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清浅缓缓步入簪花茶馆,见窗台边上有一空桌,独自落座,抬望眼,窗外景色分外别致,就是喧闹了些。
茶馆伙计逢客招呼,甚是热情,“诶唷,这位姑娘气质不凡呐,瞧您步入我们簪花茶馆,信步生雅,宛如玉兰群花盛开,清新、自然呐……”
清浅已有许久未听闻赞美声,倒是颇为欣喜,笑着说道:“这位小哥,很会说话。”
茶馆伙计:“唷~姑娘见笑了,馆里刚来一些新鲜嫩尖儿,姑娘可要尝尝?”
清浅:“好,我喜欢泉水泡开的嫩尖儿,八分火候,凉上半刻,添入蔷花少许。哦,对了,蔷花可要单独浇过温水,余留淡香即可。”
茶馆伙计竖起拇指,说道:“讲究~配得起姑娘这般气质,我这就去照您的吩咐,备上蔷花。”
清浅:“有劳~”
茶馆伙计:“客气了,姑娘稍坐。”说完,小步快跑地朝后厨去了。
潇潇换了身衣裳,襦裙日照黄得漂亮,配上白纱,透出一抹贵气,宛如秋桂入水,淡雅而温暖,常客瞧了口水之下,说道:“哇塞,潇潇姑娘本就天上之人,又穿上这身新衣裳,美得坏了红尘。”
这位常客说话明显有些轻浮,潇潇仍是爱听,毕竟好话讨喜,岂会有人拒之,“这位公子见笑了,潇潇每日在茶馆里来去,老是那几身衣裳,客人们都嫌弃了,这不,才有了新衣就赶紧换上,免招来嫌弃。”
常客:“潇潇姑娘过谦了,放眼整个洛阳,有谁不知潇潇姑娘貌美如花,才情俱佳,就连远道而来的宾客,也要绕至簪花茶馆,见上潇潇姑娘一面,才算不虚此行啊。”
这话入了清浅耳中,倒有些刺了,“是么?没想到潇潇姑娘,如此声名远扬,若不是今日前来光顾簪花茶馆,乍听之下,我还会以为,潇潇姑娘喜欢迎来送往,讨客欢心。”
常客不想惹事,回位子上继续品茗,怂得很,潇潇大气,自然不会跟她一般见识,“清浅姑娘又来了,是为喝一口清茶,还是等一个人?”
清浅:“少废话,我本无心叨扰,更对你簪花茶馆的生意没有半点兴趣,不曾想过来喝上一口嫩尖儿,不过是想找个人罢了,见着了,自然不来了。”
茶馆伙计端来茶水,轻轻放到桌上,十分客气,“姑娘,您要的蔷花嫩尖儿来咯,请慢用~”
清浅笑靥如花,娇艳赛过泉水蔷花,说道:“嗯~瞧着不错。”
茶馆伙计不明就里,转身又去忙活,管不上女人之间的事,很会看脸色。
潇潇走到清浅跟前,轻声说道:“你要的人,我这儿没有,话说……你明知道他在哪里,怎么不敢登门去寻他?偏要来我这儿给自己添堵,何必呢?该是你的,你可以管管,切莫给无关之人……添了麻烦。”
清浅:“原来,你也是有自知之明的呀,我可小瞧你了,既然是无关之人,就不要干涉太多,免得自找麻烦,还要怪别人给你添麻烦了。”
潇潇:“奇怪了,清浅姑娘怎么不尝尝馆里的蔷花酥,甜而不腻,腻而不歪,有些人呐特别喜欢,每次来我这儿,肯定要吃上几口,配上桃花酿,才算得上没有白来一趟。”
清浅:“蔷花酥再甜,姿色不过如此,多吃无益,时间久了,自然也就腻了,还是玉兰更为清香,淡雅清新,很是怡人。”
潇潇:“可惜啊,人总是有偏爱的,玉兰再怎么清新,有的人就是偏爱蔷花,潇潇亦很为难,不卖蔷花吧,总有人卖,拦……都拦不住……”
女人吵架很是可怕,学识不浅的女人吵架,叫人觉得愈加可怕,茶馆伙计有点懵,完全听不明白,她们到底在说些什么,自言自语地说道:“蔷花味儿不对吗?我是按照姑娘所说去做的,哪里不对了,奇怪~”
清浅把手轻轻放在桌上,不过霎时,桌上腐蚀了一层,“哎哟,这桌子怎么这般不耐用,要是我梁辰哥哥在,就他那手艺啊,随意造出来的,都要比这好,好得多了,潇潇姑娘觉得呢?”
元傲手持离魂剑,步入簪花茶馆,“潇潇姑娘,怎么了?”
潇潇侧过身子,面向元傲,展露笑颜,“元公子……”
元傲瞧着潇潇这一身新衣裳,托得潇潇分外好看,不自觉地挺起胸膛,生怕气宇输了在场宾客,假意咳了两声,说道:“潇潇姑娘……你……”可这吞吐言辞,还是输了气场。
潇潇:“嗯?”
元傲咽了一口气,活生生把气宇吞下了肚,“好看~”
潇潇反而有点不适应了,元公子素来客气,今日却有点不同寻常,“啊?”
元傲:“我……我……我……”
潇潇捂嘴一笑,分外好看,“元公子,今儿是怎么了?”
清浅有点看不下去,放下银子,转身离去,元傲发现桌上腐蚀了一片,想起殷莺,总觉得清浅和殷莺似乎有所关联,想问个明白,就追了上去,侧旁潇潇看得有些傻眼,不明缘由。
元傲拉住清浅,更是让清浅困惑,“这位公子,我给过银两了,怎么还追了出来?”
“你……认识殷莺?”元傲一脸认真相,倒是给了清浅报复潇潇的机会,说道:“当然认识,还很熟!”
元傲喜出望外,总算是找到殷莺下落,又问道:“她可安好?姑娘能否带我去见她?”
清浅:“放心吧,我会带你去见她,不过,不是现在~”
元傲有些不解,“为何?”
清浅:“殷莺在地宫里,我见过她,但那个地方,不是我们想去,就能去的,不过你大可放心,殷莺她过得很好……”
元傲:“地宫?”
清浅:“我替她感到高兴,至少在这个世上,还会有人惦记她!”
元傲:“这是什么意思?”
清浅:“我以为,她没有朋友。”
元傲:“我是殷莺的师兄,她就像我的亲妹妹一样。”
忽而,清浅找到离间元傲与潇潇的方法,故意说道:“若真是这样,你就该离潇潇远一点,她可没少虐待殷莺。”
元傲:“什么?”
清浅生怕元傲不信,由袖里取出丝帕,“看看!”元傲接过丝帕,仔细一看,图样如莺,“这……的确是殷莺之物,怎么会在你这里?”
清浅:“我霍清浅,才是殷莺的女儿。”说完,清浅使出轻功,如影子这般飘走,元傲都看傻了,“姑娘,你的丝帕……”
清浅早已走远,欲擒故纵,做得可真到位。
元傲转过身,瞧见潇潇,想起清浅适才所言,困惑不已,潇潇不愿再瞒着元傲,说道:“我不曾伤害过殷莺,但她也没有骗你,霍清浅的确是殷莺的女儿,这也是我和她之间,永远无法言和的缘由。”
元傲:“潇潇,到底有多少事情,你没有告诉我。”
潇潇:“对不起,元公子,不过,我很喜欢你……直呼我的名字。”
元傲:“潇潇姑娘对不起,我……适才有些接受不了,原来……你们……”
潇潇:“我才是霍家独女,和梁辰自幼便有婚约之人,所以我说,我和梁辰有缘无分。”
元傲:“什么?”
潇潇:“我很想知道,十六年前到底发生何事,竟要了我一家人的命。当年是影子救了我,可是,江湖传言说道,影子才是真凶,而真正的幕后主使之人还藏在深处。影子怕我有危险,便将自己的女儿以霍家独女的身份,由他亲自交给梁伯仲,就是霍清浅。我始终觉得亏欠了她太多,不管她要什么,我都不会争。”
元傲二话不说,直接冲上前去,将潇潇拥入怀中,“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
潇潇说起过往,云淡风轻,“她喜欢梁辰,我就放手;她想要影子和殷莺的关爱,我就离开地宫,走得远远的,过我自己想要的生活。”
元傲轻轻拭去潇潇眼角的泪花,细声说道:“霍清浅是在霍家长大的,拥有体面的生活,已经是她的福气,你倒是不必处处相让,若是她也要把我带走,你该不会……”
潇潇双眼还泛着泪光,就又忍不住笑出声,“瞧你美的,你要是想跟她走,那你走啊。”潇潇扭过身子,背对着元傲,像小孩子撒娇,惹来元傲温情几许,甚是怜惜,由身后紧紧将她抱住。
元傲:“我跑不掉了。”
潇潇向来知性,就有这么一刻,她终于露出小女孩模样,娇气又可爱,有些事情还卡在心里,可潇潇不问,她不忍坏了这般气氛。
元傲反倒先开了口,说道:“昨日,我知道了一些事情。”
潇潇:“何事?”
元傲:“岳瑶的心里……还是有我的,只是南宫山庄发生了太多事情,她嫁给了萧隽,最后还有了雪儿。如果不是知道了这件事,我想……我的心里还是放不下,可如今,我总算可以放下了。”
潇潇:“逝者已矣,来者可追。”
元傲对着潇潇愈发温柔,“来者是你。”
潇潇不问回雪之事,她明白,若是岳瑶心系元傲,而元傲亦能放下岳瑶,于他而言,回雪就只会是故人之女,再无其他。
正因如此,元傲才能打开心结,清浅定然不知,她那点心计反而帮了潇潇,使潇潇真正走进了元傲的内心。
元傲:“我师妹殷莺可还好?”
潇潇:“影子不爱谎言,在我刚懂事时,他就把真相告诉我了,我不敢轻易信人,但我信他,殷莺在他的照顾之下,定不会有事。”
元傲:“嗯~我信你!”
潇潇暂时不提殷莺疯癫之事,她离开地宫日子已久,早已不知情况,多说自是无益,“十六年前之事,疑云颇多,我想知道真相,但我不想复仇。”
元傲:“逝者已矣,来者可追。”
潇潇面若桃花,淡然一笑,“来者是你。”
元傲与潇潇紧紧相拥,未发现离魂剑在鞘里悄然有了光泽,潇潇忽然问道:“对了,元公子今日到簪花茶馆,可是有要事?”
潇潇就是如此,识大体,善解人意,又时常为他人着想,完全不像寻常女子,就算与元傲差着辈分,相处起来却无半分违和之感。
元傲执起潇潇玉手,轻声说道:“我都快忘了正事……这身衣裳很是配你……”元傲和潇潇眼神里皆泛着倾慕之光,潇潇欣赏元傲一身正气,元傲欣赏潇潇才情不俗,一对佳偶,羡煞旁人。
潇潇:“瞧你……”
元傲:“好啦,我今日来,确实是有事问询,我与离魂剑……”
潇潇开始担心起来,“我也一直在找,掣肘离魂剑之法。”
元傲有些吃惊,莫非潇潇知道离魂剑的秘密,“哦?”
潇潇:“你可知,十七年前,是虞千晓先找到的离魂剑。”
元傲:“什么?这……怎么可能?他没有半点习武气息,如此凶险万分之事,如何做到?”
潇潇很是认真地说道:“虞千晓是否习武,我不得而知,可我知道,就像我这样,即便不会武功,总有办法避开危险。”
元傲:“你的意思是说,虞千晓是想到办法,带走了离魂剑,还交给了我师父南宫惊羽?”
潇潇:“又或者是说,是虞千晓想了办法,让南宫惊羽取走了离魂剑。”
元傲:“这就说得通了,虞千晓无法驾驭离魂剑,但我师父做得到。”
潇潇:“虞千晓写过话本,提及离魂剑一事,未说道离魂剑从何而来,如何掣肘,但能肯定一点,虞千晓见识过离魂剑的威力,才有可能写得如此真实。”
元傲:“可惜……我师父已经不在了,他肯定认识虞千晓,可奇怪的是,昨日师父入了我的梦境,曾见到我与虞千晓回过南宫山庄,却没有提起虞千晓,没理由认不出来。”
潇潇:“并不出奇,过了十六年,一时认不得也很正常,又或者说,当初那不过是一场交易,而虞千晓没有正脸相迎,亦有可能。这些都是线索,或许离魂剑能够带着我们,早日找到真相。”
元傲:“嗯~不管真相是什么,我都不能让你再身陷险境,若是离魂剑无掣肘之法,我……”潇潇知道元傲想说什么,轻轻一吻,胜过千言万语。
潇潇:“元公子,就算是刀山火海,也休想将我们分开。”
元傲轻叹道:“还叫我元公子,不觉得很别扭吗?你还是……叫我青羽吧。”
潇潇乐了,“青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