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我自是知晓。”

沈棠宁白皙的脸氤氲在热气中，似美玉琉璃。

她轻笑：“你能说出这番话，便是明白了我昨晚留在红枫寨是为了你。”

她顿了顿，看向依旧温柔的女子，昨晚她便想起了前世顾云活剐惨死的下场，此时见顾云面容温柔聪慧的模样，心神恍惚一瞬。

“但实归无甚大事，只是因你诚心待我。我不愿留你一人在这虎狼窝里罢了，红枫寨到处是独孤钧的人，稍有不慎，你会被当做人质死无葬身之地。这些，我想你应该早就知道。”

顾云心尖颤动，微微酸涩。

她无声点头。

烟雨朦胧的眼却不由自主追着沈棠宁散发安心的身姿。

她柔声道：“只臣女身份卑微，殿下不可长久留在寨中。臣女认为，当务之急是找韩朔，让他安然护您进扬州城。那位和父亲通信的大人，淳儿道已经进了王府。殿下，更应早做打算。”

大人？

容瑾算哪门子大人。

这般想着，沈棠宁嘲讽笑出了声。

过后她抬头，见脸色微微发白的顾云，知晓她被自己吓到，温声道：“我只是在轻嗤那位进王府的大人，不关你的事。而且，谁说你身份卑微不值得我留下？顾云，你比谁都值得。”

她笑道：“诚然，最初接触你，是因为有天才之名的顾淳。但我昨晚选择留下，只是因为你。顾云，在我眼中，你的聪慧、本事、胆魄，半分不比你的胞弟差。我这人霸道惜才又护短，我看中了你想收你为己用，自然愿意为了你的安危留下来。”

夸赞的话入耳，顾云脸色发红的同时脑袋有些发空。

她听到了什么？

长公主夸她，还说看中她的才能想让自己跟着她！

她激动地就要跪地：“我愿意追随殿下！生死不惧！”

弯曲的膝盖却被沈棠宁及时阻拦，停留在半空中。

沈棠宁微微一笑：“想好了，不后悔？”

“自然！”顾云柔和的眸色也染上热烈的火焰：“您大概不知您是大魏最亮眼的女子，是我们万千女子心中的光。正是有了您七岁拜师天门，十岁下山游历四方行侠仗义，救助女子。我们生来便在闺阁的女子才知晓，原来，女子，也可以走出闺阁；原来，女子也可以有那么多的活法！”

她的话唤醒沈棠宁有些久远的记忆。

想到下山后遇到的那群浑身发光的女子，她周身用来支撑威压的贵气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潇洒和热烈的自由朝气，笑道：“你说的，大概是世俗口中被我撺掇和离经商习武的“异类”，她们不顾他人眼光，闯出一番天地。我只是被她们的勇气所感触，在她们困难的时候伸出援手而已。就算没有我的帮助，她们最终也一定会逆风翻盘。”

回忆到那段荡气回肠的日子。

沈棠宁不免感叹良多。

她问：“我记得她们最后组成随风堂留在了扬州，如今如何？”

顾云想到楼里的恩师们，笑容更加灿烂：“您说的，应该是朱雀楼了。它是随风堂的前身，您回上京后，苏娘子她们离开扬州游走四方，先是在大魏开遍了女子追求理想自由的随风堂，后来开到大凉北狄后，因为百鸟朝凤，朱雀为神的缘故，随风堂全都改为了朱雀楼。苏娘子她们作为元老，经常四处奔走，很少留在扬州主楼。不过如果知晓您来了，肯定会加快赶回来。”

沈棠宁愣住。

前世开遍天下却被容瑾一朝灭了的朱雀楼，竟是随风堂。

她病榻缠身，只从丫鬟口中的只言片语中推断朱雀楼信众过大，影响了新皇专权，以不敬天子为名血洗降为天罚。

她舌尖被牙齿咬破，咽下发苦的血。

第一次怀疑自己究竟做的对不对，今生又能不能在皇权下保住这群自由追梦的女子。

“殿下？”顾云唤道。

“不用！”沈棠宁脱口而出，待回神看到顾云担忧的目光，她艰难说着唇间发苦的自语：“不用知会苏莹她们。此次来扬州，是隐姓埋名，就当来的是落难的官家小姐沈棠。”

顾云虽疑惑，但还是保证不会露出半点风声。

另一边，扬州城内。

顾淳同扬州城纨绔道别后，抱着马球走进城中最大的客栈——如意客栈。

他进来后直接要了个天子房。

登上了顶层，并未去自己的房间，而是敲了敲他房间的隔壁房门。

独特的三指信号一出来。

秋竹却打开门，让人快速进来。

看到屋内自称家道中落投靠他的两女一男抱臂打量着他，顾淳有些不自在。

他从怀中拿出保存完好的画像，递过去无奈道：“冬女官，秋女官。你们二人虽然不常露面，但到底是长公主身旁的得力助手，皇上皇后亲封的女官。因而在官员中得到你们的画像，只要钱够，就不算太难。”

秋竹和冬菊看着季如风打开的画像。

好家伙，不光她们两个的。

还有春梅和夏兰，她们四个人的脸画的清清楚楚，旁边还标注了每个人的性格和擅长之处。

“我算是懂了为什么殿下让我们少走动，老老实实在客栈待着。”秋竹道。

身份暴露，冬菊自然地放下画像，伸手迎顾淳：“顾公子，还请坐下慢慢谈。”

“好。”

顾淳等他们三人落座后，坐在客座，稚嫩的面容不改。

此等稳重，怪不得殿下一定要招揽他。冬菊拿出上京影卫传来的纸条，递给顾淳：“上面是你这些年的真才实学。你院试和乡试的试卷已经送到郑阁老面前，经郑阁老查阅，顾公子，您每次控制落笔将分数卡在上榜的末尾，这等不凡的才能几乎是瞬间被郑阁老识破。不瞒你说，郑阁老很欣赏你，说要收你为关门弟子。而我们殿下，同样很看好你。”

顾淳看到纸条上他缜密计算的分数被改。

指骨发颤。

他抿唇：“昭宁长公主贵为帝姬，天门少主，身边数不尽的能人异士。我需要知道，在殿下眼中，我哪一处可以作为交付的筹码。如果不涉及底线，为了我阿姐，我会考虑跟随昭宁长公主。”

冬菊和秋竹对视一眼。

她们还没说话，憋不住的季如风倒是先赞赏：“你这小子合我眼缘，不卑不亢，是个好男儿！放心，就算你拒绝我表姐，小爷会护你们姐弟俩哈哈哈！”

秋竹用腰间剑柄狠狠戳了下季如风。

疼的他五官皱起，但对上身边丫头毫无温度的眼，委屈哼了声，闭起了嘴。

冬菊满意笑道：“见笑了。季公子不是公主府的人，他说的话不算。而您说的，也有不对的地方。我们可以告诉您殿下看中您的地方，但这个地方不是您跟随殿下交付的筹码，而是同殿下合作的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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