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还是不去？”见他迟迟都不接刀，梁萧扬扬眉，作势要把刀收回来。

二毛眼见着到手的刀飞了，赶忙手一伸，将那副崭新的冰刀抱在怀里：“去，你就不能说话客气点儿吗？”

“这叫礼尚往来，小伙子。”梁萧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二毛的肩，晃荡着肩走了。

北风阵阵，几片被风吹起的细雪在二人间来回飘荡，二毛看着摇摇摆摆一副嘚瑟姿态朝前走的梁萧，慢慢地收起目光，低头摸了摸手里的冰刀。

十里村来了辆怪车的消息春雨般迅速在村里传开了，村民们都跑到陶家门口看那怪车，陶金山忙着应付邻居，连口午饭都没吃好。

和他比起来，屋里的梁萧则是呈现出一种反常的安静状态。

他嘴里含着口馒头，却不急着嚼，一只手拿着方才在车上取到的本子翻开来看，心里却七上八下地忐忑起来，方才光顾着高兴，都忘了村里的冰场还存在着好些问题呢，好比现在的冰面不平整，还有水存在杂质等等，问题不禁想，一想梁萧就觉得胸口堵得慌。

可等他看了本子里的内容时，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慢慢放下了，杰叔那个老狐狸，不知怎么居然把让他纠结的问题全都提前想到了：浇冰用温热水浇筑能降低冰面脆性，还能增强老冰和新冰的粘合度，冻冰用水的杂质问题不必刻意解决，之前造成冰面不平一部分原因是在浇冰过程也带进去了气泡，这也会降低冰面质量，这台浇冰车虽然不是新的，但基本功能还算齐全，有它在你们可以定期维护冰面，伤刀的情况会有减少，另外，还一并送去磨刀架以及粗细颗粒油石若干，以后磨刀别再随便捡块石头就用了，虽然瞧着磨得还不错。

梁萧瞧着本子上杰叔那龙飞凤舞的笔记，闭上眼就能想像得出那老家伙是怎么边吐槽自己边写下这些东西的。

“真是的，一看就是伤的不重，还能写信呢。”又将那页的文字粗粗扫到了结尾，梁萧合起本子，后头的文字打算忙完了回来再看。

门外，陶金山还在应付好奇的邻居，陶婶惦记儿子吃到一半的饭，接连出来看了几回，梁萧见了，囫囵将嘴里的馒头嚼碎咽下：“婶子，等会儿我不用金山跟我一起去，一会儿他们说完了话金山就能回来了。”

“你不让他跟你一起去？”一听梁萧不带上陶金山，前一秒还担心儿子的陶婶这会儿就转改担心梁萧了。

梁萧乐呵呵地笑着：“真不用，而且我一时半刻也不会走。”毕竟要留在家里烧水。

“还有个事，婶子，我屋里有个箱子，等会儿我出去碰见二毛，就让他爹过来拿一下，你知道那个是他的就成。”

“那么大个箱子啊？”陶婶点点头，伸头朝屋里一瞅，“里头装的是啥啊？”

“净水器。”梁萧抹抹嘴巴起身，心里念叨着杰叔这是不想让他在村里挺不起腰杆啊，殊不知他这么一干，他梁萧又欠这老头好大一份人情了。

梁萧掀开锅盖，舀起一满舀水朝里倒去，心里边狠骂自己的粗心，好歹滑了那许久的冰，到头来怎么连热水浇冰这事都要杰叔提醒呢，早知道他就不用麻烦杰叔这一遭了。

可到了下午，当他真驾着车行驶在冰面上的时候，梁萧觉得还是麻烦了好，至少之前光靠他这一双手想把冰面弄这么平整是万万不可能的。

不大的一块冰场，前后弄了不到半小时就弄完了，看着夕阳底下还在不断冒热气的冰场，梁萧的心里泛起了嘀咕：这次可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吧？

那一天，在全村人民的围观下，梁萧把车在冰场边停好，看着那一双双不明所以的眼睛，梁萧鼓足勇气大喊一声：“有想学滑冰的，明天早上在这集合。”

他这个人不习惯在这种场合下抛头露面，原本是鼓了好半天劲儿才说出来的话没想到下一秒就被人接了茬，不知哪家的男人紧跟着他的话就吼了一声：“不是说学冰带补课吗？补课的事咋弄？黄了？”

梁萧咬着牙，想看看是哪家的爷们儿这么会拆台，可临近四点，天已经渐渐成了青灰色，梁萧看着坡上排排站立的人影，好像在看一个个等看他好戏的看客。

怎么为了他们孩子增加兴趣爱好的事到头来反而搞得像他上赶着似的。

越想越气，可又不甘心这么放弃，梁萧咬咬牙，学着对方的腔调吼了一嗓子回去：“只要来学冰，文化课我包了！”

在那之后的许多年里，梁萧每每回想当时都觉得自己实在有些虎。

但放在当时，他觉得这一声是非喊不可的，不为别的，男人的面子。

事后果然如他所想的，那些看热闹的家伙没了声音，梁萧就那么在无数的注目礼下一步一步地迈上缓坡，再一步一步地回到了陶家。

那天，梁萧连晚饭都没吃，将人整个窝在房里，看得陶婶直急。

“不吃东西怎么行呢？”

陶金山倒是将他的所作所为看得分明，拍拍老妈的肩：“没事，备课呢。”

没想到梁萧这小子认真起来还真是半点也不含糊呢。

将老妈拖走，陶金山把空间都留给了梁萧。

月亮升起，天上繁星点点，村里亮着的灯盏一盏盏地灭了下去，陶家西边砖房里的灯却迟迟没熄，十二点，梁萧确认好最后一项内容，满意地伸了个懒腰，熄灯睡觉。

这天，他入睡的极快，没多会儿便做了个梦，梦里他又穿上自己那双冰鞋在冰场上驰骋，无数面国旗在四周飞舞，就在终点线上，老妈微笑地朝他招着手，喊他的名字：“梁萧，梁萧……”

“梁萧、梁萧……”

梁萧打了个激灵，猛地睁开眼，他真听见有人在叫他了。

睡时忘了拉窗帘，这会儿一轮明月皎洁地挂在外头，月色里，两道黑影趴在炕头，瞪着两双溜圆的眼睛望着他。

“梁萧，起床了！”

哎呦我的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