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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还如一梦

“鄞儿,鄞儿。”

黑,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被浓稠的黑暗包裹着,头脑混沌,五感全无,好似坠于万丈深渊。

浑噩之中,好像有一人声,……在唤,我?

心跳,剧烈的心跳声。

恐惧,想要逃离,通体冰凉,如同坠入寒窟。

“鄞儿,鄞儿,我儿,我的乖儿。”

头痛欲裂。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要由内而外将自己撕成两半。

“我儿,我儿,我儿要去做,我儿要去完成,一定要去完成。”

完成?

完成什么?

要我去做什么?

你是谁?

想开口去问,然而喉咙干涩,发不出声音。

急,又急又惧怕,感觉到那只手从虚无之中探出,搭上了他的肩。

骇了个寒颤,还未反应,那手瞬间将他的肩骨捏个粉碎!

痛呼一声,却挣脱不得,那铁钳般的手搭上了他另一肩,听那声音又来。

“吾儿要去!

要去坐上那皇位,吾儿要去!

一定要去!”

手下力度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他听到近在咫尺的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悲呜,声音雷霆般炸响在他耳边,如影随形,附魂不散。

“那是我的!

是我的!

本该是我的!

吾儿也是我的!

要去!

去夺过来!

收入囊中!

坐上去!

踏个粉碎!

将它们!

全部!

一个不留!”

疼--好疼----刻骨铭心的痛楚,深入骨髓,那手在体内游弋,将骨肉生生分离开。

然后他惊恐的发现视野中出现一抹赤红,那手拿出了他的心脏,然后---“不--殿下?

殿下?”

听到呼喊猝然一凛,手中笔杆随便的甩在案上。

云谏起身走到床边,探身来看。

“殿下?

可还好?”

看到严鄞神情,他瞬间便明白发生何事。

浅叹,取了床头那碧玉茶盏,摸了摸温度后递给自家殿下。

“又,是那个梦?”

梦中剧痛,仿佛残留在身上,他尚未从惊骇中恢复过来。

只是勉强扯了笑示意云谏不必担心,撑着半倚在墙边,大口喘息。

严鄞就着云谏的手喝了点茶水,烫,甚至有些凉,紊乱的心神总算平定下来。

他甩了甩尚很混沌的头,向后仰,将后脑抵在壁上,如释重负的长叹一声。

云谏搁好茶盏,又回到案前。

方才情急之下不曾顾及,如今才发觉他的动作引得案头平铺白宣之上墨迹横飞凌乱不堪。

云谏叹了句“这不好。”

,很苦恼问拾回笔杆,甚是可惜揭去一页?

严鄞偏头去看案边。

云云谏拢了拢凌乱广袖,触入眼帘的是他持了狼毫的纤长五指。

星眸微垂,印出奏表上被墨痕染得斑驳的字迹。

乌发和顺贴在肩上,严鄞抿唇一笑,略微侧首,百无聊赖去看那被迫替他写奏表的人。

严鄞故意清嗓。

鬼使神差非要弄出点声音打扰那个认认真真的人。

“从嘉,又是父王。”

云谏动作几不可察的一滞,揉了揉额角。

“还是,要你……嗯。

还是要我完成他未竟的事业。

除此,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事情来找他的废物儿子。”

此时他的冷汗方才下去一些,言语间全无保留遮掩之意。

从父王去世,到现在,这梦己经困扰了他许多年。

云谏一首在他身边,自然也心知肚明。

云谏很是犹豫,踌躇了片刻,终于还是放下了笔,将那写了一半的奏表拢了归置好,站起身来。

他一袭浅色外袍于腰间挽了个儒结。

鸦青长发以檀木长簪随意束起,修长手指轻轻探来案上那把折扇。

“臣陪殿下出去走走?”

他无奈笑笑,神色柔和。

这倒令严鄞忍不住“啊”了一声,惊讶于云谏的“大方”。

“嗯?”

他骤然笑起,眉眼弯弯。

打趣道:“耍陪我去散心?

难道是我误会了,从嘉其实很闲吗?

云谏立时便明白自又被涮了_记,面上一阵青白,将要发作,偏头去看严鄞,只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了“无辜”二字。

他闭眼又是一叹,将手中折扇轻“甩”在案上,如此便算作发作了。

“是,臣本该很闲。

却不知道是那里的谁,把本来该自己写自己的己审的奏表,却一脑全丢给臣,堆的跟王府的假山一样高。”

他坐回原处,咬牙切齿,恨恨的又翻过一页,提笔去写。

“所以,臣忙不忙,殿下说呢?

"严鄞兀自在床上笑得前仰后合。

云谏这人向来这般,嘴上不饶人。

干起活来不情不愿,却比谁都认真,比谁都细致。

最重要的是,他从来未拒绝过严鄞的要求,不管这任务可达成与否。

“好了好了,同你开个玩笑不是?

从嘉果真是从嘉,一分便宜也占不得。”

埋头苦写的云谏,远远递来一记眼刀,严鄞见势不妙,赶紧收敛了笑意,清清嗓子,假装无事发生,伸手过来外袍穿上。

他着一身湖蓝大袖衣,腰悬宝剑素色发冠,点缀松石。

外袍以银线绣成九张龙团,从胸前到袖口一路扑散开来首逼天子规制的服饰华贵异常,却无丝毫庸气。

这般价值连城,那主人却全无珍惜之意。

散散穿了活动脖颈,懒散起身,走到案前。

严鄞抬手,轻轻在云谏后脑揉了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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