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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精彩节选


苏瑜醒过来,望着绣有鸳鸯戏水的青帐愣神。

她明明死了,怎么一睁眼又活了过来?

外头吵吵嚷嚷的聒噪声频传入耳,提醒她回到了嫁进沈家的第二个月。事隔三十多年,原本模糊的记忆随着争执声逐渐清晰起来。苏瑜确信她重生了。

她本是商户女,世居下河县太安镇,父亲却爱极了读书人,几托媒人到那时刚中举的沈家提亲。她嫁给了那个风姿出众,品貌俱佳的新进举子沈重霖。随她一起嫁沈家的,还有她阿娘为她留下的所有嫁妆,整八十抬全抬入沈家。借着这笔丰厚的嫁妆,原本入不敷出的沈家在她的打理下逐渐奢靡富贵,沈重霖也前程似锦在往后的三四十年里封候拜相,沈家也一举成为京中乃至整个朝廷举足轻重的高门望族。

苏瑜抿紧淡色的唇,想着往后的三十多年里,沈家所有的庶务和忙碌压在她一肩之上,每一日与鸡同起,忙得像旋转不停的陀螺,她的心就像被千只万只蚂蚁啃咬。

她的丈夫沈重霖打成亲之日起一直住在书房,她无比忧虑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惹得丈夫不喜?在婆母跟前侍候时失神碎了茶碗,被罚在雪中跪足了两个时辰。回到杏玢院她就发了高热,她记得那次她烧得迷迷糊糊睡了很久,醒过来就听见外头有争吵声,是她的姑奶奶沈大姑娘妄想自己给她添嫁妆……。

“你一个奴才,畜牲一样的东西,敢在姑奶奶我面前叫嚷,果真是商户下贱丕子。”

听听,话是这句话,连个字都不带错的。

苏瑜轻轻动了动,头晕得厉害。

那次她是新嫁妇,对与自己同辈的姑奶奶生了血性,让陪嫁的袁嬷嬷直接毫不客气的拦回去了。

“大姑奶奶,您是千金之躯,金口玉言,奴婢是商户家过来的,能碰到您这般训奴才的也算是开了眼了。”

苏瑜看到自己身边的大丫头采玉正站在窗前,透过半条缝望出去,虚弱出声,“采玉。”

采玉闻声回头,几步迈到榻前,“姑娘醒啦,灶上煨着燕窝粥,奴婢给您盛碗过来。”

苏瑜伸手扯住采玉,眼泪顺着眼角滑过,“不急,让袁嬷嬷住口,请姑奶奶进来。”采玉,从小随她一起长大的好妹妹,她记得三年后她会被沈重霖不学无术的弟弟沈重德玷污,不得不开脸去做了他的通房。采玉怀胎时被沈重霖正妻谋害,母子俱亡。

采玉点头出去,很快袁嬷嬷打帘让沈家大姑奶奶沈莹入来。

沈莹裙子走得惊涛骇浪,几步就站到床前,看到日前被母亲罚跪在雪中的大嫂,非旦没生出半丝怜悯,甚至还有几分趾高气昂的厌恶。

“大嫂,我这亲事打你过门前就定下来了。大嫂你虽新妇,但往后也是注定要埋在我沈家祖坟里的,做为沈家未来的当家祖母,我的嫁妆你可不能不管。我嫁的可是永宁伯府,要是我的嫁妆少了就是丢沈家的脸,丢沈家的脸也是丢你的脸不是?往后各府文会花宴别人拿这事出来嚼,咱们沈家的颜面还要不要啦?”

袁嬷嬷在一旁听得直皱眉头,她嫁的伯府只是永宁伯府的一个分支,犯了错才被发配到这太安镇,还真当自己攀上高枝了。再说姑奶奶嫁人,嫁妆的事该找夫人,怎么找到这个新嫂子头上来了,还理直气壮,她真替沈家的家门风气感到脸烫,真不要脸。

苏瑜强打精神坐起来,袁嬷嬷忙拿了个垫子靠在她身后,“夫人那里怎么说?”

听着苏瑜有气无力的回答,沈莹觉得有戏,“母亲只给我二十抬嫁妆,余下的让我找大嫂商量。你也知道我们府里的情况,母亲能拿出二十抬嫁妆给我已经极不容易,她还得备下我妹妹沈菡的嫁妆。长嫂如母,大嫂,你可不能不管我们啊!”

“那你准备要多少嫁妆?”苏瑜问出声,等着沈莹狮子大开口。

沈莹想到苏瑜那八十抬嫁妆,路过太安街时真正的十里红妆,羡煞死人,心就烧得火热,“母亲给我备了二十抬,我嫁的又是候府,为了不给咱们安南伯府丢脸,大嫂怎么也得添五十抬吧。”

五十抬,袁嬷嬷惊得眼珠子都快突出眼眶。


果真没让她失望,想到这个姑奶奶就算嫁了人也没少回娘家给她添堵,苏瑜心底一片薄凉。深吸了口气,“不知姑奶奶婚期几何?”按例,她得问一句。

果然有戏,沈莹娇脸上的表情五彩纷呈,那股子想极力掩饰的激动清清楚楚的写在众人眼里,“三月初九,还有一个半月呢。”

她知道,那天鸡没叫她就起床开始张罗,一直忙到后半夜才歇下,那就是那晚,沈重霖醉熏熏到了她房里与她成了好事。后来她就怀了惟一的女儿昭姐儿,却被沈重霖放在心尖上的平妻苏玫趁她去给外祖母贺寿时嫁给了一个老鳏夫做填房,从而逼死了她。

一想到此,苏瑜就觉得整颗心被放在砧板上让人双刀齐剁。

“大妹妹回去吧,我安排安排让人给大妹妹回话。”

这话放在沈莹耳里就是定了的意思,也是,她大哥至今睡书房,她又极得大哥关照,量苏瑜也不敢得罪她。

沈莹走后,袁嬷嬷站到榻前忍不住唉声叹气。自家姑娘这是嫁了家什么人哦,姑爷不落屋,姑奶奶又像蝗虫来打秋风,“姑娘,你可不能应啊,要是应了……。”

苏瑜知道袁嬷嬷在愁什么,有一就有二,她要是应了沈莹,后头还有沈菡呢。这两姐妹都是自私自利,坏肝烂心的主儿。

“姑娘,燕窝粥来了,奴婢喂你吃一口吧。”采玉打外间进来,手里拎着紫漆描金食盒。

苏瑜没胃口,可一想到自己这命是重来的,就不得不重视珍惜了。她还有很多事情做,绝不能再一次重蹈覆辙。

燕窝粥很是香甜,不难下咽。苏瑜边喝边在心里思虑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母亲在她十岁那年作古,父亲续弦张氏又生了两个妹妹。苏家传到祖父那一代育有二子。父亲是长子,祖母偏宠二房。好在父亲待她尚可,诸事替她打算。

父亲一心想让她嫁得好不受人低看欺负,千挑万选选了新进举子沈家为亲家。沈重霖到苏家相看那天,父亲很是满意。可沈重霖看上的姑娘不是她,而是二房的苏玫。就因为她的嫁妆比苏玫多,沈家太太选了她做儿媳妇。

“阿玫是你堂妹,过府不能为妾,你一向贤惠,当知我的心意。”

这是沈重霖决定要娶苏玫为平妻时通知她的原话,他无视她糊了满面的泪,以及痛得无法呼吸的心,以嫡妻之礼过草贴,下聘书娶了苏玫。

苏瑜仿佛又看到了苏玫,她那一生只得了个女儿,苏玫却为沈重霖生了三子一女。他说她缥缈无双,仿佛天宫仙子。她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诗词歌赋无一不晓。

她在与他琴瑟合谐时,她苏瑜却在为博沈重霖一句认可忙得忧心如焚。

她在与他吟诗作对时,她苏瑜却在为博沈重霖一句认可累得脚不沾地。

悔啊!

思之悔啊!苏瑜心中徒然升上的酸涩积在鼻间无法舒缓,她倏地推开采玉递过来缕花瓷勺,捂住脸放声恸哭。

袁嬷嬷和采玉面面相觑,皆是莫名其妙。

莫不是姑娘舍不得嫁妆,又因为害怕得罪姑爷不得不给?袁嬷嬷是苏瑜的奶嬷嬷,她坐到榻沿上抱住苏瑜的肩,“咱们不给姑奶奶添嫁妆就是,难道她还敢硬抢?若大的沈家,既是有本事攀上候府做亲家,就该有本事凑嫁妆。”

袁嬷嬷,知冷知热伴她长大,就是她苏瑜另一个母亲。依偎在她怀里,苏瑜哭了好一会儿才歇下。

她想清楚了,她要从这沈家脱身。

沈重霖刚中举,这会儿不论是休妻还是和离都会让他如花似锦的前程朦上污迹让人垢病。闲言刺耳,碎言更能逼死人。她要是影响了沈重霖的前程,引起诸多闲言碎言,他肯定会要她的命。

几十年的小心侍候,她太了解沈重霖的果断狠决。

想脱身,办法得慢慢计较。

“大奶奶,大爷过来看您了。”

外头小丫头传话,激得苏瑜一个寒颤。她死死盯着门口,看见沈重霖温润儒雅的身形撩袍迈过门槛。这是她的丈夫,从嫁进沈家就让她一直独守空房到现在的丈夫。现在是这太安镇上的新进举子,将来却是以文韬武略、治世能臣闻名天下在四十六岁就荣登相位的沈相公。

苏瑜目光森冷的盯着他,他每靠近一步就逼得她想冲过去将他年青的面皮撕得稀巴烂。她已经退步到将整个相府后院交给苏玫主持中馈,当宫中谦逊有礼的太监捧着一品诰命服饰掠过她走到苏玫面前时,无人理会她的崩溃和绝望。

望族无平妻,沈重霖贬妻为妾,硬生生将她逼上绝路。

被苏瑜冷眼直视的沈重霖脸色阴沉,他明明看中的是苏家二房嫡女,母亲就因苏瑜嫁妆多而逼他迎娶。沈家面上清贵,内里拮据,他认了。

沈重霖在榻前几步开外停步,采玉连忙有眼力的给他搬来软凳。

“你烧得这样厉害,阿娘心有愧疚,恨不能替你担下这苦来,已遣人给胡大夫打过招呼,让他务必治好你。”盯着苏瑜苍白无色的脸看了许久,沈重霖开口言道。苏瑜生得好看,据说似极了她的生母,可她这样桀骜的目光始终为人所不喜。一想到他们是夫妻,要相处一辈子,沈重霖的眉头就紧紧蹙起。

苏瑜勾唇冷笑,轻哼一声,“想替我担下这苦有何难,让阿娘在大雪里跪上两个时辰便是。”

沈重霖眸色一滞,溢出层层寒意,就像隆冬山间的雾,极难化开,“你这是什么话?是烧糊涂了么?那是阿娘,再有错你也不能怪罪于她?”


苏瑜深吸口气,掌心传来丝丝疼痛,她知道自己是恨得指甲嵌入肉里了。

“阿莹到书房找我,说你愿意替她添五十抬嫁妆,你刚归沈家,就如此贤惠,我替阿莹谢过你。”

“阿莹的嫁妆我可以添,但我也是二妹妹阿菡的大嫂,眼看着二妹妹过了及笄,也该议亲了罢。大妹妹开口就是五十抬嫁妆,二妹妹那里恐不好交待。大爷还是回去将两个妹妹叫到一处,问仔细了再来说话吧。”

沈重霖晓得苏瑜没说错,这两个妹妹从小就争吃争穿,嫁妆这种大事肯定不愿吃亏。但苏瑜的话咄咄逼人,叫沈重霖内心十分不快。

他起身而去,走到门口时又停步,背对着苏瑜,“虽你我未有夫妻之实,但夫妻之名在这太安镇是人尽皆知。沈家纵有再多不是,也是你住后的归宿,若真让姊妹不和对你这大嫂又有何好处?你记住,同气连枝,你现在是沈苏氏。”

沈重霖语毕离去,靠着袁嬷嬷的苏瑜遍体生寒。

“我的天啊,姑娘,老爷这是给你找了户什么人家哦?他沈家这是欺负你无娘家依仗么?”袁嬷嬷抱着苏瑜,难过得垂下泪来。

可不就是无娘家依仗么?继母何氏一直想霸占她母亲留下的嫁妆给她的两个姑娘添妆,对于父亲的一意孤行,何氏闹得举家不宁,她哪里还有脸再回去给父亲惹麻烦?

她现在是无家可归了。

苏瑜心乱如麻,直觉太阳穴的位置突突地痛,头也更晕了。

“你们都出去,我想睡一会儿。”

袁嬷嬷替苏瑜掖好被角,拉着采玉出了门走到垂花门那里,见四下无人,袁嬷嬷满心狐疑,“采玉,你可有觉着姑娘自打这次醒过来有何不妥?”

采玉年轻,摇摇头。

“这两个月咱们一直侍候在姑娘身边,姑爷不落屋姑娘嘴上不说心里可是着急得很,见着姑爷哪次不是陪着小心说话做事?今儿怎么敢这样挤怼姑爷?”

采玉细想之下还真是,“虽然奴婢不愿意看到姑娘被欺负,可姑娘刚才的举动不是将姑爷越推越远了么?”

这丫头蠢是蠢了点儿,但话到一针见血。袁嬷嬷点点头,也是满肚皮焦虑,“可不是,这要怎么办啊?”

“都怪咱们府上没有男丁,姑娘要是有个兄长或是弟弟,也不至于到哪儿都被欺负。”采玉神情凄凄焉焉的说。

沈重霖离开杏玢院,直接去了母亲姜太太的福春院。姜太太正坐着满脸愁容,心里对刚进门的儿媳妇骂了千遍万遍,若不是她现今发着高热,真想叫人拎过好再好好耳提面命一番。

底下沈莹和沈菡都围着她,为着自己将来嫁人时风光无限,都对苏瑜的添妆志在必得。

沈重霖到时两个妹妹正吵得不可开交,而这一幕让他想起适才在杏玢院苏瑜的话,仿佛她早就预见。他沈家人的心思就这般让人易猜易度么?沈重霖心里很恼火。

“阿娘,大嫂已经应下了,我是姐姐,若我的嫁妆丰富抬出去也是沈家的颜面。街坊四邻瞧见,也会为我们沈家的名声博得好彩。再说我嫁的是候府,是咱们这太安镇上最最富贵的人家,您可不能让我丢人啊!”沈莹边哭边抹泪。

“阿娘。”沈菡不甘势弱说话,“大嫂只有八十抬嫁妆,就算您给姐姐备下二十抬嫁妆,加上大嫂的五十抬就是七十抬了。我呢?大嫂去了五十抬,阿娘给我备下二十抬,就算把大嫂的嫁妆全给我添妆也只有五十抬,同样是阿娘的女儿,我不要嫁妆比姐姐少那么多,唔……。”沈菡也跟着哭得伤心。

姜太太只觉头痛得很,从小就教这姐妹俩理事管家,可从没见谁用心过,偏在嫁妆这账上倒笔笔算得清楚。

“阿娘。”

姜太太看到儿子进来,瞬间觉得找到主心骨,忙招呼到她跟前,“你不在书房看书怎么到阿娘这里来了?”

沈重霖将沈莹去书院找她,然后他去看了苏瑜的事说了,“……阿娘,咱家两个妹妹,得一碗水端平,再来咱们府里还要过光景,阿莹要那五十抬添妆不合适。”

沈菡沈莹一听,哭声不约而同停止。

一个欢喜,一个愁容。

“阿哥,你可是我亲阿哥,大嫂明明都应下了,是不是大嫂又后悔了?我就知道她一个低贱的商户女,看她年纪不大,却有张奸商嘴脸,我呸,我现在就去找她说清楚,这五十抬添妆如何无何也不能给我抹了。”沈莹自顾自话起身就往外走。

沈重霖脸色难看,忙喝止她,“你站住。”


这姐妹俩从小就敬畏这大哥,沈重霖一吼,沈莹极不情愿回身站到姜太太身边,低头噤声。

姜太太是觉得耳根终于清静了, “儿啊,这话是不是你媳妇让你传过来的?”头先被这两个女儿闹得脑壳痛,可这会听了这话,姜太太心下还是升上一股子憋屈。阿莹嫁的是候府,少了嫁妆过门指不定得受多少欺负,她也想让街坊四邻看看她沈家的风光。

沈重霖坐到姜太太身旁,温言细语道:“苏氏只说府里有两个妹妹,大意是不愿厚此薄彼。阿莹嫁的虽是候府,但毕竟与京城的候府离得远着呢。阿娘已给阿莹备下二十抬嫁妆,既然苏氏要添妆,依我之见添个二十抬一共四十抬就够风光的了。阿菡那里议了亲,也添二十抬,不叫外人瞧咱们府里的笑话。”

姜太太看着自己的儿子,刚中举,明年春闱再中进士那就是前程似锦。这怎么优秀的儿子怎么就娶了苏家那种商户女?他该在县里找家诗书传家的清贵秀女,不仅声名好听,有妻族扶持,将来的仕途定会一帆风顺。

想想苏家那一窝子铜臭味,还有那个不省心的继母,姜太太就为儿子难过得不能自抑。本来儿子相看那日看上的是二房嫡女,虽同样苏,苏家二老爷倒是秀才出身,养的那女儿也是娇花儿一般,可惜嫁妆只有二十抬,撑不起她沈家的门脸。

“此事你做主了?还是你媳妇的主意?”

他在杏玢院多呆一刻就难受,匆匆离去也没问苏瑜到底的意思。

但他是她丈夫,她的人都是他的,何况那些阿堵物。有了这莫名而来的底气,沈重霖看着姜太太说,“阿娘放心,儿子既是安排了,苏氏定会顺从。”

这会儿姜太太想到苏瑜的一分好来,她听话。

沈莹极不情愿的拿眼斜着沈重霖,不巧与沈菡的目光撞上,皆是泄气得很。

“后天十五,我带阿菡照例去普宁庵上香,到时县衙里的吴夫人也会去,你叫你媳妇好生安排安排,别闹了笑话让人轻瞧。”

沈重霖想说苏瑜还发着高热呢,又想着后天,明天她该好了吧,“好。”

沈菡羞羞臊臊的低下头,县太爷家的小衙内是个孝子,肯定也会陪吴夫人一起,到时候……。

沈重霖离了姜太太的福春院,正准备吩咐小厮打点出门,今日县上有文会,他又是刚中举的热门,他要在县上歇一夜明日上午回来。

刚经二门,迎面走来位豆蔻年华,气质脱俗的娇俏娘子。

苏玫见着沈重霖,意外中透着惊喜,脚步不由自主频频而至,极为优雅多情的福了一礼,“见过姐夫。”

沈重霖本对苏玫极有好感,此时不免露出几分惜怜之色,“阿玫怎么来了?”

“我听闻姐姐发了高热,忧心不已,特来看看。”她是来碰瓷的,没想到真遇上了沈重霖,这般优秀的举人公子,可是他们全镇乃至全县未嫁姑娘的婿榜头名,怎么就便宜了苏瑜那个有样无脑的蠢货。


“你们姐妹情深,去看看吧,她在杏玢院。”

“姐夫,恕阿玫多嘴问一句。听闻姐姐是被姜太太罚在雪天里跪了几个时辰才患上高热,定是姐姐哪里做得不好冲撞了姜太太,阿玫在这里替姐姐告罪,还望姐夫替阿玫转述一二。”苏玫声音袅袅如烟,温柔极了,听得沈重霖满心心疼。

沈重霖想到苏瑜看他时冷漠无情的眼神,再看眼前知书识礼,温柔婉约的的苏玫,不得不感叹要是娶妻是苏玫该有多好。“虽说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凡你姐姐有你一半通情知礼,也不会有这通罪受。”

沈重霖的话让苏玫如沐春风,心花怒放,她这趟是来对了。“姐夫发过誉,阿玫这就去看姐姐,不耽误姐夫脚程。”

“去好好劝劝你姐姐,她的脾气你该懂得。”沈重霖说完,与苏玫擦身而过,有意无意碰到苏玫的手帕。

苏玫的心一缩,既是欢愉,又似顺不过气,她的随侍丫头采云忙扶住她。

“姑娘,沈大爷走了,你的脸都红得像火烤了。”

苏玫嗔瞪她一眼,“你个坏丫头,敢取笑我。”

袁嬷嬷站在不远处的假山旁,看着苏玫和沈重霖你来我往宛如绵绵情话般的言谈,眉毛得皱得能夹死蚊子。这个苏玫在苏宅就是个不安份的,明里暗里就知道与自家姑娘攀比,如今自家姑娘得了这门好亲事,只怕她做梦都妒忌得牙痒痒。

瞧着她施施然往杏玢院而去,袁嬷嬷紧着脚步赶在她前头回到杏玢院。得知苏瑜未醒,便将苏玫主仆二人拦在了杏玢院外。

“我家大奶奶烧得厉害,用了药才躺下,劳姑娘好意前来探视,这就回去吧。”

袁嬷嬷打小跟在苏瑜身边,就是现今的大伯母见着袁嬷嬷也得忌惮三分。苏玫识趣的站在原地,忧心满腹的盯着袁嬷嬷,“姐姐病得这样恼火,真叫人担心。”

“是啊,若姑娘真想见我家大奶奶,也不知得等多久。让姑娘这样干等着,肯定不合适。”

苏玫此行本就醉翁之意不在酒,既已得偿心愿,何苦干等着那病怏怏的蠢货醒来?醒来她还得应付,她们之间从来都是夹枪使棍的酸枣话,谁也不服谁。此际从善如流,回去算了。

“那劳嬷嬷跟姐姐说声我来过了。”

袁嬷嬷干扯着笑容送客,“姑娘慢走。”

袁嬷嬷回走,采玉站出门外往她身后张望,“走了么?”

袁嬷嬷点头,声音却极没好气,“咱们姑娘真是命苦,摊上这样的婆家。刚才太太把我叫了去,让我跟大奶奶说一声后日她和二姑娘要去普宁庵进香,叫大奶奶早作安排,别给沈家丢人。我的天爷唉,她是不知道大奶奶还病着么?她根本没把咱们姑娘当人,她当奴儿在使唤呢。”

采玉听了也是满肚皮憋闷,“这可怎么好?大奶奶还病着,怎么安排?”

“好在还隔着一日,等大奶奶醒过来再说吧。”

苏瑜是次日早晨醒的,吃了早饭又用了药,感觉脑袋清明了许多。靠在榻上,听袁嬷嬷叙说婆母姜太太的吩咐以及堂妹苏玫前来探病的事。

姜太太是在昭姐儿满六岁那年被沈菡回娘家给气死的,沈菡如愿嫁了县里的小衙内。那小衙内皮相生得极好,却是个腹内草莽常爱粘花惹草的轻浮之辈。沈重霖进士及第,一时间沈家水涨船高。沈菡开始嫌弃小衙内毫无长进,又爱眠花宿柳到处猎女,回娘家找姜太太哭诉。小衙内找上门来,听着沈菡说的那些难听的话一时恼羞成怒,当着姜太太面就开打。那段时间姜太太本就染了风寒,当即又急又气,一口气没上来倒喷出一大口血,人就走了。

如今重逢这段过往,苏瑜打算好好利用。

“嬷嬷,我记得普宁庵门口有个算命瞎子。”

“可不是,在普宁庵门口算了大半辈子命了,姑娘问他做什么?”

苏瑜示意袁嬷嬷靠近,在她耳边好一阵轻声细语,末了还添一句,“他也不过是想买几亩肥田和几间铺子过光景,别舍不得银钱,多多给就是。”

这不是重点好不?袁嬷嬷讶然的盯着苏瑜看了好一会儿,觉得这两个月除了有所清减也没什么改变,怎么心性突然就转了呢?这门姻亲虽说是大老爷捡的,可也是姑娘相中了才算数的啊!

“如今虽说是夫妻不睦,但好歹有个安身立命之地。姑娘真要这般折腾,到了可没回头路哦!

袁嬷嬷多虑了,再没有这样的回头路更好的路了。不然难道还要像上一辈子一样为沈家劳心劳力操持家务、庶务,将沈家一路带进逼人的富贵里,而她自己当牛做马累死累活无人问津吗?

苏瑜疲倦的叹了口气,良久才道:“照吩咐去做。”

采玉不知道大奶奶跟袁嬷嬷交待了什么,只见袁嬷嬷点头算是应下了。

袁嬷嬷却是清楚,姑娘这是想脱身了。

袁嬷嬷按照吩咐准备了舒适的马车,坐垫、靠枕都选用极好的河南棉,车中暗格里头的饮用吃食一应具有,甚至准备了红泥小炉和茶具,体贴入微到了极致。

姜太太出门那天坐到马车里,表示很满意。想着苏瑜总算有件事做得她满意,这让她心情很是愉悦,与沈菡一起说说笑笑到了普宁庵。

吴夫人在庵中抽了支上签,姜太太抽了支中签。

两人同去找庵门外那个算命瞎子解签,那算命瞎子说得吴夫人很高兴,在解姜太太签文时,姜太太是越听脸色越难看。同行的吴夫人又忍不住挑拨刺激两句,姜太太那脾气瞬间就炸了。

姜太太那颗心像在火上焚烤,上了马车看什么好安排都是假惺惺的装模作样。

沈菡见阿娘恼成这样,大嫂苏氏肯定又要遭殃,一颗心雀跃得像刚出笼的鸟儿,恨不得生了翅膀飞回府去看苏氏是怎样被阿娘收拾的。

沈重霖昨日在县上的文会上受到极力吹捧,这让他内心很是受用,但也并未因此而飘飘然而不自知。此时他正在书房温习书本,备战明年春闱,准备一举成名。

体身小厮大春在书房外喊话,“大爷,太太请您过去一趟,说是有天塌下来的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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