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府应州西南,有一山村,山村不大,百来户人家,然而民风淳朴。因在大山之上,常年云蒸雾绕,故名云涧村。
村东有一庭院,靠山而建,白墙青瓦,虽不富丽堂皇,却也整洁清雅。
院外峻山茂林,虫鸣鸟叫;院内修竹繁花,蜂飞蝶舞。
还未进庭院,一少年朗朗的读书声就已飘荡出来。读书的少年叫做赵泽。
“盖数年来,臣乡无岁不苦荒,无月不苦兵,无日不苦挽输。连年大旱,野无青草,十室九空。村无吠犬,尚敲催征之门;树有啼鹃,尽洒鞭扑之血。黄埃赤地,乡乡几断人烟;白骨青磷,夜夜似闻鬼哭。”
赵泽刚读到这,然门“吱”的一身开了,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调皮的从门外嘻嘻的笑着探了半个脑袋出来。这是少年的妹妹香兰。
“哥!帮做个小风车。”话刚说完,也不管赵泽答不答应,就把手里的纸和小竹片一股脑的放在少年的桌前。
不一会儿,一个小风车做好了,香兰吹了一口气,风车呼呼的飞转。小女孩高兴极了,兴冲冲的跑出去玩风车了。
“哎哟!丫头你小心点!你想撞死你娘亲啊!”
说话的正是少年的母亲徐氏,原来徐氏端了碗鸡汤正要进来,正被小女孩撞了个满怀。
徐氏轻轻的进来了,见赵泽又在读书关切的叨唠起来。
“泽儿,你大病初愈,可不要如此用功,否则累坏了身子。”
“娘,我知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知道照顾自己。”
徐氏和蔼的用手轻点赵泽的脑袋说道:“知道就好,娘就怕你不知道。来先把这碗鸡汤给喝了补补身子。”
“娘你先搁着吧!我把这篇文章读完回头就喝!”
“那娘我就先隔这儿了,回头你可记得要喝啊!”
徐氏就转身向门外走去,走道门口时,却又回头叮嘱赵泽道:“记得趁热早喝啊,可别放凉了。”
赵泽答了一声“知道”,就又回头读书去了。
泽哥……泽哥……不是说好这几天打猎去的吗?走打猎去“
窗外突然而来的声音打断了赵泽的深思,刚抬头,只见张忠张勇两兄弟两个方圆的大脑袋,嘿嘿笑着,从窗口探过来。
张家两兄弟说起来也是赵泽家的世交了,二十多年前,那几年也是旱灾蝗灾不断,好不容易,碰个风调雨顺的年头,却又遇到他蒙古鞑子来寇边。万历皇帝,也是武功盛举,连年用兵不断,赋税徭役不断加征,自是没个活路。
正好万历皇帝又要对付西南的杨氏土司叛乱,赵泽他爹赵忠则和张家兄弟他爹张大山只有把心一横,便和村里一群后生投军去,也没想着升官发财,封侯建业,只想着这每日三分,一月九钱银子的军饷钱,和多砍几个脑袋,回家娶个媳妇,买几亩薄地。
二十多人去,却只有十来个人通过了,打完了西南土司叛乱,又跟着军队到处平叛,七八年过去,却只有两个后生回来……赵泽他爹和张家兄弟他爹。其中张大山,还是赵泽他爹从死人堆里背出来的,不过从此少了一只手臂,瘸了一只脚。张大山见自己军中是再待不下去了,便拿了好大一笔遣散费,回到了这个出生的山村,本想讨个媳妇,可这残腿蹶脚的去哪走,几家碰了一鼻子灰,直到是遇到了张忠他娘,他娘也是贫苦人家,花了大半的遣散费取了张忠他两,单不料早年死去,只留下张忠张勇这两个孩子,让张大山一人拉扯大。
穷人家的孩子有出息,张大山把他在军中学的武艺毫不保留的教给他们,尤其是射箭,两人箭法了解,是村里出了名的好猎手。
安顿好家里后赵泽他爹继续混于行伍,最后终于当了一个把总。真刀真枪的砍人头不仅赚了百亩好田佃给他人耕种,最后来那几年还在县城里买了一所大宅子,全家从山村里搬到县城住了几年,好不风光,所以赵泽与村里其他孩子不同,他有机会读书。以前读书是件很奢侈的事情。并且早早的和自己一个同袍给赵泽定下了娃娃亲,他还有一个未过门的媳妇玉荷,以前男女讲究授受不亲,上一次见她已经有一年半了。
不过到头来却想不到赵泽他爹是这样的结局,人死了不说,名声也没了,还不如残废的那个兄弟。
因为这种建立在生死兄弟上的感情,所以两家两代人都走得非常的亲近。赵泽一直亲切地称呼他为张大叔。
张忠首先抢进门来,一把抢过书来扔到桌上,嘿嘿笑道:“泽哥,你还看啥子书哦,疯疯癫癫了两年,刚好点,就又来烧你那脑子。”
“就是,就是!前几天我听村东头,刘大伯说道,这是乱世,读书无用,应该习武。”
张勇抢过话来,边说边把墙上挂的弓箭取了下来,背在自己身上,推着赵泽就往门口走。
赵泽苦笑不已,想着今年被那群流贼闹得鸡犬不宁,早务了农时,虽说有几十亩田,爹出事后,娘四处请托,卖掉了县里宅子,和绝大部分的田地,搬到老家来住,为了不牵连到家里人,其实主要是保护赵泽,不让牵连到他。
父亲的去世,加上自己赶考举人的名次被人顶替,双重刺激下自己又疯傻两年,娘为他四处求医治病,又卖掉了所有田地。仅靠山坡上几亩贫瘠土地耕种,作女红维持生计。
还好,这里有莽莽太行,巍巍恒山,马上过冬了,可以去猎些猎物,制成腊肉,以备寒冬,弄到两张好皮子也可以拿到集市去换些钱,补充家庭用度。因为流寇在村里憋了好久的赵泽,也迫不及待的要去打猎。
三人刚出门,身后就传来了母亲徐氏声音。
“听胡大爷说那流贼还未散去,这兵荒马乱的,你们几个去哪打猎,还不赶紧回来。”
张家兄弟赶紧拉着赵泽跑了出去,等徐氏那三寸金莲慢吞吞的从院子里出来时,三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只急死了徐氏,尽自己最大声音喊道:“泽儿,你把娘的鸡汤喝完了,再走啊!”
“娘!等我回来再喝”徐氏左顾右盼,却又见不到一个人影,只得回房!
村中也是一片热闹的景象,小孩子门到处嬉戏,老年的妇女们三三两两的坐着村头边坐着各种女红拉扯着各家的新闻,年轻点的都在村边的小溪上浣洗衣服。鸡鸭猫狗之类之类,绕着人,跑来跑去。
几个小孩见赵泽来了,全部嘻嘻哈哈的跑过来,拍着小手跟着节拍不停的叫了起来。
“傻少爷,傻少年,夏不知热当棉袄,粪便不知锅里炒……”
张勇知道,那些小孩子又要唱他们自己编唱的歌谣来取笑赵泽,抢先过去,正准备操起手中猎叉柄,给他屁股一下。把他们赶走。
一女人却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拎起领头那孩子耳朵,劈头盖脸的骂。
“铁柱,你的良心被狗吃了,老娘怎么就生出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前些你泽哥儿,家在县城住那几年,徐大娘哪次带好吃回家不分给你啊!哪年你患病无钱医,不是泽哥儿他家借几两银子,你小命儿都不知在哪!泽哥儿病早好了!”
拎着小孩耳朵,拉着到赵泽面前,要他给赵泽道歉,小孩耳朵被拎着哇哇大哭,双手不停护着耳朵,豆大的眼泪从眼睛里蹦出来,赵泽连忙劝解。
溪边几个洗衣的妇女纷纷议论起来。
“诶!你们说泽哥儿这病好之后,是不是变了个人啊!我老觉得像变了个人似的。”
“是啊!泽哥儿,以前只知道读书,虽然他爹教了他些拳脚,但也像一个读书人似的,有种书呆子的感觉,那像现在灵活多了,人也沉稳了些。”
“我和泽哥儿打交道少,你们两个不说,我还真没发觉,经你们一说,还真觉得变了个人似的。”
“是啊,是啊,我早就发觉了,但听人说过,这个疯癫病,会坏人脑子的,变了性了也不奇怪!”
“我说你们几个是见怪不怪了,医好泽哥儿的张大夫早就说过,泽哥儿这病,伤及脑子,变儿性是正常,不信你们问徐大娘,她早发觉不对劲,那天还说我陪着他去问的。另外加上这两年泽哥家,这么大的变故,跟天塌下来一样,泽哥儿闯了人生多少道坎儿啊!变性子也是正常。”
几个妇女方才大悟,望着最后一个说话的女人连连点头。
还没走到墙角,就听到一个壮汉的声音喊道:“你们快点好不好,怎么跟婆娘一样,我都等半天了,再磨蹭我上午看到的那只几只麂子就就跑了。”
张勇老远没勇气的说道:“好你个杜铁牛,你怕你娘跟见到阎王一样的,每次出来玩,你娘要你磨豆腐,都是谁在外面偷偷等你跑出来。”
杜大娘,那个泼辣是人尽皆知,虽然铁牛长得就跟他名字一样,如铁牛一般,却了他娘却也比小羊羔还温顺。
赵泽和张忠二人听到这话,也情不自禁笑了起来。铁牛却不好意思绯红着脸,边推着张勇边说:“我那哪是怕我娘,我那是孝顺我娘。”
“对啊!怕老婆的人,也是说尊敬他老婆。”
张勇像是故意刺激他一样说道。
铁牛平时最恨大家嘲笑他怕他娘,本想借坡下驴,却又被他又揭一次老底,不觉怒火中烧,一拳头照着张勇面门就来。
张勇也不是省油的灯,比猴子还激灵,早飞快的跑得远远的啦!
赵泽和张忠一看形势不对,立马拉住铁牛。
张勇却在远处嘻嘻哈哈的说道:“泽哥知道你娘的那碗鸡汤吗?全拜他所赐,所以他怕你娘骂,不敢去你家。”
“你胡说,分明是我试箭误射的。”
“我看就是你故意的!”说完张勇就已经跑得老远了。
铁牛再次火来,就要追着去揍他。赵泽和张忠连忙劝住,一顿好言好语催他赶紧带路,去找他看见的麂子。
铁牛不解恨的拿着打猎的钢叉和弓箭,在前面带路。张勇也带着他额猎叉和弓箭跟了出来。一路对铁牛嬉皮笑脸的!
四人还未到村口,正遇到胡大爷和朱大伯在聊天,胡大爷见四人这身装束出来,知道是要去猎,惶恐万分。连忙凑到四人身边。
“哎!我说你们四个怎么这么不长记性呢!”边说边跺脚,拿出烟斗不停的往走在铁牛的头上磕。
“我跟你们说了多少次,最近那伙流寇贼人,一直在我们附近闹,已经被抢,被烧了多少个村寨了,人家现在也并没走完,还有不少流兵散勇在外面转悠呢?”
张勇抢口说道:“大爷,我们这村里可不比应州和县城那天地方,山沟里面,穷乡僻壤,谁知道了,穷的当当响,知道了,人家也不愿意来。”
老人气急败坏狠狠地一烟斗砸下来,打得张勇眼冒金星,蹲在地上哇哇大叫。
朱大伯赶紧过来劝解道:“话不能这么说,你们忘记了,村南头那刘家的闺女小彤吗?前些日子,不就出了趟村,路上就被贼人劫去,现在还生死未知呢?想必是早已经被糟蹋了。”
说到糟蹋两个字,他的声音放得特别的低,在明朝封建社会里,女人的贞洁比生命还重要,一旦女人失去贞洁,那么比宣判她死刑,性质还要严重。
说道小翠,一个漂亮活泼的女孩子出现在赵泽的脑海中,最忘不掉的是她天真的笑容。几人纷纷伤感的低下了头。
说完之后,朱大伯就唉声叹气起来。
老人听后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双手不停在他们面前比划着说道:“你们几个小畜生是不怕天高地厚,人家只是来抢钱,抢粮食吗?姑娘媳妇人家不要吗?”
然后对他们每个人指指点点的说道:“你们一个个人高马大,人家不要吗?人家抢的东西不要人背,人抗,不裹挟你们去给他们在前头冲锋陷阵送死,糊涂啊!”
赵泽见老人越说越激动,气的差点一口气喘不过来,连忙给他锤背拍胸,慢慢的那口气才顺过来。
老人边喘着气,边抓着赵泽的手慈祥的说道:“泽哥儿,这几个就你最大,也就你读过书,明白些道理,你怎么也能跟着他们瞎闹呢。”
赵泽忙扶老人找块石头坐了下来,慢慢的说道:“胡大爷,你看本来今年大旱,地里收成就不好,又加上这流贼闹得大家都不敢出门,眼睁睁的看着远处的庄稼都烂到田地里,各家各户也就近村的田地里收了几斗旱后的粮食。这冬天就要来了,趁着大学还没封山,我们几个进山打几个猎物,有何不妥的呢?我带着他们保证小心点,贼人不一定能够碰见,纵使碰见了,凭他三儿几个,在山里长大的自然也能甩开贼人,总比这村里等着饿死强吧!”
老人一听也觉得有些道理,眼下流寇大部队已经散去,剩下的都是些流兵散勇而已,这几个孩子身手也不凡,从小在山里长大,想必也是能够应付,总比在村里坐以待毙饿死强。
眼见老人脸上怒气散了,颜色好些,那三人立马瞧瞧的向村外走去,张忠还不停的对赵泽打颜色,示意他赶紧脱身走人。
谁知这一小动作被老人眼角扫到了,抽起他的拐杖对着张忠的屁股就是一下,打得张忠喊来喊去。
老人恨犹不平的骂道:“你这兔崽子,对我玩这些小玩意,老头子七十多了走得路,比你过的桥还要多。你当我那二十年在外面白跑了”又厉声说道:“你们三个给我听好了,都听泽哥儿的,谁要是不听,小心我扒了他的皮。”
确实,胡大爷过的桥不仅比他几个多,他比村里任何人都多,赵泽一直对这个迷一样的神秘老人一直很赶兴趣。据说胡大爷年轻的时候,只身带了几斤大饼就离开了家,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二十年后,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回来了,回来的时候没人知道,蓬头丐面,躺在在村门口路边奄奄一息,早晨村人发现,本以为是一流浪乞丐,本着山里山的淳朴善心,给了他一晚热粥,他才缓过气来,待他开口说话,才知道是胡大爷,立马这个消息传遍了山村,年轻的少年不在,变成了而今饱受岁月沧桑带了一身伤病的中年人。
他的回来是方圆数十里的新鲜事,一他带来了外面的无数的新鲜故事,二是武术,赵泽他爹和张大叔,都是从他学的武术,然后去投军的,没有人知道他是哪家哪派,但是他的武术招数简单,非常实用。
有人说他去了南洋,但是他死活不承认。从来也没有谈过任何南洋的故事。但是人们都相信他去过南洋,因为承认去过南洋,按照大明律法是要杀头的。
四人摆开了胡大爷,心里特别兴奋,赶紧小跑着离开,生怕老头临时变卦。
赵泽没跑几步,就听到后面的朱大伯,小声的对胡大爷说:“可怜了赵兄弟,我和小和他长大,杀了我,我也不信他是一个临阵脱逃的军人……”
赵泽听到这话时也是心中一震,鼻子一酸,他也不相信自己的爹是一个临阵脱逃的军人,然而这个罪名却压着他抬不起头。
一定有其他原因,自己一定会把他查清楚地……
这一带群山莽莽,他们平时打猎,如果是猎两只兔子之类小动物,一般当天去,当天回。但是如果是想猎大的动物,那就需要在山里,待好几天了,并且运气也不是那么好,空手而归的机会多着呢?
显然这一次,他们计划好的,马上要入冬了,抢着在大雪封山前,做几次大的。
山虽然崎岖,但是他们三个人却是健步如飞,赵泽自然也丝毫不会输他们,这让三人觉得惊叹不已,都不敢相信他是大病初愈。
没不到一个半时辰的时间,四人就到了铁牛说的地方。四人分开搜寻,直找到天黑,也没有见到一根麂子毛。
“我说傻大个,你确定你看到几只麂子过,我哥人几人,咋毛也没见根,敢情是骗我们来玩的吧!”
“不信,你就不跟来啊!我叫你来了吗?”
铁牛这句话,竟然把张勇说的哑口无言,张勇本来趟在地上,急得跳起来,嘴巴张着,想说什么,却半天说不出话来。
赵泽又怕他们两个炒了起来,赶紧打断他们,对着他们两个说道:“走,走,都跟我去捡柴禾去。”
又吩咐张忠去附近打几只野鸡野兔来,话还没说话,只见前面枝叶晃动了几下,张忠已经消失在丛林中了。
这里山高林密,捡柴禾还真是容易的事,不一会儿一人抱着一大捆就回来了。不一会儿,林中传来了一短一长的鸟叫声,连续叫了三次。
三人都知道是张忠回来了,山中野兽众多,也少不了老虎,豹子,黑熊之类的凶猛之物,虽然一块完整的虎皮豹子皮,价值不菲,但是老虎,豹子也不是三四个人能够搞定的事,并且这些东西,也不是经常能够碰到。
赤手空拳打老虎,那基本是不可能的,猎户们捕老虎,要么下陷阱,守株待兔。要么十几二十几人,一起出动,不会和老虎正面相抗,永远和老虎保持一段距离,不停远距离击伤,不停追赶,老虎受伤后,会不停流血,激烈运动自然导致失血加速,失血到一定程度,自然跑不动,坐以待毙。这是最好的办法。
平常打猎都是尽量避开这些猛兽,但是难免碰到饿极了的猛兽,从林中突出扑出来伤人,好多猎户就是这样丢掉性命。然而猎人对山中的四周向自己靠近的响动是极其警惕的。
故而互相靠近时,都是吹特定的口哨提醒对方,防止哪个后生紧张过度,一箭射过来。口哨不仅隐蔽性强,不会惊动林中野兽,而且声音穿透力比喊话强的多。
不会儿张忠就从林中出来,右手提着两只野兔,左手提着一只野鸡。
“傻大个,看到没……什么叫技术,不是干什么都靠牛气力的!”张勇得意洋洋的嘲笑铁牛,仿佛这些猎物都是他打得一样。
“那是你打的吗?那是你哥打的,别在我面前,鼻孔插葱……装象。”铁牛也没好气,这一下却戳中了痛点。
张勇自己一直觉得自己弓箭高明,不过却一直活在他哥箭术的阴影下。立马从地上一个鲤鱼打挺的起来走到铁牛身边说道:“要不,咋去比试比试,看谁的箭术厉害,”铁牛自知不如,哪里肯去。
这下张勇更得意了。在铁牛面前夸夸其谈的说道:“不是小太爷我吹,你那箭术,也就射射泽哥他家的鸡,”铁牛一听,脸红到脖根子了,扭过头去也不理他。
铁牛越是如此张勇越得意,故意跑到他面前,边对自己竖起大拇指说道:“实话告诉,胡大爷他老人家识货,都说过我小小年纪,便已经是射箭高手,泽哥也比不过我。”
的确,赵泽在县里住过几年,也见过些市面,张勇虽然年纪不大,才十六岁,但绝对已经是射箭的高手了,自己虽然都二十二了,还真比不上他,他哥张忠的箭术更了不起了,张赵泽还没见过比他还厉害的人,胡老爷爷说过,他走南闯北二十年,没见过几个张忠一样的高手。
张忠见张勇把铁牛弄得下不了台,径直的把猎物扔到他面前,责备的喝到:“他这拿去,弄干净,弄不干净,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张勇见他哥脸色不好,激灵的二话不说,立马拔出刀把两个兔子一个野鸡,拿到旁边。
不久香喷喷的烤肉就熟了,四人围在篝火边,大快朵颐。因为流寇,封闭在村里三四个月了,其他的人可能是太久没出来活动,身体就向生锈的零件一样,猛然爬了一下午的山,各个都累得不行。都倒头就睡了。
而赵泽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他在想他家这个冬天怎么过,家里现在也就半缸米了最多还能吃上一个多月,自己无论如何要帮家里渡过这个冬天。
无意中赵泽突然见到林中两个如玻璃珠般的小灯笼闪过,正在慢慢的像这边走来。心中暗叫不好,直觉告诉他遇到了大型的猛兽。
赵泽不敢乱动轻轻的推醒身边的张忠,张忠一睁开眼睛,顺着赵泽手指的地方望去,一望不要紧,望着自己吓了一跳。情不自禁的自语道:“好大的一只豹子!”
张忠从小生活在山中,是村中一流的猎手,那畜生夜晚的眼睛,对于老猎人来说是很熟悉的。但是他眼睛格外的大,比他见过所有的豹子还大。
赵泽知道一张豹子皮数目不菲,如果能够擒获这畜生,今年的冬天四家都可以不用愁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心中窃喜!连忙对张忠说道:“忠兄弟,要不就干这个畜生,大家几个明年麦熟前都不用愁了。”
张忠摇着头道:“等等看,这畜生凭眼睛是我见过最大的,我怕我们四个不好对付,先等他靠近了,看清样子,再决定。”
赵泽也觉得有道理,连忙点头。两人赶紧推醒张勇和铁牛两个人,铁牛先醒,看到那眼睛也大吃一惊,三人紧张急了,全部警惕的看着那眼睛,一动也不敢动。
张勇睡着比较死,这时也慢慢的醒了。双手不停的揉着自己惺忪的眼睛。当他眼角余光看到他们三个人惊讶的表现时,情不自禁的的也向那边望去,这一望,也看的自己吓了一身的冷汗。
他也从未见过这么大的豹子眼睛,旋即是兴奋。正好这豹子已经到了他箭的射击距离之类。二话不说,立马悄悄的搭弓射去。
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只听见林中一声暴怒的吼声,划破了黑暗的宁静,一只体型巨大的豹子,身体上带着一只箭,从林中冲出,向他们四人迎面扑来。
如果张勇看见了这豹子的全貌的话,估计他不会射出那一箭,因为这豹子差不多快有近三米长,足足有两百斤重。并且豹子动作极为敏捷,善于跳跃,他甚至能跳五六米高,十米远。
看到了豹子全貌,张忠心中暗叫不好,知道硬拼是没有意义的,就算哥们四个同心协力,能干掉豹子,但是这畜生有牙有爪,一爪子,甚至能把人的肠子掏出来,伤了哪一个,换他一身皮,也并不划算。连忙喊了声“跑”。
趁着豹子和他们有段距离,张忠和赵泽一人放了支箭,赵泽的箭先放的,豹子一跃而起轻松躲过,却不料又一箭射来,豹子却再也没有躲过去,张忠的箭刚好射到了他的左前腿上。
那豹子受痛嘶叫着,从空中重重摔了下来。这畜生也是厉害,竟然从地上爬起,拼了命似的依旧像四人冲来,由于脚受了一箭,速度明显慢了好多。
四人凭了命似的散开,跑“之”字形路线,散开,是为了互相能够远距离用弓箭互相支援,“之”字形路线是躲避野兽追赶的最好逃跑方式。
感觉这豹子要成精一样,不仅长得硕大,智力也不低,张勇才十五六岁,体格发育上,自然没有他们三个好,还好他动作机灵,还能跟上大家的步伐,但是长时间来说,他体力会吃不消,豹子似乎也知道,死死的咬着他不放。
此时张勇就像是一个诱饵,豹子死死的跟着他不放,其他三人不停的向那豹子射箭,在黑夜之中一个极速奔跑的人,隔着丛林中的各种枝叶、灌木、杂草的遮蔽,向着同样高速奔跑的豹子射箭,还要顾及避免误射他前方奔跑的张勇。能射中豹子的难度可想而已。尤其是灌木杂草带着视野,我对射道的阻碍!
赵泽见这也不是办法,急中生智,立马爬山身边的树上,喊叫张勇示意他把豹子带入一个良好的射击视野中,张勇本来就机智,立马绕着向赵泽的那颗树四周跑去。
赵泽站在树枝上早已拉好了弓,所得死了目标,只等待一个良好的机会。
张勇没命的往前跑,怕什么来什么,前面竟然有一颗枯树,挡在前头,张勇眼着完了,心凉了半截。还好自己身手敏捷,跟体育跳马一样的跳了过去。虽然跳了过去,这一下,却拖慢了一下速度,豹子窃喜,纵身一跃,轻易跳过了枯树。张勇感觉到后背有一股风带着野兽的腥臊味而来。
回头一看,心跳到嗓子眼了,眼见那畜生就要将自己扑倒了。说时迟那时快,却听见一身馅响,那畜生应声重重的摔了下来。
赵泽等这个机会等了好久了,那豹子跃起的刹那间,视野极好,没有任何东西阻碍箭道,那一箭正好重重的射向了豹子的后颈。
但是那畜生的生命力极强,挨了三箭,却依旧爬了起来,如果说张勇因为力气小用的是轻弓,射的弓箭杀伤性不大,张忠那箭没射到要害之处,但是赵泽这一箭是射到躯干上,借着夜光,也能看得见箭都射进肉中两寸。这家伙还能继续爬起来,真是匪夷所思。
张勇本想喘口气,可惜没有喘气的机会,拼了命的又跑了起来。豹子和人继续在林中追逐着,在赵泽完美的示范下,张忠和铁牛也都爬到了树上,张忠无愧他神箭手的称号,结结实实的给了那豹子一箭,铁牛那箭法就不用谈了,箭都是射的多,纯粹是给豹子制造精神上的压力。
赵泽终于明白老实憨厚的铁牛为什么要射杀他家的鸡了,大概是铁牛练箭,他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射中那只鸡的,就放心的把那只鸡当靶子,结果却偏偏阴差阳错的射中了。可能他自己都不能接受这个事实。诚如他说的话“我是误射中的”,他真的是很故意的射中而误中的。
豹子受了四箭,流了这么多的血,激烈的运动只会使血液流失的更多,豹子的步伐越来越慢。赵泽知道豹子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糟糕的是张勇累得已经晕头转向分不清楚东南西北了,凑巧一根枯藤缠绊住了他的一只脚,把奔跑中的赵勇摔了个底朝天。
豹子哪错过这个机会,迎面扑了上来,张着血盆大口朝着张勇的脖子咬去。眼见豹子就要咬下去,在那瞬间张勇双手举起了弓,刚好横着卡在豹子的口中,和豹子僵持着,但张勇毕竟年龄过小,哪有豹子的力气,豹子血盆大口慢慢的向着张勇的脖子靠近。
吓得赵泽和张忠魂飞魄散,和张忠从树上跳下,吼叫着拼命的朝张勇跑去。如果说此时上天给张忠做一个选择,他和他弟弟做个交换,张忠绝对选择豹子下面的是自己,而不是自己的亲弟弟。
在这紧急关头,却听见“咔擦”一生响,张勇的弓因为受力过度,而折断,张勇绝望了,他绝望的闭上了眼睛,泪水瞬间涌出眼眶,他才十六岁,他并不想死……
绝望中的张勇突然听到一声惨叫,胸前一空。他睁开眼睛。看到铁牛正拿着猎叉将那豹子叉翻在他旁边。
那畜生好大的力气,中了四箭又受了这一猎叉,却还能力气不断,四肢划动,在地上翻滚着,想要爬起来,把铁牛吓着一身冷汗……从未见过命这么硬的畜生。
铁牛唯恐这畜生又爬起来,管他哥三七二一,抓起猎叉就像舂米一样不停的往豹子身上刺去,一刺就是三个血窟窿。
此时张忠已经跑了过来,张忠的眼泪都吓出来,抱起张勇不停的到处查看,看哪里受伤了。还好就一点皮外伤。但此时张勇犹似惊魂未定,对着赵泽说:“泽哥你掐一下我,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赵泽苦笑不得,狠狠地在他脸上掐了一把,掐得张勇哇哇大叫,三人大笑不已。
这时铁牛也停下来,累得直喘气,之前大家都关心张勇了,并没有注意到他。此时赵泽和张忠都有种恨不得把铁牛,像他刺的豹子那样刺的感觉。
就在这一会儿的功夫,犹豫铁牛怕这豹子死不了,他已经将豹子皮上,到处都被他刺满了血窟窿。
这么大的豹子皮,多么少见啊!绝对可以卖个大价钱,本来之前的四个箭的伤口已经,已经破坏了他的完整性,要掉价很多,再被他这一稀烂一顿刺。他俩的感觉,就好像一堆白花花的银子放在他们面前,却被他当着他们的面一块块的扔到大海里,但他们却无可奈何。
铁牛却浑然不知,感觉自己像立了赫赫战功一样,得意的在张勇面前炫耀。“怎么样,你小子服不服,虽然我射箭不行,但是硬碰硬,你三可能都不是我对手。”
说完边鼓起自己的二头肌给张勇看边得意的说道:“你小子天天在我面前嘚瑟啥,不是我,你小命早就没了!我铁牛也不是要报恩的人,这件事你小子心里有数就行。”
赵泽可以保证,这是他印象中,铁牛在张勇面前第一次占上风,这也是张勇唯一一次一句话都没吭声的时候。
铁牛还没说完,张忠一耳光就打在他脑壳上,“你这蠢货,那么好的毛皮被你糟蹋了。不然拿到大同府去,就算有几个箭孔,咋也值个七八十两银子。”
铁牛一听七八十两银子,两眼冒光,这是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银子。若有所思的问:“那现在呢?”
“现在就不好说了哦!”赵泽沮丧的答道,他在县城住过几年,也见到过些世面。
“能值一半就不错,最多三四成,真是头蠢牛。”张忠蹲下身子检查的豹子皮,没好气的回道。
铁牛瞬间如同掉进了冰窟窿一般,呆若木鸡的站立着。这次该他感觉到了,他将一堆白花花的银子,当着他两的面傻逼傻逼的往水里扔,可恨的是他们两个既然看着他扔,反而无动于衷。
“你傻站着干嘛,赶紧过来啊,还不帮我抬这豹子,泽哥儿大病初愈,难道你还等着他来抬吗?”张忠已经开始在将豹子捆绑在猎叉上了。
铁牛一听如同云中雾中回过魂来,应了一声,便去帮张忠了。
“难道是现在就要回去了,”张勇有点吃惊,黑灯瞎火的山路多么难走。
张忠没好气的回答:“难道你是第一次打猎吗?不知道这皮毛得感热剥是最好的吗?”
“你们可好,那畜生是追着我跑得,累不在再你们身上。没那个感觉,可不能让我休息一下吗?”
张忠一听,火就上来,“你小子的帐回家慢慢算,谁让你射的箭,招那豹子,被咬死了也是你自己活该,我和爹教了你多少次。”
张勇一听,字知理亏,只好一声不吭!
“还有,我让你弄得兔子和野鸡,你是不是没把皮和血脏处理好,所以才招的那畜生来。”
张勇把头埋的更低了。
“回家去,看爹怎么修理你!”
不一会儿就绑好了豹子,赵泽和张勇早已经找了好几段枯的松枝,当做火把,一前一后照着他们两个抬东西的人回家的路。
晚上的山路是何其难走,众人也不知道都摔了多少跤,磨磨蹭蹭,总算是回到了村里。到村的时候天已经开始亮了,村里人早已开始三三两两的拿着各种各样的工具,开始出去干活了。
所有的村人见到他们抬回来这么大的豹子,都惊讶万分,并且看完豹子皮后,每个人都向铁牛投向鄙视的目光。
四人也并没睡,而是赶着新鲜豹子好剥皮,忙活一早上,将豹子剥皮,将肉分割,四人每家留了一大块,按照村里的传统惯例,剩下的给村里每家每户都割个半斤八两的,让他们尝尝鲜。
香兰和一群小孩子,在旁边不停的转悠,尤其是香兰,今天好似特别兴奋,和小朋友们说话的声音,都比平常高了一声调,自己哥打了这么大哥豹子给大家分肉,自己如何不自豪呢?
四个人忙着给大家分肉,七大姑八大婆拿到肉后,对他们赞叹有加,四人虚荣心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突然村口响起了哒哒的马蹄声传来,卷起一片尘土,大家都很惊讶,这么穷山村里,会有谁骑马来,个个都伸长脖子望村口瞧去。
“哟!这不是瑞哥儿们,怎么没在县学里上学,跑回村里来了?看这跑得火急火燎的。”
“是啊!想必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吧!”
赵瑞,赵泽的堂兄弟,赵泽他爹,兄弟二人,还有一个叔叔在几十里远外的靖安堡卖肉,虽说不是什么日进斗金,但也比山村里种田强。一年能赚几个子,老大赵拓,人长得跟前世张飞,鲁智深一样,虎背熊腰,从小喜欢舞枪弄棍,虽说大同府此等边塞地区历来武风盛举,都有习武传统与习惯,但是而今世风是,万般皆细品,唯有读书高,文贵武贱。
他爹也知道老大赵拓不是那读书的料,虽说这屠牛杀猪的小买卖上不了大头面,但每日好歹也有个进项,比那耕田种地强的好多。隔个几日猪羊下水,卖不出去的杂肉碎骨拿回家来,享这口福,也是让人羡慕不已!便从小带着老大让他跟着学这屠牛杀猪,卖肉的营生。
家长心中都有一个梦想,儿女能够飞黄腾达,成龙成凤。便是省吃俭用将老二送往了学堂。
赵泽看见赵瑞起码飞奔过来,急忙放下手中的活准备上去迎接。这村里赵瑞也就他一家亲戚再也没有其他亲故人家了,知道八成是找自己家。
赵瑞,满头大汗,跨下的马不停的喘着大气。赵瑞拔开人群挤了进去,对着赵泽大喊一声“不好了”。
赵泽一种不详的预感串了上来。
“三哥你赶紧去玉荷姐家看看去……”
“怎么了?”赵泽和众人全部异口同声的问道。
大家都知道玉荷是赵泽未过门的媳妇。
“今日清晨,靖安堡那李千户的那无奈的儿子,带着众家丁往玉荷姐家去了,说是玉荷姐家欠他家银子,没法还,要拿玉荷姐抵债。”
“你天天在学堂读书,你怎么知道的?”张忠表示有点怀疑。
“千真万确!是我哥拜把子兄弟王安,他是李家府上家丁,知道玉荷姐是我三哥未过门媳妇,恰好碰到他出去为府子办事机会,来偷偷告诉我哥,恰好我哥这几日去威远卫那边贩牛羊去了,恰好我这几日学堂放假,从县学里回来。王安便告诉了我,还将他马偷偷借我来跟你们报信”。
等他说完,众人愤怒极了,你一口,我一舌的骂了起来。
“狗日李家,仗持着自己家一个世袭的千户,几辈子干这些欺男霸女的勾当。”
“是啊!整个靖安堡七八百户人家,大半都是他家土地,还贪得无厌,不仅巧取豪夺,还专放那‘一石一’驴打滚的利息钱,想必玉荷家也是跳进这火坑了。”
“诶哟!那‘一石一’驴打滚,的高利贷是能借的,今你借一石明年就还两石,一石是借的,一石是一年的利息,借十文,明天就还二十文啊!再加那驴打滚,利上加利,有个一两年还不上,这辈子也还不完了……”一老者关心而警告的说。
“你老孙头大概是女儿给了靖安堡的一百户当了小妾,家里有个几十亩,对我们说这些风凉话,好个站着说话不腰疼,你那知道我们这些穷苦人家啊,这些年本来老天爷脾气不好,三旱两灾的,赋税徭役又重,今儿来鞑子,明儿来贼人,民不聊生,大伙儿平常就混个饱肚儿,家里有个三灾两难,不找他们借找谁借啊?虽说找他们借是找死,等我们也不能眼睁睁等死啊!心里总往好的想,不找他们借,谁还有钱借给你啊!”一个摸约岁的后生不等他说完,就抢着打断老孙头他的话,气的老孙头直跺脚,头也不回的愤然离去。
赵泽也没心情听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摸了把割肉的刀插到了腰间,挎上弓箭就朝村外走去。张家兄弟和铁牛三个自然是有难同当。拿了之前山上的打猎工具在后面跟了出来。
刚才呛老孙头的叫赵志才,他也是村里出了名的刺头,和赵泽在这村里也是同宗,只是早出了五服之外,赵泽知道,当初赵志才也想去投军,那几年是太平世道,大家都想着不用卖命,袖手高坐还有那一日三分的银子,为了投军纷纷挤破头。他一没门路,二没有钱财去买路,自然被刷了下来。后来是他娘,眼见招兵日期已过,还无半点音讯,托求赵泽他爹,让他能够投军,在赵泽他爹知道他除了脾气不好,人不圆滑,喜欢得罪人,却也有一身本事,在军中活动了一番,破例将他招了进来,让他做了一名夜不收,平时在军中对他多有照顾,否则凭他这种到处得罪人的性格。他的屁股早就被军棍打烂,早踢出军营了。
在赵泽他爹的军队开拔去辽东的前夕,他却返乡务工了。据他自己说的,过腻了刀口添血的日子,攒足了媳妇本,只想回家过安稳日子。
赵志才也跟了上来,一手抓住张勇手里的钢叉,对着张勇说道:“你小子乳臭未干,还没这猎叉一半的长,跟着起什么哄?”
“去……去……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让我陪泽兄弟去,还他家一个人情!”边把张勇的猎叉猎叉横在张勇胸前,边把他往外推。
“我虽乳臭未干,但我好歹也是想去就去,不比你们这些妻管严的,想去不一定去得了。”张勇最气愤的是别人把他当成小孩子,也没好气的大声反唇相讥。
谁料这句话刚说完,一声“挨千刀的,这几日也不去砍柴,那李千户家大业大,是你能得罪的,不许去!”
众人寻声望去,一个肩宽体阔的妇人,拿着捣衣棒,来势汹汹的冲了出来。
张勇得意极了,众人倒是见到如此戏剧的情景,哈哈大笑起来。全部笑的前仰后倒。
“安稳的日子不过,泽哥儿事跟你何关,咋能帮点自然帮,那李家号称李阎王,是你这贱命能得罪的”。边说边操起手中的捣衣棒,往他头上敲了起来,敲完随手就把她往家里拉!
赵志才本来被张勇说得在众人面前下不了台,不料这妇人竟然又如此不识相,一时恼羞成怒,借劲把那妇人使劲一推。妇人一不提防,直摔了个狗啃泥。那妇人素来极泼,那肯罢休。
哎呦一声,顾不得身上的疼连忙爬了下。边举起捣衣棒边大声骂“好你个挨千刀的,你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看老娘不剥了你的……”
刚说到“的”字时,捣衣棒刚好快要砸到赵志才的脑袋,赵志才也不躲让,只是伸起一只手举到头顶,死死的抓住捣衣棒,眼睛恶死死的钉住那妇人,那眼睛瞬间迸出了血丝,像着了魔一样,妇人突然间,后背一凉,全身发怵。
因为她看到了,她从未见过的眼睛,那眼睛里竟然满是杀气。那是他在战场上杀红了眼的眼神,那妇人岂会知道,妇人害怕极了,瞎得一动不管动,全身瘫软。
赵志才使劲一推,那女人结实的摔了下来。貌似这一摔把她又给摔醒了,在地上如猪滚泥般,骂了起来,寻死闹活的,只是不敢上前。
这情景可把张勇高兴极了,就要笑出声来,把赵泽从背后敲了一把死活才忍住。
赵泽连忙去扶起那妇人,那妇人只以为是赵泽诱使他男人去的,自是不领情,一把推开赵泽,对着赵泽骂骂咧咧起来。
赵志才见此,红着眼睛,反拿了猎叉大声骂道:“你这臭婊子,真是好生无理,平日是百般蛮狠就算了,到今日也竟如此,我欠泽哥儿他家一个人情,你也是知道的。他家蒙难时,我是帮不了,但这次终于能帮上,岂能不不帮。”
说完暴怒的用猎叉柄在他身上狠狠打了两下,直打得那妇人如杀猪般的嚎叫,几个后生和妇人见形势不对,连忙拉开了两人。
“志才哥,要不你不要去吧!在家陪陪嫂子吧!”赵泽内疚的说道。
“这妇人,都是我惯的,平时泼捍无理,我早就想教训了,不关泽兄弟的事。时候不早,救人要紧,还不赶紧出发。”赵志才说完头也不理的往村外走去。
赵泽一听,心中也顿是火急火燎,不再啰嗦。带着他们几个人,急匆匆的赶了出来。赵瑞骑的正是李家府上的马,待的时间长了,怕李家起疑心拖累王安,需要尽快将马还给王安。万般不舍的匆匆骑马返回靖安堡。
赵泽心里很清楚,靖安堡离玉荷他家七十多里里路。但玉荷她村离他们村,也有三十多里路啊!还都是山路,平常两家也不是能常来往,尤其是两家父亲都去世后,来往更少了。显然李家那花花公子,绝不会像赵瑞般如此拼命赶路,定是沿途在山中玩山游水,但是时间依旧紧迫啊!
其他几人不用赵泽说,也都知道时间的急迫性。不约而同的加快步子,向玉荷家跑去。
深秋的山林,格外的寒冷。
秋风摇曳着枯黄的衰草,追逐着飘零的黄叶。五个人影在山林中如箭的穿梭着。好像已经忘记了时间的流动。
渐渐的五人,眼望着就要来到了玉荷家。
赵泽五人已经跑了两个时辰的山路,累得实在是再也跑不动了。吩咐大家暂且休息一下。大家也顾不得什么,纷纷倒在路边,大口的喘起气来。
见大家渴的慌,赵志才取下了腰间的葫芦,刚拿出手来时,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那葫芦不大,却很精巧。涂满了红彤彤的红漆,那漆非常的细腻精致,如同温滑的玉一般。葫芦口上镶嵌着一个完整的玉环,玉环刚好不大不小的套住葫芦。
张勇见到欢喜不得,一把抢到手中把玩起来。边玩边好奇的问:“志才哥,你有这好东西,哪来的?我整么没见过呢?”
张志才笑得对他道:“投军的时候剿灭叛军,抢来的。知道这东西贵重,平常舍不得用,偶尔用下,恰好今天刚好带身上了!”
张勇先是“哦”了一声,貌似刚才心中两个疑问已经解开。突然眼睛一亮,如同发现东西一样散发出奇异的目光问道:“投军打仗还可以抢东西!那我过两年长大了去投军……不是顺便抢……老婆本……卖好田……”
赵泽一听,知道这小子想歪了,随手捡起一段枯枝向他投去,张勇才如梦方醒一般。
“那叫战利品,军人抢东西是要杀头的。”
张勇一听流出失望的眼神,众人哈哈大笑。
铁牛早就渴得等不及了,上前一把就抓住那葫芦说道:“你且做你的白日梦,你不喝给我们喝。”张勇一见铁牛却没好气,胡乱了喝了几口水,就扔给了他。
铁牛拿起就一顿海喝湖喝,后面没喝的三个人心都吊到了嗓子眼,生怕他一口气就喝完了。
“你这蛮牛,我们几个还没喝呢?多少剩几口给我们啊!”张忠等不及了上去就,从他嘴边夺下了葫芦,自己喝了两口,传给了剩下的人。铁牛意犹未决,望着那葫芦盯着死死的。
赵泽是最后一个喝的,刚喝两口,他就迫不及待一把抢了过来。
“马蹄,马蹄声,你们听!”一边的张勇突然喊道。
众人听到张勇说他听到了马蹄声,全部鸦雀无声,屏住呼吸。聚精会神的静静的听。
赵志才从铁牛口中一把夺过葫芦,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把里面的水全部倒掉。放在地上,身子伏上去,仔细的听了起来。
“泽兄弟,快走,李家衙内快到玉荷村口了!”赵泽知道,赵志才作为夜不收,以前经常听到父亲夸他,知道不会有错。
几人立马飞奔起来!
……
李家公子带着十几骑,直奔玉荷家里来。在村口的时候,玉荷已经看见,玉荷一见心里清楚,知道来者不善来了,赶紧抢先回来。把门悄悄的关上,做出没人在家的样子。
但不料的是李家那十几骑中,已经有人发现了玉荷。不会儿十几骑耀虎扬威的就来到了玉荷家门口。
“哟……这小娘子跑得还挺贼的,把门都给关了。”李家公子,在玉荷家门前说道。又回头对着后面的人笑着说道:“看来这小娘子,是不喜欢我来啦……哈哈”。说完后面的人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常人都说,强扭的瓜不甜,其实强扭的瓜最甜,这样的才有滋味!”后面一个贼眉贼眼的家丁,上前对李家公子**的说道。李家公子听完也发出会意的**笑声!
“竟然我们不受小娘子招见,你几个就去把他门给踹开!”李家衙内边说,边指挥后面几个人下马。
李家公子的到来自然也引起了村里人的关注,大家也纷纷开始从家里出来。
一听要去踹门,一老汉,抢先上去抓住李家公子的马缰,对他低三下四恳切的说道:“李公子,你有所不知啊!玉荷家这几日,全家都走亲戚去了不在家啊!”
“不在家?”
“不在家。”
“真不在家?”
“诶,真不在家?”
“你当老子们瞎啊!”李家公子坐在马背上,飞起一脚,将老汉踢飞在地。
但老汉依旧倔强的爬起来,去挡那两个前去踹门的。
这时李家管家李怀喝道:“好你的王老汉,你跟那小妮子一不沾亲,二不带故的,为啥要坏我家公子的好事,我李家是你得罪的起的吗?”边说边把大拇指向李家公子指。
李家公子如同一头肥猪一般,端坐在马上,一时虚荣自信心爆棚。
李家管家李怀却见那老汉无所动,蔑视而淡定的说道:“你再如此,你父子俩他日再想去我靖安堡卖柴,看我不打断你狗腿!”说完轻蔑的看着他,得意的摸着自己的山羊胡须。
王老汉一听,心中一凉,自己和儿子无半分之地,全靠在山上砍柴,挑去靖安堡卖,以此为生,不让去靖安堡卖柴,等于是断了自己的全家的活路啊!自己一把年龄不要紧,可全家五六口人呢?不由心怯,慢慢退开。
李家公子看了王老汉一眼,蔑视的“哼”了一声,继续招呼手下的鹰犬踹门。
“啪”一通尘土扬起,老旧的门,一下子都没挣扎,一脚就开了。里面的玉荷抱着他弟弟虎子吓的瑟瑟发抖。
“小娘子,小生这厢有礼了”李家公子手拿扇子,嬉笑的抱拳施了一礼。
“李公子,大家都知道你是善人,欠你的银子,你且宽限几天,到时一并还给你!”玉荷呜咽的说道。
“宽限几日还我,只怕你还不起哦!”李家公子诡异而**的笑着,色眯眯的死死的盯着玉荷,犹如一头饿狼,望着一只羊羔。
又朝后喊了一声“管家”摇着折扇翘着二郎腿,坐在了椅子上。
管家李怀立**意,抱起了一本账簿高声念了起来“一崇祯四年三月李家沈氏借银十两,月息八分,利上加息,两年后归还,二崇祯五年年九月,李玉荷借银一百两,月息八分,一年后归还。合计归还银两为二百五十二两六钱五分。”
“小娘子,您看,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你看要不这样,零头给你免了,两百五十两,也是难听,你就还个两百两怎么样?”
“胡说,我只借过十两,哪里借过一百两?”玉荷绝望而不解的问道。
“一百两多少钱,她一个女孩子就为了给她娘和弟治病,他借得了一百两。分明是你们血口喷人。”一个中年妇女站在门外恨恨不平的说道。
“我看啊!这分明是玉荷这孩子被他们下了套了,李家欺负妇人不识字,这个伤心害理的事做得还少吗?”
“就是,就是,之前他爹李世忠那狗贼,贪图靖安堡,张二狗家那二十亩良田,欺负她张二狗不识字,也是借得八两说他借八十两。”
“好啊!你敢骂我们家老爷,看我让你尝尝厉害!”一个狗腿子一鞭子朝刚才说话的那年轻人打去。年轻人也不是好惹得,顺手接过鞭子一拉,将那狗腿子摔个狗啃泥!
旁边几个家丁,哪让他好过,上去就是一顿猛揍,好汉难敌四手,刚说话的年轻人几下就被打着趴下了,久久不能起来,须臾就听到一个妇人跑到年轻人身边的哭声。
年轻人被打后,围观的众人再也没有一个敢吭声的了,全部呆如木鸡的站着,静观这一切的发生,仿佛他们已经成了路人一般。
“正所谓空口无凭,我们李家也不是信口开河,是有字据的,白纸黑字,一清二楚!”管家李怀,掏起借条字据对众人示意的说道。
“李管家,你看要不要这样,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免得说我们李家讹诈人,传出去也对我们不好听,我看请那保正来看看字据真假!”
“对!对!对……如此最好,也能塞天下悠悠之口。还是少年您想的周全。”管家李怀拍着手称赞道。
李怀使了个眼色,一家丁就从人堆里,抓出了一个瑟瑟发抖的老头……甲长。
“王甲长,你可要替众人看清楚了!”李怀得意的说道。
老头连说“是,是!”
李怀又补充了一句道“王甲长,你和我李家抬头不见低头见,以后还是要常打交道的哦!”
老头一听,后背一凉,知道了话中意思……威胁他老实点。
“玉荷,这可真是你画押的手印。”老头走到玉荷面前亲切地问道。
“王伯伯,你听我说,我是被他们陷害的,我真只借了十两”。
“你只用答是还是不是”管家李怀厉声厉色的说道。
“是”玉荷满脸泪珠,泪水已经模糊了他的眼睛。
老头听完,眼角一丝眼泪也慢慢的流了出来,但他快速的擦干,生怕李家的人看到。
“哟,大家都听清楚了,这是她的手印没错,白纸黑字,如何抵赖!”管家李怀大声的向众人宣布,犹如在衙门里打了场官司胜利般。
“竟然是,期限已到,小娘子可要还钱了。”李家公子得意的说道。
“还钱,要不公子,你看我家有什么可搬的,随便拿就行了。”玉荷环顾着家徒四壁的屋里说道。
“对了我家还有四亩地,我把田契拿给你。”玉荷说完,转身回房准备拿田契给他。
“我家公子家,良田几千亩,怎么看得上,你这四亩山地”一家丁笑着说道,其他家丁也跟着笑了起来。
“那你们想要什么?”玉荷惊慌失措的问道!
“要你。”李家公子色眯眯的望着玉荷,眼睛一下也不眨的道。
“给我带回家去。”话音未落,几个家丁,穷凶恶极的向玉荷扑了上来。玉荷如柔弱的小鸟般,被他们抓住,往门外脱去。
玉荷弟弟庄义,现在也有十三四岁,见姐姐被如此欺负,哪里能眼睁睁的看着,操起一把破旧的快散架的椅子,对这李家公子后背就砸去。还未砸到,就被李家公子一脚把他踹在地上久久不能起来。
见庄义趴在地上挣扎着,玉荷的心都碎了,只能含着泪喊着庄义的名字。
“带走”李家公子,却头也懒看得一眼,厉声吩咐道,在人服侍下跨上了马背。
玉荷使劲的挣扎,死活不让他们带走,但是娇小如小鸟般的他,哪能敌过四个壮汉。眼见着马背上的马鞍离自己越来越近,他绝望了。
“住手!”一声暴吼,响彻了山村所在的山谷。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五个人齐刷刷的站着面前。
“泽哥,救我!”玉荷含着泪,激动的喊道,那里他的男人,他的依靠,他看到了希望。
“好小子,你是什么来头,你也不去靖安堡打听打听本少爷的名号,敢坏本少爷的好事,本少爷要你走不了兜着走,有本事报上名来?”李家公子牵着马缰绳趾高气扬的说道,好似根本没把赵泽放在心里,如同他平日里耀武耀威,一番恐吓那人自会散去。
但没想到赵泽一动不动,如同铁人般矗立在那里。一只手慢慢的向腰间的刀摸去,眼色凶煞的吓人。
“咦!好小子,你到底什么来头。”李家公子其实被那吃人的眼神吓了一跳,依旧故作镇定的问,不停的安抚胯下惊动的马。
“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云涧村赵忠则家的老二……赵泽。”
李家一群人一听,笑开了。李家公子笑着说道:“我倒是来了,哪一号人物,原来是那临阵脱逃的赵忠则的儿子。”说完,李家众人笑得更开了。
赵泽最恨别人说他爹是逃兵,他也相信他爹不是逃兵,气得自己睚眦必露,怒发冲冠。手里的刀握得更紧了。
“赵家老二,我奉劝你,不要多管闲事,念在你爹和我爹同朝为官的情分上,我暂且放你一马。”
“休想,这是我的女人。”赵泽气疯了,知道他们人多势大,强忍着心中怒气。
“哟!这奇了怪了,本少爷就喜欢玩别人的女人。”说完对着身后的人哈哈大笑,李家众人也跟着乐开了。
“啊”赵泽彻底激怒了,如一只发疯的豹子一般,不顾一起的冲上前去,趁着他们在哈哈大笑的不注意的关头,飞起一脚,重重的踢在马脖子上,把那李家少爷,从马上摔了下来。其他四人也没闲着,操着家伙就紧跟了上来。
赵泽紧接着一个健步上去,跳到李家公子面前飞起一脚,踢得他在地上飞滚,赶上前去一把揪起他的领子,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把钢刀横在他的脖子上。张忠他们四个人纷纷举起猎叉,搭起弓箭,将赵泽围在中间。
这一瞬间,一气呵成,李家众人本来都骑在马上等待出发的,待他们反应过来,刚下马。赵泽的刀已经在他们公子的脖子上了。
“好你的赵泽,你敢动我一根毫毛,我李存仁定要教你碎尸万段,死无葬身之地。”话音刚落,张勇就当头盖脸的几个耳光过来,打着李存仁晕头转向。边打口中边骂道:“小爷们平日只知你爹叫李阎王,你叫小阎王,还真不知道你真名,李存仁,我呸,你糟蹋了这名字,就从这名字,小爷赏几个耳光。”
“要不试试!”赵泽红着眼睛,把刀稍微往里一紧,一滴血顺着刀尖滴了一下。
“赵爷,赵爷,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我求你了”这是他李存仁第一次被别人用刀架着,平日里飞扬跋扈惯了,以为没有谁有这个胆子。当见到血的时候,看着赵泽红色而凶煞的眼睛时候,他怕了,他全身都软了,这种花花公子,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把我的女人放了,再叫你的人把武器都给我放下。”
“好说,好说,你们愣着干嘛,还无快把刀都放下”少爷的命捏在这小子手上,李家众人谁敢含糊,纷纷把刀放下。
玉荷听见“我的女人”这四个字,内心幸福极了,仿佛刚才发生的事情,都忘记了,自己洋溢在幸福的海洋之中。然而他瞬间就醒了。
“泽哥,我娘和虎子病重找他借了十两银子,但是他们欺我不识字,字据上写了我借了一百两银子。”
“字据呢?”赵泽对身下的李存仁咆哮着。
管家李怀见机立马递上了字据。
“把他撕了。”赵泽红着眼吩咐张忠。张忠立马上前打算接来就撕。
“慢,张忠兄弟。”张忠都快接到借条的手,缩了回来,错愕的看着赵志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