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怒火,自胸中剧烈翻腾而起。
皇甫媖猛地伸手,死死揪住马婆子,声音因极度愤怒而微微颤抖:“你、你是说......”长久以来,她始终认为继母马氏仅仅是因为母亲,而对自己心生厌恶,故而百般刁难折磨罢了,却未曾料到对方竟会如此心狠手辣。
她曾设想过无数种的可能,怎么也没料到竟是这般情形......这一刻,皇甫媖才恍然惊觉,原来自己一首以来都高估了马氏的底线!
“她还说了些什么?”
皇甫媖手下加重力道,勒得马婆子脸孔涨紫,伸长了舌头。
“咳、咳咳、松、手……”马婆子挣脱开皇甫媖,大口的喘着粗气:“夫、夫人说了,死、太便宜您了,一了百了,她要、要让您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皇甫媖怒极反笑:“好一个心狠手辣的马氏!
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难道她就丝毫不惧她的父君皇甫华怪罪于她吗?”
马婆子缓过气来,脱口喊道:“大小姐莫不是忘了,夫人在宫里头有人!
就连老爷也要忌惮三分......”皇甫媖连连点头:“是啊,她背后可是堂堂马家,我朝赫赫有名的宦官世家!
足以翻云覆雨、一手遮天,我那父亲只怕巴结讨好都唯恐不及呢。”
她深的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再次开口问道:“那么,那晚会仙楼发生的事,可是夫人一手策划?”
“会仙楼?
什么会仙楼?!”
马婆子的脸上露出了惊讶,她摇了摇头说:“老奴不知道……”皇甫媖看了一眼淄王,见李灝也正看过来,于是,她点了点头道:“哦,或许夫人将这件事交给了管家田仁去办了吧。”
“不可能!”
马婆子激动地喊:“夫人做什么事情,从来都不瞒老奴!”
皇甫媖紧紧盯着马婆子,仔细观察着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试图从中找到任何破绽或说谎的迹象。
这马婆子很早就跟着继母马氏,她这一生都没有嫁过人,无儿又无女,马氏对她的信任甚至超过了她那个堂兄田仁,不然,今晚也不会让马婆子带着侄儿马奎来。
再有,马氏用惯了的,就不会轻易换人,因为她深信,越少人知道越好!
然而,从马婆子的神情来看,她并不像是在撒谎。
难道真的不是马氏安排的?
那晚,筹划的手法,倒很像是马氏的手笔,只可惜,当她赶到时,还是晚了一步。
可若不是继母马氏,又会是谁呢?
“你说你家夫人事事不瞒你?”
一首沉默的李灝突然开口说道,他的声音冰冷而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威严和压迫感:“那你又怎么会不知道?
不是撒谎是什么!”
马婆子看着面前的淄王,像是想到了什么人,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身体也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冤枉啊,老奴真不知道!
王、王爷要相信老奴,老奴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李灝没有理会马婆子的辩解,而是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马奎。
“此人,是你的侄儿?”
李灝的语气平静得有些可怕,马婆子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王爷!”
马婆子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不不不,不是这样的!
王爷饶命啊!
老奴说的都是实话,老奴真的不知道啊……”阿擎走上前来,压低声音对淄王说道:“殿下,不是她。”
“继续查!”
“是!”
皇甫媖看着伏在地上的马婆子,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然后转头看向淄王,轻声说道:“殿下,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李灝微微皱起眉头:“请讲。”
皇甫媖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这二人我留下日后有用,想请殿下帮忙先安置他们,不知道是否可以?”
李灝没有回答,而是唤道:“阿擎!”
“殿下这是答应了吗?”
皇甫媖脸上露出欣喜之色,朝着淄王轻轻施一礼:“多谢殿下。”
李灝嘴角上扬,露出一丝浅笑:“不必客气。”
皇甫媖愣了一下。
初见那人时,他也是这般笑的。
从此,一眼万年。
“呼——”随着阿擎的一声口哨响起,黑暗中跳出来西个人。
“把他们带到庄子上,关起来,严加看管!”
阿擎吩咐道。
“是!”
西名护卫齐声应道,然后走向马婆子等人。
马婆子惊恐地看着这些突然出现的人,试图挣扎,但却被护卫们紧紧抓住,那马奎和三个乞丐也吓得不敢动弹,任由护卫们拖着他们离开。
很快,一行人就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李灏回身,目光落在皇甫媖的小腹处,稍作停留,随即吩咐:“阿擎,牵马来。”
“殿下。”
阿擎低的唤一声,却立着没有动。
他知道,殿下此举,意味着默认了皇甫小姐的身份。
倒不是担心他人的闲言碎语,只是圣上对皇子和皇女们的教导,一向都十分的严苛,稍有逾矩之举,便会遭受惩处,更何况是这般的大事……如果这件事传到圣上的耳中,那岂不是要让殿下皮开肉绽啊!
阿擎想什么,李灝自然是清楚,他沉声道:“我的事,我自会处置。”
阿擎俯下身,不再说什么。
心中却不由得一阵难过。
只怕殿下往后的日子要难熬了!
皇甫媖心头一震。
这淄王殿下果真有男子气概。
她看中的人,果然没错!
“皇甫小姐,请上马吧。”
阿擎牵马走到皇甫媖跟前,躬身弯下腰。
“多谢。”
皇甫媖踏着阿擎的背上了马,轻夹马腹,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过头。
昏沉夜色中,于众多荒坟散布之中间,有一个小坟孑然独立。
小坟里,葬着她的母亲。
当日,母亲在房梁上吊了数日,无人敢来收尸,后来因怕腐烂,那马氏才给了要饭的丐花子几个钱,让他们把母亲的尸首弄走。
用张破褥子一裹,再用绳子捆了两道,拉到这乱坟岗扔了,便完事了。
还是府里的两个老仆看不过,挖了一个土坑埋了,连个棺椁都没有。
在她十岁时,历经千辛万苦才找到了这里,却也仅觅得母亲残存的几块骨骸,她典卖了自己的钗子,制了一个小棺椁,将母亲又重新葬在此。
只因除却这乱坟岗,没有别的地方可安葬母亲。
他们给母亲所安的罪名是“通奸”,是“不守妇道”,皇甫家自是不许有着种种“污点”的母亲入祖坟的。
此刻,母亲的坟头上正冒出鬼火。
那一闪一闪的绿光的犹如来自幽冥地府的使者,带着丝丝寒意和神秘莫测的力量,似乎在向世人诉说着被深埋于此的冤魂故事。
“驾!”
皇甫媖紧紧握住缰绳,用力一扭马头,青马发出一阵嘶鸣,前蹄高高扬起。
脑海里不断浮现出马氏和皇甫华那令人憎恶的面容、他们的所做所为,而母亲所遭受的不公更是如同一把利刃,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
马氏!
皇甫华!
总有一天,她会为母亲讨回一个公道!
他们,谁都别想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