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漠飞鹰看着鹰眼那白皙的脸一时间呆住了。这张脸,和他父亲的脸简直太像了,只是木北的脸上总是挂着狂傲和不羁,而鹰眼的脸上透出的是淡淡的煞气。
这么多年刀口舔血的生活,早就磨灭了他本应稚嫩的孩子气,而是与年龄不符的冷漠和无情。
直到鹰眼看向拾夕时,这样的煞气才会没入眼底,取而代之的竟然是满脸的柔情。
寒漠飞鹰的目光一凛,突然觉得有点可惜,明明是一件这么完美的作品。
“想到马上就要毁了他,还真有点心疼呢?”
“回吧!”寒漠飞鹰毫无情绪的说了两个字,一行人就这样奔赴了营地。
拾夕现在仍然虚弱,一路上鹰眼都将她抱在怀里。回到营地后,拾夕开始高烧不退,巫医来了一趟又一趟,草药灌了一碗又一碗,可是拾夕的体温始终没有降下来,反而脸烧得通红,开始胡言乱语。
“鸡腿......没放盐......”这在半昏迷的状态下,还能想着吃,一定是个妥妥的吃货了。
菩提泉主一众人全都守在门外,可是大家也是干着急没有办法。拾夕手上的小翠蟒本是贪恋她手臂的清凉,卧在那里静气凝神,体内横冲直撞的灵力能够安分不少。但是现在拾夕的体温升高,它也悄然离开了。
它爬到一旁,看着拾夕烧红的脸,满眼的困惑。
“让开,让开......让开......”门口挤进来一个人。
用彩绳扎了满头的小辫子,个子不高,嗓门倒是挺大,一路推挤着众人钻进了帐篷。
“何事?”鹰眼心下焦躁,对来人更是没什么好气。
“恩人!恩人啊!我是特地来感谢你的救命之恩的呀!”
鹰眼这才发现,眼前这个人不就是自己救下的那个掉进流沙旋涡中的人嘛!
“不必!”
“我胡巴向来知恩图报,有仇必报。恩人,你一定得让我报恩啊!不然我会茶不思,饭不想,头晕目眩,整日整日睡不着觉。我会口舌生疮,脚底化脓......”
这个胡巴恨不得把所有能得的病全都按到了自己的头上,听起来简直是妥妥的诅咒。
“好了!”鹰眼制止了他。
“你报吧!”
“不知道恩人现在有什么难解之事啊?我倒是可以帮你占卜一二。”
“无事!”
“不知道恩人现在可曾婚配,我家中还有个妙龄妹子,风华正茂,容貌甚好。”
“不用!”
“不知道恩人可需要钱财锦缎棉帛,我家中充盈,可给恩人拉个十车。”
“不需!”
“不知道.......”鹰眼实在是有点听不下去了。这是在这里炫富不成?
“我不需要,你走吧!”
鹰眼看着榻上的拾夕,拾夕的脸更红了,呼吸微弱,但却越发的急促。在这么焦灼的时刻,还得听着旁人在这里聒噪,鹰眼的心里简直可以用百爪挠心来形容,恨不得眼前这个人赶紧消失。
“这个人的体内怎么会有兽丹?”胡巴说。
“你怎知道?”这句话倒是激起了鹰眼的兴趣。
“回恩人,我倒是学过几年医,也看过几年的寻常小病。”胡巴谦虚的说。
这个人向来喜欢扮演猪吃老虎,总是喜欢在关键的时刻给大家惊喜,最喜欢那时那刻的高光时刻。
“你能治好他吗?”
胡巴面露为难之色。“能不能不知道,我不过是在乡野间看病的小医,也不知这姑娘生的什么病?......”
“先看!”鹰眼打断了他想要继续推辞的话。急切的让她先给拾夕看一看。
“我看病的时候不许打扰,让闲杂人等都退出帐外!哪里来的野鸡!”
胡巴翘着胡子,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看着十八一脸的嫌弃。旁边的十八气的头上的鸡冠子都涨红了。
“哼!等着,等我恢复人形,定要你好看!”十八自是认得这胡巴的,如果他说自己是乡野小医,怕是别人连称为医生的资格都没有了。
十八跟着菩提泉一行人出了帐篷。此时帐篷中仅剩拾夕、鹰眼还有胡巴,当然还有躲在角落里的小翠蟒。
胡巴靠近拾夕,一眼就发现了旁边的小翠蟒,他只需一眼,便知道眼前的小翠蟒可不是一般的小蛇,这可是万年的神兽啊!这个营地里还真是卧虎藏龙,神君、吼、还有这神兽螣蛇......各个都是了不起的大神啊!
小翠蟒一直在严密的观察着胡巴的一举一动,胡巴想摸摸拾夕的脉搏,还得偷偷的看看小翠蟒,得到应允后才敢动手,不一会的功夫,头上已经冷汗涔涔了。
“这个姑娘是否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胡巴问鹰眼。
“在万蛇窟里,有一条翠蟒给了我一颗兽丹,给她吃了。”鹰眼老实交代。
“这就对了,这个姑娘乃仙生仙长,体内虽然仙根受损,灵力枯竭,但是血液却是极其纯净的。想是这兽丹在她体内没有办法融合吸收,一直在排斥才导致的高烧不退。”
“怎么拿出兽丹?”鹰眼现在的眼中满是焦急,吃到肚子里的东西,怎么还能再拿出来呢?
“这个......”胡巴一边说,一边暼向旁边的小翠蟒。
小翠蟒缓缓从阴影中爬了出来,鹰眼刹那间摸向腰中的短刀。这个万蛇窟里带着他们逃出来的小翠蟒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个地方的?难道它一直隐在暗处?
小翠蟒自是不会理会这鹰眼的剑拔弩张,爬到拾夕的床头,只见它的眼中翠光一闪,拾夕的口中一颗兽丹就这样出现在了半空中,然后消失不见了。
说来也奇怪,兽丹消失的一刹那,拾夕就开始降温了,呼吸也不似先前那般急促,除了脸色煞白,和睡着的时候一样。
小翠蟒旁若无人地爬到了拾夕的手腕上,远远望去,果真和一条翠色的手镯一般无二。
胡巴又给拾夕摸摸脉搏,“这个姑娘是失血过多引起的血气两亏,这个血气是需要慢慢才能恢复的,不可急功近利。”
鹰眼看着拾夕的模样,这才放下心来。
“怎么补?”
“好好休息,这是我自己研制的强身健体的灵药,每日三次,我敢打包票,这个姑娘不出半月就可恢复原样!”
“谢谢!”鹰眼恭恭敬敬的向胡巴鞠躬,此时此刻,他内心的感谢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了,这是救了拾夕的命,就和救了他的命一样。这个恩情怎么能是一个谢字能够了结的呢!
“你要什么,我给!”
“不不不......” 胡巴忙不迭的摇手。
“我本就是来报恩的,咱们这样恩恩相报何时了啊!既然已经报完了恩,我也该离开了!咱们后会有期吧!”
胡巴出了帐篷,看着立在帐外正在焦急等待的菩提泉主、十八和宝儿,眼中精光一闪。“有趣,真是有趣!”
“拾夕,拾夕......”菩提泉主和一众人冲进了帐篷,只见拾夕在榻上睡着,鹰眼示意大家安静,并把胡巴交代的话又说了一遍,众人这才放心离去。
寒漠飞鹰一直待在自己的帐篷内,他时而盼望着拾夕赶快一命呜呼,如此一来,便无人知晓是他将她弃于万蛇窟之中;时而又祈愿拾夕千万得好好活着,否则以鹰眼对拾夕的看重,拾夕若是命丧他手,鹰眼定然难以原谅自己。
寒漠飞鹰心中焦灼难安,披上袍子,孤身朝着寒漠深处行去。
此时已近午夜,除了营地里仍有点点烛光,四周漆黑一片。
寒漠飞鹰朝着沙漠腹地走去,时而横着走,时而竖着走,时而转弯,只是这沙漠广袤一片,看似没有任何的遮拦,所以他所行之路线甚是诡异。
突然间,沙漠上空无一物,哪里还有什么寒漠飞鹰的影子。
拾夕在帐篷里养了几天,体力恢复了一点,有鹰眼少主的照顾,其他人自是不敢说些什么,连着菩提泉主他们一行人也跟着沾了光,不用整日里去劳作,挨打受饿了。
菩提泉主看着眼下鹰眼对拾夕的关心,想着回菩提泉去好像也不那么困难。原来一直想着要等宝儿恢复了,一口吞了这些强盗,也算是为民除害了,可是宝儿的法力却迟迟没有恢复,这倒是让她为了难。
不过现在......也许可以随时离开也不一定呢!
“鹰眼,我看这营地里生活辛苦,不如让我带着拾夕回菩提泉如何?”菩提泉主开口说道。
“菩提泉?”鹰眼自是知道,这菩提泉主想走,但是他担心拾夕。拾夕只说在做饭的地方晕了过去,至于是谁打晕了他,把她带到了万蛇窟已无从知晓。
这些日子,鹰眼没日没夜地守在拾夕的身边,他总是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盯着自己。他有时候会爬上帐篷的穹顶四处搜寻,却一无所获。
鹰眼的听力和眼力自从回来之后感觉更加敏锐了。但是即便是他,也无从知晓这暗处隐藏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好!”鹰眼竟然爽快的答应了,与其在这里坐以待毙,倒不如先躲躲再说。
“何时走?”菩提泉主自是兴奋异常,出来不过短短几日,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现在真的想回家了。
“明日!”鹰眼开口。
寒漠飞鹰的帐篷外,鹰眼伫立一旁等待召唤。
“进来!”寒漠飞鹰的声音沙哑艰涩。
“父亲,我要走了。”鹰眼开口道。
“你当真想好了?”寒漠飞鹰的声音有些颤抖。
“是!”鹰眼的语气坚定。
“走吧!都走吧!”寒漠飞鹰的声音里说不出的落寞,一滴清泪竟然顺着面具下的脸滑落下来,但是只是片刻罢了,转而眼神又变得狠厉起来。
“想走,那我就送你们一程吧!”
营地里的人自是不舍得鹰眼离开的,有鹰眼在,大家即使不出去抢劫也能填饱肚子,竟然忘了那些在刀尖上怎么过日子了,可是眼下鹰眼要走。
“少主,当真要走吗?”平日里和鹰眼一起捕猎的小伙子一脸的不舍。
“嗯!”
“少主,你走了我们可怎么办呀?”
“好好活着。”
鹰眼自万蛇窟出来后摘了面具,但是寒漠飞鹰不准,甚至喝令他必须带着面具。他有时候真的想不明白,无论是他还是自己,为何一定要戴着这个面具呢?即使有时候脸上有伤,也要把面具戴上,冰冷粗糙的触感,摩挲着鲜血淋淋的伤口......永远铭记于心的感觉。
此时面具下鹰眼的脸上又多了几道深深的血痕,昨日夜里捕了两头兽回来,想着自己不在的日子,大家总是要吃饭的。
告别了众人,终于出发了。这次算是豪华出行,小马套了车,车上还铺着软垫,上边遮着凉棚,拾夕静静的躺着里边,拾夕能感觉到自己的气血在恢复,但是她仍然没有力气站起来,整个人虚弱得像是一个面团,放在哪里就瘫在哪里,等着别人来扶。
鹰眼骑着马跟在马车的旁边。
去到菩提泉,最近的路必经万蛇窟。鹰眼带着大家已经尽力的避开了万蛇窟的中心地带,但是他知道,万蛇窟在地下分布甚广,即使这样绕行,也不见得避开了万蛇窟的地盘。一路上众人急行军,都想赶紧逃开这吃人的魔窟。
“鹰眼!”一个声音传来。
“父亲?”鹰眼有点疑惑,今日出门的时候并未看见父亲。他甚至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自私了一点。没想到父亲竟然出现在了这里。
“有事?”鹰眼问。
“你当真要走?”寒漠飞鹰顿了顿,好像很艰难的问出了这句话。
“当真!”鹰眼的回答自是坚定。
“好.....好......好......不枉费我培养你多年,确实也继承了一点我的血气!那你们今天就都不要走了,九幽黄泉之下,也能做个伴!”
寒漠飞鹰突然间的言论让鹰眼听得心下一惊,他紧紧的握着腰间的短刀。
“想用短刀杀我?你忘了是谁教你的了吗?啊......”寒漠飞鹰暴吼。
“父亲......”
“别叫我父亲,你的父亲早就死了!被我亲手杀死的,他的尸体就在这万蛇窟,说不定你前几日看到的白骨就是他!哈哈......这么多年,你一直叫我父亲,你没有发现吗?我根本就不是你的父亲,我是棘离,棘离........我竟然隐姓埋名了这么多年!今天,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是棘离......”
棘离一把撤下自己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