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一早,赶在徐家人找来之前,姜苒便带着方铁成,乘马车到了宫门口。
姜苒只是小小一宗妇,若无传召,自是进不得皇宫。
好在她母亲在世时,与当朝贤妃娘娘交好。
姜苒手持信物,托人去禀告贤妃。
不多时,便有一老嬷嬷步履缓缓的从宫门内走出来。
那嬷嬷穿着一身褐色常服,面容仁慈,是侍奉贤妃多年的老奴张嬷嬷。
姜苒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
只是自出嫁这三年来,姜苒整日待在府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同贤妃自是不如幼时那般熟络了。
还记得幼时母亲带她去见贤妃,贤妃一脸慈爱地牵着她的小手,笑称要她做自己未来的儿媳妇。
哪想世事无常,最后竟然会发展到这般光景。
姜苒默默叹了口气,抬眸间,张嬷嬷已经行至跟前。
“徐二少夫人,随老奴进去吧。”
姜苒颔首谢过,而后差人将方铁成从马车上扶下来。
张嬷嬷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面上并无什么情绪。
倒是方铁成,平日虽横,但终究只是一只纸老虎。
头一次进宫,看着这幽长的宫道和巍峨的殿宇,一时心里犯怵,险些就走不动道了。
姜苒瞧着他这副不堪大用的样子,心里也并不着急。
本来就不指望他能帮自己办成事,不过是做个人证罢了。
至于面圣之后该如何说,终究还是要靠她自己。
凝神间,耳边徐徐飘来了张嬷嬷的提醒。
“贤妃娘娘记挂令堂当年的情分,所以才愿意帮这一回,只是这情分不是次次都管用的。”
这个道理,姜苒自然是明白的。
母亲已经不在了,曾经再深厚的情分,都会随着时间消散。
更何况这世间的情,有时候往往是靠利益维系的。
诸如她与徐家,便是如此。
曾经徐家需要她的时候,满门上下自然亲她爱她。
如今来了一个比她用处更大的人,处境当然也就不一样了。
徐家希望她能安分守己,欢天喜地地看着徐知钦娶平妻进门,这已非她能接受。
而更为过分的,是他们不该打她嫁妆的主意,一步步逼着她为自己筹谋。
且经过昨夜之事后,她比谁都更清楚,她在徐家根本不可能有一丝退路了。
她设计让老夫人误以为徐若瑾被方铁成玷污了清白,老夫人就能狠心到除掉自己的亲侄子。
那对于她这个外来的儿媳妇,必然更不可能手软。
所以这道和离圣旨,她必须拿到。
不多时,姜苒已随张嬷嬷到了静心殿。
皇上彼时尚未下朝,未免冲撞帝王,张嬷嬷先命人将方铁成带了下去。
等了约莫一个时辰,姜苒远远便瞧见一道明黄身影朝这边走来,龙颜微凝,目光如炬,让人不敢直视。
姜苒微微垂下头,待嘉兴帝行近之后才行礼。
“民妇姜氏,见过皇上。”
嘉兴帝在她面前停下脚步,盯着她打量一瞬,才徐徐开口。
“徐家的二少夫人?”
“正是。”
姜苒心道许是贤妃娘娘提前派人知会过皇上,不然日理万机的帝王怎可能知晓她的身份。
毕竟徐家在朝中,尚且上不起台面。
果然,下一刻,嘉兴帝便捋着胡须道:
“贤妃说你有要事想见朕,何事?”
姜苒缓缓抬眸,一脸无惧的对上嘉兴帝凝视的视线。
“民妇的夫君,乃宣武将军府二公子徐知钦。
“三年前,姜徐两家结为姻亲,本是一段良缘,不想成亲当夜,夫君便抛下民妇上了战场。
“他忠君为国,民妇心中并无半分不满,无怨无悔的替他尽了三年孝道。
“原想着待他回京之后,我们夫妻二人便可恩爱美满的过日子,不料回府当日,夫君便要求娶江南商圣为妻。
“温姑娘在边关救过夫君的命,他们二人情投意合,民妇自也不愿成为他们之间的阻碍,遂答应了娶平妻之事。
“可不想徐家得寸进尺,竟要民妇拿出自己的嫁妆帮夫君下聘,民妇不从,他们便想出阴损法子意图玷污民妇的名声……”
嘉兴帝皱起眉,“你可知污蔑婆家乃是不孝不义,你说这话,有何凭证?”
站在一旁的张嬷嬷率先开口道:“回禀皇上,二少夫人今早进宫时带了一个人,眼下正在偏殿候着,只是那人被打得浑身是伤,老奴恐污了皇上慧眼,所以才未将他带上来。”
嘉兴帝单听这些,已然猜到徐家对姜苒做了什么。
只是他没想到姜苒会主动将此事禀明。
世间女子最重视的便是自己的名节,哪怕受了侵犯,也会选择息事宁人,到了姜苒这儿却成了例外。
她倒是和她母亲,如出一辙。
“将那狂徒带上来,朕倒要好好问问,徐家究竟指使他做了什么。”
张嬷嬷闻声应下,忙将方铁成带了上来。
看着高高在上的帝王,方铁成彻底站不稳了,还未行至跟前就两腿发软地跌坐在地。
“皇、皇上,草民名叫方铁成,是、是徐家老夫人的亲侄子……”
嘉兴帝闻之皱眉,“徐老夫人的侄子?”
这徐家当真是胡来,竟找自家人行那等腌臜之事。
不过转念想想,倒也正常,毕竟也只有自己人才信得过。
但这方铁成显然是个不中用的,不然也不会以这般模样出现在大殿上了。
嘉兴帝沉下一口气,看着方铁成问:“昨天晚上,发生了何事?”
方铁成看姜苒一眼,脑海中不停回想着她今早教自己的话。
“昨夜、昨夜草民听从姑母蛊惑,去徐家库房搬东西……”
“搬?”嘉兴帝挑眉看他,显然是不信的。
方铁成赶紧改口,“实则为偷,只是姑母说了,天塌下来自有她顶着,所以草民才敢肆无忌惮……”
嘉兴帝又问:“既是偷东西,那你又为何同徐二夫人扯到了一起?”
方铁成哆哆嗦嗦垂下头,回想昨夜种种,心里也觉得纳闷至极。
“草民按照姑母说好的时辰来到徐家时,发现库房亮着灯,本以为里面有人,便想等等再行动。
“哪料等了一盏茶的功夫都不见有人出来,草民便想着,许是谁先前离开的时候忘了灭灯,便壮着胆子走了进去……
“哪料推门而入的一瞬间,就闻到一股很浓郁的香味,一时熏的头脑昏沉,紧接着,草民就看见地上躺着一个女子,也不知怎的,就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
说到这儿,他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嘉兴帝一眼,又慌忙垂下。
“等草民走到那女子跟前,只觉得浑身燥热难耐,很想脱光了身上的衣服,只是还不等草民动手,便有两个恶婆子冲进来,不由分说将草民毒打了一顿。
“皇上,草民也是无辜的,还望皇上明察秋毫,为草民做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