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这个被称为“吴婆老太太在他们心中很有分量。

老太太不过一米五，还有点驼背，脸上皱纹一个挨一个，看上去实在不舒服。

最让人不舒服的是他的眼，从我看到她，到她走到院子中间这一分钟左右，老太太始终眯缝着双眼。

难道是个瞎子？

她从我身侧经过时，我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

是死人身上的气味！作为接尸人再熟悉不过了。

吴婆被两个中年妇女搀扶着走到了孟宪杰遗体前，我和院子里几个街坊悄悄地围到了门外。

只见老太太哆哆嗦嗦伸出干枯如柴的手，在孟宪杰脸上抹了一下。

孟宪杰的双眼随之闭上了。

她又走到被俩人死死摁住的年轻女人身前，也没注意到从哪里掏出了一根旱烟竿，轻轻地在女人头上敲了两下，女人双眼一白，人像面条一样瘫软到了地上。

整个过程在场的谁都没发出声音。

“把她扶到床上，喂点水，等……等再醒过来，也就没事了！

说完，她咳嗽了几声。

“人得赶紧火化——另外，这院子里可有属龙，属蛇的？

有几个街坊怯怯地举了举手。

“我属龙！

“我也属龙！

“我属蛇的……

“你们赶紧离开院子！记住！火化前，不能再让属龙和属蛇的靠近尸体，另外叮嘱火化场的人，火化时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声张，更不能靠近棺材。

几个村民很听他的话，全都跑了出去。

这时候孟宪杰的大闺女忍不住了，带着哭腔跪倒在吴婆身前。

“大娘！是不是我爸走的不踏实啊？

吴婆没正面回答，而是扭头对身侧的几个中年街坊说：“去看看！去看看村口拴在电线杆上的那头驴在干嘛！

这话让我一头雾水，老冯也挠了挠头，疑惑地瞅了我一眼。

那几个街坊倒是很听吴婆的话，问都不问，直接跑出了院子。

几分钟后，几个人又大口喘着粗气跑了回来。

“吴……吴大娘，那驴子跪在地上，时不时叫几声！

吴婆忙再问：“驴头朝哪边？

那人赶紧回道：“就朝着咱们这里啊！

吴婆浑身一怔，转身望向孟宪杰的遗体。

“赶紧……赶紧送去火化场！得快啊！

吴婆的话犹如“圣旨，村里几个主事的赶紧和孟宪杰大闺女一商量，然后打电话联系殡葬车。

有了刚才的经历，我没敢再靠近孟宪杰的遗体，直到看着他上了车，我们也跟着返回了殡仪馆。

在路上，老冯又提议到焚尸房前烧点纸钱，再点三根香，算是送老同事最后一程。

巧的是，还是那间焚尸房，一天前我还和孟宪杰抬着其它尸体送入到焚尸炉内，没想到此时此刻，即将被烧掉的却是他自己。

今天在焚尸房值班的是老陈，他看到我就站在焚尸房外的花池边，朝我招了招手。

“小子，过来搭把手！

“奥！我赶紧跑了进去。

“好长时间不见了！跑进焚尸房，我赶紧咧嘴朝着老陈打招呼。

“甭废话！不想出事的话，就赶紧和我把他遗体塞进焚尸炉。

我当然知道老陈说的“他指的是孟宪杰，只是心中实在疑惑——为啥着急火化他呢？

无论是从老陈此时惊慌失措的表情还是遮遮掩掩的话语，都听得出他也知道些什么。

我很想开口问，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又不大敢，只好先抻着，走一步算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