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应该是她的大喜之日,苏乐遥却没想到自己竟然衣裳不整地躺在了酒店的床上,她还没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之时,未婚夫卓兴然就及时出现将她抓了个正着,指责她不守妇道。
婚,自然是结不成了。
但当她看到卓兴然拿着那个男人给他的合同欣然离去时,她才明白这个令人心寒的事实——自己被未婚夫给卖了!
他用她的身体,换来了一纸城南开发案的合同。
而面前这个让人不寒而栗的男人,是她的买主。
男人五官深邃立体,黑眸如刀,藏着锋芒,傲挺的鼻梁下一张薄唇抿成纸。浑身散发出一股令人惊寒的危险气息,更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身下的轮椅。一个残疾人,竟然能让她从心底里感到害怕。
四目相对,两人反差极大,皇甫御阳虽坐在轮椅上,却是西装革履,霸气不凡。反观她,蓬头垢面,衣衫不整。
“你是谁?”手紧紧抓着被子,指甲泛白。
“皇甫御阳。”自信的说出名字。
“我和你有仇?”E国第一财团首席,就算她宅得发霉,对他的名字也是如雷贯耳。
“无仇。”
“那你为什么设计我?”苏乐遥眯起美目,冷声质问。
明明是苏乐遥俯视他,可她始终有种被睇睨的错觉。
“你被抛弃,而我需要一位妻子。”皇甫御阳很坦白,毫不掩饰。
苏乐遥怒极反笑,被四城四大家族的首席看中是何等荣幸的事啊,换作其他女人恐怕要高兴得昏过去了吧?
可她一点都不稀罕,她从没有过飞上枝头,嫁入豪门的念头。她只想自食其力,做一个平凡的女人。嫁一个普通的男人,相夫教子。
“呵呵……第一财团的首席就是靠这种卑鄙手段夺来的吗?”苏乐遥的话十分刺耳,连他的助手流白都微微蹙了下眉。
“这个问题,等你成了我的妻子之后再操心吧。”轮椅往前滑行,皇甫御阳背对着苏乐遥,声音辨不出情绪。
“想让我嫁给你,下辈子吧。”苏乐遥裹紧被单往门的方向走去。
流白伸手拦住了她:“苏小姐,卓家人现在已经知道你婚礼前夜和人开房,被卓兴然撞个正着的事了。他们正前往陶家兴师问罪。”
陶家,是她父亲入赘的新家。
苏乐遥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额头青筋暴起,却发不出一个字来。
不顾她难看的脸色,流白继续说:“为了给你一笔丰厚的嫁妆,你父亲林董事长和夫人闹得不可开交。如果此时卓家人去闹,你觉得记者会怎么写?”
“卑鄙无耻。”一字一针。
当年父亲为了攀龙附凤抛弃糟糠之妻,入赘陶家。母亲带着年幼的她颠沛流离,她十八岁那年母亲终因积劳成疾,离开了她。
临终前要她跟父亲回去,为了让母亲安息,她答应了。
这五年来父亲极力补偿她,为怕她在陶家受委屈,在外给她买了一间公寓。每个月定时往她卡里打钱,尽管她一次都没用。
得知她要结婚,父亲不仅给她置办了丰厚的嫁妆,还想将自己名下陶氏百分之五的股份转赠给她。举此,引发了陶碧青的强烈不满。
两人闹得不可开交。
今天是她结婚的日子,却在婚礼前夜被未婚夫设计,用她去换一份合约。
而卓兴然卑鄙无耻,倒打一耙,连捉奸在床这种戏码都演得那么好,如果让卓家人去陶家闹。不止父亲里外不是人,还要被陶家人看笑话。
这五年来,陶家母女恨她入骨,处处挑刺。更时不时跑到她面前羞辱她妈妈,若是这件事传扬出去,妈妈在九泉之下也难以安心。
苏乐遥怔在原地,脸色青白交加。
皇甫御阳向流白投去一瞥,流白会意。打开门,两名公证员等待在门外。
“皇甫总裁,苏小姐,你们填好这张表格,签个字就好了。其他手续,我们办好了,给你们送过去。”公证员毕恭毕敬。
苏乐遥惨然一笑,连民政局都不必去。她是不从也得从了。
一把夺过公证员手上的表格,在签字处写下自己的名字。
“其他信息,相信皇甫总裁很清楚。”唇畔噙着冷笑,转身,大步离开。
不顾自己的衣襟不整和身无分文,再在那房间里多呆一刻,她一定会窒息而亡。
未着寸缕,仅裹着被单的苏乐遥走在酒店的长廊上,步履蹒跚。
刚刚那一幕实在太戏剧化了,比梦还不真。
更令她难以接受的是,她稀里糊涂就把自己卖了。
“少夫人,我送你回去吧。”不知何时流白跟在他身后。
瞪着眼前俊美斯文的男人,脑中浮现的是那张霸道立体的脸。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衫不整,纵然千般不愿,她还是得屈服于现实。
“少夫人,你要不要先换套衣服?”流白恭敬地递上服装袋,上面的香奈儿标志异常惹眼。
苏乐遥一把扯过,四下找着洗手间。
“少爷已经包下了这一层,少夫人可以任意选一间。”流白左一句少夫人,右一句少夫人,听得苏乐遥怒火中烧却又无可奈何。
就近推开一扇门,“砰”一下关上。
进了房间苏乐遥第一时间不是去换衣服,而是拿起电话拨了闺蜜的号码。
“喂,谁啊?”安琪儿睡意浓重,含糊不清的声音传来。
“安琪儿……”叫出这个名字时,苏乐遥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她昨晚是和安琪儿在一起的,却在酒店醒来,被卓兴然捉奸。
这件事是否与安琪儿有关?
“啊,已经快八点了,遥遥,对不起啊,我睡过头了,我马上过去。”安琪儿惊呼着手忙脚乱。
“安琪儿,昨晚你是怎么回去的?”她是个小说漫画作者,诸多言情小说里都有结婚前夕男友和闺蜜双双背叛的桥段。这样既狗血又悲惨的情节,会不会发生在她身上?
“我们都喝醉了,是我哥接我回来的啊。怎么了?”听出了苏乐遥话里的不寻常,安琪儿问。
“没事……”苏乐遥靠着墙壁,滑坐了下来。天知道她刚刚有多紧张,幸好,上苍对她还不薄。只是,遇上了一个渣男而已,没有失去最好的闺蜜。
“遥遥,你怎么了?怪怪的。是不是有点紧张啊?放心吧,有我呢。为了你的婚礼,我可是在网上了搜集了许多绝招。保证让卓先生过五关斩六将,才能抱得美人归。”安琪儿越说越兴奋,这可是她第一次当伴娘。
安琪儿笑得如同女巫,邪恶又愉快。
“安琪儿,我在我们常去的那家冷饮店等你。”此话一出,安琪儿吓了一大跳:“啊?冷饮店?为什么?婚礼策划的秘密环节吗?我怎么不知道?”
拔高的声浪一波高过一波,苏乐遥已经有先见之明将话筒拿离耳朵,仍被震得嗡嗡作响。
“我已经结婚了,新郎不是卓兴然。”苏乐遥的话让安琪儿彻底石化,待她回过神来,听筒里传来阵阵忙音。
和安琪儿约好,苏乐遥匆匆进浴室换衣服。
一解下薄被,肌肤上青紫的痕迹十分刺目。
就算她和卓兴然之间并没有发生过最亲密的关系,在当今网络信息发达的时代,她自然不会认为这些痕迹是蚊虫咬的!
昨晚是谁在她身上造成了这些痕迹?
身体上的感觉告诉她,那个人并没有做到最后一步。
这更加令她迷惑不解。
脑子一团乱麻,理不出个所以然来。
是卓兴然为了让她有羞耻心而做的吗?
像皇甫御阳那样身份尊贵的男人,是不可能允许自己买到一个残次品的。再说,一个正常的男人怎么可能心甘情愿戴一顶绿油油的帽子?!
天啊,她怎么醉连记忆都不复存在?
这件事如鲠在喉,怎么想怎么别扭。
匆匆换好衣服,拉开门。
流白恭敬站成门神:“少夫人,少爷已经在车上等你了。”
“去哪里?”苏乐遥一脸戒备。
“你现在已经是少爷合法的妻子,自然是跟少爷回家。”从流白严肃的脸上看不出一点点玩笑的痕迹,苏乐遥就是觉得荒谬。
“我要先回家一趟。”她刚刚是被迫签字的好不好?
“少夫人,请别为难我。”态度恭敬,语气却是不容苏乐遥拒绝。
半个小时后,苏乐遥已经身处于巍峨壮观,美轮美奂的城堡里。
两排穿着统一服饰的女佣恭敬垂首而立,皇甫御阳由流白推着进了书房。
被晾在外面的苏乐遥感觉自己就像刘姥姥逛大观园,心中的疑团更重了些。以皇甫御阳的权势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什么偏偏选上她?
“少夫人,您好,我是圣天傲羽的管家,我叫李彩。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喊我彩姨。”一名五六十岁,戴着金边细框眼眶,双鬓斑白,目光却异常犀利的老者来到她面前。
“彩姨,你好。”老人语调虽恭敬,却透着天生的威严。
她这个少夫人的头衔来得莫名其妙,受之有愧。
“少夫人,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少爷正在书房处理公务,一时半会不会出来。少夫人,要不要先回房休息一下?”彩姨一边说明,一边提议。
“好,好啊。”苏乐遥扯了扯嘴角,却挤不出笑。
在彩姨的引领下,苏乐遥来到二楼。偌大的空间没有多余的摆设,以简洁为主。但墙上的油画,角落的花瓶都透着低调的奢华。
“少夫人,你请自便。”彩姨走后,苏乐遥终于有了独处喘息的空间。
一屁股瘫坐在沙发上,狠狠掐了自己大腿几下。剧痛感让她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梦。
职业习惯,苏乐遥思考时喜欢拿笔转圈。
怎知手一滑,笔飞了起来,跃过她掉入了沙发后的缝隙里。
苏乐遥双膝跪在沙发上蹶着屁股,探手去拿掉在缝隙间的笔。这里的东西看起来都很名贵,那支笔看起来也价值不菲。
以她现在微薄的收入可赔不起。
就在此时,一道声音响起:“你在做什么?”
苏乐遥吓了一大跳,整个人往个仰,尖叫着倒栽葱倒了下去。
“啊啊啊啊……”
预料中的疼痛并不强烈,倒是一股陌生的气息将她包围。
悄悄睁开一只眼,刚毅的下巴透着霸气。
“啊啊啊……”以高难度的下腰姿势倒在皇甫御阳身上,苏乐遥吓得不轻,再度发出凄厉惨叫。
“苏乐遥,你再叫一声试试看?”压抑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痛苦,俊美无俦的脸绷得很紧。
四目相对,苏乐遥被他眼中的戾气震慑,听话闭上嘴。
后脑勺有个硬绑绑的东西顶着很不舒服,且似乎在变大。
意识到那是什么东西时,苏乐遥整张脸瞬间红透,宛如刚刚自锅里捞起来的虾子。
挣扎着要爬起来,却与之摩擦得更加亲密。
她毫无舞蹈基础,长期久坐,身体的柔韧性很不好。此时又羞又急,怎么都直不来。
“不许动!”低哑的声音近在咫尺,皇甫御阳漆黑的瞳孔神秘如夜空,酝酿着风暴。
“你这个BT,还不快扶我起来。”苏乐遥恼羞成怒,这样的姿势想要自己起来,对她而言难度太大了。
“啊……好痛。”皇甫御阳用力将她推起,苏乐遥一个不慎,鼻子撞上了沙发靠背,腰间传来的剧痛更让她惊呼出声。
“皇甫御阳,我跟你有什么仇什么怨?你要这样整我?”压抑的惊恐在疼痛中以愤怒的方式暴发。
相较于苏乐遥的狼狈,皇甫御阳已恢复了一贯的清贵优雅。自动感应功能的轮椅,退后了一米。
按下扶手上的按钮:“给少夫人请个医生来。”
半小时后,苏遥乐趴在宽大的席梦思床上,腰间传来的阵阵刺痛让她想骂娘。
“少夫人,医生说你的腰椎没有扭伤,只是,肌肉拉伤。多休息几天就好了。”张彩一张严肃地说。
苏乐遥欲哭无泪,她什么时候变成了如此脆弱的“瓷娃娃”?
“医生吩咐,你这几天最好别动,就静心躺着,这样有助恢复。少夫人有什么吩咐,只要按一下呼叫铃。”张彩将一个遥控器交给她,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慌乱之下,欲直起身,腰间传来疼痛,让她毫无淑女形象地哀叫出声。
“少夫人,还有什么吩咐?”无视于她的痛苦,张彩面无表情。
“那个……能不能给我部手机?”咬着下唇,她要通知安琪儿一声。不然,她会急死的。说不定还会去报案。
张彩用眼神请求一下不远处的皇甫御阳,见他微微颔首:“可以。少夫人请稍等。”
张彩走后,苏乐遥很没形象的哀号着:“妈蛋,好痛。可恶的皇甫御阳,我是上辈子挖了你的祖坟?还是拐走了你情人?”
“都没有。”冷冰冰的声音响起,苏乐遥狠狠一惊。
费力转过头,瞬间,额头滑下三道黑线,外加成群的乌鸦呱躁着飞过。
靠,他躲在那里当背景吗?
皇甫御阳滑动轮椅来到她跟前,刚毅的五官棱角分明,五官精致而贵气,如同从油画里走出来的君王。
骂人被抓个当着,就算苏乐遥脸皮再厚,也尴尬不已。
沉默中时间过得异常缓慢,那种刀架在脖子上,随时会落下的恐惧比直接砍人更叫人心惊胆战。
苏乐遥一忍再忍,最终还是失去了理智:“皇甫御阳,我们素昧平生,为什么选上我?”
四目相对,一方沉静如水,一方零乱惊慌。
“因为你合适。”斜长的刘海遮住一只眼睛,使他添上几分神秘,更加迷人,苏乐遥却更加惊恐。
什么叫她合适?她到底哪一点合适了?她改还不行吗?
皇甫御阳没有给她再发问的机会,迳自离开。张彩去而复返,给苏乐遥送来一部6S玫瑰金的手机。
苏乐遥顾不得感叹土豪的出手阔绰,快速开机,登陆微信。一打开便跳出一大堆安琪儿的留言,苏乐遥心下一暖。
被人惦念着的感觉真好。
自小生活的环境,加上后来尴尬的身份,她的朋友少之又少。在S城更是除了卓兴然,只有安琪儿一位闺蜜。
趴着的姿势,打字很不方便,她只能语音。
“安琪儿,对不起,我被皇甫御阳带回圣天傲羽了。我现在很好,你不必担心。”语音发出去后,很快收到回复。
“遥遥,你可算回复了,急死我了,你知道吗?我刚刚去了卓家,他们居然在四处编排你的不是。说你不检点,还逃婚,耍了卓家,害他们颜面尽失。还要伯父登报公开向他们道歉。”
短短一个早上,不到四小时,她的经历真是难以言述。
被准新郎设计捉奸,被霸道总裁逼婚,现在还受了伤,躺在床上,哪都不能去。
不知为何,她对卓兴然除了失望之外,没有太多的怨恨。他是自己交往了两年,即将结婚的对象,她如此平静,真的很不正常。
“安琪儿,我在圣天傲羽挺好的。你不必担心,我爸那边,你帮我跟他说一声。至于卓家,不理会就是了。反正,我以后不会再和他们有任何瓜葛了。”
“遥遥,你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
“不然还能怎么办?我现在已经是皇甫御阳的妻子了。”
“遥遥,你说的不是真的吧?皇甫御阳?那个天煞孤星,生下来就克父克母还克死了两任妻子的皇甫御阳?”安琪儿的声音十分尖锐。
等不及这样的语音回复,索性发来视频通话。
苏乐遥没有接,陷入了沉思,安琪儿说的她不清楚。
皇甫御阳的名字是财经版上的熟客,日日被提起。但她既不玩股票,也买不起期货,对八卦消息更没有兴趣。
当然,QK集团她还是知道的。因为她的漫画就投在QK旗下的出版社,所以,知道大BOOS的名字,知道他双腿残疾。
其他的一概不知。
“遥遥,你怎么了?快回答啊。”
“安琪儿,现在知道这些已经晚了。”不对,她从未有过选择的权利。
“天啊,遥遥你真的成了皇甫御阳的妻子?”安琪儿声线明显拔高。
“夫人,你的午餐。”张彩不知何时进来的,还领着一群女佣。
苏乐遥脑子“嗡”一声,一片空白。
这样的日子还有任何隐私可言吗?
接下来两天,皇甫御阳并没有出现,苏乐遥除了没有自由外,被好吃好喝供养着。腰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如果不是她顶着一个已婚妇女的头衔,嫁给一个恶名昭彰的丈夫。
如此逍遥自在,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还真是她曾经盼望过的。
夏日的雨总是多了几分悲伤和缠绵悱恻,苏乐遥一手扶着腰,来到花园。
眼前美轮美奂的景物,让她很有创作的冲动。
如此实景,可比想像来得真实多了,她画起来一定事半功倍。
连续起伏的假山,音乐喷水池,随处可见的各色珍奇花卉。雨水冲刷了夏日的闷热,微风中夹着草木清香,让人闻得心旷神怡。
苏乐遥被眼前的美景所迷,眸中不自觉流露出赞叹。
“你就是苏乐遥?”颐指气使的声音自背后响起,苏乐遥疑惑转身。
名牌连衣裙穿出了风情万种,美丽的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冷艳迷人。一头长波浪卷发,随着动作轻漾,自然流露出的妩媚十分撩人。
“我是。”她对这里不熟,不知道眼前高傲的女人是谁。
女人无礼地打量起了苏乐遥,目光渐渐浮现鄙夷。
“你又是谁?”她的目光太无礼了,她无法视而不见。
“皇甫姗。”报上了自己的名字,语调里尊贵感与皇甫御阳自报家门时如出一辙。
“哦。”苏乐遥不痛不痒应了句,转身就走。
她的反应出乎了皇甫姗的意料,从来没有人敢这么无视她。
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双手环绕,绕到她面前,挡住她的去路:“我还以为哥哥娶了个怎么了不起的妻子,藏得这么严密,甚至不惜违抗爷爷的命令。今日一见……”
未说完的话,浓浓的鄙夷。
就算苏乐遥再迟钝也听得出她的弦外之音。
“你很失望?”苏乐遥自取其辱般的问话,皇甫姗唇角上扬出讥诮的弧度。
“S城皇甫家是E国第一豪门,依你的条件连进来当女佣的资格都没有。”皇甫姗如同骄傲的孔雀。
“嗯,我也这么觉得。”苏乐遥居然附和她的话,这让皇甫姗竖起防备。
多少名媛淑女,豪门千金为了首席夫人的宝座抢破了头。而这个普通如蝼蚁的女人居然无声无息,脱颖而出,肯定不是什么单纯的小白兔。
“你什么意思?”皇甫姗没了刚刚的高傲自负,多了一丝防备。
“字面上的意思啊,我也觉得我很平凡,哪哪都普通,根本就高攀不起皇甫家这棵高枝。”她自贬的话,听得皇甫姗一愣一愣,根本弄不清她是否话里藏针?!
皇甫姗后退了一步,戒备看着她:“你在耍什么诡计?”
身为名门之后,自幼见多了各种争宠,陷害的伎俩。只是,像苏乐遥这种,她还是第一次遇见。
苏乐遥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一本正经的说:“皇甫姗小姐,你是得了被害妄想症了吧?怎么防备心这么重?这里是皇甫御阳的地盘,你也姓皇甫,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初来乍来的弱女子,能对你做什么?我说的都是实话!”
她越是如此,皇甫姗越觉得她在耍她。
只是,她看不出任何问题,这一点说出来会很丢面子。
在得知皇甫御阳居然瞒着爷爷先斩后奏娶了个来路不明的女人时,她就派人调查了她。
当她看到私家侦探的报告时,直接傻眼了。
以苏乐遥这样的身份,见识和经历怎么可以进皇甫家?
不懂皇甫姗的心思百转,苏乐遥继续说:“我知道你瞧不起我,实不相瞒,我也觉得自己配不上皇甫御阳。不如这样吧,你去劝劝他和我离婚吧。”
瞪着眼前一脸天真无辜的女孩,皇甫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垂在身侧的手,握得咯咯作响。
从简历上来看,苏乐遥的经历如同千千万万平凡女孩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她有点曲折的身世。不过,现在看来,她远比她想像的要有手段。
见皇甫姗脸色不好,苏乐遥关心地上前问:“你没事吧?”
皇甫姗像怕被什么脏东西碰到似的,一把拍开苏乐遥的手。
苏乐遥的腰还没有好,皇甫姗的力道很大,她竟重心不稳,尖叫着往旁边倒下。看着地上的大理石,苏乐遥悲催地想,她跟这地方真是犯冲。
皇甫御阳的轮椅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赶到,接住了苏乐遥。四目相对,两个离得很近,近得苏乐遥可以感觉他卷翘纤长的睫毛刷过自己眼睑。
他们唇贴着唇,呼吸交融。
更夸张的是,皇甫御阳坐得笔挺,像是苏乐遥俯身强吻了他。
时间静止了,苏乐遥忘了动作,忘了呼吸,脑子一片空白。皇甫御阳也没有推开她,就这么静静任唇瓣相贴,灼人的酥麻流蹿全身。
“哥哥……”皇甫姗颤动的声音,惊醒了苏乐遥,猛然后退好几步,才喘着粗气,怒瞪着轮椅上优雅清贵的男人。
捂着发烫的脸颊,恨不能挖个洞将自己埋起来。
她不止跟这个地方犯冲,还跟皇甫御阳犯冲。
那可是她的初吻啊,连交往两年的卓兴然都没有得到过,却……
“姗姗,你怎么来了?”轮椅自动转动,冷厉的双眸望向皇甫姗。
刚刚还趾高气扬的千金小姐,被皇甫御阳这么一瞪,吓得差点儿腿软,但心却跳得更加厉害。
或许外界对皇甫御阳有种种不堪,甚至是毁谤性的传言,但她知道他有多优秀,多迷人。从第一次见到他起,她就芳心暗许。
只是,他始终拿她当妹妹。
“我听说大哥又结婚了,来看看新嫂子。”说完,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然用了“又”这个字。霎时,脸色更白了几分。
“姗姗,我不管你对遥遥有什么看法,如今我娶了她,她就是皇甫家的少夫人,你的嫂子。今天的事我就当没看到,下不为例,懂?”声音不大,却似冰雹砸在皇甫姗心头。
“事情不是……”本能想解释,却在发现皇甫御阳的眸色越来越深时,垂下了头:“对不起,我刚刚只是和嫂子开个玩笑。”
……
虽然皇甫御阳及时接住了她,未痊愈的腰还是又扭了下,伤上加伤。
再度趴在床上,苏乐遥欲哭无泪。
人在身体不适时对自己原本就怨恨的人,更多了几分憎恶,恨不能一脚送他离开,千里之外。
然,残忍的现实打碎了她的幻想。
这里是圣天傲羽,是皇甫御阳的地盘。他是这里的王,她才是外来者。
“吃点东西吧。”处理完公事,抬起头来。
与他的深邃幽静又犀利迷人的目光对视,苏乐遥感觉脸颊一烫。
随即很傲娇地别过脸去:“哼,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皇甫御阳大人大量不与苏乐遥一般见识:“你这个样子怕是无法见客了,只能改天了。”
一句话成功引起苏乐遥的注意:“见什么客?”
“安琪儿。”轻轻巧巧的名字击中了苏乐遥的要害,猛一下翻身坐起,扯动腰上的伤痛得她呲牙咧嘴:“她在哪里?”
“你好好养伤,等你伤好了,我会安排的。”淡淡的口吻,酷酷的眼神,着实让人难以信服。
“我的伤没事,我现在就可以去见安琪儿。”忍着疼痛,站了起来。还走了两圈,以示自己很好:“你看,我还能走。”
“我可不想再背个虐妻的罪名。”说完,轮椅自动滑出了房间。
苏乐遥疼得面站扭曲,额头沁出了一层细汗,连骂人的话都说不出口。
一步一顿,小心翼翼挪到了床边,动作缓慢地坐下。
此时一个甜美的声音响起:“少夫人,你慢一点。”少女几个箭步扶住了苏乐遥,让她慢慢躺下。
“谢谢。”她一向怕疼,又伤在腰部更是要命。
“少夫人,我帮你捏捏吧。或许能减轻一些疼痛。”苏乐遥勉强转过头,看见一名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孩。
可爱的圆脸,娇小玲珑,笑起来两颗小小的虎牙,美甜可人。
“你是?”
“我叫朵儿,奉少爷之命来照顾少夫人的。”女孩笑容灿烂,让人一见就喜欢。
说话间朵儿的手已经按压上苏乐遥受伤的位置,疼得她惊呼了一声。
“对不起啊,少夫人,很疼吗?”朵儿的声音里多了分个惊恐的颤抖。
“还好,你轻一点。”疼痛过后有一种筋骨松驰的轻松感。
“好。”朵儿爬上了床,双手富有技巧地按着。
五分钟后,苏乐遥觉得好多了。遂有一搭没一搭跟朵儿聊了起来,从她口中知道是刚刚皇甫御阳出去吩咐张彩管家给她找一名理疗师。
读过两年护理专业的阿朵恰巧听到就自告奋勇了。
“少夫人,少爷对你真好。”少女的声音如梦似幻是羡慕的甜美。
苏乐遥默默泪了,这叫对她好吗?他是心中有愧吧?
开始努力回想自己是否与皇甫御阳有过交集?
搜遍脑海,仍是一片空白。
抛开个人的恩怨好恶不谈,用客观的眼光去看。皇甫御阳虽坐在轮椅上,可那俊美无俦的长相,清贵无比的气质,她若见过必不会忘记。
何况,他最明显的标志是坐着轮椅。
越想越疑惑,皇甫御阳为什么要娶她?
朵儿的按摩的确很有效,翌日一早,苏乐遥已经活动自如了。只要不做太夸张的动作,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匆匆下楼,四下寻找。
张彩上前询问:“少夫人在找什么?”
“皇甫御阳呢?”来这里几天了,她甚至连他住在哪都不知道,这算哪门子夫妻啊?
对于苏乐遥连名带姓唤皇甫御阳的行为张彩微微蹙眉:“少夫人,你应该改掉连名带姓称呼少爷的习惯。”
面对张彩谦卑的指责,苏乐遥不想争辩:“我知道了,以后会注意的。”
在张彩的指引下,苏乐遥来到了一间玻璃屋。透着透明的玻璃,她看到了如画的一幕。
光可鉴人的玻璃屋内垂吊着绿色盆栽,偌大的屋子没有多余的家具,只有一架如水晶般晶莹剔透的钢琴。悠扬的琴声如水倾泻,而弹琴的人正是皇甫御阳。
修长的十指在琴键上轻快飞舞,醉人的琴音便流泻了出来。
一首《月光曲》演绎得如梦似幻,就连苏乐遥这种没有任何音乐造诣的人都听得入了迷。
刚毅的侧脸宛如雕像,是上帝最得意的作品。
如果不是那辆突兀的轮椅,此情此景俨然是童话里最美的一幕。随着一串快速而富有技巧的音阶流泻,皇甫御阳手指停了下来。
“啪啪啪……”出于本能苏乐遥鼓起掌来,这是她迄今为止听过最好听的曲子。
掌声令皇甫御阳微微蹙起了眉,轮椅已经如同他身体的一部分。高科技的感应装置更是不需要任何动作,心念起时,装置已收到了指令。
与皇甫御阳四目相对,苏乐遥拍得发红的手掌突兀顿在半空。
俏脸掠过一抹尴尬,像个偷窥被人抓到现形的小偷,还是自己暴露的。
苏乐遥不知所措时,皇甫御阳已经来到她面前:“伤好了?”
“嗯,已经不疼了。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小心翼翼地问。
“我从没有限制过你的自由,这几天是因为你受了伤。”不知为何苏乐遥竟从他平淡如水的语调中听出了体贴。
“那我现在可以出去了?”有些不可置信。
“可以。”皇甫御阳给予她肯定的答复。
苏乐遥几乎要蹦跳起来,高兴的细胞还没漫延开来,先被疑惑占据:“你……”
皇甫御阳仿佛看透了她的灵魂:“我娶的是妻子,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需要囚禁,强迫她听话的傀儡。”
“可是,你强迫我签字。”此话一出,苏乐遥便后悔了。
她是不是有些得意忘形了,这样的话怎么可以在此刻重提?万一皇甫御阳恼羞成怒又限制她自由了怎么办?
笨死了,笨死了,猪都比她聪明。
“呃,你现在可以不必回答。我先出去了。”掩耳盗铃般自欺欺人地补救。
捂着耳朵,走得飞快。
皇甫御阳的目光一直紧随着她,抿直的唇微微有了弧度。
“少爷。”流白是皇甫御阳的影子,只要他暗中按下一个按钮,他立马出现。
“派辆车送她回去,让朵儿也跟着。还有,六点前必须回来。”皇甫御阳从没有一件吩咐得这么仔细过,流白满心疑惑。
却没有多问一句,其实,从皇甫御阳找上卓兴然做交易时,他的所有行为都超出了他的认知。
跟在少爷身边已经十八年了,一直贴身保护,如影随形。
童年的经历在少爷心底留下了难以抹灭的阴影,他一直冷心冷情。
前面娶的两任少夫人都是老太爷的安排,少爷只是被动接受而已。
如今的苏乐遥却是他主动找上门,甚至用了他不屑的手段。
不管从哪一点看,苏乐遥让少爷破了好多例,是个特别的存在。
当苏乐遥坐着加长型劳斯莱斯出现在安琪儿家门口时,在楼上的安琪儿瞠目结舌,不顾没牙刷洗脸,蓬头垢面,快速冲了下来。
“遥遥!”安琪儿不敢置信地看着一袭白裙飘飘的苏乐遥,在她的印象里,她从未有过如此淑女的一面。
她很宅,总是一身家居服。头发半年才修一次,三餐不是叫外卖,就是万能的泡面。有时候她都怀疑,她某门推开苏乐遥的家门,会不会看到一个浑身长着绿毛的怪物。
其实,苏乐遥五官很精致,皮肤好得令人妒嫉。从不去做美容院,还成天对着电脑,却白皙紧致,毫无瑕疵。每每让她这个天天敷面膜的人羡慕妒忌恨。
果然是人要衣装,佛要金装。
她仍是脂粉未施,只是换了条裙子而已,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愣愣看了她三秒,果断冲上去紧紧抱着她。
“咳咳咳……安琪儿,你快放开我啦。你要勒死我吗?”苏乐遥边咳边说,脸颊憋得通红。
“啊,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来,我们上楼说。”安琪儿戒备地看了眼司机和朵儿。
“好。”苏乐遥也有一肚子话想跟安琪儿说,转身之际不望对司机和朵儿说:“你们如果有事可以现在去,如果不放心的话就在楼下等我吧。”
进入安琪儿的房间,她如临大敌锁上了门,还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半晌,确定没人跟踪,听墙根才长长吁了一口气。
“遥遥,你真的嫁给那个恐怖的皇甫御阳了吗?他有没有虐待你啊?”安琪儿夸张的关心,苏乐遥在感动之余,有些哭笑不得。
“安琪儿,你是不是最近又看了很多虐文啊?哎呀,我早跟你说了,那些都是艺术创作,是虚幻的。”忍不住屈起食指弹了下她的脑门。
安琪儿夸张地嚷嚷,随即压低了声音:“遥遥,你知不知道皇甫御阳是什么人啊?”
“不知道。除了你告诉我的那些。”从严格意义来讲,她真的对皇甫御阳一无所知。
安琪儿一副“败给你了”的样子,抚额:“你还是自己看吧。”
找来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打开一个文档,里面全是她这些天收集的关于皇甫御阳的事迹。
皇甫御阳的父亲皇甫浩然在一场意外中身亡,留下年仅十岁的他。就在他快被送入孤儿院时,他的爷爷皇甫圣将他接回了家。
关于他十岁前的信息一片空白,更甚者没人知道他母亲是谁。
二十岁时他在巡视工地的时候,被高处掉下的石块砸伤,自此无法行走。
他分别在二十五岁和二十六岁娶了两位妻子,都是显赫的豪门千金,却都在进门不到半年后得病去世。有传言,他因腿伤,不能人道,造成性格扭曲,残暴不仁,两任妻子都是被他凌虐致死。
曾有著名的算命大师,看过他的面相,说他是百年不遇的天煞孤星。会克死他身边所有亲近的人。
苏乐遥实在很难将报道上的人和现实中的皇甫御阳联系到一块儿,在城堡几天,他们单独相处的时间并不多。
皇甫御阳也冷情寡言,却没有做出过任何伤害她的事。
倒是她频频出状况。还有,说他不能人道,可那天她明明感觉到了他的……
看完了安琪儿整理出来的文档,苏乐遥只觉得头晕眼花。
越看越觉得滑稽,皇甫御阳都被妖魔化了。
当她闭眼做眼保健操时,安琪儿神秘兮兮地凑近她耳畔问:“遥遥,皇甫御阳是不是真的不能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