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城……”
天舜集团十八楼的会议厅中,沈靳城刚把U盘插入高配的苹果电脑。
巨大的液晶屏幕上,本该放映出表格的电脑里,突兀的响起一道女音,如一道闷雷炸响在每一个人的耳畔。
会议厅内瞬间哗然!
此时,正在记录会议摘要的林言,手中钢笔停下,下意识的抬起头来,一幕让人不齿的画面映入她的视野。
天舜集团总裁——沈靳城,正站在会议桌前,骨节凸显的修长手指压在檀木桌上,深邃的黑眸揽尽桌旁的所有人。
最后,他的眸光悄无声息地的落在林言身上。
林言不禁觉得额角疼痛,唇边亦是扬起了一抹讽刺又苦涩的笑。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那句靳城……指的是?”
同时,沈靳城的表叔瞬间沉下一张老脸,指向屏幕上的画面,质问出声,“该不会指的是你吧,靳城??”
董事们纷纷点头,交头接耳,“这么至关重要的会议上怎么能出现这样的视频!简直是有辱舜天集团的门楣啊!”
“是啊,这要是传出去,像什么话!!”
尴尬的视频短片打破了会议室的宁静,议论声不绝于耳!
沈靳城颀长的身形僵硬,锐利的视线划过台下林言淡漠的脸,墨色眸里好似卷起了风暴一般。
他猛的大步上前,手掌‘啪’的一声合上电脑,屏幕漆黑下来的瞬间,一切也归于平静。
原先正热议的董事会众人无不噤了声,面面相觑。
“这次的资料,是谁准备的?”沈靳城扣着桌面的手掌又增了几分力道,像是要捏碎一般。
林言闻声微顿,抬脸,恰好看见小助理求助似的眼神。
“我再问一遍,这次的资料,是谁准备的?!”
沈靳城的拳头在桌面上敲的‘咚咚’作响。
下一秒——
“是我。”
清丽的女音洒遍大厅,林言在众目睽睽之中蓦的从座椅上站起,没有半点回避。
“林,言!”沈靳城冷漠的面色一僵,寒冷而刺骨的目光朝她直射而来。
他握着拔掉后U盘的大手关节作响,太阳穴处青筋突起。
又是她!又是这个女人!还嫌害他害的不够惨吗!
“U盘是我准备的,但是我并不知道里面竟然会有这样的视频,是我的失误,抱歉,沈总,让大家见笑话了!”
迎上沈靳城咄咄逼人的视线,又将目光环视整个会议大厅,林言的眸只余下淡漠,语气出奇的平静。
却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搁放在桌面上的手不停的颤抖着。
四下里,一片静寂。
助理温小婷向她投去一记感激不已的目光,林言抿唇,回给她一记无谓的淡笑。
董事局的元老们都因林言的开口而持有怀疑,“你说这U盘里的文件都是你准备的?”
“是。”
“那为什么林秘书手里会有沈总这样的视频?你们二人之间的关系……”
“朱董事,你就这么确定视频里的男人一定是沈总么?如果你不确定,就不要妄下结论。”
林言的目光如湖水一般波澜不惊。
“可是刚才那女人分明……”
“这世上这么多同名同姓之人,你怎么就能断定……”
“够了!”
争执之中,沈靳城暴喝出声,似冰封多年的寒潭迸发,一双深邃锐利的黑眸环顾全场。
林言和朱董事对视一眼,各选择沉默。
沈靳城微眯起眸子看向站着的林言,恨不得可以立刻撕下这女人脸上的伪装,故意让他在各位董事面前出丑,又试图博取他的好感?
做梦!
“今天的会议到此结束!如果还有谁想纠结刚才的问题,我随时等着!”
沈靳城‘啪’的一声将U盘丢在了一侧的桌上,扫视一圈众人后,视线流转到林言身上。
“你,跟我到办公室来!”
沈靳城的眼神冰冷的让人怯怕,他烦躁的扯开领口的几颗扣子,骨节分明的手指顺手拿起桌上的一沓文件,甚至连多余的眼神都没留给林言。
转身,漠然离开。
在沈靳城大步离开会议厅后很久,林言周围也没有人敢起身。
后来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散了散了’,会议桌两侧的男男女女方才一个接着一个拉开椅子,轻言轻语的讨论着离开。
其中不乏有人暗中偷瞄林言一眼,见她神色微微恍惚,不由得摇了摇头,蜂拥向外散去。
“言姐……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那视频会出现在这里面!”
温小婷盯着沈靳城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她才抱着一沓文件走到林言身边,一脸歉意,“对不起,我又连累你了!”
咬着唇,温小婷狠了狠心道,“要不我去找沈总把这件事说清楚吧,那文件不是你整理的,视频更不可能是你放的,我不能让沈总误会你!”
“没事。”
林言抿唇,似早已不把沈靳城的冷漠当回事,她抬手轻拍了下温小婷的肩,“你去忙你的吧,这件事交给我。”
她安抚的又在温小婷肩膀上拍了两下,将笔夹进文件袋,米色鞋带勾勒的纤细脚踝迈开,走出会议厅的大门。
林言离开之后,温小婷缓缓收回视线,陷入沉思。
这份资料一直是她跟着的,U盘更是她亲自整理的,里面的每一份文件内容她都清清楚楚的记得,又怎么可能出现纰漏?
若说唯一有机可乘的时候,那就是……
温小婷心里猛然一沉,她忽然想到那一天晚上她有急事先行离开,把U盘落在了办公室里,而她在地下停车库的时候,又遇到了……
……
整个19层一层都很宽敞,装修气派又豪华。
林言在会议室的门口停顿了片刻,向右走去。
沈靳城的办公室离她的比较远,中途要经过一个办公区域,这是当初她进集团时他就和她约定好的,想做他的秘书可以,前提是减少出现在他面前的次数!
最好,是直接不让他看见她!
由此可见,他对她的厌恶和讨厌,是有多深!
办公区域人来人往,下级职工见到林言几乎都会点头致敬,“林秘书。”
“嗯。”林言简单的应上一声,然后绕过茶水间,很快,她走到了总裁办公室的门口。
站在门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林言才抬手推门,可就是这么轻轻一推,办公室的门便被轻易的推开了!
一股浓浓的烟草味扑面而来,而沈靳正背对着她站在透明的落地窗前,肉质结实的手指夹着一根才燃烧着星火的雪茄。
他应该是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
“我只想听一个解释!”
浓郁压抑到极致的嗓音随着上飘的烟卷散开,整个办公室的空气都因此而蒙上了一层凝重。
尤其是那个‘只’字,刻意的加重,让人很难不察觉到男人体内滔滔的怒意!
沈靳城说完这句话后就抬臂狠抽了一口烟,熟稔的动作映入林言的视线,她唇边泛起自嘲。
“我说了,这件事不是我做的。”
她林言没那么无聊,更不是不知道家丑不可外扬人!
“林,言!”沉敛中带着呵斥的语气,听着极其的危险。
沈靳城粗粝的掌心掐灭手中的烟灰后转过身来,颀长挺拔的身材往前几步之后忽然就朝着她压来。
所有的恨和怒意似乎随时都会在下一秒爆发出来!
“你真当我沈靳城是傻子么!三年前,你为了让我娶你,在沈家家宴上放出那样的照片!三年后,故伎重演——同样的把戏玩儿两次,有意思吗!”
在仅距她半米之遥,沈靳城的掌心带着狂猛的力道,捏住了她的下巴。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坦诚这件事情!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撒谎的女人,刚才在会议室里我是给你面子,现在——没,有,必,要!”
在沈靳城的阴影笼罩之下,即便林言身高一米七,也显得她娇小纤瘦。
可她偏就没表现出本该属于她的半点柔弱,只是固执的盯着沈靳城的眼睛,脸庞上尽是恬静。
不,也许不是恬静,她只是凝视着这张她爱了数年的男人的脸,忽然发现自己对他了解的少的可怜。
她是绝望,对这段婚姻感到绝望!
“我承认三年前的事情是我不对,是我为了嫁给你动用了卑劣的手段。但是今天所发生的一切,我并不知情!”
一番话结束,女人的气息跟着起伏不定,每一个字几乎都是她沙哑着声音一字一顿的说出来的。
可不管她的眼神有多么的诚挚,换来的都是男人的无情,那捏着她下巴的强劲有力的手掌更是用力,一层薄茧膈着她敏感的肌肤。
“你不知情,难道是我自导自演一出这样污秽的闹剧吗!”沈靳城冷沉的嗓音中愈发的不耐烦。
“你不会这么做,但不代表林馨儿不会!”
林言猛然抬头,直视着沈靳城怔愣的黑眸,无法控制住剧烈起伏的胸膛,仿佛这平淡无奇的三个字足以将她推入一个不见底的深渊!
“你说什么?”
沈靳城捏她下巴的力道又大了几分,他似乎是没有听清她的话,冷漠的眸子眯起,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盯着她的脸。
“你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再说一遍又如何?
“我说,这件事,除了你最爱的馨儿,不会有人做的出来!”
来自于下颚处的过大压力让她的脸有些变形,可她浑然不觉那碎骨一样的疼痛,只傲然的扬着脖子,对视着沈靳城含着怒气的俊脸。
直到他的手掌高高扬起。
“啪!”
清脆响亮的一个耳光,如意料之中般落在林言的脸上!
她趔趄的往后倒去,恰好的摔坐在了沙发的一侧,如果不是靠沙发支撑着她的后背,也许此刻她早已脑勺着地。
这一瞬,林言悲哀的笑了,她缓缓的抬起手臂,抚摸着皓腕上的淤青,整个人木然又茫然。
沈靳城在放下手臂后上前了一步,隐忍的怒气望着跌在地上的女人。
“林言,我告诉你,你可以侮辱我,但是你不可以侮辱馨儿,论品质,馨儿比你高了不知多少倍!”
耳边,那冰冷无情的嗓音是那么的熟悉,却听的她浑身冰冷。
林言用右臂支撑着自己僵硬的身子,缓缓的站了起来。
她只觉得眼圈酸疼,不停的有眼泪往上泛滥,可她一直忍着,迟迟不让眼泪掉落。
只是用一种冷彻的眼神,直射向沈靳城那张让她痴迷了无数个日夜的俊颜上。
“呵……”林言狠掐掌心,目光缓慢停留在了男人的脸上。
“对,沈靳城,我比你最爱的馨儿不知下贱了不少,她才是品质最高尚的人,全城最高尚的白莲花,非她莫属!”
“你!”男人的面色阴沉如鬼煞。
“沈靳城,谢谢你,让我知道,原来……我真的错了三年!”
错在费尽心思的就为了嫁给她,错在为了他放弃了她如日中天的主播事业,成为天舜的首席秘书,全心全意就为了让他的公司发展更高更远!
此时此刻,林言的内心里有太多的嘲讽,太多苦涩的自嘲。
可她还是逼着自己挺直了纤瘦的脊背,倔强的转身,离开这间她曾一度迷恋的办公室。
“林……”
沈靳城深邃的瞳眸一直盯着门口离开的女人背影上,垂在身侧的大手握的关节作响,最终还是没能唤出她完整的名字。
……
西区环山路的花园别墅,空置了三年的婚房。
这是林言第二次迈入这里,清冷的不像话。
长期负责打扫卫生的佣人看到她站在玄关十分的惊讶,“少奶奶??您回来了?”
林言‘嗯’了一声,将拎包放下。
“我去给您倒一杯热水!”
“不用了!”林言叫住她,声音有些疲惫,“我只想一个人静静。”
是啊,一个人,待在她曾翘首期盼的婚房里,回想着三年来的每一个细节,每一次她与他的冲突,然后逼迫着自己冷静。
仔细的思考一下这段婚姻,究竟还有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一个人坐在飘窗的角落里,纤瘦的身体靠着墙面,林言盯着窗外空落的院子,脑子里反反复复响起的是那日她大婚之时,林馨儿对她说的话。
“林言,这辈子还没人敢在我林馨儿的眼皮子底下玩手段,既然你用一张照片逼着他娶你,那就做好一辈子守活寡的准备!”
是啊,所有人都以为,她是林馨儿和沈靳城之间的小三,用一张限制级照片逼着沈靳城娶她。
可又有谁知道,先遇到沈靳城的人,是她。
林言只觉得心口生疼,不知不觉她就坐到了夜里九点,窗外已是一片漆黑,墙壁上的古董钟敲响,一声又一声,让人感觉窒息。
她踩着脚下柔软的羊绒毯,循着楼梯进入卧室,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份泛黄的文件——‘婚前协议’
而这份文件下压着的,是她和沈靳城的结婚证,证件上他们并肩而立,她笑容嫣嫣,他眉目冰冷。
林言忽然就笑开了,这一切,是时候该结束了。
翌日清晨,一封辞职信递交舜天国际大厦的人事处,人事部部长第一时间安排人专递至总裁办公室。
‘啪’的一声,辞职信从沈靳城的手中扔在了办公桌上,眸中尽是冷然,“未经董事局同意擅自递交辞职信,她真是好样的!”
“沈总,那现在怎么办?”
“她想辞就辞?真当天舜想进就进想出就出,是她家开的?!”
……
“什么?我没听错吧,林言,你说你要离婚?”昏暗又迷离的酒吧内,乔楚楚分贝明显提高了不少。
她看着那坐在吧台上一杯紧接着一杯高浓度酒水往红唇中狂灌的清丽女人,美眸越瞪越大。
“不是,你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啊,这婚都结了三年了,你忽然要离婚,那当初干嘛还那么费尽心思的要嫁进沈家啊,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可林言似没听到一般,纤细的手指一次又一次的拿起新的一杯高脚杯,精致的脸蛋喝的红至脖颈。
仿佛只有胃里注入了酒水,她才会觉得心口没那么的疼痛。
“好了!别喝了!再喝下去你就要吐了吧!”
乔楚楚‘啪’的一声按住林言正欲抬起的细腕,飞快的剥夺走灌满红酒的杯子,一脸担忧盯着面前烂醉如泥的女人。
“我没事,死不了。”林言口齿不清的嘟哝了一声,手指还想朝着酒杯伸去,却被乔楚楚拦了下来。
乔楚楚扶住林言,“我送你回家。”
当‘回家’二字灌入林言的耳畔,她反射性的抽回了手,也不知是从哪儿使来的力,将乔楚楚推开了老远,“我不回家!”
乔楚楚语噎,一时还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试图上去扶林言,却被她再一次的挣脱开。
她想不通,为什么林言明明是一个坚强又倔强的女人,面对感情却会如此的不理智。
“小言……”她甚至都不忍心开口了。
也不知有没有听见乔楚楚的叹息声,林言半醉半醒中摇晃着身子站了起来,努力的撑开惺忪的眼皮,扫了一圈纸醉金迷的夜场,就连耳边哀伤的轻音乐似乎也是为她专门准备的。
她倏然笑了,眼神迷茫中却毫无杂质,转身,踉踉跄跄的往酒吧的深处VIP包厢走去。
“哎……真是的。”盯着林言瘦削的背影,乔楚楚心疼的摇了摇头,“沈靳城就是你的毒啊林言,毒是得戒的!”
实际上,林言在走出了几步后就察觉到了身体的不对劲了,那感觉不是来自于体内翻滚的热浪,而是胃部的疼痛。
几杯烈性的伏加特下腹,此时此刻胃里早已辣的难受,更何况她还有多年的胃病历史。
额间沁出了细密的冷汗,林言强忍着从腹部传来的不适感,踉踉跄跄的往前走着。
可是越走,那不适感就愈发的明显,直到她撞上了一堵墙——
出于一种本能,林言伸手向前一抓,可是并没有抓稳,身形猛的一晃,便有了向下栽倒的趋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纤细的腰腹倏然出现了一股强劲的力道,一阵天旋地转后,整个人便跌进了一个陌生冷硬的怀抱。
一股淡淡的青草香夹杂着男性荷尔蒙的味道扑面而来。
“嗯……”林言发出一声闷哼,冰冷的心脏似乎在这刻有了慰藉,唯一不减的是胃部加剧的疼痛。
她不顾那扶着她的男人身躯的僵硬,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反手环住了他的身子。
“薄四爷!”
站在男人身后的西装革履的特助冷眸一沉,登时就要上前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从薄冷的怀中扯出。
男人忽然轻抬了下左手,制止了他。
“还好么?”
薄冷清俊的眉峰蹙了起来,手保持着半腾空的姿势,“你怎么了?”
那骨子里透出来的矜贵和禁欲给人莫名的膜拜感。
“我不舒服……”痛苦的哽咽,从林言紧咬的唇瓣里溢出,颤抖的削肩已经暗示了她所忍受的疼。
她骨节分明的手指不断用力,在男人白色的衬衫上留下一个细微的褶皱,仿佛痛到极致随时都可能晕厥。
“很不舒服……”
若换做以往,薄冷一定会将这当成女人接近他的借口,然后径直从他怀里扯出。
可是此刻,他雪白的衬衫已被她流淌出来的泪水晕开了一片湿濡,那嘶哑的哭声怎么听都不像是虚情假意。
“哪里不舒服?”他俊雅的眉头蹙起,嗓音冰凉的渗透入人的骨髓,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下意识的问出声来。
“胃……我的胃好难受……”
林言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平日里也时常会有胃病发作,却从没有像此刻一样掉落大串大串的眼泪,呜咽抽泣个没完。
“我求你,送我去医院,我不想死……”
最后,她几乎是用哀求的口吻开口,依赖着这个男人所带给她的安全感和温暖,抱住这个男人,闭上酸疼的眼眶。
是啊,她不想死,她还没有亲自了结她和沈靳城之间的爱恨情仇,怎么能轻易挂了呢?
‘我不想死……’
听到这句,薄冷深邃的眼眸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林言。
只是她的面容全部被她垂下来的发丝遮挡,可到底是怎样的经历,会让一个女人用如此绝望又倔强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忽然试图在她的身上探究更多,但所有的思绪都被女人下一声的痛苦声打断,“快……一点,带我去医院……嗯……好疼……”
薄冷眸光渐渐转深,“好,我送你去医院。”
话毕,他修长又温厚的手掌裹住林言的腰肢,将她径直打横抱起。
“薄四少!可是我们接下来还有好几场重要的会议,都是有关于……”
“秦三。”
薄冷抱着轻微抽搐的女人转身,颀长而单薄的身子顿住,扫向他身后的跟随者,墨色的长眉倏然下沉,“谁都有困难的时候,不是吗?”
就像是当初的他,那么的孤立无援,可在跌入万丈悬崖的那一秒,还是有人伸手拽住了他。
瘦削的脸颊让薄冷看上去有几分孤傲的气质,可开口说出来的话却极其的平和,“推掉后面的几场会议,你备一下车,我先送她去医院。”
“四少,你一个人开车去?”秦三跟着薄冷的步子往前走,他一动,身后的一众保镖纷纷跟上。
毕竟薄四少才刚回国不久,论开车,他还真有点不太放心。
“别担心,你去应付一下薄家的人,他们打电话打了一天。”
女人干净的味道似乎毒药一样蔓延,薄冷的身躯明显一震,有些不可思议的是身体居然会在这一秒起了反应。
所以在丢给特助一行人这句话之后,他的手掌更是大力的握紧了她的腰肢,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向门口。
……
亮眼的黑色长款宾利早已停在了酒吧的门口,薄冷弯身将林言放在副驾驶座上,并系好了安全带,这才从车头绕过坐进驾驶座。
“稍微忍几分钟,一会儿就到了。”一只手握住方向盘,另一只手发动引擎,薄冷以最快的速度将车驶离。
林言却已经疼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缩成一团,迷迷糊糊的应答一声。
在这个凄凉的夜晚,她冰冷的心却因为一个陌生的男人感受到了丝丝暖意。
江城第一人民医院,VIP特护病房
“她情况怎么样?”
“过度酗酒加长期的饮食不规律导致的急性胃炎,发病很急,幸亏送来的及时,不然情况只怕会更糟糕。”
“嗯,那需要注意什么?”
“近段时间多喝热水喝热粥,一日三餐按时吃,禁止暴饮暴食,另外,还需要做一个胃镜检查!”
“好,我知道了。”
“嗯,薄四少,那我先走了。”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收起笔和纸,恭敬的对着男人说了一声,见男人点头应允后,才离开病房。
病房门关上,薄冷才望向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的女人,然后目光顺着她插着针的手背,延伸到挂着的吊瓶。
那‘滴滴答答’的声响就和他的心跳一样,急促有力。
呼……只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或许这个女人连命都没有了。
他忽然有些庆幸,在那么紧急危险的时刻,他作出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谢谢你救了我……”
早已从昏迷中逐渐清醒的林言忽然出声,眼皮吃力的抬起,透着一条细缝看向那背光而立的男人。
“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就好,不能再耽误你的时间了……”她声音轻而缓,干涩的连动一下都有点困难。
薄冷墨色长眉挑了挑,和林言对视的同时,清俊的眉宇间竟然出现了淡淡的褶皱,他还真是头一次见到这么省事的女人。
不再是他赶女人,而是女人赶他?
“觉得不能说话就先不要说,你的身体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康复,至于我……”
他顿了顿,黑眸清明又深邃,“既然你是我救的人,我想我就有必要负责你到你出院。”
白色的V领线衫衬出他高贵的气质,右手则插在休闲裤的兜里,整个人看起来没有半点违和感。
“直到我出院?”林言不解的皱眉。
薄冷不置可否,浅浅的扬起嘴角,“嗯,这间病房长期保留,你什么时候彻底康复了什么时候就可以离开。”
“可是……”床上的人儿还想拒绝。
薄冷微微转眼,正要说话,裤兜里的手机突兀响起,铃声打破了病房里的沉寂。
他顿了下,取出手机后划开屏幕,扫了一眼来电显示,澄澈的黑瞳中仿佛有了异样。
“我出去接个电话。”
然后他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凝望着薄冷挺直又修长的背影,林言说不清道不明自己心中的那份感觉,即便是一个陌生人尚且知道关心自己,而身为她丈夫的沈靳城,却或许连她是生是死都不会在意。
人情最冷不过如此。
想到沈靳城,就想到了这三年冷漠的婚姻,和昨天的那一巴掌,林言凄绝的闭了闭眼,心痛如骨髓,两行清泪无声的从眼角滑下。
他不信她,在他的心目中,她说的永远都是假的,做的也永远都是错的,只有林馨儿是他的白月光,而她,却不是朱砂痣,只是一个碍眼的挡路石。
曾经,她傻傻的以为只要努力的爱着他,他总有一天会回心转意。
可是没有,他拒绝她的爱,拒绝她的一切,甚至是连看她一眼都觉得恶心。
他的眼里,或许从来就不曾有过她。
忽然,病房门开了,薄冷脚步轻缓,优雅的像一只波斯猫儿般的走了进来,打断了林言的思绪。
“我有点事,我安排了医务人员,他们会尽心照顾你。”
言下之意,便是告辞。
林言艰难的半坐起身,靠在床头上,朝着男人微微颔首,挤出一抹淡淡的感激的微笑,“先生,真的非常感谢您,能留下您的名字和联系方式吗?日后我好报答……”
“不用了,救你不过是伸把手而已,你好好养病吧。”
薄冷在林言的欲言又止中,转身大步离去,只留下一个高大冷峻,却又让人无限遐想的背影。
“虽然有些冷漠,不过意外的是个好人。”林言轻喃着。
话说,这男人长得真俊美,沈靳城已是男人中少有的好看了,而这位,却还要好看几分,不止如此,就连气质,都更为突出,是个让女人为之疯狂的男人。
虽然刚才他说不用报答,但是她却做不到真的就这么算了。
……
早上八点,天大亮。
林言是被饿醒的,她忽然想起来,从昨天进医院开始,就没有吃过任何东西,这会儿肚子早已不痛,只有饥饿感难以忍受。
手背上输水的吊针和架子上的吊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取走,林言掀被下床,双脚一踩在地面,一股眩晕就袭了上来,眼前一片发黑,同时还恶心难受,她乏力的跌回床上,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不禁苦笑,居然饿的头晕眼花了。
恰在这时,一道粉红色的身影轻手轻脚的开门进来,推着一辆医用推车,是一个护士。
“林小姐,原来您已经醒了啊,您这是要上厕所吗?”
林言虚弱的摇了下头,“我准备去买早餐。”
护士一听,赶紧将她扶回床上,急忙道:“林小姐,您现在病成这样,还是我去帮您买吧。”
没多久,林言就吃上了护士帮忙买来的瘦肉粥,温和的热流顺着喉管滑进胃里,暖暖的,很是舒服。
昨晚的医生刚才也过来了,正在检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一番询问和诊断下来,粥也差不多见底了,胃里有了东西,身体也不再那么软乏无力,连带着苍白的脸色也渐渐有了一丝红润。
“比预想中恢复得好,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谢谢医生。”
医生点点头,招呼着护士离开了。
林言喝完粥后,去卫生间里稍微洗漱了一把,而后蓦然想起来,昨晚进医院之前,还没有和乔楚楚告别呢。
真不知道她找不到她,会不会急着报了警。
从床头柜上拿过包,找出手机,却发现早已没电关机了,幸好平时业务繁多没时间充电,就经常在包里备了一个充电源,现在倒是派上了用场。
充了十多分钟,林言将手机开了机,一瞬间,几十个未接来电的短信提示叮咚叮咚的闪现。
大致看了一下,其中二十多个是乔楚楚的,剩下的十多个,居然是沈靳城打来的。
看到备注的‘老公’两个字,林言从来没有觉得有像现在这一刻这么讽刺。
如果是在此之前,沈靳城别说是打十多个电话,就是打一个电话,林言想自己都会觉得无比开心,然后立马回过去,可是现在,哀大莫过于心死,她真的已经决定放弃了,电话,回不回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毫不犹豫的,将沈靳城的电话删了,给乔楚楚的回了过去。
电话那头的乔楚楚差点没有哭出来,所有的担忧和焦急在听到林言声音的刹那,算是彻底放下了,松了口气的同时,故作生气的骂道:“行啊你林言,胆儿肥了?敢给我玩失踪?你知不知道这一晚上我有多担心啊,就害怕你被坏人给掳走强上,我都打算去报警了。”
林言正欲解释,乔楚楚又问:“你现在人在哪儿?”
“医院……”
“小言,你搞什么把自己弄进医院了?我马上过来!”
得到地址,乔楚楚二话没说,直接挂了电话,林言都能够想象得到她飞奔而来的模样,不禁有几分好笑。
天舜集团,沈靳城已经是第三次将人事部部长喊到跟前。
“还没联系到她?”
这个她,是谁已经不言而喻了。
“没有,林秘书还是关机,我们也没有她家里的联系方式。”人事部部长表面如此恭敬的答复,心中却在暗诽:既然那么讨厌林秘书,人家辞职不是正好吗,还找人家干嘛?
沈靳城的脸色深沉,眸中的冷冽几乎快要将人冻僵,他冷哼:“倒是挺会躲,行了,你先下去。”
人事部部长走后,沈靳城微微垂着眼皮,指甲修剪得当的指尖嗒嗒的敲击着桌面,若有所思。
过了几分钟,他拿起手机,翻出通话记录,拨通第一个号码,奇怪的是,这个号码没有备注人称,只有一串数字。
当听到嘟嘟,电话通了的声音,沈靳城也不知道究竟是怎回事,感觉心里有样提起的东西,落回了远处,整个人一下子踏实了许多。
但说出的话,却让人心寒,“我以为你死了!”
林言抿了抿嘴唇,“那真是抱歉,让你失望了,我还活着。”
这话听上去带着嘲讽的意味儿。
沈靳城颇为不悦,甚至有些诧异,在他的印象中,林言是个严谨的女人,根本不会用这种口气说话,一天不见,她倒是涨了脾气。
“你人在哪儿?”
林言沉默。
“我说,你在哪儿?”沈靳城压抑着不耐与怒火,重复了一遍。
林言叹了口气:“沈总,请问您是以什么身份来问我的?丈夫,还是上司?”
她想知道,在沈靳城的心目中,她究竟是什么身份。
沈靳城微愣了片刻,有些恼怒,咬着牙回答这对他来说,无理取闹的问题,“自然不是前者!”
妻子,她也配?
这意料之中的回答,没有让林言的内心泛起一点点的波澜,心已死,才发现曾经所在乎的,其实都很苍白。
直到现在她才彻底明白,爱情不是你爱我,我就必须爱你这么简单。
所幸的是,现在看透这一切,还不晚!
想通了,心中的郁结自然也就慢慢散开了来,脸上也微微扬起了笑意,那是释然。
“既然沈总只把我当做下属,那么沈总,您是否忘了我已经辞职了呢?”
当然没有!
辞呈现在还在他桌上摆着呢,人事部没有权限批准总裁秘书的辞呈,只有他才行,他不签字,她就还是他的秘书。
“我不管你究竟为什么辞职,我不批准,你就还是天舜的人,我给你半个小时马上回来,写一份检讨,然后重新上班。”
“凭什么?”林言的语气变得低沉起来。
“就凭我是天舜的总裁,就凭我不答应,你以为你想辞职就辞职吗?你当天舜是你家开的啊?”沈靳城吼道。
林言深吸了口气,忍无可忍,胸中的怒火终于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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