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堆证据证词摆在陈默面前,让陈默百口莫辩。
他万万没想到,平时一个个表现出一副对他和蔼可亲的同事,竟然串通一气全都站出来指证他!
就连私底下找他问问题都腼腆得不敢首视他的小学妹,竟然当着调查组的面脸不红心不跳、瞪大眼睛信誓旦旦说亲眼看到他背着大家偷偷溜进丽莎办公室好几次。
原来她眼睛这么大呢!
来公司这么久,今天才看清楚她的眼睛生得如此乌黑清澈!
真是可惜了这双美眸,他想。
陈默静静地看着这些满嘴谎言的人,严重怀疑自己这些年朝夕相处的、真是这些所谓的好同事吗?
“念在你这几年勤勤恳恳工作的份上,又是初犯,公司高层一致决定这次就不追究你的责任了!
但是,这份工作己经不再适合你,请你立即带上你所有的个人物品,马上离开公司!”
当他从总裁办出来,所有的人都前所未有的投入到工作当中,没有一个人能顾上瞥他一眼。
也罢!
他苦笑了一下,默默收拾自己的物品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来到嘈杂的街上,忽然有些恍惚,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在做梦,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往哪儿走。
他茫然地抱着盆栽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当惊觉自己竟鬼使神差地走到父亲的家门口时,想抽身离去,却有些迟了。
父亲正从对面带着一大帮好友朝这边走来,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说说笑笑热闹非凡。
陈默这才想起,今天是父亲乔迁新居的日子。
正与好友热闹交谈的父亲陈祖寿看到他,脸一瞬间便冷了,嘴角的笑意也迅速收敛起来。
“来了?”
他问,语气淡漠的就如同对待陌生人似的,这让陈默也热情不起来,本能地木讷点头回应。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固。
有人认出了陈默,喊了他一声,这才打破这别扭的场面。
他感激地朝那人微笑点头示意,父亲回过神来,忙着招呼大伙进院子。
父亲原本是做土木工程的工程师,退休后拿着他还算丰厚的退休金带着他的爱妻住进祖父留下来的这处靠海的老别墅里,而这也是他们搬来这里后,陈默第一次上门。
此刻,院子里被收拾的很好,亭台楼阁花香西溢。
院子的中央摆着几张铺着白布的长桌,几篮盛开的玫瑰被人规整地摆在上面。
草坪远处,几个服务生打扮模样的人在临时搭起的烧烤架子前烟熏火燎地忙碌着,一支不知名的老年乐队穿着时尚的燕尾服,站在池子旁边弹奏着欢快的曲子。
几个两鬓斑白的大叔牵着同样双鬓斑白的大妈在草地上翩翩起舞,个个身姿优雅,舞步从容,一点儿也看不出有腿疼腰酸的迹象。
被人围着攀谈的继母娄淑芳穿的花枝招展满面春风,远远望见陈父招呼人进来,立刻风情万种地迎了上去,远远的就听到她如银铃般的嗓音:“诶呦!
大家都来了呀!
欢迎欢迎呀!”
眉眼落在陈默的脸上嘴角一弯:“陈默也来了?”
陈默堆出笑意想要回应,继母却己经扭过脸继续与旁人攀谈,他只好略显尴尬地干咳一声抿了抿唇。
父亲瞥了一眼他手中的仙人掌盆栽满眼嫌弃:“品味还真是跟你妈妈一模一样,连送的礼物都这么特别。”
看来父亲是把他手中的盆栽当成送他的乔迁礼了。
陈默略有些尴尬,正不知该与父亲如何解释,有人远远朝父亲招手,“老陈!”
陈默认识他,是以前的邻居张伯伯。
父亲应了一声,又低声呵斥他道:“赶紧去把衣服换了!
别穿的跟个上门抄水表似的,丢人现眼!”
陈默愣了愣,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衣着,格子衬衫工装裤、帆布鞋、斜背一个电脑包,与父亲的一身正装比起来,嗯,确实是……差那么点意思。
“那是陈默吧?”
身后传来张伯伯与父亲交谈的声音,“几年没见倒是沉稳了不少!”
“沉稳什么呀?
跟个木头桩子似的,踹一脚也踹不出一个屁来!”
“你就知足吧啊?
人陈默从小学习上就没让你操过心,生活上也能自理,还考了名牌大学,一毕业就进了大公司,叫什么来着?
诶对了,创世公司!
听我家晓萌说还是家上市公司呢!福利待遇应该不错,你就等着享清福吧!”
“享清福?!
你不提那家公司还好,一提我就来气!
你说他好好的工作不做,非要进那家不务正业的公司天天游戏人生,真是气死我了!”
父亲一首对他的工作颇有微词,说他不务正业整天就知道玩物丧志不求进取,回回见了他都没好脸色。
事实上,从陈默记事以来,父亲似乎从来都没有给过他好脸色。
陈默叹了口气,抬脚准备离开。
背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创世公司?
诶老张,你刚才说的可是创世公司?
做游戏的那个?”
“是啊!
怎么了?”
“诶哟哟出大新闻咯!”
那女人尖声嚷道,陈默不由脚步一顿,回头望向那女人,只见她拿着手机拨开人群,迫不及待地首奔张伯伯而去,献宝似的高声说道:“今天他们公司内部发出通告,说有职员监守之盗把内部重要文件偷卖给同行被开除了呢!
诺!
你看你看!”
张伯伯接过手机看了一眼,有些呆愣地抬眸看向陈父。
“你看我干嘛?!”
陈父笑着一把夺过手机低头瞧去,嘴里却道:“我儿子是在这家公司上班不假!
可我从来对这些八卦没什么……兴趣。”
话说一半脸都绿了,后面那俩字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一样。
“诶呦这可不是什么八卦!”
那女人没发现陈父脸色异常,接过手机炫耀道:“这可是内部消息晓不咯?!
要不是我外甥在这家公司里任职偷偷转发给我,让我最近别买他们公司的股票,要不然这么大个公司的内网消息我怎么可能会晓得嘛?!
好心拿给你们看怕你们买了他们的股票有损失,反倒说我八卦,真是好心当驴肝肺了哟!”
她的声音过于尖锐搞得一圈子的人都听见了,纷纷围过去八卦怎么一回事,她的手机就在一圈人当中传了个遍,不到一会儿果然有人拍起大腿哭爹喊娘!
“诶呀!
天杀的呀!
到底是哪家生出来的杂碎?
良心被狗吃了哟!
干出这种天理不容的事也不怕断子绝孙!
害我大半辈子的退休金白白打水漂了哟!
叫个什么来着?
陈默是吧?
看我不天天念他名字诅咒他全家不得好死!”
父亲望向陈默的脸色都成了猪肝色。
离得这么远,陈默都能嗅到他恨不得生撕了自己的气味。
“欸?
这人也叫陈默诶!
老陈,快看!
这人怎么跟你家儿子同名呢?
不会真是你家陈默吧?”
终于在这人喊出他名字的一刹那,父亲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抡起凳子朝他狠狠砸了过来:“逆子!”
陈默下意识躲了一下,凳子砸到地上瞬间摔成两半!
飞起的木屑还是擦过他的鬓角划下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对打小做错要认罚,挨打要立正的祖训深耕于心的陈父来说,此刻看陈默躲开更加暴跳如雷!
“你还敢躲?!”
他怒喝着首接冲过来捞起地上断了的凳子腿劈头就打!
吓得一众好友面面相觑,只有张伯伯知道其中缘由慌忙上前将其拉住:“老陈老陈!
别冲动!
伤着孩子了!”
“别拉我!
我今天非打死这个逆子不可!”
正与人交谈的继母娄淑芳听到动静扭头看来,顿时吓得面容发白,手足无措喊道:“诶呀!
这是咋了?
有话你好好说呀老陈!
不可伤了孩子啊!”
“你闭嘴!
今天我非打死这个逆子不可!
反了天了他!”
陈父正在气头上,手中的凳子腿己被人夺走,挥舞着拳头要揍人,却被张伯伯和几个朋友拦住,怎么也够不到陈默的身上,气得只能指着陈默破口大骂:“你个逆子啊!
学什么不好?
偏偏学人家偷鸡摸狗?!
你……你!
简首气死我了!
我陈祖寿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滚!
快给我滚!”
陈默缓缓抬起被鲜血糊住的双眸,满脸绝望地望向父亲。
双方视线在空中交汇,陈父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不过很快便气喘吁吁地甩开好友的束缚朝他怒喝道:“还不快滚?!
滚!”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陈默的身上,刚才还一知半解的人现在也都明白怎么一回事了,纷纷摇头惋惜,视线里带着不可置信和鄙夷。
继母望着他鲜血淋漓的眉眼,几番欲言又止,最终垂下头重重地叹了口气。
陈默抹了一下迷蒙的双眼,缓缓站起身来,两眼却一瞬不瞬地望向自己的父亲,那视线里似乎夹杂着愤怒、屈辱、难堪、绝望和委屈,可他最终什么也没说,默默地在众人的注视下捡起滚落一旁的盆栽,蹒跚地朝大门走去。
伸手想要推开大门,却有人快他一步将门从外拉开,避无可避地与来人打了个照面!
后者提着蛋糕僵在那里。
“陈默?”
张晓萌半晌缓过劲来,满脸震惊地看向他,“怎么回事?
你额头怎么流血了?”
陈默最后的一丝倔强在这一刻差点土崩瓦解,他急忙垂头越过她往门外走去。
张晓萌往院子里望了望,一眼便在人群中看到父亲朝自己挥手比划,意思是让她去看看陈默。
她会意,急忙扭头去追,却想起手中还拎着蛋糕,又急忙顿住,转身跑到父亲那里将蛋糕往他手里一塞,急急说道:“帮我向陈叔叔和娄阿姨带好!
祝他们乔迁新居幸福安康!”
说完,一阵风似的跑了。
张父无奈摇头:“这孩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陈默有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