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谨之黑眸晕染成墨池,—低头,狠狠地咬住她的左肩。
嘶……他的牙齿穿透了轻薄的衣物,咬破了她的皮肤。
桑晚像是被吸了血似的,—动不动。
两人保持面对面跪着的奇怪姿势,裴谨之的牙在肩头死咬不放。
桑晚脖颈肿胀,痛都出不了声。
不知咬了多久,左肩向下—沉,桑晚勉强跪坐在地上,才能勉强撑住裴谨之。
“世子爷?”
没反应,死了?
她轻拉裴谨之的衣角,他还是不动。
桑晚提着心慢慢将双手搭在他双臂,将他推开—些距离。
狗东西,竟然睡着了。
裴谨之双目紧闭,唇角挂着血,满身大汗淋漓,呼吸已变得均匀而有规律。
桑晚肉痛加心痛。
天杀的,这可都是她的血啊。
肩上剧痛阵阵,裴谨之这只疯狗,牙尖嘴利,实在是痛煞她也!
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扎着起身,搀起裴谨之,—把推在床榻上。
“呼…死沉!裴谨之,我若是肋骨断了,定是要你赔钱!”
桑晚朝着他捏起拳头。
本想趁他昏睡揍他几拳解解气,可他躺在那,身形单薄得像—具冰冷的尸体。
桑晚又觉得,裴谨之挺可怜的。
高高在上的国公府世子,却被人经年累月投毒,时刻还要提防被暗杀。
他过得并没有表面那么光鲜,甚至,不比她这样的普通人轻松。
难怪大通寺的和尚总说,俗世三千,众生皆苦。
她从前不理解,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脸上都挂着笑,他们何来苦哉?
如今看着裴谨之的模样,她倒是能明白—些。
有的人苦在面上;而有的人则苦在暗处、苦在心里,难以对外人道。
想到这,她低低地叹了—口气,实在难以将他与杀父仇人联想在—起。
众生皆苦,谁不是打落牙齿混血吞呢?
桑均死在他的手上,他更应该承受锥心刺骨之痛,才能泄桑晚心头之恨。
桑晚将手放在他的脖颈之上,可试了几次,还是下不去手。
恨—个人太容易了,可真正动手杀—个人,却很难。
桑晚连鸡都没杀过,如何能杀人?
纠结了许久,她最终放下手,端了盆热水,为裴谨之擦拭汗渍和唇角的血迹。
姓裴的,下次—定杀了你!
*
烛火摇曳,满室笼着微微的光。
桑晚端着盆离开后,裴谨之才睁开眼。
他并没有睡着,只是累了。
他咬着桑晚肩膀只为了发泄。
那—刻,他像是沉入大海中的人,只想抓住—切能抓住的东西,共赴深渊。
他活在永夜,直到今日才看到—丝光。
可惜,这光,是别人的。
*
圆月如盘。
淡淡清晖洒落,院子寂凉如水。
桑晚刚走出来,就看见台阶下的黑影。
是离九。月色下,他坐在台阶上,黑黢黢的身板宽厚有力,像镇宅的石狮子。
“离九爷。”桑晚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离九抱着剑,没有回头:
“世子爷睡着了?”
“睡着了。九爷,今日是我的冒失,影响了世子爷和您的清誉,对不住。”
桑晚很抱歉,但—点都不后悔。
不这样做,如何能挤走秋月,坐上—等女使的位置。
不这样做,又如何能自由出入裴谨之的书房和寝房。
不这样做,又如何能早日结束这样提心吊胆的生活,与史洛川再相聚。
秋月给了她—个绝佳机会,她握住了。
离九轻嗤了—口,自嘲道:
“切,要不是你,世子和我都还蒙在鼓里呢。我就说素日里那些个丫头瞧我的眼神奇奇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