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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精彩节选


……这,这发展也太快了吧?杜阮阮直到回去脑子里都是懵的,手上那个雕刻繁复的精致银镯似乎成了个烫手山芋,杜阮阮几次想把它摘下来,想了想还是作罢。

难怪顾南山说那句话,整个京城怕是只有杜阮阮她们不知道这个镯子的含义。

还有根本不关注这些的玉琳琅也不知道,在得知杜阮阮收了定情信物的时候,她脸上甚至笑开了花:“哈哈哈,我去收钱了。”

杜阮阮郁闷不已,她是喜欢顾诗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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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杜阮阮当初绝对不会手贱点开QQ空间那本小说,不会在看到与她同名女配领盒饭之后就直接翻到大结局,更不会和室友一起嘲笑这个叫“杜阮阮”的女配有多么傻。

谁能想到她不过是坐在长椅上乖乖地等公交车也能被冲过来的车撞到,然后大难不死直接穿进看过的狗血小说里呢?杜阮阮直挺挺地躺着,身上似乎还有被些碾压之后的钝痛,以及莫名的困顿,让她睁开眼睛都难。

原小说集替身、白月光、带球跑、先婚后爱等于一身,剧情更是要多狗血有多狗血。杜阮阮作为女主的妹妹,主要负责在母亲早逝不得宠的女主嫁给男主当侧妃之前花式欺负她,甚至为了讨好男主的“白月光”,亲手剁了女主的手指作药引——毕竟同名,杜阮阮当初看到这里,忍不住一脸嫌弃,在看到杜阮阮被突然发现爱上女主的男主折磨致死时甚至还有些爽。现在穿进来成了这个没能活到一半的女配,杜阮阮是笑不出来了。

对于结局,她只知道男主成了皇帝,和女主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至于男主怎么从几个皇子之间脱颖而出,跳着看的她一点头绪都没有。

“高大夫,阮阮的病情……”正思绪翻飞间,一道女声穿过蜂鸣声进入耳中,杜阮阮一惊,连忙集中注意力听。

“杜阮阮小姐身体没什么大碍,一直不醒可能是受了惊吓神魄不稳,”另一道男声响起,“点香休养几日就好。”

点香?杜阮阮要是醒着准得翻个白眼,这是治病还是上供呢?先头出声的那位妇人似乎很是相信这个大夫,闻言便吩咐人来点香。不一会,杜阮阮闻到一阵清香,在穿越之前很少喷香水的杜阮阮说不出这是什么香味,只觉得有些熟悉。

她睡着做了好多梦,梦里的自己还是那个为了毕业论文焦头烂额的大学生,要是和室友出去玩就会简单地化个妆,在每个周末给妈妈打电话说说最近情况,哪怕是无意义的闲话都能说上半个小时。杜阮阮在梦里大哭,她也不知道在哭什么,或者说值得她哭的地方太多了。妈妈平日里看个偶像剧都能哭,室友说她们要在毕业之后一起去旅游,导师虽然嘴上严厉会动不动就让她改论文细节其实会在做了新菜式之后给她,还有那些和她一起打游戏的社团朋友,还有她暗恋了三年决定毕业就表白的男生……杜阮阮不敢去往深了想。

“小姐?”

杜阮阮睁开眼睛,梦里那股子悲痛余韵还在,让她整个人都没什么力气。

“小姐你醒了!”守在旁边的丫鬟一脸惊喜,然后跑到门边对外面说了什么才跑回来,“小姐你饿不饿,水月刚熬了白粥要不要喝点。”

水月啊……哦,后来“杜阮阮”为了恶心女主送到男主身边的小妾之一。杜阮阮顺着她的力道坐起来,暗自打量了下这个同样惨死的女配。大概十五六岁的年纪,身着粉色纱裙,一张在杜阮阮看来还很是稚嫩的脸上全是关切,杜阮阮对她笑了笑。

水月一愣,随即眼睛红了。

……啊?

杜阮阮一惊,向来安慰别人只会“摸摸揉揉搓搓”面点三连的她看见别人哭就有些头疼,完全是出于本能反应地往后缩了一下。

大概是她的诧异太过显眼,水月突然扑通一声跪下:“奴婢,奴婢只是看见小姐醒了,有些喜不自胜……”

“没事……”

一头雾水的杜阮阮正要让她起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只几个呼吸的时间,房间门被人推开带起一阵风,将屋内的香气吹淡了些。

“阮阮!”

杜阮阮看去,一个美妇人站在门口,见她望过来,原本就红肿的眼睛又渐渐湿润:“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她走过来坐在杜阮阮的床边,看也没看跪着的水月,而是小心翼翼地看着杜阮阮,放在膝盖上的手将手帕攥紧:“……感觉好些了吗,还有哪里不适?”

杜阮阮摇摇头,在心里叹了一声。

或许这种女主受虐的文,女配都会有一个极其疼爱她支持她的母亲。看着妇人哭肿的眼睛和憔悴的面容,杜阮阮没忍住想起她多愁善感的妈妈,一时间鼻子也酸了,她张了张嘴,小声叫道:“……娘。”

“哎,”虞姝一把抱住杜阮阮,手在她背后摸了几下,心疼道,“瘦了,瘦了,乖阮阮,大夫说这几日只能吃白粥,先忍忍,等你好完全了娘给你做好吃的。”

“谢谢娘。”

大夫说要静养,虞姝去拿了白粥来喂杜阮阮,直到她说吃不下了才停下,叮嘱了几句,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杜阮阮没什么胃口,但吃了点热食好歹有了些精神气。她看向还跪着的水月:“没事了,你起来吧。”

她刚才就想喊水月不用跪,无奈虞姝太热情了,一直在说话,她都插不进嘴。杜阮阮想起虞姝那紧张唠叨的样子,眼睛一热,又压下去。

现在伤春悲秋也没什么用,就好好活着吧,她还是杜阮阮,只是有了另外一群家人罢了。这么想着,她看向水月的膝盖,下意识说了一句:“不好意思。”

水月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又要跪下,被杜阮阮阻止了:“以后不犯错就不用跪,不然我就认为你对我心里有怨念。”

“奴婢不敢。”水月低下头,脸涨得通红。

“那我为什么变个脸色你就要跪?”杜阮阮问,“以后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你也不用自称奴婢,就像刚才那样自称水月就好。”

“……是。”水月低下头,以为是小姐看出了她刚才的小心思,更加忐忑了。她本来是一个普通农家女,只因有几分姿色,从小就被村里的男子骚扰,就连路边的乞丐都要打趣她。自家父母又是个暗弱无断的,只会一味地让她忍让,忍让的后果就是那群人更加有恃无恐,甚至村里的女子都开始说她闲话,流言越来越多,连嫁人都成了问题。就在她走投无路时,遇到了来踏青的杜阮阮一行人。

她跟着杜阮阮进了将军府,领了水字辈的婢女牌取名水月。因出身卑微,她只能在阮阮阁做些打扫洗衣的杂活,虽然很累,比那泥潭要好得多。

直到前几天杜阮阮突然昏迷,原本的侍女因为失职被赶出府,剩下的婢女害怕夫人的手段以及杜阮阮的喜怒无常,一时间没人敢去照顾。虽然她也害怕杜阮阮,但为了报恩还是咬咬牙去给夫人自荐,连着照顾了几日。她们这种打杂丫鬟是不配让主人知道名字的,杜阮阮醒来的时候她自称水月,想着这样说不定杜阮阮能记住她。

现在想来是她鲁莽了,阮阮小姐多聪明的人,她的那些心思肯定无所遁形。

杜阮阮并不知道水月的心理活动,她看外面天气挺好的,就让水月拿了躺椅来晒太阳,并努力把涌到嘴边的那一句“谢谢”给咽了回去。杜阮阮有些不自在地让水月脱鞋盖毯子,心想看来她要努力适应下这边的生活才行。

正是初春时节,风儿和煦,带着太阳也变得温柔起来,落在杜阮阮缩小了一些的手上,泛着一种近乎炫目的白。院子里的景观极好,院子种满了花,现在才醒来一半,也足够让空气中盈满花香了。外面似乎有水声传来,还有竹叶被风摇动的沙沙声,催人昏昏欲睡。感觉被治愈的杜阮阮眯起眼睛,心想穿过来也好,至少不用写毕业论文了。

哈哈。

虽说舍不得刀子嘴豆腐心的导师,但是一想到不用写论文她确实有点暗爽,杜阮阮在心里给导师道了个歉,过了会又叹了口气。

“小姐是有哪里不舒服吗?”听见杜阮阮几次叹气,水月实在忍不住了,小声地问。

“愿天堂没有酒驾司机。”杜阮阮说。

水月没听懂:“……什么?”

“没什么,”杜阮阮呼出一口气,“想通了一些事情而已,”她偏头看着水月,“你也去找个凳子坐啊。”

“想通了就好,”水月依旧没懂自家小姐是什么意思,只好顺着往下说,“奴……水月站着就好。”

“我晒太阳容易睡着你站着会累,听话,去休息会吧。”

水月没敢真的去休息,她去屋内找了个小矮凳出来坐在杜阮阮旁边。杜阮阮看见她手里的木质四腿矮凳,想了想,还是把旁边的备用毯子递过去:“垫一下吧,不然会屁股痛。”

“……”看着水月变红的脸,杜阮阮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在古代直接说屁股这个词……是不是挺不文雅的?她咳了一声:“我是说,臀部。”

“谢小姐关心,水月可以去拿坐垫。”水月放下凳子又跑回屋。

主仆两人在院子里晒太阳,谁都再没出声,一片寂静之中,偶尔几声鸟鸣,又很快远去。水月撑着脸有些打瞌睡,就在她快要睡过去时,杜阮阮开了口。

“水月,你有没有觉得我有哪里不一样?”


杜阮阮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心里也有点忐忑,虽然这具身体几乎就是她十三四岁时候的样子,但她迷迷糊糊等了几日,并没有像魂穿小说里写的那样想起原主的记忆,小说剧情又是以女主为主视角,前期的杜阮阮只能算个说明女主在府里生活有多艰难的工具人,根本没有成长线。也就是说现在的她完完全全处于剧情和现实之间的空白期。

不管从想要避开惨死还是杜阮阮自身的性格出发,她绝对不会走原剧情的路变成一个恶毒女配。

水月懵懵地看着她,最终点了点头,“感觉小姐您……变平和了些?”

“是啊,”杜阮阮呼出一口气,“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回来,突然觉得有些想法也没那么重要了。”

她望着天,心里思考着怎么把人设挽回来。虽然她没有原主记忆,但不妨碍杜阮阮认为这是个好时机。水月在剧情里是原主和小姐妹打赌输了买回来的,性子相对比较单纯,基本上杜阮阮说什么她就信什么,相对而言是最好糊弄的。但是对于原主母亲虞姝,杜阮阮就没那么大底气了……就算是能拿昏迷这件事做文章,但相处久了,爱女心切的虞姝能不看出她是个冒牌货?

就算想弄万能失忆戏码,她现在也晚了。

要不去落个水什么的?

杜阮阮忧郁望天。

“小姐……”水月心疼地站起来,对杜阮阮跪下表忠心,“小姐您受苦了,以后水月会一直陪着您。”

杜阮阮:“……”

她又说错什么了吗?

快到晚上的时候虞姝又来了,还提着一个食盒,看见杜阮阮脸上就笑开:“听说下午还出去晒太阳了?看来恢复得不错。”

“娘。”杜阮阮乖巧坐在床上,看着虞姝亲自把白粥和几样小菜摆满桌子,然后坐床边喂她:“多晒晒太阳是好的,明儿我让红袖把我房里那张躺椅拿过来。”

“谢谢娘,”杜阮阮抽空回答,“我今天还是有点儿使不上劲,吃了娘做的饭菜感觉明日就能下床了呢。”

虞姝用手帕点了点她的鼻尖:“就你嘴甜。”

一顿饭吃得母女尽欢,虞姝在杜阮阮的要求下也吃了点。等虞姝的贴身侍女红袖和水月收走碗筷,虞姝这才捧着杜阮阮的脸,眼泛泪花:“阮阮会怪娘今天没有陪你吗?”

杜阮阮头疼地摇摇头,虞姝这幅模样实在是……和她现实中那个看雷剧也能哭还要她搓搓揉揉抱抱的妈太像了:“不会,娘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乖阮阮,”虞姝捏捏女儿的脸,“现在这个婢女用着可还舒心?”

“水月很好,我很喜欢。”杜阮阮连忙点头。

“那就好,本想着给你重新配个大侍女,”虞姝道,“现在这个用心就好,等你完全好了,再去挑几个。”

小说里原主去哪身后都有两排侍女跟着,更不用说阁内其他打杂的,她今天只看见水月一个人。其他人去哪了,杜阮阮从虞姝刚才的神情以及水月今天的吞吞吐吐间也能猜出几分,便没有问。

在熟悉这边的生活之前,还是把自己现代人的圣母心收一下吧。

直到杜阮阮忍不住打哈欠,虞姝这才让她睡下,并为她掖好被子。就在她站起来,合上帐幔,珠子流苏被带动互相碰撞发出叮当声时,杜阮阮叫住她。

“娘,晚安。”

虞姝一愣,也笑着说了个晚安。

房间门关上,门外门内的人都变了脸色。杜阮阮在并不算很软的床上翻过来翻过去,她刚才的表现和原来的杜阮阮可是没有半点相像,原主只会顾着自己的感受,理所当然地享受一切,根本不会去关心虞姝,更不会嘴甜,况且她还说了个晚安。

虞姝肯定已经怀疑她了,刚才的母慈女孝也许只是个幌子,说不定现在就在找道士之类的?因为实在是不想变成原主,决定破罐子破摔的杜阮阮开始后悔,并思考“因为昏迷了一次所以性格大变”这种说法可信度有多高。

思及这里,杜阮阮突然想起来,她还不知道原主是怎么昏迷的。

走出阮阮阁,虞姝接过侍女红袖递过来的披风:“说说,下午阮阮跟你说了什么?”

水月跪在地上,在湿冷的春夜里硬是惊出一身冷汗,她不敢隐瞒,连忙将杜阮阮的话原封不动地说了出来。虞姝听完,沉默半晌,最后越过水月:“起来吧,既然阮阮不喜欢你跪,就把这动不动就跪的习惯改了,”她拎起放在石桌上的食盒,“明早找绿蔻拿身份牌子和俸禄,能服侍阮阮是你的福气,要是有什么二心……”

水月连忙跪伏道谢,等一行人走远了才站起身。

在快回到阮姝苑时,红袖找借口把下人支开了,只留下虞姝一个人,在渐重的夜色掩护下,径直走向院中桃花树。

“虞夫人。”早等候在此的青衣男子站起,对她行了个礼。

“高大夫。”虞姝亦回礼。

被叫做高大夫的俊秀男子挥了挥袖子,两边的石灯便燃起橘黄的光,堪堪照亮石桌上两杯茶:“周围无人,可坐下慢慢想,”他将其中一杯推向虞姝,“新鲜的桃花茶,要是冷了就可惜了。”

被他这么一说,虞姝只好忍着一肚子想问的话坐下。茶水清甜微微带苦,一口下肚,虞姝反而不知道要问什么了。

大概一个月前,虞姝开始做梦,梦里一个和她女儿杜阮阮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穿着奇怪的衣服,托着腮坐在草地上。虞姝不知怎的,也坐在旁边学着托腮,突然,女孩站起来,往一个方向跑去,虞姝也连忙跟着,无奈她的裙子实在不比那女孩的裤子方便,只有看着女孩越跑越远。从那之后,虞姝开始频繁地梦见那个女孩,有时候她对着一个发着光的东西埋头敲敲打打,有时候看书,上面的文字虞姝都看不懂。有时候女孩会抬起头对她笑,说着什么,眼神却落在她身后。

终于有一天,她陪着女孩在湖边散步时,梦里的一切都有了声音,她听见有人在唱她听不懂的歌,而周围人和女孩都熟视无睹。沿湖走到一半,一个女生向她们跑来。

“杜阮阮!你是不是没带手机,张老师她电话打我手机上了!”

熟悉的名字让虞姝愣在原地,接着她看见女孩也跑起来,似乎带着哭腔:“我靠!我手机充电呢就不能停一会吗这次又要改啥,我不想评优秀了行不行!”

连声音都和自己女儿一模一样,虞姝从梦中惊醒过来。在那之后,她却梦不到那个女孩了,无论用什么办法都不见效。期间,被虞姝冷落了一段时间的杜阮阮带着侍女来看望,要是平时,虞姝早就喜笑颜开,而这次,她看着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女儿,却觉得越看越不像。

她真的是我的阮阮吗?

虞姝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心里疑问的种子开始发芽,直到一个男子来到将军府门口,声称他能治虞姝的病。

虞姝觉得可笑,问他她有什么病。

男子笑了笑:“思女成疾。”

杯中的茶怎么喝也不见底,虞姝困惑地抬起头,却发现高大夫已经不见了踪影。桃花树下只剩她一个人,和周围一圈烛光。再低头,茶杯中剩余的茶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几片桃花瓣。

休养了两天,杜阮阮终于感觉身体里那股钝痛消失不见,腿也使得上劲了。无痛一身轻还能下床跑动的她当即就喊水月帮忙烧了热水准备洗澡,换上新衣服,杜阮阮迫不及待地跑到房间门口,看着外面的一切,心里涌出无尽的豪气,促使着她说些什么来驱散这几天躺出来的霉气。

水月收拾好出来就看见自家小姐在门口伸胳膊伸腿,嘴里还喊着:“早晨起来,拥抱太阳,满满的正能量!”

“咳咳……水倒了啊。”正放飞自我的杜阮阮听到声响,默默收回了高举的手臂。

“小姐要出去散散步吗?”水月忍住笑意,经过几日相处,她发现现在的小姐变得很好相处起来,有时候还会关心和打趣她。

“散吧散吧。”杜阮阮摸摸鼻子。

阮阮阁占地面积比杜阮阮想象中还要大,出了院门,她才发现外面还有一个花园被围墙围着,墙边种着竹子,花园之中用石子铺了几条小路。墙外还能看见几团粉白,顺着小路出去,果然看到不少樱花树,还有一条小河,蜿蜒在樱树脚下,带着樱花瓣一路叮咚奔远。有风有花,阳光带着春天特有的温柔,杜阮阮深呼吸,感慨。

“好有钱啊。”

她也不走远,在自己的小花园里绕了一圈,又在木桥上欣赏樱花。很快这种宁静被打破,杜阮阮趴在桥上望去,一个小男孩跌跌撞撞地往这边跑来,一张小脸因为呼吸不畅涨得通红,看见她就开始喊。

“姐……姐!”

虞姝嫁到将军府除了杜阮阮,还有一个小儿子,名叫杜渊,时年八岁,正是面前这个气喘吁吁的小团子。


杜渊跑到木桥上,扶着膝盖喘粗气,声音还带着奶气:“姐……”

“怎么啦?”杜阮阮轻轻拍着他的背。

“你好了都不来找我玩,我还是听丫鬟们聊天才知道的,”杜渊委屈道,“娘不让我们靠近你的院子,我今天找了个机会偷偷跑出来了。”

杜阮阮好笑,她掐了掐这个便宜弟弟还带着婴儿肥的脸:“我也是今天才能出来,之前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

看着面前小孩一脸的泫然欲泣,没有哄人经验的杜阮阮有些头大。水月见状,从随身带着的小木盒里拿出几块被丝巾包着的糕点,杜阮阮了然地接过,然后蹲下:“别哭了,你姐姐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忘了自己现在才十三岁,本来就没比杜渊高出多少,蹲下就只能仰视的杜阮阮有些尴尬,又站了起来。

杜渊抹眼泪:“他们说你一直都不醒……”突然想到什么,他又发狠道,“我待会就给娘说,让她把那个贱人打一顿。”

杜阮阮额角一跳:“谁?”

“杜清清那个贱人,我听见她身边的那个丫鬟说你坏话呢,说不定就因为她这个扫把星,你才会生病。”

杜阮阮轻轻打了一下他的头:“说什么胡话呢?她不也是你姐姐啊?”

“又不是一个娘生的,”杜渊撅起嘴,“不是姐你说的吗,她克死了她自己的娘,是个天生扫把星,迟早会害我们全家的,以前你不开心就会去找茬骂她们。”

……这是可以说的可以做的吗?杜阮阮捏着糕点的手僵在半空中,杜渊想拿,抽了两次没抽动,他疑惑地看着自己姐姐。

杜阮阮把糕点塞进他嘴里,正色道:“以后不准这么说。”

亏她还抱着侥幸心理,想女主和她的关系可能还没有那么僵……杜阮阮突然觉得明媚的春光都变得灰暗起来。杜渊还想说什么,被糕点糊了一嘴,支支吾吾了半天后,眼眶红了:“……姐,你从来没对我这么好过。”

“哦,”杜阮阮又给他喂了一块,“感动吗?”

“感动,你以前只会嫌弃我胖。”

几块糕点喂完,杜渊已经忘了他要去找杜清清麻烦的话了,扯着杜阮阮的袖子回房间乖乖等水喝。八岁的小孩哪懂什么扫把星,杜阮阮撑着脸看他喝水,心下暗叹,看来她得找个时间去看看女主,再作打算。

杜渊也边喝水边打量今天有些不一样的姐姐,他从记事起虞姝就更偏爱姐姐一些,为了让虞姝能多关注他一些,小杜渊开始以杜阮阮马首是瞻,但杜阮阮一向看不起他,动不动就挑三拣四,要是杜渊有哪句话说的不对就会大发雷霆,看他的眼神跟看下人没什么两样。时至今日,杜渊也分不清楚他到底是想要母亲的肯定还是姐姐的肯定了。今天的杜阮阮跟往常都不一样,不仅摸他的头还喂他吃的,小杜渊感觉有些不对劲,但他喜欢这样的姐姐。

喝完水,他从椅子上跳下来:“姐,我们偷偷出去玩好不好?”顿了顿,他补充,“我们去找顾南山玩儿。”

听到有点耳熟的名字,杜阮阮先是皱眉,想了一会才想起这人是谁。原书里杜阮阮虽然心系男主顾子尧,但她有一个戏份不多的追求者……或者说舔狗,最有存在感的时候是杜清清嫁给顾子尧之后,为了让杜阮阮开心,找了人去绑架杜清清,还好那时候顾子尧正在杜清清身上思念白月光,但顾忌顾南山瑞王之子的身份,也就不了了之了,不知道后面会不会再出现。

“姐?”不见杜阮阮回应,杜渊收敛了些,小声叫她。

杜阮阮把他叫过来,摸了摸头:“这个以后再说,杜渊,姐姐要给你坦白一件事。”

杜渊仰起头,眨眨眼睛。

原书里杜阮阮除了男主,对谁都没有耐心,当然包括杜渊。这个从小被她嫌弃到大的弟弟即使为她做了那么多,原主都觉得无所谓。杜阮阮思忖片刻,认真道:“我没有当姐姐的经验,不知道怎么做,也不知道做什么是对的,以前是我不好,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以后姐姐都好好对你,好吗?”

安慰人实在是她的短板,杜阮阮一直觉得她从一个人见人夸的嘴甜小天使变成面点大师,她那水做的妈妈要负百分之八十的责。

又想起妈妈,杜阮阮神色黯然。

杜渊呆住,小孩子藏不住情绪,还没说话,眼睛先开始红了。

去给杜渊泡糖水的水月突然走进来,附在杜阮阮耳边轻声说:“小姐,夫人来了。”

她刚说完,虞姝的声音就从门外传来:“渊儿?”

跟在虞姝身边的除了红袖,还有一位穿着青衣面露焦急的女子,在看到杜渊后,她像是松了一口气,看到杜渊似乎在哭,她愤愤地看了一眼杜阮阮,又很快移开,行礼道:“见过二小姐。”

杜渊怯怯地往杜阮阮身后缩了缩。

“渊儿,还不跟着青竹回去?”虞姝声音冷下来,“还要娘来监督你的功课吗?”

杜阮阮拍拍杜渊的肩膀,温声安抚:“先回去做功课,做完姐姐带你玩。”

她不知道她刚才给杜渊说的话虞姝有没有听见,不过她近乎挑明了自己的不同,那天之后,虞姝再没来过阮阮阁,或许今天她就要做出决定。杜阮阮很容易将她代入自己的妈妈,想了一下,自己的女儿突然变成另一个人确实很难接受,所以她先退了步:“水月,去泡点茶。”

闲杂人等退去后,她看向站在门口的虞姝:“……先进来坐会吧。”

虞姝进来坐下,以前的杜阮阮偏爱金银珠玉,每天起来定要穿戴整齐,走路要有金玉之声。现在杜阮阮只穿了件鹅黄绣裙,头上腕上的饰品也不见了,对上她的目光就抿嘴笑,眼神有些闪烁。

沉默了会,虞姝突然笑起来:“阮阮今日不肯叫娘,是生气娘两日没来看你吗?”

还在思考是糊弄还是说实话的杜阮阮愣了。

恰好红袖端着茶过来放下,帮虞姝解释:“夫人这几日都在膳房学做菜呢。”

虞姝状似恼怒地瞪着她,红袖轻轻拍了下自己的嘴巴:“红袖一时嘴快,望夫人责罚。”

“看在阮阮的面上,这次就不追过了。”虞姝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谢夫人开恩。”

杜阮阮反应过来,跟着眯眯笑:“只要是娘做的,烧糊了我都会觉得好吃呢。”

虞姝点了点她:“你啊,就这么不相信我?”

杜阮阮吐了吐舌头,捧起茶杯喝茶不说话了。这茶应该是红袖泡的,茶水清亮,没有茶梗和茶渣,闻着喝着都是一种享受。

相比杜阮阮,虞姝的心情要更复杂些。她这两日遣人去找高大夫,可医馆那边却说从来没有这个人,想起他那神出鬼没的本事以及其他玄幻之处,虞姝连着两日睡不好觉。她不停地想,她当时的决定是正确的吗?现在这个杜阮阮,真的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要说不是,可高大夫把所有事都说得分毫不差,连一些只有她自己知道的隐辛都能说得分毫不差。可要说是的话,她这么多年来养的到底是谁?是高大夫所说“因为工作失误”进入阮阮身体里的残魂吗?还有,梦里的杜阮阮又生活在什么地方,为何和她熟悉的世界完全不同?就算听了高大夫的话,将真正的“杜阮阮”送回来了,她真的能习惯这里吗?

连续的疑问让虞姝几乎喘不过气,她像不敢面对之前的“杜阮阮”一样,对现在这个杜阮阮也生了几分抵触心理。直到她今儿早上梦见一个铁盒子飞快地向杜阮阮撞去,在即将撞到那一刻,高大夫出现在杜阮阮旁边。

他穿着和杜阮阮一样的奇怪衣服,剪了短发,对她说:“你要再害她一次吗?”

虞姝完完全全地惊醒了。

虽然还有很多细节没有搞清楚,但虞姝接受了她,这对杜阮阮来说是件好事。用过午饭,她跟着虞姝去选了几个合眼缘的侍女和婆子,回到阮阮阁第一件事就是整理房间。

卧室还好,旁边的书房简直就是重灾区,当初杜阮阮想去看看小说之类的解解闷,刚打开,她晃了一眼就捂住眼睛几步倒退。

倒也不是多难看,而是书案书柜上根本没有书,都是一些玉器瓷器,屋里摆的植物上挂满了金银元宝,是看一眼就会被钱灼伤眼睛的程度。

把这些东西都收齐还给虞姝,杜阮阮让人搬了几盆兰花,又寻来纸墨笔砚放在书案上,这才让这个房间有了些作为书房的样子。等粗略收拾完,她又对着水月她们收拾出的一大箱首饰发起了愁。

这些亮闪闪的东西,要是她年龄小一些肯定还很喜欢,但现在她是个内里已经二十一岁了的十三岁少女,看到这些只觉得又重又暴发户。杜阮阮拿了一条大珍珠项链,想象一下这个重量挂在脖子上……说不定原主比杜渊高不了多少就是被这些首饰压的。

她把东西放回去,问水月:“我娘怎么说?”

“夫人说这些东西随便小姐处置。”

杜阮阮选出几只金玉耳环和步摇钗子等,拿盒子装了:“你今天晚上是不是要找红袖上课?”

直接从打杂丫鬟晋升到大丫鬟,出身又不太好的水月有些地方确实不合格,之前泡茶的时候红袖看出她的紧张,主动提起给她开小灶的事,水月自然感激不尽。杜阮阮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把盒子交给水月:“把这个送给我娘。”

水月接下了。

杜阮阮又选了几只相对朴素一点的簪子,让水月分给新来的丫鬟们,至于两个扫地洗衣的婆子,她给了细银镯。明显感觉到这几人的惊疑交加,杜阮阮笑着说:“各位既然来了,就是我的人,只要好好做事,我杜阮阮定不会亏待你们。”

几个下人站在院子里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个惯常喜欢折磨人的二小姐又想做什么。杜阮阮见状,不自觉噘嘴:“我真是这么想的,哎。”

十三岁的杜阮阮已经初见日后能和女主抢男人的美人轮廓,现在这小孩一样的举动显得她多了几分这个年纪该有的玲珑可爱。几个下人连忙跪下认错,没敢看她。

……看来还是慢慢来吧。

杜阮阮没忘记水月,她从首饰堆里拿了一对玉镯子交给她。虞姝有旁敲侧击问过她要不要换个成熟一点的丫鬟服侍,杜阮阮觉得水月挺好的,虞姝便没有强求。

剩下的首饰再分出一点,杜阮阮依旧是拿帕子包好放进盒子里,水月有些奇怪:“小姐,这个也要送吗?”

“是啊,”杜阮阮头也不抬,“送杜清清。”


晚上,去送首饰的侍女捧着盒子回来了,一言不发地跪在地上。

杜阮阮正躺着看星星,在这边没有什么娱乐方式,书房里也没有小说看,虞姝那边拿过来的书杜阮阮一看就脑壳疼,想来想去只有看星星了。古代没什么乱七八糟的空气污染光污染,因此夜空中星子特别显眼,如同水洗过一般,配着清冽夜风,倒也真应了那句“天阶夜色凉如水”。

说不定杜牧想到这句诗的时候,也和她一样闲得没事干。

杜阮阮掀开毯子坐起来:“先起来吧,”她看向盒子,没多意外,“不收?”

“……是,”捧着盒子的侍女一脸为难,她偷偷看了杜阮阮几眼,见没有生气才继续说,“她们……她们还说,不需要小姐您高高在上的施舍。”

这是高高在上吗?这明明是求和。杜阮阮接过盒子,温声道:“辛苦了,先去休息吧。”

水月站在杜阮阮身边,看着小侍女受宠若惊地连声道谢,莫名生出一股子优越感来。等人走后,她接过杜阮阮手中的盒子放在一边,又将毯子给杜阮阮重新盖上。

“小姐,明天水月去送吧。”

她没有奚落杜清清,就她以前听来的那些闲话来说,被杜阮阮那样对待杜清清要是今天收了这首饰,那她也能算是泥菩萨转世了。

“不用,你去了也一样的,明天我亲自去送。”杜阮阮将双手枕在脑后,闭上眼睛。

和极尽奢华的阮阮阁一比,杜清清住的地方简直就是乞丐庙,屋檐缺了一角,青苔在瓦砾上四处蔓延,最为显眼的是围墙上那一大片爬山虎,叶子还没完全展开,只有藤蔓在迎风招展。昨晚上下了点小雨,地上还是湿的,杜阮阮提着裙子小心翼翼迈过一个小水潭。

……虽然知道女主前期过得很苦,但是这也太苦了吧,怎么住得比丫鬟还差?

她在院子中央站定,水月自觉过去敲门。刚走两步,门“吱呀”一声从里开了,一个看起来和水月差不多大,穿着粗布衣服的瘦弱丫鬟看见她们愣了下,然后冷下脸:“你们还来干什么,”她端起脚边的木盆,“这里不欢迎你们。”

虽是这么说,她不敢真的泼到她们身上,只溅**水月的一边裙角。

“我来送些首饰。”杜阮阮开口。

“哼,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小丫鬟白了她一眼,说完就要关门。

杜阮阮挑眉:“哦,你的意思是你们小姐是鸡?”

“你!”被反将一军的丫鬟气红了一张脸,可惜她似乎没什么吵架的经验,也可能害怕杜阮阮借题发挥,你你你了半天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唉……”这时,一声叹息从屋内传来,“夏儿,回来吧。”

女声轻轻柔柔,乍一听,好像一只手温柔地拂过耳畔,和今儿的春风相得益彰。只这一句话,杜阮阮的美女雷达动了。

夏儿不服气地看她们一眼,然后退去,不多时,一个白衣女子出现在门口。

杜清清在原文中只比杜阮阮大一岁,按理来说现在也不过是十四岁年纪,可站在房门口的女子估略有近一米七的身高,一张瓜子脸白白净净没有一丝瑕疵,微微上挑的凤眼配上长而直的睫毛,鼻梁高挺却又恰到好处,淡粉色嘴唇轻轻抿着,身材偏瘦,整个人站在那里如同雪中的寒梅,被她眼神一扫,杜阮阮又觉得她好像春天桥上盛开的樱花。

清冷又脆弱。

“杜阮阮,多谢你的好意,但我素净惯了,不喜这些首饰,还是请回吧。”

杜清清人如其名,又清又美,声音却是温温柔柔的。原书写她最多的就是她那一双会说话的凤眼,以及让男主沉溺其中的好嗓子。杜阮阮在心里默默擦了擦口水,扬起笑脸:“姐姐不如先看看呢,我昨儿可是挑了好久。”

她的一声姐姐,让在场的三个人都愣了,站在杜清清身后的夏儿更是一脸见鬼的模样。杜阮阮却浑然不觉,她没有原主的记忆自然不知道原主从来不承认杜清清是她的姐姐,看见杜清清还在犹豫,杜阮阮想了想:“要是姐姐不喜欢那就算了,天底下那么多首饰,总有适合姐姐你的,我去找一找,明天送后天送,天天送总有一款姐姐会喜欢。”

杜阮阮能理解原主的想法,但她不一样,作为一个每晚睡觉之前都要在视频网站刷一个小时美女视频,从中到外由古至今甚至跨越物种,有着上百个“老婆”的当代颜控,夸张点说,杜阮阮看见一个美女就想上去贴贴,别说害人了,就连美女皱个眉都会心痛。

杜清清无语地看着她在那装乖,还是把盒子收下了,等杜阮阮满意地带着水月走远,她把首饰盒随手丢在一边。

“小姐,这杜阮阮今日好怪,”夏儿走过来,不解,“莫不是又想出了什么新的折磨人的法子?”

“不管她。”杜清清说完,用湿帕子擦了擦手。

“我看啊,就是不安好心,小姐你莫要被她哄骗了。”夏儿愤愤不平道。

杜清清没说话,从木架子上取了一本书来看。要是以前的她,还会对这个妹妹抱以希望,以为能好好相处,可惜终究是她把一片好心送上去给杜阮阮踩。

和女主打了个照面,被美女洗礼的杜阮阮心情甚是愉悦,一开始她想的是反正原主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日后肯定躲不过,干脆给杜清清投个诚以后说不定还能苟命。杜阮阮没啥大志气,她也不想像那些穿越文里的女主一样,改变这个改变那个,只想好好过现在的小日子……毕竟她一个学外国文学的,是真的和古代格格不入。然而这个想法在见到杜清清真人之后就变了,她想起光是前面剧情里男主对女主做的那些事,再代入杜清清那张真实的脸,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

水月看她一会又笑,一会又撇嘴,最后还是没忍住好奇心:“小姐我们现在去做什么?”

刚用过早饭,离晌午还很远,杜阮阮踢着路上的石子:“去吃饭,”她余光瞥到水月手腕上带着的镯子,顿了一下,问,“另外一只呢?”

“……水月送给红袖姑姑了。”水月小声回答,她原本以为杜阮阮不会注意这些细节,被问到以为是自己擅作主张惹得小姐不爽,心里一时忐忑起来。

“你做得很好,红袖教你你是得送点礼物,是我没想到这点,但是,”杜阮阮话锋一转,“你以后要是要做什么事,先支会我一声,别等我问才说。”

“水月知错。”

杜阮阮嗯了一声,继续踢碎石子,思考着怎么长高的问题。

杜清清怎么长的,受虐待还能14岁长一米七?再看看自己一米五多一点的身高,杜阮阮又一次感受到了作者对她明晃晃的恶意,虽说不是一个娘生的,好歹也是同一个爹啊,她那还在边境执行军务的爹按理说应该挺高的吧,虞姝也不矮啊。基因这块比不上,在古代又没什么钙片可以吃,牛奶也不普及,虾皮估计这内地的厨子听都没听过,想来想去只有些豆制品。

到了午饭时间,红袖过来邀请她去虞姝院子里用膳。还没坐下,虞姝就问她:“我听膳房师傅说你今儿早上过去了,是早膳没吃饱吗?”

说完,虞姝皱眉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水月。

“没有,”杜阮阮有些不好意思,“我是去问有没有豆腐之类的。”

“阮阮喜欢吃豆腐?”

没有问她为什么会喜欢吃豆腐,杜阮阮心里一暖,笑道:“还行吧,想吃豆腐主要是想长高一些。”

虞姝疑惑:“吃豆腐能长高?”

“……对,”杜阮阮不可能在这给虞姝科普什么叫补钙,“豆浆也行的。”

红袖已经将饭菜摆出来了,虞姝看着桌上几道豆腐菜:“去把渊儿叫过来一起吃吧,”她又看向杜阮阮,“要不要让膳房送碗豆浆过来?”

“不了,豆浆早上喝比较好,”杜阮阮坐到虞姝旁边,挽住她的手臂,“加上红枣枸杞,美容又养颜,娘也可以喝一喝。”

“好,那娘明儿早上就试一试。”

杜渊看起来很少来阮姝苑吃饭,全程都很拘束,杜阮阮给他夹了几次菜,虞姝也跟着给他挑了一筷子豆腐,小杜渊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眼眶又红了。

吃过午饭,青竹来把杜渊接走去上武术课,虞姝端着红袖泡的茶,感叹:“很久没有这样一起吃过饭了。”

“以后可以经常一起吃饭嘛。”杜阮阮安慰她。

虞姝却摇了摇头:“渊儿怕我,”她低下头,仿佛一瞬间老了几岁,“阮阮,我是一个失败的母亲。”

杜渊出生那会,她一心都扑在恢复过来的杜阮阮身上,焦头烂额地满足着女儿的各项需求来补偿,可到头来,她好像什么都没做。

又到了要安慰人的环节,杜阮阮只觉得景不好看茶也不香了,但看到虞姝难过她也难受起来,只好干巴巴地拍拍虞姝手臂:“没,没有的事,第一次当人嘛,没有失败这一说法,其实我看杜渊还是挺爱你的。”

杜阮阮磕磕巴巴地说完,决定转移话题:“娘,我今天去见我姐姐了。”

“杜清清?”虞姝果然不emo了,整张脸都冷了下来,“你去找她干什么?”


杜阮阮并不意外虞姝会黑脸,毕竟原文里她就不喜欢杜清清,她轻轻拍着虞姝手臂,想着反正虞姝已经接受她这个换了个芯子的女儿了,还不如都问清楚:“娘,杜清清做了什么你这么不待见她?”

虞姝盯着她半晌,突然反问:“为什么一定要去找她?”

“……她长得好看,”杜阮阮心想不可能说杜清清是一本书的女主,招惹来的疯批男主后面会把她们一家人都杀光吧,看着面色不虞的虞姝,她嬉皮笑脸地一碗水端平,“当然,娘也好看。”

“她娘抢了我的男人,”虞姝似笑非笑,“死就死了吧,还要把女儿送过来添堵,你说我该不该待见她?”

送过来?杜阮阮皱起一张脸,她怎么记得原文里女主是杜大将军原配妻子生的,在原配死后虞姝才嫁过来,怎么说也应该是留下一个女儿吧?看她为难的样子,虞姝叹了一口气:“算了,你要是想找她的话,那就去找吧,那些陈情往事,早该散了。”

杜清清刚被杜坚找回来时,为了自己慈爱祥和的主母形象,还怀着杜阮阮的虞姝只好强颜欢笑着接受她,什么都给她最好的。杜阮阮出生后小小一团,又爱笑,乖乖的,跟在她后面软软糯糯喊娘。杜清清也爱跟她玩,一对姐妹花歪歪扭扭地学走路,看起来也是冰雪可爱,虞姝怕旁人说她有失偏颇,尽力忽视心里那根刺,把杜清清当亲生女儿养。杜阮阮五岁时,一个冬日的早晨,她不过是在房里和大夫多说了会话,再出去本该在外面玩雪的杜阮阮却不见了。

她挺着个大肚子,发了疯一般到处找,跑到观山湖那边时,正看到一个婆子把她的女儿往水里按。

后面发生了什么,虞姝都记不清,只知道杜阮阮躺在床上,小小的手脚比湖里的冰水 还要凉,呼吸几乎没有,她那时候以为杜阮阮死了。

或许是真的死了,怎么会有人,还是个小孩,连着几日没有呼吸没有心跳还能醒过来的呢?虞姝想。

那个害人的婆子是杜清清带过来的乳娘,被处死时嘴里一个劲念叨着“她长大后会害了我家小姐”“我这是替天行道”。虞姝又挺着大肚子去找杜清清,才六岁的女孩子,哭着质问她为什么要杀了乳娘,对自己妹妹被害这件事丝毫不在意,甚至说:“她的命能和我乳娘比么?”

虞姝那一瞬间明白,这或许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得到许肯的杜阮阮又是对着虞姝好一阵撒娇,她只要不是要安慰人,那些漂亮话就一套一套的。可这次的虞姝明显心不在焉:“阮阮,前些日子琳琅说要来找你,现在你好了,娘看今天的天气也不错,不如就约琳琅来玩,也好报个平安。”

也罢,已经成定局了,再瞻前顾后不是她虞姝的风格,阮阮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恶人她来当就行。

听红袖说这个玉琳琅是京城富商玉满堂的女儿,性子颇为豪爽——原主的小姐妹好像大多是商人和武将之女,文臣的女儿们自己又有一个圈子,那些动不动吟诗作赋的女儿家本就看不起杜阮阮这种武将出身的,再加上有个瑞王爷家的顾南山为她忙前忙后,那些女生就更讨厌她了。

“杜阮阮!”请帖发出没多久,坐在湖心亭看锦鲤的杜阮阮就听到有人在叫她。

循声望去,一个女生朝她飞奔而来,面容姣好,一对浓眉自带英气,眼睛黑亮亮的好似拢了一把光,头发在脑后利落扎了个马尾,一身极其挑人的红色劲装反而把她衬得更加飒爽。玉琳琅跑到亭子里,在她面前又硬生生停住,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你的病真好了?怎么穿得这么素?”

“好透了好透了,”杜阮阮看了看今天特意穿的粉红裙装,在玉琳琅的大红色面前是有些黯然失色,她倒也不在意,“那些首饰太重,我怕戴了长不高。”

玉琳琅是十四岁对吧,怎么也这么高?杜阮阮面上在笑,心里在滴血。

“我送你那么多金首饰,你一个都不戴。”玉琳琅不满。

“……啊,”原来是你送的啊,害她长不高的罪魁祸首,杜阮阮苦笑敷衍,“下次戴下次戴,不戴我是小狗。”

玉琳琅皱眉,她忽地凑近:“不对,”她说,“杜阮阮不会这么说话,你是谁?”

不等杜阮阮说出早就想好的说辞,玉琳琅又说:“你不会是摔坏了脑子吧。”

“……对,”杜阮阮狠狠点头,“就是因为你送的金簪子太重了,我刚出门就摔了个跟头,脑子摔坏了。”

“真的?”玉琳琅还挺高兴,“那我下次多给你送些,再摔坏点,你现在这样还挺可爱的。”

和玉琳琅趴在石栏上又聊了会天,水月去拿了鱼食来,玉琳琅抓了一把往水里撒去:“我刚才过来的时候,看见瑞王府的马车了,顾南山又来找你啦?”

“没有啊。”

“奇了怪了,你这次出这么大的事,照往常他肯定就来嘘寒问暖了,这次怎么都没动静,”玉琳琅嘀咕,“不是喜欢你喜欢得紧么?”

对于这个原主的舔狗,杜阮阮并不是很在意,也不想和他有什么瓜葛。玉琳琅一双眼睛亮闪闪地盯着她:“是不是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

“不知道,可能他想清楚要回头了吧,”杜阮阮耸耸肩,“我才十三岁呢谈什么喜不喜欢的?”

没吃到瓜的玉琳琅撇撇嘴:“再过两年你就可以嫁人了,不小了,说真的,阮阮,”她又撒了一把鱼食,“顾南山那个人不错的,你可以考虑下。”

“……再说吧再说吧。”经过玉琳琅这么一提醒,杜阮阮想起古代最早十四岁就能谈婚论嫁——经受过现代教育坚定认为十八岁才成年的杜阮阮有些提不起劲。

“看起来你真的摔坏脑袋了。”不见她搭话,玉琳琅叹气。

玉琳琅走后几天,杜阮阮又和其他几个原主小姐妹们约了约,好歹是把名字记全了。不得不说,原主眼光还挺好的,身边小姐妹全是小美人,从小家碧玉到富贵花,各个种类应有尽有,让杜阮阮很是满意。至于为什么性格突然转变得这么大,杜阮阮一律以“昏迷了几天醒来忘了一些事并决定大彻大悟”这种扯淡理由应付了过去,反正只要她的长相声音没变,她就还是杜阮阮,剩下的原因就让她们自己脑补去吧。

阮阮阁重新热闹起来,丫鬟们忙着往小院桌上端上茶点,穿着各色春装的小姐们在庭院里三三两两作一堆,杜阮阮则躺在摇椅上晒太阳。

“这个味道不错,阮阮你来尝尝。”玉琳琅塞过来一个鲜花糕。

杜阮阮啊呜一口吞了,含糊说了个谢谢。玉琳琅过来掐她的脸:“哎呀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可爱。”

“你也可爱,你最可爱。”杜阮阮真诚地说。

“……阮阮喜欢这花糕么?我跟着娘亲学做的,本说看你病愈想给你个惊喜,”说话的女生一袭浅绿襦裙,眉眼温润,说着似怪非怪地飞了一眼玉琳琅,“结果让这人抢了先。”

玉琳琅笑嘻嘻:“你又不说,那糕点放桌子上不就是让人吃的吗?”

杜阮阮熟练夸奖:“扶风姐姐人美心善手还巧,哎呀以后也不知道便宜哪家郎君。”

柳扶风红了一张脸:“现在惯会油嘴滑舌。”

“我看某人心里就是喜欢被这样说呢。”玉琳琅打趣道。

另一边正在赏花的几个女生听到笑声跑过来,其中一个蓝裙女子说:“我没柳姐姐那么巧的手艺,不过我看那围墙上光秃秃的,刚好我家进了一种能爬墙的月季,明天给你移几株过来怎么样。”

今天过来的除了玉琳琅家因之前资助国难有功皇帝赐了个称号以外都是京城商家女,身份比不上杜阮阮,自然都要巴结她。杜阮阮对于美人的关心十分受用,也跟着夸回去,把几个青春少女夸得面红耳赤。正其乐融融间,水月从外面快步走来,同杜阮阮耳语几句。

杜阮阮面不改色:“拿回来就再送过去。”

水月领了命很快离去,剩下几个人面面相觑,玉琳琅看了看水月离开的方向:“送什么过去?”

“我给姐姐送了点娘拿过来的料子,她没要,”杜阮阮随意道,“说起来,这料子还是在莹思家买的。”

叫做莹思的女子勉强笑笑:“阮阮小姐要是喜欢,回去我就给爹说让他以后进新料子时给你留几样。”

“那看来以后每个季度我的钱包都要受一次劫啊。”杜阮阮装出一副惋惜的样子。

玉琳琅白她一眼:“别打岔,你姐不是那个谁……那个谁来着?”

“……杜清清。”有人小声开口。

“哦对,那个私生女,”玉琳琅恍然大悟,紧接着她又一脸严肃,“阮阮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在她手里了?”

杜阮阮注意力都放在玉琳琅前面那句话了,她很是疑惑:“私生女?”

“对啊,你不会连这个也忘了吧?”玉琳琅狐疑地看着她,“这件事全京城都知道,虞夫人嫁过来之后你爹和一个侍女暗通曲款有了杜清清,那个侍女贪心不足蛇吃象凭着杜清清想当侧室,后来被打死了。”

……这怎么和她看的剧情不一样,杜阮阮心想。


这么大一个剧情bug要她怎么圆?杜阮阮苦笑,面对神色各异的姐妹们,她只好苦恼叹气:“我倒是有些印象,只是之前生病躺了几天,突然看开了许多事,觉得没有必要把上一辈的恩怨带到这一代罢了,”她露出一个圣母一般的微笑,“而且我以前从来没有去真正了解过杜清清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换位思考一下好像有点不太公平。”

玉琳琅还想说什么,被杜阮阮打断:“况且,她再怎么也是杜家大小姐。”

几个小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想这是人家的家事,她们也不敢多言,只得赔笑。反正杜阮阮已经性格大变,喜不喜欢谁也是她自己的选择。

“杜清清小姐的话……我倒是知道些。”书坊小姐弱弱开口。

面对众人的目光,本就害羞的她红着脸往柳扶风身后躲了躲:“我见过几次她……戴着面纱来坊里买话本。”

京城有两个书坊,一个是皇家开的,卖一些科举或者女儿家看的圣贤书,另一家专卖一些情爱志怪之类的话本。官家的儿女们看不上这家,觉得摆不上台面,却会偷偷派遣小厮来买些当下流行,是以知书对杜清清的印象还挺好的。

大庆王朝重文轻武,文官女儿们自成一个圈子,觉得武将鲁莽商家铜臭,自然不愿意多来往。知书一开始还抱着和她们交好的想法,碰了几次壁之后也就放弃了。杜阮阮贵为抚远大将军之女,虽性格古怪,好歹也是真性情,比那些表里不一的文臣女好得多。

杜阮阮一敲手心:“你们家有新出的本子不?”

知书红着脸唤来在外等候的侍女,让她去外面的马车里取了些来:“这,这是癫狂书生所写《狐妖传》最新的一册,”以前杜阮阮都看不上这种东西,知书犹豫着把手里的书册递给她,“后面还有他新写的《风催花落》,坊里还没上呢,我想着回去的路上看一看就……带上了。”

“要是阮阮小姐需要,这一本就送给阮阮小姐了。”

“谢谢你知书,但是我不能白要,”杜阮阮叫了个侍女进来,“按照市价给知书小姐拿两倍银子。”

“你当什么冤大头啊?我帮你给。”听到这里,玉琳琅抢话,她从袖子里取出一个银元宝,作势要丢给知书。

杜阮阮忙拦住她:“胡说什么呢?”她从躺椅上站起来,走到手足无措站在原地的知书面前,踮脚拍了拍她肩膀,认真道,“我给双倍银子,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因为这本书还没有开售,多一份银子相当于付了超前点播费,你懂我意思吧。”

知书眼眶红红:“……不,不懂。”

杜阮阮一个头两个大,她叹气:“就是说,嗯……我多出一份银子买我能在正式开售之前看这本书的权利。”

“……大概懂了。”

杜阮阮又说了几句软话,这个插曲算是过了,姐妹茶话会得以继续。看杜阮阮对这个话本有意思,几个小姐些也就有意无意把话题往这方面引,以往都是圈子小透明的知书一跃成了茶话会焦点,颇有些受宠若惊。杜阮阮撑着脸听,对她口中那些受追捧的写手也起了几分兴趣,她以前在空余时间就喜欢看小说,刚过来觉得无聊时也让水月去找书来看,倒是找了一本,就是杜阮阮看来有些拧巴,用来催眠还行,几天过去十分之一都还没看到。

天色渐晚,柳扶风她们赶着回去用晚膳便先行告退,杜阮阮一一告别,回来看到玉琳琅还坐在台阶上:“你要留下来吃晚饭吗?”

“怎么不吃,好久没有和虞夫人聊天了,”玉琳琅说,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杜清清真没对你做什么?”

“她能做什么,别担心了,”杜阮阮叹气,“我真是突然觉得她这个人还不错的,还不至于恨到那个地步。”

玉琳琅撇撇嘴:“要不是看你肩膀上胎记还在,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换了个人,”她摸了摸鼻子,“不过你现在这样子,还挺好的。”

“好啊,我就说你上午为什么一定要进来看我换衣服。”

两个人打打闹闹到阮姝苑,虞姝和杜渊已经在那等她们了,玉琳琅一坐下就开始嚷嚷:“怎么有道豆腐?”

虞姝将一杯茶推到她面前,淡淡道:“渊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豆腐,能长高。”

“对对,但是不能多吃,不然会不舒服,”杜阮阮摸了摸杜渊的头,然后和虞姝撒娇,“娘你不知道,下午和她们玩的时候我都不敢从椅子上起来,一起来我就是个凹下去的盆儿底。”

“你才十三岁,会长高的。”虞姝安慰她。

玉琳琅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夹了一筷子豆腐没说话。

吃完饭,杜渊又被捉回去做功课——这一个月正是学务繁忙的时候,杜阮阮平时想见他一面都难。虞姝留下玉琳琅说要问问好友近况,杜阮阮心心念念今天收到的话本,喝了一点茶就回去了。

“杜阮阮不是从不吃豆腐吗?”等人走远,玉琳琅开口,“她还要和杜清清交好,虞夫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虞姝敲了敲桌面,红袖会意,走回屏风后抱了一个小箱子出来。

“琳琅,你只需要知道,现在的阮阮是我真正的女儿就行了,好久没和你娘叙旧,备份薄利略表心意。”

手里的话本不厚,估摸只有几十页,纸质摸着有些粗糙,封面龙飞凤舞“癫狂书生”四个大字,底下还有一行小字“狐妖传最新一回,附赠新作风催花落第一回。”

还没看内容呢,从这四个字就能看出来作者有多狂了。

桌上蜡烛燃到三分之一,杜阮阮已经看完最后一页,她将书放好,深呼吸。要是用一个表情包来形容她看这本书时的感受,那一定是地铁老人看手机。

……虽然没看过前文,也不知后续会如何发展,但并不妨碍阅文无数的杜阮阮从这短短一回看出来知书口中“文思巧构,细节动人,催人泪下”的《妖狐传》以及新的《风催花落》本质上其实是古代后宫种马YY文。

救命。

为什么穿越到古代也会被雷文攻击?

杜阮阮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心中郁闷不已。杜清清喜欢看的是这种玩意吗?难怪她后期那么软包子,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误会不说男主一认错就回头,感情是把自己代入痴情小狐妖了?

妈的这个癫狂书生不会是男主吧。

第二天起来时,杜阮阮还是不能忘怀,水月看她气呼呼的样子,问:“小姐是做噩梦了?”

“被雷劈了。”

水月已经习惯了杜阮阮时不时说出一些她不能理解的话,看杜阮阮没什么大碍之后不再言语,安心伺候她洗漱。

在阮阮阁里用过早饭,有人来通报:“阮阮小姐,顾小王爷求见。”

杜阮阮想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顾小王爷”是谁,想到玉琳琅的话,她皱眉:“不见,就说我今天身体不适。”

打发走小厮,杜阮阮带上那本让她外焦里嫩的话本,和水月往杜清清院子赶去。来开门的是杜清清,看见是杜阮阮,她有些不耐烦:“杜阮阮,我不需要那些东西,别送来了。”

“癫狂书生新作,”杜阮阮拿出话本在她眼前晃了晃,“还有《狐妖传》最新一回,我问过了,那边要等月末才开卖呢。”

杜清清盯着封面看了几秒,将门拉开:“……进来吧。”

这间院子外表看着破败不堪,内里也没好到哪里去,地面好几处破损,碎渣被扫了去,留下几个坑。进到内间,最引人瞩目的就是门边被蚊帐搭起来的架子,从隐隐约约的形状能看出来摆了不少书。旁边一张齐腰高的桌子上放着一束野花,花瓣上还有水珠。床铺被素屏风隔着,看不清楚。

杜清清把蚊帐掀开,露出下面整整齐齐的书册。

“癫狂书生在第三层,”她看着自己的收藏,眼神柔软,“杜阮阮,我不知道你从哪里打听到我喜欢这个的,满意了吗?取笑还是嘲讽悉听尊便,说完就请回吧,他的作品我自会攒钱去买。”

“你说的攒钱就是克扣夏儿的俸禄?”杜阮阮问。

站在门边准备为小姐出头的夏儿一愣,悄悄往后退了半步。杜清清一时无言,她俯视着杜阮阮,嘴唇动了动。杜阮阮挺胸抬头毫不示弱:“你看看夏儿,都瘦成什么样了?”

“奴……奴婢是自愿给小姐买书的。”夏儿弱弱开口。

杜阮阮冷笑:“自愿,好一个自愿。”

“别说了,杜阮阮,”杜清清将蚊帐合上,“我,我以后不买,你满意了吗?”

她手指颤抖着指向门口,声音也带上了哭腔:“满意了就走,我自己的丫鬟不需要你来可怜。”

夏儿也哭:“小姐在将军府里吃住比下人还差,十多年都没领过俸禄,我就是自愿的又怎么样?用得着你们来说教。”

“姐姐,”杜阮阮把书放在桌上,“我今天不是来取笑也并非嘲讽你的,我知道我以前脾气不好,又不明事理,你的夏儿不是说我是遭了报应吗?”她向前一步,握住杜清清的手指,“我就是遭了报应,躺在床上几天浑浑噩噩不能动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那时候我以为我要死了。”

说到这,已经算是死过一次的杜阮阮鼻子一酸:“幸得老天庇佑,我没死,又活了过来。那几天我想明白了许多,人这一辈子,说长也不过百年,说短有些婴儿甚至不能看一眼世间的太阳,为什么一定要让偏见蒙住眼睛呢?”

“我以前确实错了,这一点毋庸置疑,而我现在想补偿。第一次尝试着当一个妹妹,可能我有些地方不得要领有些地方用力过猛,但我是真心想要和你和好的,姐姐,你愿意给妹妹一个机会吗?”

室内一片静谧,杜阮阮吸了吸鼻子,她现实里没有姐姐,其实也会羡慕那些有哥哥姐姐疼的室友。况且,她不想杜清清被男主糟蹋。

她舍不得看美人受虐,就让男主和他那个傻逼白月光互相折腾去吧。

杜清清看着她许久,突然蹲下小声哭起来。信一次吧,她心里说,再信一次吧,就算是花言巧语。在知道自己乳娘做了什么之后,杜清清不止一次后悔她小时候对差点丧女的虞姝说的那些话。所以这么多年来,虞姝冷落她,杜阮阮变本加厉欺负她,她都没什么怨言,想着等自己长大离开这里就好了。

杜阮阮取下一只翡翠镯子,放在书封上,悄悄出了门。

那只翡翠镯子是她今天特意戴上的,因为剧情里原主打碎过杜清清的镯子,也算是赔罪吧。杜阮阮收敛了情绪,强迫自己不要去想现代的那些事徒增伤心。她摩挲着手腕:“去我娘那边。”

杜清清的事肯定要和虞姝这个当家主母说清楚,何况她还想让杜清清搬院子以及给她补上这么多年的钱。虞姝那边肯定也要安慰一下,穿书这件事不能说,杜阮阮想起玉琳琅说的话,心想她还是要去调查一下为什么杜清清的身世和剧情不一样……可能后面有交代,但跳到大结局的她也无从得知。

想到这里,杜阮阮叹气:“水月,待会你去找知书,看看她那里有没有癫狂书生的话本,借来看看。”

她昨晚看得那一话正是狐妖和书生的新婚夜,本该是大喜的日子,书生却在青楼和三个红颜**,留美娇娘独守空房,还要强忍心酸怪自己卑贱,留不住心上人……放在现代是会上雷文墙的好吧?

到了阮姝苑,虞姝和红袖都不在。虞姝另一个大侍女绿扣一边给她端上糕点,一边温言解释:“夫人今早出府了,估摸傍晚才回。”

杜阮阮捏了一块绿豆糕:“那我傍晚再来吧,辛苦了。”

“谢小姐体谅,”绿扣对着她行了一礼,“夫人要是回来了,绿扣会过来接您的。”


绿扣来阮阮阁的时候,太阳下了山,余晖染红了半边天,杜阮阮正折了一支月季往水月头上戴。不知道这是什么品种,天气刚刚暖就开了不少,在花坛里挤挤挨挨。杜阮阮折了一支白粉色的,刚好配水月的衣裳。

“小姐,夫人回来了。”绿扣在院门外行礼。

绿扣人如其名,不管什么时候看见她都是一身绿色的裙装,身上首饰大多以简单的翡翠为主,走起路来叮当作响。

“好,麻烦你了。”杜阮阮说,她身上没什么首饰,便随手折了一支嫩黄色月季,走到绿扣面前示意她低头。

“……谢小姐。”顶着一支月季的绿扣抬头,脸上不知道是不是被夕阳影响了,绯红一片。

等杜阮阮在前面走了有一段距离了,水月摸下腕间的玉镯子:“姑姑特意过来一趟,水月感激不尽,略备薄礼以示心意。”

绿扣没接,她笑着看了一眼水月:“这个镯子是阮阮小姐给你的,自己留着就好,”她摸了摸耳边的娇嫩月季,“这些礼节是红袖教给你的吧,以后她的话你听一半就好,阮阮小姐不是个喜欢繁文缛节的。”

虞姝正在阮姝苑那棵桃花树下等她,红袖立在一边。杜阮阮过去嘴甜了几句,直把虞姝逗得合不拢嘴:“你啊,”虞姝拔下一只簪子给她插在发间,“出门还是要有个小姐的样子,披着头发让外人看见了还说我们府穷得连根发饰搜买不起了。”

“要是自己不会搭就让水月给你搭,我看红袖最近在教她这些东西。”

红袖和水月齐齐应下。

杜阮阮注意到虞姝今日打扮得很是齐全,手上的玉扳指都戴了俩,再仔细一看,她的耳环正是自己送出去一对,又夸了几句。

虞姝扶住额头:“怎么现在这么多花言巧语。”

“娘好看啊。”杜阮阮眨巴眨巴眼睛。

以前那个女儿经常对她爱答不理,现在这个女儿又惯会嘴甜话多,虞姝在心里叹口气,嘴角却诚实地勾起:“行了,说说吧,来找你娘什么事?”

杜阮阮斟酌半晌,还是把杜清清的事说出来了,她悄咪咪瞄虞姝的表情,没见发怒也不见冷脸,便下意识把腰杆挺直。虞姝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良久她唤来红袖:“你带人去把杜清清以前的院子收拾一下让她搬回去,还有,让绿扣挑几个伶俐点的丫头给她,至于俸禄,账房那边核算一下明儿再补全。”

根本没想到会这么顺利的杜阮阮一愣,继而意识到这是虞姝对她的偏爱,眼眶有些泛红:“娘亲真好。”

“肉麻兮兮,”虞姝嗔怪似的抱怨,“陪娘用过晚饭再回去吧。”

杜阮阮抱住虞姝的手臂,这是她表示感谢的习惯性动作:“别说晚饭,就算娘喊我上刀山下火海阮阮也在所不辞。”

虞姝:“……”

“渊儿不来一起吗?”等菜上齐了,杜阮阮突然想起她那个好久没见的弟弟。

虞姝学她用茶水涮过碗筷:“马上就是春考,春兰带他去学堂那边住着。”

杜阮阮咂舌,不免的想起自己的毕业论文。

“很高兴?”虞姝看她。

今天来找虞姝最主要是想让她同意杜清清搬家,俸禄之类的倒是其次,本来做好了死缠烂打的准备,没想到这么顺利,杜阮阮确实很是高兴。小说里顾子尧第一次见杜清清就是在春末,院子爬山虎已经长成一大片,然后中了媚药的顾子尧不管不顾强要了杜清清,由此开启女主虐心虐身之旅。

现在杜清清搬走了,守护了姐姐清白之身避免她带球跑的杜阮阮决定明天找件红裙子来穿。

要有红领巾那么红。

癫狂书生的话本买回来了,知书听说是杜阮阮要,把所有存货都让水月带了来,还附带一堆她倾情推荐的其他话本。杜阮阮草草翻了几本就丢到一边,重点翻那一摞狐妖传。

果然不出她所料,狐妖传就是个后宫种马YY文,因为被强要了身子莫名其妙喜欢上书生的美艳狐妖,为他散去几百年修为想要嫁为人妇,没想书生还有好几个红颜,官家大小姐爱他,青楼花魁爱他,就连侠女也对他一见钟情……

杜阮阮作为一个被车创进雷文还要被雷文创的小可怜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她跳着看完,长舒一口气。

她现在十分肯定杜清清受这话本的影响颇深以及缺爱,后期才会认准顾子尧不放手。虽然可能也有作者的锅,但现在已经从小说变成现实了,杜阮阮突然觉得她可以去试着改变一下杜清清的观念。水月在一边瞟了好几眼话本,显然是感到好奇,杜阮阮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想看啊?”

“……想。”水月有些不好意思。

“这里面就癫狂书生写的要好些,但他文里全是风月场合,你确定你要看?”杜阮阮饶有兴趣地看着水月突然爆红的脸,“红袖在教你认字了吧?”

“是。”

杜阮阮劝道:“等你认的字再多一些,我们出去挑话本,”她叹气,“至于现在这些,不要看,会带来不幸。”

“但是……知书小姐说,这些已经是京城流行的全部话本了。”水月小声解释。

“不流行不代表不好看。”

水月今天中午亲自去找的知书,她清楚杜阮阮并不喜欢癫狂书生的话本,便留了个心眼问知书有没有其他的推荐,能搜罗来的就这些,至于那些不流行放在仓库里的,水月翻看了几本,以她现在的识字程度都能看出水平不高。杜阮阮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安慰道:“要是不好看,我就去写,你小姐好歹也是看过无数小说的,随手写写都比这个好看。”

话音刚落,杜阮阮一顿。

时隔八年,重新回到自己的院子,杜清清站在院门口,看着里面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忍不住一阵感慨。夏儿提着一口袋书从她背后探头:“小姐,我们以后就住这了吗?”

夏儿是她八岁时跟她的,不知道她小时候就住这个院子,杜清清摸了摸她的头,笑道:“对啊,我们有好房子住了。”

等绿扣出来告知收拾完毕之后,杜清清才深吸一口气走进这个阔别了八年的地方。围墙上以前每年都开的小白花被清理干净了,院中树下的秋千还在,卧室铺上了新的被褥,摸上去又细又软,隔壁书房里放着兰花,还有书案砚台,杜清清一一用手拂过,等夏儿放书才回过神来。她是知道一些规矩的,连忙从之前杜阮阮送的首饰盒里拿出一对翡翠耳环出门答谢绿扣,却被拒绝了。

“阮阮小姐已经给过谢礼了,”绿扣对她弯了弯腰,“大小姐以后要是有什么缺的,尽管让下人来通报就好。”

杜清清眼神落在她发间被烛火晕上橘色的月季,下意识把耳环往手心里藏了藏。

绿扣走后留下了几个丫鬟,夏儿见了有些不高兴,又不好开口,只好把杜清清的被褥理了又理。

杜清清有些好笑:“放心,你永远是我的贴身丫鬟,”她把一个细镯子戴在夏儿手上,“待会陪我去找一下夫人吧。”

走到阮姝苑的杜清清远远地看见虞姝在树下坐着,她心下一跳,连忙加快了脚步。

“坐。”虞姝头也没抬,只有红袖对着主仆二人笑了笑。

杜清清不敢怠慢,坐在虞姝另一边。她记得这棵桃树,是将军为了虞姝特意移栽的,她小时候经常和杜阮阮收集花瓣玩。现在又坐在这里,颇有些物是人非,杜清清拘谨地等着虞姝开口。

对于自己的娘,杜清清没什么印象,只有乳娘说过她娘貌若天仙虞姝差远了云云,可杜清清从小就觉得虞姝要更漂亮些。虞姝只坐在那里不说话,便自带一种拒人千里的气场,笑起来更是让人不敢直视,她的漂亮高傲且贵气。

虞姝迟迟不开口只喝茶,杜清清实在忍不住了:“……夫人,”她不敢再叫她娘,“我是来赔罪的。”

说完这一句,杜清清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当年那件事,张了几次口也没说出什么来。

虞姝终于抬头看她,眼神从她手上的镯子以及翡翠耳环上扫过:“阮阮来向我求情,让你搬回去。”

杜清清一怔,摸了摸腕间杜阮阮送的镯子。

“以前的恩怨不提了,这些年亏欠你的我自会慢慢还给你,但是,”虞姝盯着眼睛红红的杜清清,声音低下来,“杜清清,我要求你一件事。”

杜清清哪敢让虞姝用“求”这个字眼,她突然站起来在桌边跪了下去:“清清不敢。”

“我求你,和阮阮好好相处。”虞姝转着手里已经空了的茶杯。

萌生了自己写小说这个想法的杜阮阮一早起来就钻进了书房,捏着一根毛笔托腮沉思。由这些话本可知,这个叫大庆的王朝小说并不发达,题材基本上以男性视角为主。对种马渣男男主深恶痛绝的杜阮阮拿了一张宣纸,准备写题材大纲。

水月准备了吃食来书房,就看见她那早上还雄心壮志豪气冲天的小姐正趴在书桌上,嘴里还发出不明所以的呜咽,她连忙放下盘子过去询问。

走到书桌旁边,她不小心看到桌子上的纸,吓了一跳。

……这字,怎么跟蚯蚓扭得似的。

正疑惑间,杜阮阮泪眼朦胧抬头:“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杜阮阮的小说梦由于不会写毛笔字而中断,任凭她脑子里构思了无数,落在纸上都无外乎是几条蚯蚓爬。那软乎乎的毛笔尖似乎存心跟她作对一般,让它往西它往东,好不容易屏气写了个“一”,还从头抖到尾,山路十八弯似的。

或许在纸上撒把米找只沾了墨水的鸡来都比她写得好。

面对水月疑惑中带着不解的眼神,杜阮阮更是悲愤,她胡乱塞了一块樱花糕在嘴里找补道:“我在练字呢。”

水月恍然大悟。

“现在又不想练了。”杜阮阮把笔放在一边。

早知道在大学里就参加下书法协会了,杜阮阮把宣纸团吧团吧扔到废纸篓,心里无比后悔。其实她心里也明白,即使自己会写毛笔字,在简体字环境下长大的她要短时间上手繁体也还要点时间,毕竟她看书都是连猜带蒙。

过了晌午,玉琳琅来找她玩,杜阮阮看看她一身黑色劲装,又看了看头顶正烈的艳阳,由衷佩服:“你真是不嫌热。”

“确实有点热,”玉琳琅点点头,问杜阮阮,“但是你不觉得帅吗?”

“帅,特别帅。”

玉琳琅白她一眼,捋了捋袖口,上面银色暗纹一闪而过:“你敷衍我。”

杜阮阮瞪大眼睛:“我没有。”

“好好好,你没有,”玉琳琅顺毛,继而眼睛一转,“你真不见顾南山啊,我看他来府上好多次了。”

她算是知道了,玉琳琅就一吃瓜群众,每次来找她不是要吃瓜就是分享吃到的瓜。杜阮阮坐在摇椅上摇啊摇,语气淡淡:“不见。”

玉琳琅一副惋惜的样子:“哎呀,我之前还觉得你们挺配的,特看好你们,还和柳扶风打赌来着。”

杜阮阮:“……谢谢你,”对比自己才一米五的身高,她心想这顾南山是得多矮才能和她般配啊,心里想着杜阮阮嘴上就不自觉问了出来,“他有多高?”

玉琳琅愣了下:“比我高。”

“……”杜阮阮无言坐起,比玉琳琅还高至少也一米七以上,怎么会看上她这么个矮个子?玉琳琅好奇:“你回心转意了?”

杜阮阮又躺下:“没什么,就是觉得应该在这棵树上绑个秋千。”

阳光于树叶间洒下不规则光斑,现在阳光虽烈,气温还没达到让人难以忍受的程度,风从远处吹来,带来前几天移栽的墙上月季香。玉琳琅席地坐在草地上,手肘搭在摇椅上跟着杜阮阮的节奏摇啊摇。

“我看好顾南山主要是因为,”玉琳琅坦白,“他是文臣一派,但是就偏偏喜欢你,你懂我意思吧?”

“喜欢他的官家小姐多了去了,”玉琳琅笑得狡黠,“嘿嘿,气死她们。”

看见杜阮阮没反应,她继续说:“这几天瑞王府的马车天天往你这边跑,我听说她们聚会的时候写了不少酸诗。”

杜阮阮来了兴趣:“什么诗?”

玉琳琅撇嘴:“听了两句,牙根酸,没记着。”

杜阮阮却是对她们的聚会起了兴趣,玉琳琅起身捏她的鼻子:“别想了,她们根本不会邀请你的,而且那聚会多无聊,全程说话连糕点都吃不饱,尽喝茶。”

“好吧,我不感兴趣了。”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个时辰,大多数都是玉琳琅在说,杜阮阮嗯啊嗯啊地被迫吃瓜。等水月找过来的时候,她满脑子都是哪家的小姐看上了哪个书生,文人圈子的姑娘三天一小聚五天一大聚,前些日子还出过茶会诗集,结果没人买,便说京城的人有眼不识珠。

她们还自称雪凤阁,玉琳琅说的时候好一阵嘲讽,说就她们还想当凤凰,麻雀还差不多。

雪凤阁的人看不起武将出身的女子和商家女,又喜欢据说文采斐然风流倜傥的顾南山,由此对杜阮阮那是深恶痛绝。

“诶你说我们要不要也想个什么名字,和她们打擂台?”玉琳琅突发奇想。

不等杜阮阮说话,她又自己否决了:“算了,掉价。”

水月走过来向她们行礼:“杜清清小姐来了。”

玉琳琅笑容微敛,她看向杜阮阮,挑眉。

杜清清是过来送谢礼的,她没想到还有玉琳琅在,有些局促地打了声招呼。玉琳琅不咸不淡地应了,兀自喝茶。

“……妹妹。”再看向杜阮阮,她眼里的不安更甚,手不自觉地捏着袖口。

杜阮阮冲她露出一个笑容,招呼她坐下:“我还想等晚一些去清清阁找姐姐玩呢,没想到姐姐先过来了。”

杜清清松了一口气:“前些日子多亏妹妹照顾,姐姐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想来想去只有这字勉强能拿出手。”

夏儿先前一直盯着水月,听到杜清清这么说,自觉走上来再将手里的卷轴打开。暗金色软绸上绣着祥云纹,被人打开才羞答答露出内里的白纸黑字,上题着“风来荆桃软,一支别胜春”,旁边还有一行小字“赠吾妹杜阮阮”。

杜阮阮瞪大了眼睛。

她就算是个现代人的底子,在鉴赏书法上不得要领不知流派,也看得出这几个字写得极好,笔锋不尖锐,带着女孩子特有的柔软,又透出几分作者本人的清气来。再对比一下书房废纸篓里面的蚯蚓,简直是降维打击。

“妹妹不喜欢?”杜清清垂下眼睛。

杜阮阮连连点头:“喜欢的喜欢的,姐姐你的字好漂亮,”她说完皱皱鼻子,“我的字一比就是那地上的泥。”

“妹妹过谦了。”杜清清笑了笑。

她笑起来有如冰雪初融,被夸时脸颊微红,更像那院外盛开的樱花了。喜欢看美人的杜阮阮心情大好,她郑重地收起了这一副来自女主的友好证明,并喊水月取了一支虞姝送给她的珠花来回赠杜清清。

杜清清也不推辞,她收起珠花:“不知道妹妹今晚有没有空。”

古代又没什么娱乐方式,天一黑杜阮阮要么陪虞姝,要么就睡觉,要问空闲时间那自然是一抓一大把。见杜阮阮点头,杜清清便约她晚上到清清阁用膳,然后她看向一边沉默喝茶的玉琳琅:“玉小姐要是不嫌弃,不如也一起来。”

玉琳琅不置可否,等杜清清带着人走远,她才把手里早就空了的茶杯重重搁在桌上,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冷哼。

抱着赠字傻乐的杜阮阮一僵,连忙端水:“琳琅你今晚要去吗?”

“去,怎么不去,我今晚就在你这睡,”玉琳琅抬下巴,“我倒是看看是怎么样的狐狸能勾了你的魂儿。”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怪呢?杜阮阮憨笑:“哪有,姐姐人还挺好的。”

“哟,这就开始叫姐姐了?”玉琳琅阴阳怪气,“某人可从不叫我姐姐。”

“玉姐姐。”杜阮阮顺杆子爬上。

玉琳琅明显顿了一下,继而高兴应下:“诶。”

清清阁离阮阮阁不远,出了院子往左走一段时间就到。天还没全黑,最后一丝余晖把黑云染出金边,杜阮阮戴了一朵玉琳琅送的珠花,圆滚滚的珍珠随动作轻轻在耳边窜来窜去,她很是喜欢,在出门时顺手摘了一朵月季想别玉琳琅头上。

玉琳琅抬头避开:“你还想让我别胜春啊。”

杜阮阮一愣,才反应过来胜春就是月季,想起下午还以为杜清清那一句“一支别胜春”是说樱花,她有些尴尬,干脆把花往自己头上一插:“不要算了。”

清清阁到处都点起了灯,在灯笼纸里闪烁的烛火给这个相对清冷的院子带来几分温暖,杜清清早就在院中等着,看见杜阮阮按约来了,眉间跃上几分喜气。玉琳琅虽然不耐,看在杜阮阮的面子上还是好好地吃完了饭。

杜阮阮一进门就看中了树上的秋千,吃完饭便迫不及待地跑了过去:“我觉得我院子里也要整一个。”

“整。”玉琳琅在一边搭腔。

杜清清则端了些甜点过来,闻言笑道:“你小时候还经常让我帮忙推你呢。”

“现在不用推啦。”杜阮阮说,坐在秋千上,双脚在地上轻轻一蹬。风从耳边吹过,裙摆翻起橘粉色浪花,上一次坐秋千还是在小区抢小孩位置的杜阮阮荡了会,停下问玉琳琅:“你玩不玩?”

玉琳琅捡起她荡秋千时被风吹掉的月季,耸耸肩:“小孩子才玩这种东西。”

看似嫌弃实则亲昵的语气让杜清清神色暗了下来,她刚想找借口回房间拿东西,就看见杜阮阮笑吟吟地看着她:“看到这月季花倒是想起来了,姐姐这院里空落落的,刚好我那边花多,要不找人移栽一些过来?”

说完她又看向玉琳琅:“你才比我大一岁,不也是小孩子吗?你要是玩我就帮你推。”

“我已经是大人了,”玉琳琅抬头挺胸,“但是我愿意给你个帮推的机会。”

夜风袭来,玉琳琅的长发糊了杜阮阮一脸,她试推了几下,然后喊杜清清:“姐姐来帮帮忙,她好重。”

玉琳琅握着绳索的手骤然收紧,最终还是没下秋千。她用脚尖点地稳住身子,任杜阮阮再怎么推都岿然不动:“那就看看你们姐妹俩能不能把我推动了。”

原本还犹豫要不要过来的杜清清闻言站起,走到鼓着脸的杜阮阮身边:“那就冒犯了,玉小姐。”

小院里响起女孩子的笑声,正是豆蔻年华,宛如黄莺啼转风吹银铃,引得下人频频观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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