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涛,你别。”
“沈茜,你是和你那个连你手都不敢牵的男朋友林言呆久了,和我在一起还别扭起来了?”
“...提他干嘛?”
“怎么?他就这么让你满意,我还不能提他?”
“当然不是,林言算什么东西,就连他爸都是在你爸手下讨口饭吃,和烂泥一样,怎么能和你比?”
“要是早点遇见你,我连看都不会看林言一眼。”
“哼,这还差不多...来,自己坐上来。”
“...嗯。”
林言站在女友沈茜的出租屋外。
房门后不堪入耳的话音伴着阵阵嘲弄,宛若一把冰冷尖刀,狠狠刺穿他的耳膜,让他脑袋一片空白。
心脏仿佛在这一刻被绞的粉碎。
今天是他和沈茜相恋的第一百天。
为了给沈茜一个惊喜,他早早向学校请假,在室友徐毅的陪同下去市中心的网红甜品店排了整整一上午的队,用将近半个月的生活费买了一块沈茜最爱吃的冰淇淋蛋糕。
可当林言提着蛋糕来到来到沈茜在校外租住的公寓门外时,听到的却是她和别的男人的污秽声音!
甚至还将他比作一滩烂泥,肆意嘲弄。
林言双拳紧握,指节苍白。
“...林言,你别冲动!”一旁的徐毅深吸一口气,拉住林言:“屋里那人可是杨涛,你得冷静!”
杨涛,云州大学大三学生,林言和徐毅的学长,因为出手阔绰,在系内小有名气。
他的父亲在云州规模最大的老牌企业腾京集团担任高管,是云州上层社会里赫赫有名的权贵大佬。
而林言的父亲林振业,只是杨启华办公室里的一个小职员。
徐毅此时只觉得焦头烂额。
他陪林言过来,本意是想帮林言促进感情,争取早点让这两人修成正果,可谁成想,竟然撞上了这档子事。
哪怕徐毅不是当事人,在听到房间内两人的污言秽语后都是控制不住的怒从心起,只想冲进去给他妈的两拳,更何况林言这个沈茜名义上的男朋友。
但房间里的人是杨涛。
徐毅就算再来气,也必须保持理智,劝林言冷静。
林言还有个妹妹在上中学,一家四口日子过得拧巴,全靠林父这个顶梁柱撑着。
一旦林言今天盛怒之下把杨涛给动了,那林父明天必然会被公司辞退,一家人也将失去收入来源。
房间内的声响逐渐平息,房门咔哒一声,从内推开。
透过门缝,隐约能看到沈茜正背对着门口坐在床边,整理着身上凌乱的衬衫。
就连那件衬衫,都是林言买的。
杨涛叼着一根未点燃的香烟慢悠悠的从门后走出,还没迈出一步,就看到了林言和徐毅。
他先是一愣,旋即嘴角一勾,脸上没有半点被撞破后心虚:“这不是林言么?怎么,屋里的动静,都听见了?”
“...杨涛!”几乎是见到对方的一瞬间,林言的理智就被愤怒吞没,冲到杨涛面前。
“滚!”杨涛眉头一拧,伸手抓住林言衣领,用力反手将林言推了个趔趄,狠狠撞在楼道栏杆上。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对老子直呼其名?”
他整整衣领,淡漠看向林言。
“都听见了也好,省的老子再单独找你浪费时间。”
“你...!”林言怒视杨涛,气的浑身发抖。
“不服?”杨涛嗤笑,视线落到林言手里的冰淇淋蛋糕上:“不错,还知道给我和小茜带件礼物。”
“可惜这种网红蛋糕档次太低,扔给我家的狗吃还差不多,放在我面前,就是掉档次。”
他抬脚踩下,把蛋糕踩得稀烂。
浓烈的愤怒几乎让林言双眼喷火,如果不是有徐毅死死按住,他恨不得和杨涛拼命!
“看给你气的。”杨涛弯下身子,玩味的拍拍林言的脸:“何必呢?”
“我和小茜一见钟情,发生关系到现在,少说也有两个月。”
“而你呢?”
“仅仅只是牵过小茜的手?”
话音至此,杨涛面露嘲弄,伸手对着房间内招了招。
刚刚穿好衣服的沈茜乖巧走出。
她小脸泛红,长发不整,见到林言的第一眼先是微微慌乱,但在看到身旁的杨涛后,就安下心来。
再次看向林言的视线里,没有半点亏欠,只有目视可见的浓烈鄙夷与嫌弃。
林言死死攥紧手掌,指甲都要刺进掌心。
记忆中的沈茜,总是安静坐在他的身边,两人间的关系纯如白纸,哪怕只是牵手都小心翼翼,轻触即止。
可此刻,她就这样带着**过后的余韵站在杨涛身旁,冷脸看着他,如见小丑。
“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这段时间对小茜的照顾,不然我们也不会有那么多时间共处。”杨涛继续说着。
林言心中一疼。
沈茜总是很忙,忙到没时间买饭,忙到顾不上功课。
为了照顾好她,林言风里来雨里去给她端饭递水,通宵准备知识点和笔记,一点一点的帮她赶上学业。
云州的冬天没有暖气,空调的热风也吹不散出租屋里的冷,那时林言每次见她都会多带一件外套,焐热了包在她身上,帮她复习完就离开。
可直到现在林言才知道,沈茜的忙,竟是忙着陪杨涛。
“杨涛,人在做天在看,你早晚遭报应!”哪怕是强压着理智的徐毅此刻都被气得不轻,忍不住骂道。
“报应?”杨涛轻蔑一笑:“是凭他?还是凭他那每月只有千百八块死工资的爸?”
“不过是在我家讨食的狗,还想翻天不成?”
听到这里,林言再也抑制不住情绪,猛地挣脱徐毅,抬手一拳砸在杨涛脸上!
毫无防备的杨涛被打了个趔趄,难以置信之余,眼中也多了一抹凶性:“你敢对我动手?”
不等林言再抬出一拳,他反手抓住林言,猛地一甩,将林言狠狠砸在一旁的墙壁上,发出低沉闷响。
林言只觉得后脑一痛,眼前一黑,身子无力的晃了两下,倒了下去。
杨涛摸了摸肿起来的半边脸,冷笑一声:“林言,我告诉你,用不了三天,你家就完了!”
“到时候,我等你跪下来哭着求我!”
话落,他揽过沈茜,转身走回房间,重重关上房门。
徐毅慌张扶起林言,晃了晃:“林言,你醒醒!”
耳畔隐约传来的呼喊让林言微微皱眉,他稍稍用力,睁开眼睛。
顷刻,一股庞大的回忆陡然从脑海深处浮现,几乎要撕裂他的脑袋!
“吓死我了,你没事吧?”徐毅见林言苏醒,长出一口气,关心问。
林言摆摆手,等到回忆淡去,脸上尽是难以置信。
他竟然重生了!
带着十五年后的记忆,重生到了自己过去最痛苦的时刻!
简单理清现状,林言脸色突然一变,猛然起身:“不好,家里出事了!”
他顾不上徐毅,也顾不上房间内的沈茜和杨涛,快步下楼跑出小区,拦下一辆出租,向家里赶去。
坐在车上,林言陷入回忆。
记忆中,他们一家人的生活虽然谈不上富裕,但也算是平静安宁。
可即便是这小小的安宁,也被杨涛和杨启华父子两人亲手碾碎!
在杨启华担任腾京高管的数年间,他利用职务之便侵吞集团资产数千万,造成的损失成倍累计。
因为腾京是老牌企业,规模庞大,底蕴雄厚,几年间,他的龌龊行径从未被人察觉。
直到最近,腾京董事洗牌,管理层调整。
杨启华无法掩盖越来越大的窟窿,为了自保,他把一切都推到了林言父亲,这个兢兢业业的办公室小职员身上!
在他全力运作下,林父无比荒唐的成为了侵吞集团千万资产的罪魁祸首,只差一点证据,林言一家就会成为杨涛一家的替死鬼!
杨涛为了帮上杨启华,让林言的女友沈茜背叛,并用乖巧伪装骗取林父林母信任,使他们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签下伪造的罪证合同。
也就在今天,林言撞破两人**的同时,杨启华安排的地痞无赖暴力砸开房门,冲进林言家中!
他们以林言的妹妹林雪作为要挟,逼迫林父签下一份如认罪书般的认责协议,生生背上数千万的债务和损失!
林父一度想以死自证清白,但却放不下林母和两个孩子,只能咬牙扛下一切。
他们一家背着污名,找不到像样的工作,在腾京不分青红皂白的步步紧逼下,林父只能去做最苦最累的体力活维持生计,偿还债务。
不过短短两年,身板硬朗的林父就积劳成疾,曝尸在还债路上。
他闭眼时的最后一句话,是对不起林母,对不起孩子。
噩耗使心力交瘁的林母猝然病倒,本就憔悴的身体雪上加霜,与药为伴数年,在病床上溘然离世。
最后留在那双一向温柔的双眼里的,是抹不去的深深遗憾。
就连林言的妹妹,在之后也因为一场人为的事故遭到重创,落下残疾后不知所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短短二十多年人生走过,最后陪伴林言的竟只剩绝望。
他万念俱焚,背井离乡,抱着死志走入混乱的中东战场,却在生死之间获得了一份足以逆天改命的机缘。
命运仿佛给林言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从命悬一线到凶名震世,从重伤垂死到医术通神,林言用了整整十年。
可当他真正走上巅峰时,身旁却早已空无一人。
结束回忆,林言深吸一口气。
上一世,他半生时光都是孤身一人,与绝望为伴。
而现在,他既然有幸带着十五年后的记忆重新归来,那曾经发生在他家人身上的惨剧,便绝对不会重演!
杨涛和沈茜今天给他的羞辱,他会加倍讨回。
而眼下最重要的,还是爸妈的安危。
出租一路疾驰,最终在林言记忆中的老旧小区门前停下。
林言下车,沿着熟悉的小路来到单元楼下,还没等走进去,迎面就见到了住在他家隔壁的大娘。
“小林!你快去叫人!”
大娘慌不择路,见到林言,急忙喊道。
“那些人,那些人已经带着棍棒冲进你们家了...”
轰!
惊慌失措的大娘一句话还没说完,就是有一道突如其来的巨响轰然炸开!
只见半米高的精致陶瓷花瓶从六楼径直砸落,狠狠摔在地上,顷刻四分五裂!
“不想死就躲远点,别在这家丧门星附近晃荡,命贱!”
六楼窗边,一名地痞模样的青年探出头,不怀好意的狞笑道。
那是林言家的窗户。
而那个花瓶,则是林言爷爷去世前,再三叮嘱要保存好的东西。
曾经林言回家时,林父已经签下认责协议,冲进家里的地痞也在留下满屋狼藉后离去消失。
一并消失的,还有这件花瓶。
林父说花瓶是被他卖掉了。
也是因此,在林言功成名就后,为了找回家人的回忆,曾辗转世界各地拍卖场,甚至不惜开出天价悬赏想要找到这件花瓶。
但最终却一无所获。
望着一地碎片,林言手指收拢,眼中寒光毕露。
“小林,你没伤到吧?”惊魂未定的大娘匆忙上前,担心问。
林言摇头。
“没事就好。”大娘长出一口气,急忙道:“你快去叫物业来帮忙,那些人想对你爸妈动手!”
“没事。”林言拍拍大娘,直接走进楼道。
“小林,你别冲动!”大娘顿时慌了:“领头的那个,可是虎爷啊!”
虎爷。
这个名字,林言记得清楚。
在云州老城一带,没有人知道虎爷的真名,但却没有人不清楚虎爷的凶名。
他身手恐怖,性格狠辣,黑白通吃,还有一些了不得的背景。
哪怕是一些小有名气的企业主见了他,都会笑脸相迎,买他几分面子。
更不用说毫不起眼的林言一家。
当初强逼林父签下认责协议,在杨家授意下逼着林言一家走上绝路的人,就是他。
只不过现在,这位虎爷在林言眼中,已经不足为惧。
他的软肋,林言都了如指掌,无比清晰。
林言没有停顿,迈步上楼。
大娘站在楼下,急的不知所措。
六楼。
原本温馨的小家,此刻阴沉压抑。
虎爷大剌剌的坐在沙发上,单薄的短袖遮不住他粗壮的肌肉和令人心悸的狰狞刺青。
跟着他一起来的小弟们随意坐在客厅四处,只有林父林母站在客厅中间。
满眼愤怒,却无法开口。
“林先生,签了吧。”
虎爷弹了弹手上的协议,放在茶几上,推向林父。
“...我根本没做过对不起公司的事情!”林振业沉声道。
“我知道。”虎爷不以为意:“你入职腾京以来兢兢业业,业绩出色。”
“可这又有什么用呢?”
“杨总既然说挪用公司款项这件事是你林振业做的,你林振业就必须做过。”
“你...欺人太甚!”
“这是事实。”虎爷摇摇头:“我已经把协议带来了,你觉得你还有的选?”
“姓林的,我们虎爷愿意和和气气的和你谈,那是给你面子。”坐在窗口的地痞青年开口嘲笑道。
“怎么,你还打算宁死不签,想和杨总掰手腕?”
客厅内顿时响起一片哄笑。
虎爷摆摆手,继续道:“林振业,你有老婆有孩子,选择妥协对谁都好。”
“要是不自量力的强撑着,下场可难看的多。”
“这点事,你总该掂量的清吧?”
林振业胸口起伏,想要怒骂,却无法张开喉咙。
“我记得你女儿还在上中学?”
虎爷视线扫过客厅,最终停在了窗边不远处的全家福上。
靠在窗边的地痞青年会意,立刻拿起那张全家福,来到虎爷身旁。
虎爷接过全家福,幽幽道:“成华中学,是吗?”
“虎爷,成华可是我们的地盘。”那名地痞眼前一亮,立刻道:“要真是这样的话,兄弟们还能去‘关照关照’这个小姑娘!”
“嗯。”虎爷点头:“毕竟中学,可是关键时期。”
林父林母气的浑身发抖!
成华中学,是云州市内学费最低,教学风气最差的一所中学。
当初为了省钱给林言上大学,成绩优异还懂事的林雪背着家人,自己带着学费去成华报了名。
虽然入学后她成绩依然出色,但在那所三教九流的混乱学校里却显得格格不入,时常会遭到孤立和欺负,可她从来都没和家里人说过。
对林父林母而言,林雪是最让他们心疼的孩子。
虎爷这漫不经心的威胁,就如同用一把尖刀狠狠**他们的心口,毫不留情。
“你们这么做,就不怕遭报应吗!”
林振业忍无可忍,愤怒质问。
“报应?”虎爷闻言,嗤笑出声:“这是拿钱说话的时代,报应这种东西,三岁小孩都吓不到。”
“能为杨总背下这个罪名,也算是你的荣幸。”
“协议签下之后,说不定杨总也会出于同情,施舍给你一点帮助。”
“这可是你们最后的机会,要是再不做把握,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虎爷抬起手中的全家福,脸上表情逐渐阴狠。
林振业双拳紧握,死死咬牙。
良久。
他深吸一口气,闭眼低下了头。
“...我签。”
顷刻之间。
这个刚刚还站得笔直的中年汉子,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精气神,竟是透出一身的苍凉老态。
“拿笔!”虎爷拍手,得意冷笑。
也就在这时。
林言推门而入。
众人的动作都是一顿,循声看去。
“...小言?”林父林母愣住:“你怎么回来了?”
时隔多年,再见到眼前的爸妈,林言的视线里也是闪过一抹暖意,但现在不是怀念的时候。
他没有回答,目光平静的扫过被打砸到一片狼藉的客厅,最终停在那名刚刚靠在窗边扔下花瓶,不停讥讽的地痞青年身上。
虎爷打量了林言两眼,嘴角一挑:“原来是林先生的儿子,不错,小伙子很精神...”
他话到一半,林言突然动身,迈步来到那名地痞青年面前,一拳砸下!
嘭!
低沉闷响骤然炸开。
地痞青年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只觉得额头一炸,脑袋一片轰鸣。
紧跟着,林言凌厉出手,按住对方的手腕,用力一拧。
咔嚓!
伴着骨骼错位的清脆声响落下,地痞青年的手腕赫然扭曲!
“啊!”剧烈的疼痛让他瞬间清醒,撕心裂肺的惨叫出声!
四散围坐的虎爷小弟们脸色骤变,立刻起身,压抑视线直指林言!
“手贱,就别用了。”一片森然下,林言面色如旧,淡漠开口。
虎爷挑起的嘴角逐渐僵硬,话到一半,戛然而止,目光冰寒。
他在云州盘踞了整整五年。
哪怕是最初无名无势时,都从未有人敢当面动他的人,打他的脸!
而现在,林言一个小小的学生,竟然也敢不把他放在眼中?
林父林母也是让眼前的惊变吓了一跳,想要阻拦,却已经来不及了。
“林振业,你可真是有一个好儿子啊。”虎爷幽幽开口。
林父神色骤变,匆忙道:“...虎爷,我孩子他不懂事...他...”
“够了!”虎爷冷喝打断:“立刻把认责协议给老子签了,老子可以留他一条狗命!”
“之后,我们再慢慢算账!”
林父脸色惨白。
林母满脸慌乱,想要护住林言。
“别担心。”林言拍拍林母的手。
他转身从林父手中拿过认责协议书,随后轻飘飘的扔在茶几上。
“这份协议,我们不签。”
虎爷双目眯起,阴沉的脸上多了一抹愤怒狞笑。
“不签?”
“小东西,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
“赵成虎。”林言面不改色,语调平静:“只是在云州龟缩了五年,你的胆子就又回来了是吗?”
“五年前,留了你和你主子一命的人是谁,你不知道是吗?”
虎爷脸上的阴沉骤然僵滞!
寥寥两句,宛若一杆重锤狠狠砸进他心口,让他眼中控制不住的升起层层骇然!
云州临市是海城,海州省省会。
五年前,还叫赵成虎的虎爷,是海城顶级豪门韩家的保镖,负责保韩家四少周全。
但豪门争权残酷至极,得势的韩家大少赶尽杀绝,设计出一场‘意外’,将韩家四少和韩家老家主一并坑害成植物人!
同行的韩家保镖全部遭到灭口,唯独虎爷不知为何被留下一命。
那夜,劫后余生的他不敢深思,连夜奔逃到云州,在老城区隐姓埋名,做起地头蛇的勾当。
虎爷清楚韩家在海州省内手眼通天,一旦让韩家大少得知目睹惨剧的他还活着,必然会来取他性命。
五年来,虎爷不敢透露半点风声,只敢小心翼翼的派人去海城试探,所幸一直都没事发生。
他自认这一切隐秘已经烂在心里,不会再有别人知道。
可现在,竟然被眼前的林言轻易点破!
虎爷深吸两口气,强压下惊骇,冷静下来。
他从未见过韩家大少,但却可以肯定那绝对不是林言!
如果林言一家真的是豪门中人,背景滔天,那又怎么会被与之相比根本不值一提的云州杨家肆意羞辱?
想到这里,虎爷心头戾气渐起。
就算林言知道这件隐秘又怎么样?
这小子不过是个学生,一个学生想要口头威胁到他?
可笑至极!
“小东西,你站在这里,真以为只靠嘴皮子,就能吓退我不成?”虎爷森然反问。
立在客厅周围的小弟们纷纷会意,打量着林言清瘦身形,先后残忍冷笑,仿佛已经见到了林言被打成半死不活的废人一样。
一瞬之间,客厅内的温度仿佛骤降,令人心中生寒。
但林言却没有受到影响。
他笑了笑:“不然呢?”
“三年前,你挑拨离间,让老城区另外两个地头蛇窝里斗,最终两败俱伤,被你赶出云州。”
“可惜,仅用两年,他们就在临市东山再起,成了你的心腹大患。”
虎爷表情一僵。
林言说的一字不差。
他自认这件事做的隐秘,即便那两人东山再起,也照样被蒙在鼓里。
但林言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思索间,虎爷脸上横肉一抽,隐隐意识到了林言的意思。
这小子话里透出的,并不是字面上的威胁,而是更深的了解。
了解他的所有隐秘!
了解他做过的一切!
但这怎么可能?
虎爷无法相信。
然而林言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你不敢离开省内,是因为海城还有和你有关的人。”
“迫于五年前的经历,你不敢相认,只能躲在暗处接济。”
“你!”虎爷双目圆睁!
当年,他有一个怀了孕的女朋友,即便他之后逃离海城,杳无音信,女人还是生下了那个孩子,独自抚养。
隐姓埋名的虎爷害怕母女二人遭到牵连,所以不敢相认,只能留在海城临市,暗中照顾着两人的生活。
而这件秘密,除了他以外本该无人知道!
“我清楚你的一切。”林言冷笑,视线落到虎爷肩膀下:“这是你的旧伤,至今仍未完全痊愈。”
“而你最不擅长的,则以命相搏的近身争斗。”
话音未落,林言手腕急转,瞬间卡住虎爷的喉结!
虎爷甚至都来不及做出反应!
即便现在的林言身体素质一般,但上一世的拼杀经历早已浸透到他的骨子里,仅凭技巧,也足以要了虎爷的命!
“住手!”
“小子,你找死!”
见林言突然动手,立在客厅内的小弟们瞬间暴起,挥舞棍棒就是要冲来。
但还没等他们把橡胶棍挥下,虎爷就猛地开口呵斥:“都他妈给我住手!”
小弟们瞬间僵住,不知所措。
虎爷没有继续多说,而是对上了林言的眼睛。
那根本不是一个学生能有的眼神!
平静的视线里,藏着森然冰冷,如同注视一件死物。
哪怕是在五年前,留了虎爷一命的那个杀人凶徒,都不及此刻林言的目光令人心悸!
这一刻,虎爷再也绷不住脸上的狰狞,心中的恐惧如潮涌出!
这小子哪是什么学生!
虎爷根本想象不出来,林言的背后到底牵扯到多大的势力,才能把他调查的如此透彻。
仿佛他这几年所经历的一切,都被林言冷眼旁观,尽收掌中一般!
更令他畏惧的,还是林言这如此纯熟的搏命技巧,以及眼中透出的森森杀意。
这根本不是这个年纪的普通学生所能拥有的!
这一刻,一向凶戾的虎爷,怕了。
“虎...虎爷...”
小弟们愣在场上,半晌,忍不住开口。
在他们看来,虎爷身板健硕,不可能被林言一个学生控制住,况且他们还人多势众。
只要虎爷一句话,他们就能把林言一家打的跪地求饶。
但虎爷的回答,却让他们大跌眼镜。
“滚出去!”
小弟们面面相觑。
“给老子滚出去!”
虎爷再次冷喝!
见虎爷动了怒,小弟们不敢停留,纷纷离开。
偌大客厅,只剩林言,虎爷,还有林父林母四人。
“道歉。”
林言松开虎爷,平静开口。
虎爷脸色发白,喘着粗气,看着眼前的林言一家,目光挣扎片刻,便低下了头。
不管眼前的林言到底是什么身份,刚刚林言所展露出的一切,都已经足以说明林言远非他这个小人物所能招惹。
“两位,对不起,今日是我唐突了。”
“家中所有的损失,我都会承担。”
虎爷低头道歉。
“这...”
林父林母站在原地,张了张嘴,一时回不过神来。
那个刚刚还压得他们抬不起头的虎爷,竟然向他们道歉了?
林言静静看着这一幕,没有多说什么。
虎爷的所作所为,不是两句道歉就能带过的,只是现在当着父母的面,林言不想再做出什么让两人无法接受的事情来。
简单安抚完受惊的父母,林言带着虎爷下了楼。
眼下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
杨启华在派虎爷前来逼迫林父签下认责协议的同时,已经在公司董事层上报,联合公司法务准备完起诉材料,递交法院!
董事会上问责时的千夫所指,让林父受尽污蔑!
随之而来的败诉,更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林言一家背着罪名,征信与档案都受到污点影响,工作单位纷纷拉黑,亲戚不是给他们白眼,就是纷纷疏离。
一家四口,举步维艰。
原本精干硬朗的林父,更是一夜白头,憔悴不堪,以至于之后积劳成疾,猝然离世。
林言轻吸一口气。
杨启华身居高位,早已是条老狐狸。
他自认高高在上,不把林言一家当人,但却不知死穴早已暴露在林言眼前。
无比清晰!
...
腾京大厦。
这栋足有三十层的办公大厦,曾经一度是云州市中心的地标建筑。
站在顶层俯瞰,便是云州最繁华的商圈。
二十七层,行政总监办公室。
杨启华靠在柔软奢侈的沙发内,面前泡着一杯香气四溢的英伦红茶。
恰在此时,电话响起。
“谁?”杨启华问。
“是我。”虎爷声音传来。
杨启华脸上立刻多了一抹笑意:“原来是虎爷。”
“这么看来,认责协议书是不是已经办好了?”
“抱歉,杨总。”虎爷沉默片刻,道:“我这边出了点意外,协议书一时半会是送不过去了。”
“怎么回事?”杨启华皱眉。
“地盘出了点问题,抽不开身。”虎爷回答:“杨总,这件事还是先放放吧,那家点子似乎也有点硬,不好拿捏。”
杨启华双目轻眯,沉默片刻:“...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他长身而起,漫步来到宽大落地窗边,脚下如踩繁华街景。
不好拿捏?
杨启华不以为意。
在他眼里,林振业一家不过是最不值一提的市井贱民,如果不是选中了林振业做替死鬼,他甚至都不会记住这个名字。
他拿出手机,拨通电话。
“把起诉材料准备好,两天内,我要见到法院传票送到他们手里。”
赵成虎挂断电话,看向林言。
“我已经通知了杨启华。”
“...不过,他好像并没有要收手的意思。”
林言点头。
“那你...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赵成虎犹豫片刻,问。
他现在想的明白,站在林言的角度,他的所作所为几乎是把林言一家逼上绝路,远不是道歉就能解决的。
想要取得林言原谅,从轻处置,只能摆正态度,放低身段。
“我自有办法。”林言平静道。
虎爷忍不住皱眉。
听林言的意思,似乎并不打算借用他背后的庞大势力,而是要直接对杨启华动手?
这现实吗?
杨家在韩家这种顶级豪门面前确实不值一提,但在普通人面前,杨家已经足以算得上是一尊大鳄。
林言虽然有点技巧,但仅凭自己,又怎么可能扳倒杨启华?
“开车带我去济仁堂。”林言道。
赵成虎闻言,更加疑惑。
济仁堂是云州首屈一指的中医诊所,在里面坐诊的,是有‘神医’之称的云州中医代表,吴济生。
能被济仁堂接待的,只有上层名流。
只是...林言去这里干什么?
赵成虎也没敢多问,快步带着林言上了他的黑色别克车。
...
腾京大厦。
杨启华放下手机,视线转到宽大办公桌的日程安排上。
也就在这时。
办公室门外传来了女秘的声音:“杨总,您明天在云海盛庭的设宴预约已经安排好了。”
杨启华淡淡应下。
明日的晚宴对他而言十分重要,因为宴请的对象,来自省城韩家。
云州新城区最近公布了一条地块开发项目的招标消息,位置正处商圈中心,开发前景极佳,一时不少企业蠢蠢欲动。
这其中,就包括腾京和韩家。
因为近年来云州城区的重新规划开发,涉猎地产的腾京作为本土企业首当其冲,单是重点开发项目就先后拿下三个,且有一项即将完工。
而这次的招标项目可以提供的利益极其庞大,腾京一旦拿下,必然会获得丰厚回报,所以不可错过。
可先前的多线拿地,导致现在腾京手中可调用的资金对这种级别的开发项目而言谈不上充裕,在同为竞争对手的韩家面前,唯一的依仗就只剩下在云州本地的影响力比韩家稍大一些。
也是因此,前段时间杨启华代表腾京提前和韩家进行了交涉,希望能就这个重点项目达成合作,只差明晚面谈。
只要合作促成,后续项目所带来的庞大利益就可以直接拔高他在集团董事会内的地位,顺便还能提供一笔可观的流动资金。
到时杨启华只需随意动用一点人脉和手段,就可以借这笔资金轻易做出一份完美的栽赃假账,让林振业挪用资金一事彻底坐实。
哪怕林振业没有签下认责协议,甚至面对司法调查,也都无需担心。
想到这里,杨启华勾起嘴角。
那份认责协议,是他看在林振业在他办公室工作多年的份上,留给林振业的机会。
如果林振业甘愿签字顶罪,就算是讨了他的欢心,或许他还会施舍一点帮助。
但可惜,现在看来,这种市井贱民并没有享受这个机会的福气。
他也没必要刻意在这种小角色身上浪费太多精力,等和韩家的合作促成之后,他只需要算清利益,就可以顺带安然脱身。
“听说这次起来云州的,是韩家那位容貌和能力都颇为出色的千金。”
“姿色倾城,艳绝一时。”
“可惜我已经过了寻欢作乐的年纪,不然...”
杨启华顿了顿。
“...这次晚宴,就带着小涛去见见她吧。”
...
黑色别克一路疾驰。
赵成虎眼角的余光不时瞥向副驾驶的林言,欲言又止。
半晌,他还是按耐不住心中的疑惑,问:“林...先生,您到底是什么人?”
“我?”林言看了一眼赵成虎,嘴角一挑:“我说我的身份在韩家之上,你信吗?”
“哈哈...您说笑了。”赵成虎尴尬笑道。
要是林言说他和韩家有关联,赵成虎现在倒是不疑有他。
但说在韩家之上,那纯粹就是无稽之谈。
韩家可是老牌豪门,哪怕因为夺权日渐衰落,也依然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庞然大物。
林言年纪轻轻,能有一身杀人技巧已经算是极限,又怎么可能在韩家之上?
看着赵成虎的神色,林言并没有多做解释。
在他功成名就后,有不少势力都用尽谄媚,想要得到他的青睐与庇护。
韩家,就是其中之一。
那时韩家的夺权早已尘埃落定,最终坐上家主之位的既不是早早得势的韩家大少,也不是一直隐忍的韩家二少。
而是一直游离在争权之外的韩家三小姐。
韩妃。
想到她,林言垂下眼帘,心中略感惋惜。
不多时,赵成虎停下了车。
“林先生,济仁堂到了。”
林言下车。
离开前,他幽幽道:“那件被你手下砸碎的花瓶,我希望你能把它修复好,不管你用什么手段。”
平静到不起波澜的语调和视线让一向以凶戾著称的虎爷浑身一颤,心底莫名生出一层寒意,惊悸之余,只想把那个手贱的小弟打死。
他不敢推脱,匆忙应下。
时间推移。
一辆白色宾利穿过车流,缓缓停在路边。
车门打开,以一名年轻女人为首,三名西装男人紧跟着下车,走向不远处的济仁堂。
济仁堂内。
一名店员正坐在柜台后,煞有其事的在手机聊天群里炫耀着他见过的云州名流。
直到一道低沉男声响起。
“吴神医在吗?我们找他。”
店员抬头,面露不悦。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精悍的西装男人。
“你是什么人?”店员不耐道:“来济仁堂,要提前预约,这是规矩。”
“这里不是路边诊所,吴神医也不是三流医生,不是你这种不懂规矩的暴发户能呼来喝去,直呼其名的。”
“小子,我劝你说话客气一点。”精悍男人目光一沉,声音转冷。
店员闻言,直接笑出声来:“怎么,你还能一句话就让我失业不成?”
“你是在...”精悍男人呵斥开口,但话到一半,就被身后的人拦下。
“抱歉,没有预约确实是我们的疏忽。”
悦耳话音落下,一名女人迈步走来。
她一身简装,但从质感就能看出价值不菲,即便款式单调,也足够将姣好身材勾勒的淋漓尽致。
波浪长发散落在身后,脸颊弧线近乎完美,白皙脸蛋上,墨镜遮住了半张面容,只有莹润红唇曲线微翘,似乎能勾人心魄。
“如果吴神医有时间,请告知他我们在碧水华庭七号别墅,劳烦他联系我。”
女人轻笑开口,伸出纤细手指,将一张名片递给了小店员。
面对眼前的女人,原本态度不好的店员只觉得心跳加速,一时竟连个不字都说不出口。
他接过名片,怔怔点头。
女人满意一笑,带着同行的精悍男人离开。
直到背影消失在店员的视线里,他才勉强回过神,低头看向手中的名片。
简洁的名片上,印着纤细的名字。
韩妃。
...
“小姐,以您的身份,就算让我直接把那吴神医给抓出来,都是理所当然,为什么还要对他们客气?”
精悍男人跟着女人走出济仁堂,忍不住问。
“陈旭,我们不是来寻仇的。”韩妃轻轻摇头:“爷爷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允许再拖下去了。”
“如果这位吴神医真的有能力治好爷爷,我们断然不能得罪他。”
“可他们这态度也太...”陈旭皱眉,欲言又止。
“无妨。”韩妃摆手:“不早了,我们先回去...”
话到一半,她脚步突然一顿。
不远处,白色宾利旁正站着一个年轻男人。
林言。
迎着韩妃的视线,他轻轻一笑,目光深处似有万千感慨流转而过,最终汇成一道温和话音。
“...好久不见。”
韩妃从来没有见过林言,但不知为何,林言却给了她一种两人早已相识数年的熟悉感。
一旁的陈旭拧起眉头,迅速做出反应,想要上前赶走林言,但却被韩妃拦下。
她微微偏头,饶有兴趣的看向林言:“你在和我说话?”
悦耳话音让林言从回忆中挣脱,他摇摇头:“没什么,是我说错了。”
有那么一瞬,眼前的韩妃和林言记忆中的倩影逐渐重合。
唯一不同的是,此时她身上还没有那道由脸颊开始,穿过脖颈一直延伸到胸口的狰狞疤痕。
“既然没什么事,那就赶紧让开。”
陈旭拉下脸,冷冷道。
林言无视陈旭,向韩妃开门见山道:“我可以救回你爷爷。”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停滞。
韩妃轻轻挑眉,嘴角勾起一道优雅弧线:“小弟弟,你知道我是谁吗?”
“海城韩家三小姐。”林言并没有和韩妃开玩笑的意思,直接回答。
“看来是有备而来。”韩妃有点意外的点了点头:“既然你知道我是谁,那就更应该清楚我爷爷的情况有多棘手。”
“他所患的重症,就算是以海城韩家的人脉和地位都束手无策,年纪轻轻的你,又是哪里来的自信可以说救回他?”
“没人比我更清楚你爷爷的情况。”林言平静道:“能治好他的人,也只有我一个。”
“除了我,谁都不行。”
“胡言乱语!”陈旭打断林言,冷喝出声。
“老家主长睡不醒至今已有五年,期间辗转国内外多家医疗机构,就是最尖端的现代医疗设备都探查不出病因!”
“你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孩,也敢口出狂言说了解?”
“就算是你们云州的吴神医,站在我家小姐面前,都没胆子这么夸下海口!”
“我说的是事实。”林言淡淡道:“至于吴神医不敢,是因为他没有那个本事。”
五年前,韩家夺权让韩老爷子和韩家四少横遭不测,长睡不醒。
伤势最重的韩家四少,几乎没有治愈可能,只能依赖机器活命。
而老爷子则相对较轻,经过医院的多方努力,逐渐有了恢复意识的征兆。
这恰恰是韩家大少最不想看到的。
于是,他给老爷子下了一种无法以现代医疗手段检测和治愈的奇毒。
本就虚弱的老爷子根本经不起毒性摧残,身体状况急转直下,不仅无法恢复意识,就连性命都岌岌可危。
为了治好老爷子,韩妃辗转多地,毫无收获。
直到遇见林言。
可惜那时老爷子已经油尽灯枯,就算林言手段通神,也难以赋予他新的生机,只能在祛毒后让他恢复意识,清醒走完人生最后一程。
现在林言选择提前找上韩妃,一切都还来得及。
只要韩妃点头,他就有把握完全治愈韩老爷子,而后借助韩家人脉,将刀刺进杨启华的死穴。
至于那个吴神医,只不过是个靠着窃取上京名医古方进行炒作,趋炎附势的庸医而已,论起医术,远不及林言的万分之一。
然而林言的实话实说,听在此刻陈旭的耳中,就是一派胡扯。
他冷哼一声,只当林言是个弱智,懒得和林言争辩,浪费时间。
“小姐,我们走吧。”
韩妃点头,也没把林言的话当真。
“小弟弟,如果对中医有兴趣,那就好好学习。”
临走前,她拍拍林言肩膀,轻声笑道。
“就当是为了韩晨,你也该把握住这个机会。”林言轻叹一声,抬眼看向韩妃。
平静视线深处,有遮掩不住锋利锐芒,带着淡淡的复仇意味。
“现在站在这里的我们,目的多少有些相似。”
韩晨是韩家四少爷的名字,也是韩妃的亲弟弟。
一向对权力没有兴趣的韩妃,正是因为韩晨的横遭不测,才决定卷入争权,为弟弟复仇。
韩妃动作停顿,侧目看向林言,只一眼就收回目光。
她没有做出回答,头也不回的坐进白色宾利。
白色宾利的发动机发出阵阵嗡鸣,向着远处驶离。
林言立在原地,没有阻拦。
可就在下一刻。
毫无征兆的,白色宾利猛然刹车。
车门打开。
韩妃迈步走下。
隔着黄昏街景,她摘下遮住半张面容的墨镜,与林言远远对视。
精致容貌宛若绝美画卷徐徐展开,在一片暖色的映照下熠熠生辉,百般难描。
那双撩人心魄的眼睛里,闪烁着和林言先前一样的神采。
“上车。”
韩妃遥遥开口。
林言挑起嘴角,迈步上前。
...
吴神医优哉游哉的返回济仁堂时,已经接近六点钟。
“明天的日程安排好了吗?”
他靠在宽大沙发上,漫不经心的向着店员问。
“您明天的预约已经规划好了。”店员赶忙道,说完,他顿了顿:“不过吴神医...下午您不在的时候,铺子里来了一位新客。”
“新客?”吴神医不耐烦道:“这种事也用和老夫汇报?”
“不是...只是那位新客留了名片,说您如果有时间,可以联络她。”
“什么?”吴神医眉头掀起:“让老夫联络她?”
“是的...”店员小心翼翼:“她还留下了地址。”
“呵呵,好大的架子。”吴神医直接冷笑出声:“怎么?这是想让老夫登门拜访不成?”
店员不敢开口。
吴神医在云州已经算是半只脚踏进上流社会顶层的人,从来都只有别人登门拜访他的份,没有人敢让他登门拜访过。
如果不是那个把名片交到店员手里的女人美的实在是勾神夺魄,店员就是胆子再大,也不敢把一切都如实告诉吴神医。
“把名片拿过来,我看看。”
店员赶忙将名片递到吴神医手中。
吴神医随意看了一眼,就是面露不屑:“名片做的这么简单,要么是名不经传的小角色,要么就是...”
话到一半,他突然看清了名片上的名字,不屑话音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惊骇!
“韩...韩妃!”
“这不是省城韩家的三小姐吗?”
吴神医几乎是一瞬间就认出了韩妃的身份,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他在云州确实小有身段,但在省城韩家面前,这点身段就是不值入眼的小打小闹,和小孩没什么区别。
更何况是在堂堂韩家的千金小姐面前!
如果吴神医能借着这个机会和韩家搭上关系,那他的声名势必会更胜一筹!
到那时,别说是云州,就是整个海州省内,都将有他吴神医的一席之地!
思索至此,吴神医不敢怠慢,迅速从沙发上弹起。
他也懒得责骂店员没有在第一时间通知他,只让店员把韩妃留下的地址发过来,便匆匆去收拾登门施诊的东西,准备尽快上门。
虽然现在时候不早,但吴神医也并没有太过担心。
韩家的情况他有所耳闻,无非就是为了韩家老家主而来。
济仁堂是中医门诊,韩家既然已经找到这里,就代表以西医为主流的现代医学对韩家老家主的病情已经束手无策,只能转而求助中医。
但如今西医当道,中医式微,纵观整个云州,本就没有多少像样的中医。
至于那些扎根在本地小有名望的老牌中医,也都被成名后的吴神医排挤了个七七八八。
韩家能在这云州找的中医,只有他吴神医一人。
吴神医嘴角上扬,脸上露出得意。
这偌大云州,在医术一道,已无人能更胜他一筹!
做好准备后,吴神医快步离开济仁堂,驱车赶往碧水华庭七号别墅。
白色宾利在碧水华庭七号别墅前停下。
透过车窗,林言大概能看清这栋上下两叠含院共七层的别墅全貌。
作为云州最顶级的豪华住宅区,坐落在此的别墅均价过亿,如眼前这栋门牌号靠前的更是有价无市,是开发方留给世家豪门的礼物。
上到由进口石材构建的别墅墙体,下到汉白玉点缀的入户石路,无一不是顶级用料。
但对韩妃而言,这栋豪宅也仅仅只是她在云州众多落脚点中的一个,偶尔才会用到。
老牌豪门的底蕴,可见一斑。
陈旭率先下车,拉开车门,小心翼翼的接下韩妃。
可当他见到紧随在后的林言时,脸色就直接沉了下来。
在陈旭眼中,林言浑身上下就没有半点可信之处,说的话更是胡言乱语。
如果不是韩妃执意邀请,他早就动用雷霆手段将这小子制服,逼问真正目的了。
无视陈旭充满警告威胁的视线,林言跟着韩妃穿过价值百万的纯铜院门,步入庭院。
两人来到别墅前,就有佣人打扮的老妇人推开别墅房门,躬身迎接:“小姐,您回来了。”
韩妃点头:“苏姨,爷爷那边没事吧?”
“小姐放心。”苏姨笑道:“老家主的情况很平稳。”
韩妃闻言,安心之余,也有失落。
爷爷如今的身体状况已经岌岌可危,情况平稳只能说是不幸中的万幸。
哪怕稍微再出现一点状况,都有可能导致命悬一线。
韩妃这次前来云州,其实就是为了求医问药。
在辗转多方无果后,她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云州颇负盛名的吴神医身上。
只是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了个林言。
韩妃走上楼梯,对林言道:“跟我来。”
两人来到二楼书房,林言随意拉过一把椅子坐下。
“你倒是一点也不见外。”韩妃饶有兴趣的在林言对面坐下。
在她眼里,林言年纪不大,一身衣服加起来可能都不过千,就是在普通人中都稍显掉价,不像是有什么身份的人。
但不论是坐上宾利,还是步入豪宅,哪怕是直面她这个韩家三小姐,林言都没有表现出半点失态,反而有着司空见惯,不以为意的淡然。
林言笑笑,没有回答。
前世置身绝望,再走上巅峰的经历已经足以让他阅历非凡,这种级别的豪宅在他眼里,也不值得惊奇。
“认识一下?”韩妃开口。
“林言。”林言回答。
韩妃思索片刻,并没有在脑海里找到和这个名字有关的信息。
显然,林言在韩家能接触到的范围内,既没有什么广为人知的显赫身份,也没有能令人口口相传的过人能力。
摇摇头,她言归正传:“长话短说,如果你真能救回我爷爷,那你想要什么作为报酬?”
“是韩家的钱?权?还是地位?”
在韩妃看来,不论林言特殊与否,年纪都摆在这里,只要他没有显赫身份,那想要的无非也就是地位权财。
但林言却摇了摇头:“对你而言,老爷子的命应该远不是这些东西的价值所能衡量的。”
韩妃怔了怔,旋即勾起嘴角:“确实。”
“在我眼里,爷爷的命比整个韩家都要重要。”
“所以你的意思是,想让韩家归到你的名下,奉你为主?”
“那倒不至于。”林言再次摇头,直视韩妃:“我想要的,远比这些简单。”
对视片刻,韩妃若有所思。
她身子前倾,抬手撑着下巴,凑到林言面前,双眼眨动间,美的勾人心魄:“只要能救回我爷爷,你的要求我都可以应允。”
“不过像你这样的小弟弟,到时可是会被姐姐吃干抹净的。”
林言笑笑:“我们想的应该不是一回事。”
“是吗?”韩妃柳眉轻佻,坐回椅子,慵懒问:“我刚刚有想什么吗?”
林言不置可否。
韩妃收起玩心,认真道:“我不可能就这么直接的让你去见我爷爷。”
“除非你能证明给我看,你确实有那种医术。”
“可以。”林言不慌不忙:“那就从你开始。”
“从我开始?”韩妃意外:“你是要给我治病?”
林言点头:“你和老爷子的情况差不了多少。”
“可我没有昏迷。”韩妃反驳:“身上也没有重伤。”
“这和那些无关,你自己的身体状况,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林言轻声道:“自你从国外返回韩家争权开始,你的身体便愈加虚弱。”
“你自小接受过训练,身手媲美专业保镖,可现在却虚弱到连一套防身拳术都打不出来。”
“除去虚弱,白日嗜睡,入夜后却会频繁心悸,常有噩梦,胸口不时出现淤青,甚至...”
林言每说一句,韩妃眼底便掀起一层波澜。
不论是虚弱,嗜睡,心悸,还是噩梦,甚至就连胸口不时会诡异出现的淤青都被林言说中!
一字不差!
韩妃差点就控制不住表情。
西医诊病需要仪器检测,中医诊病更需要望闻问切,严苛推断,可林言和她的接触只有几个照面,两人甚至都没有肢体接触。
但他却能详实的说出她身上的病症,甚至就连她自小接受过训练都能了解!
这到底怎么做到的?
如果这是精通医术的表现,那林言的医术到底要到达什么境界,才能仅凭几个照面就断病识人?
韩妃只觉得自己常识都遭到了冲击。
但也就在这时,陈旭突然推门而入,打断了两人。
“陈旭?”韩妃疑惑:“出什么事了吗?”
陈旭深吸一口气,冷冷看了一眼林言,随后道:“小姐,千万不要相信这小子的鬼话。”
“我调查了他的身份,他不过是云州大学的一个普通学生,经济专业,和医药无关。”
“至于他的家里,也同样没有和学医有关的人,这小子从小到大,压根就没有接触过半点医药,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老家主身体虚弱,已经经不起折腾,一旦让他接触,后果不堪设想!”
早在林言上车时,陈旭就不动声色的命一旁手下利用韩家的能量去调查林言,到别墅时,林言的详实资料就被是送到了他面前。
他看完资料,更加确认林言心怀不轨,若是让这小子接触老家主,非但不会治好,恐怕还会酿出不可挽回的事故!
只是当韩妃听完陈旭的话后,本就疑惑的心里更加疑惑。
林言没有接触过医药?
那他刚刚展露的手段又是什么?
“小子,还不快滚出去!”
不等韩妃发话,陈旭已经来到林言面前,沉声驱逐。
林言无奈一笑。
陈旭其实也没说错什么,上一世的他,这时候确实没什么医药功底。
但眼下,他有用到韩家的地方,而韩妃和韩老爷子的情况也不算乐观,所以不管出于哪种角度,他都不该离开。
韩妃身上也有和老爷子一样的毒,只是还未到毒发。一旦毒发,她就会迅速失去意识,任人宰割。
“小子,你是想让我对你动手?”
陈旭见林言不为所动,眼中寒光闪烁,话里的威胁愈发明显。
恰在此时,苏姨的声音突然从楼下传来:“小姐,门外有一位自称吴神医的先生,想要见您。”
韩妃回过神,深深看了林言一眼,拦下即将爆发的陈旭:“好了,去接吴神医进来吧。”
“可小姐,这小子...”陈旭欲言又止。
“放心,我自有分寸。”韩妃平静道。
陈旭只能应下。
他冷冷瞪了林言一眼,转身离开,下楼去迎接吴神医。
韩妃长身而起,看向林言:“我改主意了。”
“现在,你要和我去见见我爷爷吗?”
林言和韩妃走下楼梯时,陈旭恰好接着吴神医走进别墅。
吴神医眼前一亮,难掩激动,快步上前:“久闻韩小姐是海城绝色,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初次见面,韩小姐,我是济仁堂的吴济生。”
“下午因为外出施诊,没能亲自接见韩小姐,是我的过失,我在这里向您赔礼道歉。”
“吴神医客气了。”韩妃微微一笑:“你亲自上门,我也有失远迎。”
“哪里能劳烦韩小姐。”吴神医摆手:“我见韩小姐容光焕发,身体无恙,今日前来济仁堂,莫不是为了韩老家主而来?”
话音落下,韩妃微微诧异。
身体无恙?
她侧目看向身后,只见林言一脸平静。
收回视线,韩妃点点头:“...确实是为了我爷爷。”
“果然。”吴神医了然:“韩老的情况我有所耳闻,此次上门也已准备了中医器具,不知韩小姐是否方便让我面见韩老,尝试施诊?”
“如果一切顺利,或许只要今晚,韩老的情况就会大有改善。”
话到最后,吴神医的自信之色已经溢于言表,清晰可见。
数十年前,他曾前往京城,寻找隐世不出的顶级名医,拜师求学,进而习得了不少神医手段和不传古方。
韩老爷子遭受重创,昏迷不醒,与植物人无异。
而吴神医当年恰恰请教过京城名医,得知这种重症,可用以针灸为主,中药为辅的‘三维五感’之法促醒。
比起现代西医常用的脑声部,脊髓,迷走神经类外科手术,这种中医手段更加有效,只不过掌握的中医并不多。
在吴神医看来,韩家眼下的状况无非是急于唤醒韩老爷子,但韩老爷子的身体状况却经不起西医手术,所以束手无策,只能求助中医。
只要他能用出‘三维五感’之法,那韩老爷子必会醒来,这便是他自信登门的依仗。
“吴神医名满云州,自然可以去见我爷爷。”韩妃面带微笑,没有拒绝:“那今晚就劳烦吴神医了。”
“韩小姐客气了。”吴神医摆摆手,视线这才落到站在韩妃身后的林言身上。
他在云州多年,见过不少富豪权贵,自认有一套识人手段。
与韩妃相比,林言平平无奇,一身衣装更是可以算作寒酸,和这个豪宅格格不入,显然不是和韩家有关的人。
“不知这位是?”吴神医好奇问。
陈旭闻声,见林言还不打算离开,目光一沉就是要借势将林言轰出去。
但还没等他开口,韩妃就回答道:“他也是一位医生。”
“原来如此。”吴神医面露了然,将林言当成了哪个医学院的在读生,没有太过在意。
“爷爷的房间在这边,请跟我来。”韩妃转身,带着众人走进客厅深处。
陈旭走在最后,看着林言极其没有自觉的跟在韩妃身后,眉头拧的死紧。
韩妃行事一向面面俱到,心思缜密,按理来说,绝不可能会把林言这个跳梁小丑一般的角色当成是什么人物。
可现在,看她的态度,竟然是默许要带着林言走进韩老家主的房间!
这小子到底给小姐灌了什么迷魂药?
陈旭双拳紧握,死死盯住林言,只要林言敢有半点异动,他就会第一时间出手。
如果林言真的敢对韩老爷子下毒手,那陈旭可以保证,林言绝对不会活着走出别墅!
海城韩家的怒火,林言承担不起。
众人走进别墅一层的主卧。
宽阔房间内,摆满医用仪器和维生设备,时刻监测着韩老爷子的身体状况。
而韩老爷子,就躺在窗边的护理床上。
他双目紧闭,眼窝凹陷,呼吸微不可查,身形枯槁,皮肤宛若死木树皮,干瘪暗沉,紧紧贴在骨头上。
乍看之下,几乎看不到半点生机!
饶是吴神医自认小有底蕴,也见过不少权贵病患,但在见到韩老爷子的一瞬间还是忍不住掀起眉毛,目露惊骇。
这哪里是他想的植物人模样?
简直就是具行将就木的尸体!
“接下来,就劳烦吴神医了。”韩妃不忍将目光放在韩老爷子身上,轻声道。
“...小姐放心。”吴神医勉强回过神,深吸一口气,上前诊脉。
时间一分一秒的推移,吴神医眉头紧锁,细细观察,眼中不时有异色闪过。
良久之后,他才结束诊脉,长身而起。
“韩小姐,韩老的情况比我想象的更加严重,寻常手段,恐怕无法轻易医好。”
韩妃柳眉轻皱,心中一沉。
陈旭更是脸色一变,无比焦心。
“韩老昏迷已久,体内生机随着时间而失调,四溢而散,以至脏腑枯竭,性命垂危。”
“即便是老夫,也要全力以赴,才有可能抓住韩老的一线生机。”
“接下来的治疗时间,长则一年,短则数月,不过老夫可以保证,定能改善韩老的情况,使其恢复健康!”
吴神医朗朗开口,话锋转变间,似乎已经对病情了然于胸。
听到这里,韩妃和陈旭的神色才有所舒展。
后者瞥向林言,冷笑一声:“小子,好好听听,这才是名医!”
与张口胡来,不着边际的林言相比,吴神医今晚的举动,才是无愧于神医二字,足以令人信服!
但林言闻言,却轻轻一笑:“我只听到了一派胡言。”
淡淡话落,偌大房间陡然一静。
陈旭视线骤沉,没想到林言在这时候还敢信口开河。
韩妃则轻轻挑眉,饶有兴趣的看向林言。
吴神医双目轻眯,打量林言片刻,问:“这位小兄弟,莫不是觉得老夫有说错的地方?”
“不是有说错的地方。”林言摇摇头:“你的话从头到尾,没有一个字说对,所以是一派胡言。”
“放肆!”陈旭当场呵斥!
不论吴神医态度如何,只要他能救回韩老家主,就是韩家上宾,根本轮不到林言这个不知好歹的无名小子冒犯!
“...陈先生不必动怒。”吴神医摆摆手,故作高人风范,迈步来到林言面前。
“中医一道,包容万象,既然这位小兄弟有其他观点,自然可以说出来共同探讨。”
话到此处,吴神医顿了顿,深沉视线直视林言:“以你所见,韩老的病情又是如何?”
“韩老爷子的病早已痊愈。”林言面色如旧:“导致他现状的不是病,而是毒。”
林言说第一句话时,吴神医眉毛就忍不住掀起,倍觉荒唐,而听到下一句,他更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小兄弟,我看你年纪不大,怕是没多少医药积累吧?”
“韩老如今的症状,是目视可见的病入膏肓,而如今医学发达,甚至可追根溯源,探查基因。”
“你说韩老中了毒,那为何连以精密著称的现代医学都检测不出?”
吴神医的追问,让陈旭越发觉得林言碍眼,言论荒诞不堪,只想立刻把林言轰出门外。
可即便如此,林言却还是一副没有自觉,不怕丢脸的模样。
他平静道:“因为这毒,只有我能解。”
吴神医脸色骤然沉下,只觉的林言这张狂至极的胡言乱语让他在韩家面前折了面子。
“小子,老夫已经给足了你客气,你在哪个学校学医?便是你们老师教授都不敢在老夫面前妄言!你是没学过尊重前辈不成!”
“我不学医。”林言回答:“但我清楚,你既然说的一字不对,那为何还要给你尊重?”
“大言不惭!”这一刻,吴神医也不想再端着高人架子,直接冷喝出声。
“老夫浸淫中医一道数十年,不知医好过这云州上下多少权贵!”
“不以泰斗自称,是老夫谦虚!”
“世人送老夫‘神医’二字,是老夫医术高明,担待的起!”
“至于你,你可知《素问》?可懂《难经》?”
“《针经》九卷,你又读过几卷!”
话到此处,吴神医满面怒容,他抽出随身携带的银针,消毒过后,来到韩老家主床边。
“不过是一个对医道一无所知的狂妄小子,毫无眼界,不懂敬畏,老夫今天便让你长长见识!”
他提手刺下,随着时间推移,躺在病床的韩老家主多年枯瘦的脸上,竟是逐渐浮现出几分目视可见的红润!
效果之显著,足以令人震撼!
“这便是老夫的能耐!”
“现在,你可有话说!”
吴神医居高临下,咄咄逼人。
他手持银针,纵揽大局,见林言如见小丑,不屑一顾!
陈旭看着病床上老爷子逐渐红润的脸色,不由得心生震动。
虽然他先前并没有把吴神医当回事,但此刻见了吴神医的手段,也难免心服口服。
神医,当是如此!
就连韩妃一向冷静的眼中也流露出几分惊喜。
辗转多年,终于是看到了希望。
可林言立在原地,却依旧不为所动:“你的本事,也只有这些了。”
吴神医闻声,目光冰寒,想要开口怒斥,却突然对上了林言的视线。
那一刻,自林言目光中裹挟的庞大凶威宛若浪潮,骇然袭来,让他抑制不住的连退数步!
紧接着,林言不卑不亢,迈步上前。
“你自负登门,以为韩老爷子只是身体虚弱无法手术,所以只能转而求助中医。”
“你本想以‘三维五感’之法将老爷子促醒,但当你真正见到老爷子,才发现事态已经超出了你的预料。”
寥寥两句落下,吴神医如遭重击,难以置信的看向林言。
这个小子,竟然能看穿他的想法,甚至还了解三维五感之法?
这怎么可能!
“你诊脉用时良久,反复观察,是因为你无法确认韩老爷子的状况到底如何。”
“常人重伤不醒,成为植物人,脉象虽虚,却仍会有坚实气血与生机留存可查,可韩老爷子不同。”
“他脉搏有力,但生机飘忽,时而如风中残烛,时而又回光返照...这般异象,已经超出了你的认知。”
“你清楚这不是以‘三维五感’之法能应对的,手中的依仗也仅剩下从京城名医那里骗来的古方。”
“可惜那些古方虽然有效,但却并不能改变现状。”
“你强端着高人姿态,只是为了博取韩家信任,所谓的全力以赴,也只是走一步算一步,毫无把握。”
林言每说一句话,便迈出一步,话到此时,他已经来到吴神医面前。
吴神医脸色惨白,心中惊悸。
这个一直站在房间一角的林言,不仅准确说出了他耗时许久才诊出的韩老爷子的脉象,更是连他心中所想都窥探的干干净净!
宛若魔鬼!
在察觉韩老爷子脉象诡异后,吴神医自持见惯风浪,不能在韩家面前露出心虚表现,只能强行保持镇静。
他自认天衣无缝,却在此刻被林言轻易戳破,不留半点余地。
“至于你刚刚展露的手段,不过是强行将老爷子身上仅存的气血生机逼至脸上。”
“看似有效,实则对虚弱至极的老爷子而言,与重伤无异。”
“你的所作所为,自始至终都不是为了医人救命,而是在以老爷子的性命做赌,为你名扬海州的野心铺路!”
话到最后,林言几近呵斥。
冰冷语调让先前满面怒容,气势十足的吴神医骇然睁大双眼,脸色急转间,张着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治好老爷子的方法很多,对我而言,只要一针。”
林言抽出吴神医手中的银针,再次消毒,手腕一抖,直接将银针刺进韩老爷子心口。
下一刻,床边的心电仪突然发出一声嗡鸣!
不大的屏幕上,一向孱弱的心跳线图陡然富有张力的起伏起来,清晰可闻的心跳声隐隐传入场上所有人耳中。
而这细微的声响,听在韩妃和陈旭耳中,宛如震雷轰鸣,冲破韩老爷子的胸膛,把他们苦求多年的一线生机,带到了面前!
“...不!”
“这不可能!”
吴神医骇然失色,颤抖惊呼。
就算他对韩老爷子的病情了解并不透彻,但也知道像这样昏迷数年的人,根本不可能通过一根银针轻易唤醒。
林言的言行,还有心电图的波动,完全违背了他的常识!
但就在下一刻。
“...咳咳。”
只听一道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响起,躺在病床上的韩老爷子缓缓睁开了眼睛!
全场死寂!
“爷爷!”
韩妃第一个反应过来,快步来到床边,满眼难以置信。
陈旭更是如遭雷击,死死盯着眼前这一幕,脑海中乱作一团。
这小子,竟然真的唤醒了韩老爷子!
仅凭一针!
“现在,你可有话说?”
林言拔出银针,转而看向吴神医,似笑非笑。
无比熟悉的一句话,让吴神医面如死灰。
不论他先前气势多么强盛,此时此刻,在林言这通神手段面前,都不过是如跳梁小丑一般的笑话。
扎根云州数十年,吴神医得了数不尽的云州名流推崇。
但现在,他却被一个不过十几岁的年轻学生轻易击垮,颜面扫地,声名狼藉!
“你...你!”
吴神医浑身颤抖的指着林言,站在房间内,如坐针毡之上。
他不打算再留在场上,愤怒甩手,逃也是的离开别墅。
仓皇离去的背影里,尽是惊惧。
病床上,韩老爷子用力想抬起手臂,但最终却只抬起了两根手指。
“小...小妃。”
他涩然开口,看着满前的韩妃,热泪滚滚流下。
沉睡五年,曾经青涩可人的孙女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一切都与以前不同了。
“...是我,爷爷。”韩妃攥住老爷子枯瘦的手掌,心中百感交集,情绪难以自制。
五年前,自韩家家主失踪开始,韩家便陷入了争权旋涡。
弟弟韩晨和韩老爷子的倒下,对韩妃而言更是晴天霹雳。
如今能见到韩老爷子醒来,韩妃打心里感到庆幸。
“我知道...我都知道。”
韩老爷子睁大眼睛,喉咙沙哑。
他早就恢复了意识,可以听到身边的声音,但却无法开口说话,亦无法睁开眼睛。
这么多年来,外面发生的一切他都听得清楚。
韩妃每夜都会拉着他的手说话,韩家几年间的变动,还有刚刚林言出手时的声音,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韩老爷子转过头,看向林言。
“谢谢这位神医出手相助,我韩鼎钟,欠您一命!”
“今后您若有用得上韩家的地方,就尽请吩咐,韩家必会全力配合,绝无怨言!”
他用尽全力,感激开口,如果不是无法起身,他必会向林言躬身道谢。
沉沉话落,韩妃和陈旭都是看向林言。
面对这个依然一脸平静的年轻人,他们神色各异。
“韩老言重了。”林言微微一笑:“我只是做了一些小事,况且您体内的毒素还未完全祛除,大可不用这么客气。”
“不。”韩鼎钟摇头:“您担得起这份客气。”
林言太年轻了。
年轻到韩鼎钟这位韩家老家主都忍不住感慨惊叹。
如此年纪就能拥有这种医术,他未来的潜力不可限量,哪怕是海城韩家,都未必能被林言看得上。
不论如何,林言都担得起他韩鼎钟的这份感激与敬重。
韩妃静静看着林言,美目里闪烁着别样神采。
林言也没有再客气什么,摇了摇头,准备继续为老爷子祛毒。
比起唤醒老爷子,祛毒要麻烦的多,即便林言全力以赴,所需要的时间也不算短。
等到一切处理妥当之后,已经是第二天傍晚。
期间,林言给家里和学校都通了电话,在别墅里住了一夜。
此时的韩老爷子已经恢复了些许气血,脸上也有了几分红润,体内毒素已被清理干净,剩下的,就是漫长的恢复过程了。
林言虽然可以给韩老爷子定制调理计划,但眼下他还有要事处理,精力分散不开。
在他的建议下,由陈旭出面,陪着韩老爷子前往云州颇为有名的三甲医院,云州中心医院进行康复疗养。
临行前,韩老爷子握着林言的手,再三感激。
陈旭也单独找到林言,躬身道歉,态度诚恳。
他明白,以他先前大不敬的态度,林言大可弃老爷子于不顾,转身走人,任由吴神医胡作非为,掐灭韩家最后的希望。
但林言却并没有那么做,反而出手治好了韩老爷子。
这对韩家而言,是大恩。
而陈旭先前的举动,则是大错,理应自觉认罚。
结束道歉后,陈旭送着韩老爷子离开。
林言和韩妃目送他们离开,转身回到别墅。
但还没等两人开始详谈,韩妃的手机就是突然响起。
她接起电话:“哪位?”
“韩小姐是不记得我了吗?”一道让林言倍感熟悉的成熟男声从手机听筒传出。
不是别人,正是杨启华。
“原来是杨总。”韩妃点头。
“不愧是韩小姐。”杨启华笑笑,道:“今晚七点,我在云海盛庭的金碧厅设宴,希望韩小姐能前来赏光。”
“杨总的亲自邀请自然不能拒绝。”韩妃浅浅一笑,看着身侧的林言道:“不过我也有贵客需要招待,不知杨总介意不介意多一人赴宴?”
“既然是韩小姐的贵客,那当然可以一并前来。”杨启华热情道:“请韩小姐放心,我自会好好招待。”
云州中心医院。
重症区。
杨启华挂断电话,站在隔离窗外许久,静静看着病房内来回忙碌的医护人员。
“杨总,我来晚了。”中心医院的周院长快步来到杨启华身边:“医院刚刚有些要事需要我亲自处理,很抱歉没能及时来迎接您。”
“不碍事。”杨启华淡淡摇头:“我那位助理秘书的妹妹,情况怎么样了?”
“杨总放心,经过这几个月的全力抢救,您助理妹妹的伤势已经稳定下来。”
“只要再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就可以接近康复。”
周院长低声回答。
“稳住就足够了。”杨启华淡漠道:“我只需要她在这里躺着,太早治好,会妨碍我。”
“...杨总放心,我有分寸。”周院长脸色一僵,缓缓点头。
医者仁心,对待病患,理应全力以赴。
但如今中心医院正值发展时期,急需招商引资,腾京底蕴雄厚,一旦能牵上线,中心医院前景将一片大好。
出于大局,杨启华的话,周院长不得不听。
“对了,杨总,还有件事不知当说不当说。”周院长突然想到了什么,道。
“什么事?”
“这两天咱们云州,似乎出了一位‘林神医’。”周院长答道。
“林神医?”杨启华轻笑一声:“吴济生的徒弟?”
“这倒不是。”周院长神色一肃,继续道:“这林神医的手段,似乎远超吴济生。”
“据说是韩家最初先邀请吴济生给韩老家主诊病,林神医半路杀出。”
“吴济生不服,先是展露手段,让韩老家主微微恢复几分气色。”
“可紧跟着,那林神医只用一针,就将沉睡五年,生机将尽的韩老爷子唤醒!”
“仅凭一针就让行将就木之人重获生机,这般手段,宛若神明!”
话到最后,即便是周院长,都忍不住惊叹。
“只用一针?”杨启华摇摇头:“周院长,这种传闻荒诞不羁,多是以讹传讹吧。”
“不。”周院长眉头一沉,低声道:“杨总,就在刚刚,那位韩老家主已经住进了中心医院的康复病房。”
“医院给他做了全面的检测,除了身体虚弱之外,他的身上没有半点病症,十分健康。”
身为中心医院院长,周院长对外界所谓的‘神医’也从来没有当回事。
直到他先前亲眼目睹韩鼎钟的检测报告,才深知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得不为之折服,深受震撼!
“你说什么?”杨启华脸上的不屑陡然一滞,不起波澜的眼中尽是难以置信。
韩家老家主的情况他也有所了解,遭遇重创成为植物人,在康复的关键时刻却不知为何身体状况急转直下,生死一线,基本无医可救。
而现在,周院长竟然说他身上已经没有半点病症,十分健康?
这怎么可能?
“这是真的?”杨启华肃然询问。
“没错。”周院长点头:“我可以向您保证。”
杨启华心中不由得掀起惊涛骇浪。
这林神医绝不简单!
他身怀通天医术,在此之前却籍籍无名。
他以韩家起势,踩着吴济生苦心经营多年的神医声名迈出第一步,可以说是精心算计!
用不了多久,此人必会名满云州,乃至整个海州省内!
到那时,不知有多少省内权贵都会对这位神医趋之若鹜,恨不得掏空一切家底来与其结交。
毕竟对他们而言,结识这有通神手段的‘林神医’,就等于多了一条命!
哪怕是杨启华这种自认身居高位,俯瞰一切的上流人士,见到这位林神医也必须要低头颔首,恭敬以待。
“周院长,这段时间就麻烦你帮我留意一下这位林神医的消息了。”
“一旦得到他的联系方式,务必第一时间告知我,必要时,我可以亲自登门拜访。”
杨启华沉默片刻,沉声开口。
现在这林神医只是刚刚显露手段,还未发迹出名。
只要他能抓住这次机会,快人一步与之交好,那日后云州上流社会的资源,大可任他取用!
“杨总放心,我会留意的。”周院长应下。
杨启华点头,也在这时,他突然想起刚刚韩妃在电话里提到的贵客。
“难道,那贵客就是林神医?”
思索至此,他脸色微变,立刻和周院长告别,离开医院。
对待这位林神医,杨启华不敢有半点怠慢。
他迅速联系秘书将云海盛庭的宴会厅完全包下,不是受邀前来的人一律禁止入内,以酒店最高规格来款待韩妃和她口中的那位贵客。
不论如何,今夜这个机会,他都必须抓住!
...
入夜。
一辆白色C系奔驰缓缓驶入云海盛庭的停车场。
杨涛身着一席米兰手工西装,尽展奢侈,带着同样一身晚礼服的沈茜从车上走下,把钥匙扔给门童泊车。
“这里,就是云海盛庭。”
杨涛指着眼前富丽堂皇,极尽奢侈的酒店,对沈茜得意道。
作为云州首屈一指的顶级酒店,云海盛庭虽然评级是五星,但建造标准却是以七星级为模板。
放眼望去,铁艺路灯延伸至酒店宽阔入口前,欧式喷泉与精细雕塑辉映伫立,停在周遭的尽数是顶级豪车,格调大气。
沈茜站在杨涛身侧,一时只觉得目不暇接。
出身平凡的她,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满眼奢华的场景。
这就是上流社会吗?
沈茜心神向往。
“今晚你要见到的可不止我爸。”杨涛继续开口:“还有省城豪门韩家的人,以及我爸所说的那位救了韩家老家主一命的‘林神医’!”
话到最后,即便是心高气傲的杨涛,都不免目露恭敬推崇。
那可是足以让韩家都以礼相待的存在!
“我会好好表现的。”沈茜赶忙乖巧点头。
两人并肩穿过停车场,来到酒店大厅,由大堂经理亲自迎接。
“杨少,沈小姐,你们终于来了。”大堂经理满面恭敬,躬身问好。
“李经理客气了。”杨涛摆摆手:“我爸定的宴会厅...”
“我这就带路,两位请跟我来。”李经理笑笑,带着杨涛和沈茜来到专用电梯前,按下按钮。
不多时,电梯停下。
一行人走出电梯,穿过走廊,步入富丽堂皇的金碧厅内。
“两位请进。”李经理放低姿态,热情邀请道。
沈茜不由得微微动容。
一路走进酒店,她已经见到了不知多少客气恭敬,每个人见她都如见上宾。
这是她和林言在一起时,从来都没有体验过的感受,林言能给她的,只有一些可笑的关心和照顾。
而站在杨涛身边,才是她真正想要的生活。
沈茜再也不用每天精打细算的分配生活费,再也不用去人挤人的夜市步行街,再也不用在节假日盯着购物网站的红包和代金券...
生活里的一切苦闷,都已经和她无关。
挽着杨涛的手,她可以穿上价值近万的晚礼服,站在云州最顶级的酒店宴会厅。
即将和她共进晚餐的,是在整个海州省内都手眼通天的豪门韩家中人,以及那位足以让韩家奉为贵客,手段通神的‘林神医’!
这一切,都是林言给不起的东西。
哪怕是让一向给林言甩脸色的沈茜用尽一身手段去取悦杨涛,她也心甘情愿。
而林言现在在做什么呢?
沈茜摇头轻笑。
是在油腻腻的路边摊吃着鱼粉米线肥肠面,还是在眼巴巴的等着那些免运费的廉价外卖送到手里?
每每想到这里,沈茜都越发觉得记忆中的林言像个小丑,既可笑,又可怜。
然而就在下一刻。
一道无比熟悉的清瘦身影,陡然闯入她的眼中。
不是别人,正是林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