是一件事情的极限,你怎么也得和这个把握匹配上不是?
要不然就不是九成,而是八成、七成,甚至是两成三成了。”
他想了想,拿了十块钱给我,说:“那你帮我整巴实了,我一会就去”
他想了想,拿了十块钱给我,说:“我现在还不能离开,你帮我整巴实了。
我一会下班,就去厂里买你最喜欢吃的猪蛋,回家让我奶奶给你炒着吃。”
我就说保安同志靠不住,刚才还说请我喝酒,现在就只请我吃猪蛋了,而且还是在家里。
不过我就喜欢吃猪蛋,而且现在我看上了秦良玉,更需要大补特补。
我高兴地拿过钱,来到商店买了一瓶茅台,又买了两条大前门,然后厚着脸皮要了一瓶汽水,就出厂了。
我们厂的猪粪虽然很臭,可这些东西对于农民来说,那就是跟金子一样的东西。
他们刚开始只是排着队来挑粪,后来排队的人多了,他们有的人就直接在厂子附近搭棚子。
再后来老厂长就说,工农一家人,谁愿意在厂附近修房子,厂里的猪粪就优先送给他们。
于是农民们就开始在指定地点建房子,老厂长就跟在他们屁股后面给工人们建家属院。
这些农民不但有厂里的猪粪,有的人还被允许帮厂里养猪崽,养到两三个月,就卖给厂里,比别地的农民都富。
于是人越来越多,到了现在已经发展成方圆十里的小镇,书记家就在镇尾的新院子。
我到了时,院门口已经挤了许多人,估计都是委婉表达慰问之情,想帮厂里养猪崽的。
不过我在镇上还有些名声,虽然是毁誉参半,可差不多都会给我一个面子。
我很容易挤了进去,远远地看着秦良玉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给对面一个老头按摩。
我敲了敲门,书记在里面喊:“今天不见客,不管是谁,都自己回去吧。”
书记跟厂长之所以不和,就因为他们是两个对立面。
书记为人低调,像是昨天那种大会,他一般都不参加,而且为人清廉。
我特别崇拜他,但我却想学厂长。
厂长特别地贪财,别说是一头猪,就算是一只鸡路过,他都得从鸡菊花里挖个蛋出来。
可大家都是厂里领导,面子上的事情总得过得去,于是我说:“书记,是厂长让我来的。”
书记终于还是开门了,看着我手里的礼品,脸阴沉地像几十年后的京城天空。
我赶紧说:“酒和烟是别人送厂长的,厂长说了,这些东西他没资格享用,就让我给你带来了。”
反正厂长经常当着大家面这么说,我也没有什么好害羞的,书记听了,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
“他没资格,我就有资格了吗?”
我说:“书记,我笨,也搞不清楚这个问题,要不你问问厂长?”
他说:“算了,送都送来了,我也不为难你了。”
我看了看里面的秦良玉,她果然还是对我有意思的,飞快地看了我一眼,又飞快地回过头去。
书记说:“你放厨房里去吧,跑了一趟,喝口水再走。”
我说:“不用了,我放着就走。”
我当然不可能放着就走,可我书记明显是要找我谈心,我不得不这么说。
我放完酒和烟,看着秦良玉,装不认识问她说:“这位同志,你是龙门镇新来的医生吗,按摩手法好独特呀。”
她冷冷地不理我,老爷子说:“她就是龙门镇卫生院的,去年九月份来的,手艺好着呢。”
老爷子挺和善的,说完笑了笑,让书记给我倒茶,我赶紧说不喝。
书记说:“我又不吃人,你怕我干什么,我又不让你白喝这茶。”
我赶紧笑着说:“书记是有什么事,要让我给你办吗?”
书记问:“我听刘心德说,你对周边十里八乡都很熟悉是吗?”
我没想到刘心德会在领导面前夸奖我,笑了笑说:“我这人腿长,走路快,刘科长就让我给周边十里八乡的母猪配种。”
书记看了一眼秦良玉,说:“我原本是想找个车送这位女同志回卫生院的,可都是拉猪的车,感觉太不尊重人了,你一会帮我送送她可以吗?”
我看着书记,就像是看着月老,高兴地都快疯了,可我得冷静,“那我先去外面等她。”
老爷子说:“我这老毛病也没有多大问题了,我看小伙子你也忙,就先送她回去吧。”
秦良玉便站了起来,仍然装作不认识我,给书记行了个礼,感谢他把她解救出来。
书记安慰了她几句,说无论什么时候,医生都应该得到尊重的,还说以后有这种事就来找他。
我又开始恨书记了,因为如此一来,我就不能给秦良玉消毒了。
我没想到秦良玉这个女人还傲娇得不行,说:“书记,我真没跟人乱搞男女关系,所以我不会来找你的。
不过老爷子这病,原来我爸教过我,要是有事,你就打电话来卫生院,我立即赶过来。”
书记点了点头,拍了拍她肩膀,而我从那里开始,就特别希望老爷子每天都发病。
我出了门便拉着秦良玉往外挤,我感觉她想拒绝,可门外的农民也不是什么好人,见我们出来,便使劲往她跟前挤。
她便不拒绝了,低着头、跟着我往前挤,我一面吼滚开,一面推他们,终于是挤了出来。
她用力把手挣脱了,说:“喂,你要怎么送我回去?”
我没有自行车,虽然我买得起,可我就是不买,因为我要存钱买辆本田摩托。
我想了想,说:“喂,我骑猪送你回卫生院。”
我这倒不是怼她,而是我真的经常骑猪,特别是那头种猪王。
它跟我差不多,**强、力量也强、长得又高又壮,所以特别受母猪和主人欢迎。
有一次我喝多了,不想走路,就骑在它身上,手里拿根棍子,上面挂根它最喜欢吃的红萝卜。
它就可劲地跑,直累到喘粗气,才会把我扔在地上,然后一面吃萝卜,一面用尿将我滋醒。
不过我不恨它,因为这是我自找的。
后来我就学聪明了,出发之前就问农民要七八根萝卜、红薯什么的。
同样用棍子挂着,等它想扔我了,我就把东西给它吃,它吃完了,我再挂一根,它就继续跑。
通常情况下,两三公里的路,只耗一根萝卜或红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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