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除夕的前一天，嫂子生了，是个小侄子，父亲给小娃娃取了乳名叫小羊。

小羊刚刚生出来的时候皱巴巴的一点也不好看，但是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着实好看，亮晶晶的，从他纯净的眼睛中我看到了我自己，透过那双眼睛我似乎还能看到更远的东西，我知道，他一定会像妹妹一样，越养越好看的。

母亲把家里的鸡杀了熬成汤，给嫂子补身体，金灿灿的汤花看得我和妹妹直流口水，嫂子趁母亲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地把汤分给我和妹妹。

鸡汤鲜美，但只有一小碗，我小口小口抿着喝，一小碗汤硬生生让我喝了好几天，最后汤结成了冰，我舔着冰，一点一点舔舐着，最后不知是鸡汤还是刚刚凝结的水雾，那味道真是终身难忘。

又一年过去了，今年收成很糟，从夏日到秋日就没怎么下过雨，地干枯成一块一块，父亲在田里枯坐了好几宿，哥哥亦辗转反侧睡不安稳。

府吏来过几次，鸡犬不宁，摔碗砸盆。隔壁徐老头本是佃户，年初年仅4岁的闺女病死了，这可是徐老头老来得子的闺女，不久徐娘子经受不住打击跟着去了，徐老头身子一日不日不如一日，被李地主裁退，最终活生生的饿死在院子里，尸体臭了才被发现……

锅里的粥越来越稀，妹妹似乎得了什么病，身子开始浮肿起来，可怜的妹妹才6岁，小脸煞白如雪，额角尝尝沁出冷汗，我知道她肯定是疼极了。

我想开春了去采几朵野花给妹妹，妹妹平时可是最喜欢的，父亲拿不出多余的钱去带妹妹去医馆，甚至过冬棉衣钱都拿不出来，父母亲商议了一晚上，最后决定把家里的田买了，过完年便去村里的李地主家当佃户。

年过得很惨淡，妹妹终究是没有挺过这个冬天，在春天即将来临的时候病死了，我还没有来得及找到野花，妹妹便走了，嫂子跟我说妹妹去了一个没有病痛的地方，我应该为她高兴才对。

但是我分明看到了嫂子眼中充盈的泪水，嫂子也舍不得妹妹，妹妹那么乖巧可爱，生病了从来不会哭闹，她最喜欢拿着野花跑到我跟前然后甜甜的说姐姐，这个送给你。

开春了，我采了好多好多的野花拿到她的坟前，那个小小的土丘堆满了花，我恍惚间好像看到了妹妹甜甜的笑容。父亲和哥哥还有母亲去了李地主家干起了佃户，日子比以前更加紧巴了。

米缸里的米更少了，小羊常常因为吃不饱而哭泣，本来清秀的嫂子更加瘦弱了，母亲看着着急，和父亲商量把家里仅剩下的鸡给杀了，在久违的肉香中父亲祈祷着今年风调雨顺，无灾无难。

事与愿违，今年又是一年灾年，父亲和母亲大吵了一架，嫂子拉过我把我抱在怀里，我感觉什么东西落在我的头上，嫂子呜咽着，哥哥也低着头不说话，我知道李地主把父亲母亲和哥哥给辞退了，家里的米缸空了，我知道这代表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