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精彩节选
混浊的水流,席卷着亮色的油污、腐朽枯枝,汹涌进了逼仄阴暗的屋内。
站在齐腰深的水里,秦奋摇晃着昏沉的脑袋。
他想要弄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大水究竟是哪里来的?
入眼处,搪瓷缸、席梦思床,还有一些小孩玩的洋画全在水面上漂浮着。
“妈妈,他……过来了,我好怕!”
怯生生的声音,从水面上漂浮的塑料红桶里传出。
扎着两根羊角辫,圆脸的可爱女孩,脸上挂着泪珠,看向秦奋的目光里满是恐惧。
她说话的时候浑身颤抖,眼睛不停的看向旁边。
妈妈?
突如其来的称呼,让秦奋懵了。
一阵剧烈的刺痛,汹涌的记忆跟洪水似的涌入。
秦奋,世界福布斯排行榜上的大富豪、鼎鼎有名的实业家……
风光明媚的时候,却因为一场车祸高度截瘫,卧病不起。
最终他的公司也被手下搞鬼架空,凄惨离世。
可现在,他居然重生了,回到了1998年!
而这身体的主人也叫秦奋。
中州汽修厂的一名钳工,老油子,吃喝嫖赌样样俱全。
平时他一不顺心就对老婆孩子大打出手。
就是个不求上进的人棍。
“这……这怎么可能……”
秦奋双手颤抖,不敢置信的摸着自己的脸。
因为长时间浸泡在污水里,他双手已经泡得泛白。
“朵朵别怕,妈妈在这里。
”
忽然,一双纤细白皙的手,将红色塑料桶从秦奋面前捞了过来,安慰的摸着小女孩脑袋。
秦奋抬头望去,眼睛一亮。
这纤细双手的主人,是一个漂亮姑娘。
她身段修长高挑,五官俏丽,身上穿着蓝色工作服。
那股质朴纯粹的气息,不知道秒杀多少后世的大明星。
只是……
她红肿疲倦的双眼,和脸上透出的那种被生活重压折磨的沧桑,将她的青春气息破坏得荡然无存。
这,就是他的老婆杨青梅?
两者的目光,在空中碰触。
杨青梅眼神里闪过一丝畏惧,回避了跟秦奋的眼神接触。
“你……你上二楼睡吧,我马上就把小彩电这些家当搬上去……”
“我来吧,你跟孩子歇着。
”秦风扯了下嘴角。
他心里面在打颤。
多好的女人啊。
她纤瘦的身躯,一个人扛起了一个家庭,每天日夜操劳,默默付出,就这样还天天被老公羞辱、殴打。
秦奋,真是个畜牲!
他已经想了起来。
面前的一幕,是1998全国最大的事件——大洪水!
98年的大洪水,对大江中下游人民都是一场浩劫。
对于秦奋的小家庭更是如此。
他家住在汽修厂的宿舍1层,大洪水来的时候,直接将1层冲了。
已经有直逼2楼的迹象。
杨青梅为了收拾可怜的一点家底,辛苦忙碌了一晚上。
连藏在红色塑胶桶里的小女儿都差点忘了。
整个过程,秦奋因为宿醉的缘故一直没有醒来。
直到现在,秦奋借体重生!
杨青梅以为自己听错了,怔了怔,迎着秦奋真诚的目光,她抿紧了嘴,眼泪差点吧嗒掉落。
最终,她只是一抹眼。
“不用了,你先带着朵朵上去,带带她……你别嫌她太吵闹,别打骂她……”杨青梅细声细气的交代了一句。
显然,这女人对他依旧有深深的畏惧。
看到她这畏缩的样子,秦奋暗自叹了口气。
他以前太渣了,导致他说什么,面前的女人似乎都不会相信。
秦奋一言不发的喝了一碗凉水,肚子里垫了一点货,手臂的肌肉仿佛恢复了几分力量。
“朵朵,你……跟妈妈一起上楼去,下面危险。
”
秦奋说着,打算伸出手将红色塑料桶里的小女孩抱起来。
小女孩满脸畏惧,看向秦奋伸手过来,竟吓得身体往后一缩——
噗通,她一下从红色塑料桶里掉进洪水中。
“朵朵!”
杨青梅尖叫一声,连忙慌张的将小女孩从水里捞起来,紧紧抱在怀里。
“哇,妈妈,我怕!”
从水里面起来的朵朵惊魂未定,哇哇大哭。
她一哭,杨青梅的泪水再也忍耐不住,扑簌滚落。
看到这一幕,秦奋眼角酸酸的。
内心里愧意翻涌。
在这对母女眼中,自己大概是直接上最混账的人吧。
那个秦奋,真他妈的该死!
想到这里,秦奋捋起袖子,默默的将放在衣柜上的长虹小彩电抬下来。
这东西,一直都放在衣柜上。
已经是小房间最昂贵的东西。
为了避免秦奋发酒疯的时候,将彩电砸坏,杨青梅一直将小彩电藏在上面。
除非朵朵放假的时候,央求着想要看看动画片,杨青梅才会给孩子放一阵子。
宿舍二楼的202宿舍,其中有一家人已经搬走。
刚好空了下来,一直由二楼的王征旗一家暂时看管。
这次大洪水一来,杨青梅就跟王征旗说好了,全家暂时先住在202房间里。
嗯?
小彩电搬着,踩踏齐腰深的水里往上楼上走。
秦奋冷不丁身躯一晃。
这东西,还挺沉!
而且他这个身体太废材了。
比他想象中的更要虚弱,已经被酒色掏空了。
只是扛着彩电一小会儿,他就感觉手臂一直颤抖。
但他仿佛能察觉到身边的母女正在看着他,秦奋咬紧牙,依旧吭哧吭哧往上走。
二楼上一片嘈杂混乱。
不少一楼的邻居都纷纷上过道上搬东西。
将东西刚刚放进202宿舍,秦奋马不停蹄的赶回一楼。
赫然就听到朵朵哭泣的声音。
“……娃娃,我的机器猫娃娃!”
小东西哭得满脸都是泪花,一直在杨青梅怀抱里挣扎着。
“朵朵,别闹,妈妈以后存钱给你买!”杨青梅柔声安慰着怀抱里的女儿。
顺着小东西泪眼看向的地方,秦风赫然就看到,一个有点破旧的机器猫娃娃,正被用涌进来的大水冲进了大院里。
汽修厂宿舍楼前的大院,已是一片汪洋。
最深的地方,已经有接近两米。
这个时候下水,无疑很凶险。
“朵朵别哭,爸爸帮你捞!”
机器猫娃娃是陪伴朵朵四年多的玩具,她一直抱着睡觉,十分心爱。
这东西,也是秦奋记忆中,唯一给女儿买过的玩具。
听到秦奋的话,杨青梅娇躯一震,刚想要说什么,就看到秦奋已经噔噔的冲出了五六米外。
噗通一下跳进了水里。
此时,水头越来越猛。
大水从外面灌进来,形成了一波水浪。
秦奋刚下水,就被水浪打到,冷不防呛了几口水。
在水中,他瘦削的身影显得异常单薄,仿佛随时会被大水吞没。
但他依旧义无反顾的向机器猫娃娃游了过去……
杨青梅看到这一幕,嘴巴微张,握紧了拳头。
怎么可能。
秦奋这种自私自利的家伙,怎么可能为了朵朵的洋娃娃冒着生命危险下水?
“拿到了!”
水面上,秦奋抹了一把脸上的污水,冲朵朵高高举起手上的机器猫洋娃娃。
他脸上的笑容,真诚又喜悦。
杨青梅喉咙一阵发干,眼睛酸酸的。
他……好像有点变了。
“小心后面!”
她突然瞥到秦奋背后,大水冲击过来一段黝黑的木头。
然而,晚了。
没等秦奋反应过来,那段木头被大水席卷着,狠狠撞到秦奋后脑勺上。
秦奋脸上露出痛苦之色,趔趄了一下,栽进了混浊的水里。
“秦奋!”
“爸爸!”
娘俩几乎不约而同,惊慌失措的喊了起来。
“我不要机器猫了,爸爸别死!”朵朵被杨青梅抱在怀里,眼泪吧嗒吧嗒的哭了起来。
“秦奋,你可别出什么事情啊。
”杨青梅伸出一根木棍,焦急的往水里面探去。
她内心里恨过秦奋。
可眼见他出事,杨青梅内心又悬了起来。
不管平时秦奋多混账,他如果真死了,她心中不忍。
而且,朵朵也不能没有爸爸!
忽然,她手中的木棍被人从水里抓住。
她的心,一下悬住!
一只被水泡得发白的手,从竹篙那头探出来。
最终,秦奋狼狈而虚弱的脸庞露了水面。
看到秦奋的那一刻,朵朵脸上露出了笑容。
“爸爸!”
本来惊魂未定的秦奋,听到朵朵这一声爸爸,心花怒放。
真是难得。
朵朵竟然喊他爸爸了!
“朵朵,你的机器猫娃娃!”
秦奋冲朵朵挤出一个笑容,艰难的将机器猫娃娃递给朵朵。
杨青梅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地。
她看着秦奋,嘴巴张了张,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水太大了,一楼马上要淹没了,上楼去!”
秦奋看了一眼不断涌入房间里的洪水,当机立断。
给朵朵捞娃娃的功夫,水头又涨了小半米。
低矮的筒子楼一楼,已被淹到了一人高。
“……箱子底下,我还存了两百私房钱!”
杨青梅心疼的看着泡在水里的柜箱。
因为秦奋烂赌,她为了防止自己跟孩子万一出什么事,拼命积攒了两百块钱。
“钱没了,我能挣回来!人没了就真没了,我跟你都不能出事,不然朵朵怎么办?”
秦奋低沉的声音里,有种不容置疑的气势。
在前世,他身为商海巨擘。
该做判断的时候,从来都很果决。
望着秦奋那坚毅的眼神,一瞬间,杨青梅心里面有点迷茫。
这样的男人。
真的是她老公秦奋吗?
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咕嘟!”
秦奋的肚子,忽然不合时宜的叫了起来。
“……我去下面条。
”
杨青梅低头,抱着朵朵连忙往二楼走。
望着杨青梅离开的疲倦背影,秦奋低头思索片刻,一咬牙,再次噗通跳进了水里,往那口只剩下一截柜顶的木家具奋力游去……
“面条煮好了!”
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条,杨青梅赶到了一楼的楼梯口。
大水来得快,大水都快要淹没到二楼。
惶恐不安的气氛,在修配厂的员工家属中蔓延。
她刚才在202宿舍的家里,煮好面条后没有看到秦奋,心里一慌,就找到了一楼的楼梯口。
刚走到楼梯口,她就看到一个浑身是水,瑟瑟发抖的身影坐在楼梯口上直喘气。
“秦奋……你刚又下水了?”杨青梅轻声询问,眼神里满是疑惑不解。
“给!”秦奋回过头,嘴角扯出一丝笑容。
一叠浸泡得发软的钞票,塞进杨青梅的手里。
看到厚厚的零钱,杨青梅嘴唇嗫嚅了下,想要说些什么,但话已到嘴边,两行热泪刷的一下流了下来。
她完全不敢相信,这个男人只是因为她一句不舍的话,就跳进水里打捞那两百块钱!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顾家了?
“哭什么?不就两百块钱吗?以后我给你两千、两万,你等着!”
面对这个哭得跟小兽似的漂亮女人,秦奋用自信满满的语气,掩饰着自己的手足无措。
他最怕女人的眼泪。
可秦奋越这么说,杨青梅的眼泪越止不住。
“妈妈不哭,妈妈不伤心……朵朵以后会听话,朵朵会乖。
”
在一旁玩机器猫娃娃的朵朵,看到杨青梅梨花带雨的样子,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心疼的给她抹眼泪。
“妈妈,爸爸是不是打你了?”紧接着,朵朵小心翼翼的询问,眼神里有几分心疼。
杨青梅摇头。
“爸爸没打人,妈妈也没事。
”
“……妈妈这是高兴。
”
杨青梅一边说着,一边望向面前的秦奋,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面前的男人,好像真的转性了。
杨青梅一会哭,一会儿笑的样子,让小人儿朵朵有点疑惑。
“高兴,是因为爸爸吗?爸爸好像不打人了哩。
”朵朵天真的道。
孩子对于一个人的好坏,总是有最纯粹直接的感受。
感受到杨青梅灼灼的目光,秦奋只觉得脸上烧得慌,闷头吃面。
他心中感慨。
面前的女人真是吃了太多苦。
他只是给了杨青梅一点点的阳光,这女人就已经灿烂夺目了。
这样好的女人,这样好的女儿。
原身体的主人竟然不好珍惜!
酗酒,烂赌,动不动就对老婆孩子大打出手。
可杨青梅呢,纵然是万般委屈,依旧用瘦弱的肩膀扛起了家庭重任。
工作、带孩子两不误。
甚至这样的大水,她都想要凭一人之力搬家具。
还委曲求全的恳请他帮忙带下孩子,不要打骂孩子……
这可比后世的拜金女、田园女权强上一万倍。
好女人啊。
低头吃面条的时候,秦奋脑袋开始迅速思索。
老天给了他重生的机会,还给了他如此完美的老婆和可爱女儿,让他孤寂的生命再次充满了温情。
如果他不好好混出个人样,给这娘俩创造幸福的生活条件,那还算个男人吗?
最要紧的事,赶紧挣钱。
这个家,太穷了!
现在是1998年。
这一年,正是风起云涌,好男儿抢立潮头的好时候!
“给!”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打破了秦奋的思索。
湿漉漉,带着水腥味道的机器猫娃娃,被朵朵递到秦奋面前。
秦奋诧异抬头,就看到朵朵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小拇指紧张的放在嘴里吮吸着。
小东西很紧张的样子,似乎在鼓起勇气。
今天,爸爸好像没那么凶了……
“你……机器猫娃娃送你。
你以后能不打朵朵和妈妈吗?朵朵会乖,朵朵会听你的话。
”
秦奋耳根都烧得通红。
“你放心,爸爸以后再也不打朵朵跟你妈妈。
”他柔声道,轻轻握住了小东西的小手。
小东西一怔,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妈妈,妈妈,爸爸说了,以后再也不打朵朵跟妈妈了喔。
”
朵朵高兴得像是过节似的,一蹦三跳的往门外跑。
忽然,门外响起了嘈杂的吵闹声。
“我摸你?你特么的哪只眼睛看到我摸你了?摸你哪了?啊?!”
说话的男人声音粗野,气势十足。
“周大哥,我……是我误会你了。
今天这水头太大,我应该是太累了,才不小心误会了周大哥。
”
听到这怯生生的声音,秦奋心头抽紧。
杨青梅?!
“臭婊子,你说误会就误会?我家老周名声就不值钱了是吧?瞅瞅你这骚样,就算没误会,你往我家老周那边凑,是想要勾引他是吧?”
高亢的女声骤然响起,盖过了杨青梅的道歉声。
“不准你们欺负我妈妈。
”
人群中,朵朵张开小小的手臂,很勇敢的将杨青梅拦在她小小的身躯后面,圆脸鼓起,气呼呼的看着面前的一对中年男女。
中年男人头发已现地中海,穿着一件湿漉漉的白汗衫。
他常年抽烟的手指头熏黄,夹着一根红双喜,吧嗒吧嗒的抽着,一边抽一边肆无忌惮的打量面前的杨青梅,嘴角的笑容很得意。
在他身边站着一个身材高壮,胖乎乎的中年妇女。
她烫染着一头波浪卷,身穿汽修厂的蓝色工装服。
她足足高了杨青梅一个头,气势上完全碾压面前瘦削清丽的杨青梅。
这对中年男女,男的叫周庆生,女的叫程艳芳。
平时就跟秦奋一家有点龃龉。
“哟,朵朵还知道护着你妈了?”
“我跟你说啊朵朵,你妈在外面偷人你知道不?很羞羞,很不要脸的。
”
程艳芳肥胖的身躯蹲下来,一边动作夸张的跟朵朵说话,一边得意洋洋的看向杨青梅。
旁边围观的人群,哄堂大笑。
虽然都住在汽修厂的宿舍里,但这里居民成分复杂。
有的工厂员工,赚了点钱已经在外面置办房子,就将宿舍房私自租给了外地人。
现在发大水,电视都没信号。
这帮人拥挤在宿舍楼里,百无聊赖,巴不得有热闹可以看。
朵朵哪里知道偷人是什么意思,但她也直觉的感觉这是不好的话。
小东西心里很害怕,面前的阿姨好凶的,却她没有退缩……
“不准你欺负我妈妈。
”朵朵重复道,小嘴巴一瘪,眼珠子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程艳芳,有事情冲我来,别欺负我家孩子。
”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杨青梅跟程艳芳,都是汽修厂的职工。
只不过女人力弱,她们都是做一些体力小的漆活。
在汽修厂,程艳芳就是出了名的母老虎,平立日没少仗着块头大欺负性格柔弱的杨青梅。
今天冷不丁看到自己丈夫,吃杨青梅的豆腐,她更是妒火中烧。
只是这胖女人三观扭曲,没想到问罪自家老公,反而嫉妒杨青梅长得好,一腔邪火全冲着杨青梅发泄。
甚至连杨青梅家的孩子,朵朵都不放过。
“我欺负你家孩子怎么了?你以为这小兔崽子是什么好东西?前天上班,不就是这小兔崽子故意把油漆乱洒,搞得我们个班被组长骂了一顿!”
程艳芳唾沫横飞,叉腰对准杨青梅劈头盖脸一通怼。
偏偏胖女人说的是事实。
前天秦奋外出打牌,她又要上班,只能将孩子带到班上。
只是当时朵朵不是故意捣乱,乱洒油漆。
小东西的初衷,只是想要帮助妈妈干活……
这事情杨青梅理亏,没有开腔,只是将朵朵拉过来,护在身后。
见杨青梅没说话了,程艳芳神情更得意。
“哼,小的不是好东西,大的更不是好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眼,你家老公是个废物不挣钱,就盯上了我家老周了是吧?”
“指望着用你裤裆里的两片肉,换我家老周几个钱?还污蔑我老公摸你,我呸!”
“也不看你那骚样,这么冷个天,也不知道换个衣服,故意露出那么多的肉……你干脆去卖肉得了!”
胖女人越说越恶毒,唇枪舌剑跟连环炮似的往杨青梅心里头扎。
“你别血口喷人!”
“我……我哪里卖肉了,明明就是你家老周欺负人!”
杨青梅嘴皮子不利索,说话的时候明明是占着理,面对程艳芳的时候居然有几分心虚。
她真是太委屈了。
她身上现在穿着一袭白色连衣裙,因为在大水里浸泡过的缘故,几乎是贴着肉。
仔细看起来,有些地方确实若隐若现。
可她真的没什么衣服换了。
一是家里穷,并没有多少能换的衣服。
二是昨天浸水的时候,秦奋在呼呼大睡,根本没有帮忙,几乎所有的衣服都被水泡了。
“啧啧,我家老周欺负人?邻居们都听好了,一定要严防这个浪蹄子!她家男人不挣钱,今天她盯着老周,明天说不定就盯上老高、老刘了。
”
程艳芳嘿嘿冷笑,目光故意往其他家庭主妇脸上飘。
“还真是要小心。
平时这姓杨的,仗着有几分姿色,天天在我家门口晃荡,原来是不怀好心。
”
“芳姐,谢谢你提醒哈,我会看好我家老高的!”
“不要脸的浪蹄子,赶紧滚出我们汽修厂。
听说浪蹄子家老公,为了钱连老婆都能卖。
啧啧,一家人都恶心,把我们厂的名声都坏了!”
各种恶毒的话语,像是刀子在割着杨青梅的心。
她平日里,因为自卑,也因为自己不喜欢碎嘴,平日很少跟这帮喜欢搬弄是非的老姑婆凑在一起。
没想到,这帮老妇女早就看她不顺眼了。
在汽修厂宿舍楼里,早就没什么年轻人住在这里。
现在居住在这里的,都是一群本来就没什么本事的中年人夫妻,或者外乡人。
明艳动人的杨青梅,只要在楼里经过,都会吸引不少男人的目光。
她浑然不知道,自己早就暗中引起不少老妇女的恶意。
“我不是那样的人!我平时门都出得少,什么勾引不勾引的……我没有!”杨青梅有气无力道。
她本来就不擅长与人争吵,加上在大水里搬运家具等杂物,早就累着了。
现在被程艳芳跟一帮中年妇女的恶毒语言,气得浑身发如软,说话都不利索。
“骂得好!特么的还冤枉我。
我可没摸你啊杨青梅,我只是让你家老公还钱……你就开始诬赖我,说我摸你,其实就是不想还钱呗!”
这时候,周庆生慢吞吞的上前,贪婪的目光在杨青梅身上打量几眼,吐了一口唾沫。
“听到没有?小浪蹄子,原来你是污蔑人,想借机不还钱?我撕了你的皮!”
程艳芳本来就是无理搅三分的泼妇,现在一听老周的话,气势更盛,捋起袖口,胖乎乎的身躯直扑杨青梅。
她直奔杨青梅的衣服而去,眼神里闪烁恶毒的光——这女的仗着自己年轻漂亮,勾引人是吧?
她要这杨青梅彻底身败名裂,滚出汽修厂!
撕拉!
只是简单的一个拉扯,杨青梅身上的劣质白裙一下子被撕开一个口子,露出了香肩。
杨青梅吓得花容失色,泪水滚滚。
“别……别撕我衣服,我求你了芳姐!”她力量不如程艳芳,瞬间被压制,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坏阿姨,你住手,别打我妈妈……坏阿姨。
”朵朵在一旁嚎啕大哭,伸出手去推搡程艳芳。
但她小小的身躯,哪里是胖女人的对手。
胖女人只是身躯微微一摆,朵朵就摔了个屁股墩,咧嘴哭得伤心。
“妈妈、妈妈……”
咚咚咚!
忽然间,一声怒吼响起。
一个人影冲了过来,一把将程艳芳狠狠推开,张开手臂,将杨青梅跟朵朵护在了身后。
这一推势大力沉,即便是肥胖的程艳芳也被推得一个趔趄,一屁股坐在地上,痛得喊了一声。
“你……好你个秦奋,你这种货色还敢打我……”
她话没说完,秦奋已经脱下了破破烂烂的人字拖,对准她污言秽语的嘴巴狠狠抽去!
啪!
一声脆响。
刚才还嘈杂喧哗,看热闹的人群彻底安静了下去。
“我跟你拼了!”程艳芳怒目圆睁。
她在汽修厂宿舍楼里是有名的滚刀肉,哪里吃过今天这种亏,居然被那废物秦奋用鞋底抽!
啪!
又是一鞋底抽过来。
这一鞋底,彻底将程艳芳抽懵了。
两边脸,一左一右,抽出了两道鲜红的鞋印。
她不管多泼辣,毕竟只是个女人。
真正当秦奋跟狂狮似的发疯,她根本招架不住。
望着秦奋通红的眼睛,她不由看向自家老公。
“老周,这小子打我。
”程艳芳捂着脸,悲愤道。
周庆生在汽修厂,也是个老油条,年轻时候横惯了。
秦奋刚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了程艳芳几下,让周庆生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被程艳芳这么一喊,他恶向胆边生,麻溜的举起了旁边的木凳子。
凳子刚举起来,秦奋一蹬腿凶猛的踹了过来。
砰!
这一脚,直接将周庆生踹翻在地。
不等他爬起来,秦奋已跟猛虎似的扑了过去,一屁股坐在周庆生身上。
在前世,身为富商的秦奋没少修行过搏击术。
其中他最喜欢的就是泰拳。
快,狠,杀伤力巨大。
身体每一处几乎都能当武器。
秦奋现在直接在周庆生身上实践了。
他一手肘,重重砸在周庆生肚子上。
周庆生惨叫一声,捂着肚子,身躯弯成了虾米……
随后,秦奋的拳头跟雨水似的砸落。
经过刚才的事情。
秦奋算是看出来了。
这栋楼里,有一个算一个,是真的将他视为废物。
所以刚才杨青梅明明被欺负,这帮人很坦然的落井下石,看热闹不嫌事大。
对于这样的人,秦奋很有办法。
让他们怕就够了!
秦奋的拳头,一个劲的冲周庆生招呼。
刚才还抱着看热闹心态的邻居们,一个个脸色变了。
“吓……这要打死人啊。
”
“杨青梅他老公,怎么跟个疯子似的。
”
“好吓人,秦奋兄弟……别打了。
”
不少人看到秦奋状若疯虎的样子,内心犯怵,议论纷纷。
已经有人试图上前劝架。
秦奋的手,忽然被人抓住。
他回头一看,就看到杨青梅抿着嘴,眼神里有几分担心,也有……几分畏惧。
“够了,别闹出事。
”
再看朵朵,也是抓着杨青梅的裙角躲在她身后,偷偷的露出一只眼睛看他。
秦奋苦笑一声,差点弄巧成拙。
他好不容易在女儿心里面赚回来一点印象分……
“算你运气好,看在我老婆,女儿份上,放你一马!”
秦奋踢了周庆生屁股一脚。
周庆生现在跟死狗一样,四肢蜷缩在一起。
听到秦奋放过他,周庆生如蒙大赦,一骨碌爬起来。
“秦奋,今天这事情没完!别忘了,你还欠我钱!”他抱着头,冲秦奋色厉内荏的喊。
“老公,我们先回去!今天这事情,跟他没完!”程艳芳抓住周庆生的胳膊,也恶狠狠的冲秦奋放狠话。
他们算是明白了。
今时不同往日,那个在家狠如狼,在外怂如虎的秦奋似乎是变了。
既然打不过,那就暂避锋芒!
等周庆生、程艳芳夫妻一离开,其他人见到秦奋凶神恶煞的样子,自觉无趣,一哄而散。
“你……你真的欠周庆生的钱?”杨青梅站在原地,两手绞在一起,眼神里有着担忧。
刚才周庆生骚扰她的时候,就提出来过。
只要跟他玩玩,秦奋欠他的账就一笔勾销。
她还以为这只是周庆生骚扰她的借口……
可周庆生刚才临走前,又在秦奋面前提了一遍。
看来这事八九不离十。
秦奋有些尴尬,记忆中,自己真欠了周庆生的钱。
他很不爽。
这身体的原主人,给他留了一堆烂摊子!
“放心,这钱我会还的。
”秦奋宽慰的拍拍杨青梅肩膀,顺手将地上的朵朵抱了起来。
“爸爸,刚才你好厉害呀。
”朵朵从对秦奋的恐惧中清醒了过来,看向秦奋的目光里有几分兴奋。
虽然秦奋刚才的举动,让小东西有点害怕。
但小东西更知道,爸爸保护了她和妈妈!
“爸爸以后还会更厉害!”秦奋刮了刮小东西的鼻子,逗得朵朵咯咯笑。
“秦奋,要不……这钱你先还给周庆生,然后给他道个歉吧,他有个表弟,听说很厉害。
”
杨青梅小声道,将一叠尚有些湿润的零钞,向秦奋塞去。
“不需要。
钱你拿着,明天买点肉、鸡蛋、麻油,给朵朵做点好吃的,你也吃好一点。
”
“有我在,今后你什么事情都不用担心。
”秦奋看着杨青梅,认真道。
杨青梅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抿了抿嘴,最终笑了起来。
天色已黑。
一家三口,悄然回到了202号宿舍。
本来贫困的家庭,因为一场洪水,更加简陋。
许多东西都浸泡在了一楼宿舍的洪水里。
此刻他们家徒四壁。
一家三口的锅碗瓢盆,都摆放在地上,然后一口煤气灶,和几件打捞起来的衣服。
外加一个木箱子和小彩电。
这就是他们所有家当。
大洪水过后的一家人,都很疲倦。
一会儿稍微洗漱一番,纷纷挤上了冰凉的竹凉席。
……
“秦奋,你以后不要跟你那帮朋友玩了,你酗酒、赌博,都是他们害的。
”
躺在竹床上,杨青梅悄声道。
平时这种话,她不敢跟秦奋说,但现在秦奋不是变好了一点么?
但说完这句话后,她内心依旧有几分忐忑。
“我听你的。
”黑暗中,秦奋转过身,看向身边的杨青梅郑重点头。
杨青梅一阵激动,没想到秦奋不但没有发火,还一口答应下来。
她躺在凉席上,一下子觉得生活有了盼头。
“你别嫌我话多。
”转过身,背对着秦奋,杨青梅抿着嘴。
“只要你不去外面,跟那帮人一起瞎混……我每天下班后去摆地摊、卖水果都愿意。
”
“只要你好好的。
我一定会多挣钱,让家变得更好。
”抹了一把眼泪,杨青梅颤声道。
秦奋躺在床上,耳根烧得通红。
杨青梅可真是个好女人。
她任劳任怨的扛起一个家,一直在默默的付出,就指望着她那个混账老公能回心转意,变好。
如果换到几十年后,这样的女人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秦奋啊秦奋,你一定要努力,好好珍惜杨青梅这个女人,珍惜这个家,否则你猪狗不如!”秦奋暗自咬牙发誓。
杨青梅看到秦奋又沉默了,心里面咯噔一下,唯恐是他嫌自己唠叨。
“你……怎么不说话了?”
“青梅,你放心。
我明天一定回厂里好好挣钱。
我一定会对得起你们娘俩!”秦奋心神激荡,认真道。
听了秦奋这番真诚的话,黑暗中,杨青梅眼圈红了,眼泪止不住的流淌。
听到杨青梅的哽咽声。
秦奋急了。
“青梅,我说的可都是真心话,你别以为我是骗你啊,真不是。
”
“我信,我信你……我这是高兴!”杨青梅破涕为笑。
她头一次感觉到,躺在这冰凉膈人的竹凉席上竟是这么的舒服。
内心里面的阴霾也没了,对生活一下子充满了干劲。
“激动吗?”秦奋摇头苦笑。
这老婆也太容易满足了。
给那么一点点的阳光,她能灿烂起来了。
这一晚上,杨青梅睡得格外的香甜。
在梦中,秦奋果然改头换面,升职当了钳工班的班长,日子越来越红火……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秦奋睁开了眼。
他一醒来,就发现身边的杨青梅和朵朵已不见了踪影。
他稍微一思考就知道,老婆一定是去帮忙卖早点去了。
忠州汽修厂近年来生意越来越少。
厂里经常不开工。
即便是开工,往往也是弹性工作时间。
杨青梅就找了一份卖早点的工作。
白天卖早点,晚上摆地摊,汽修厂有活的时候还带着干活……
而她干活的时候,还能兼顾带孩子。
“我要努力!”
秦奋暗自给自己打气,提振精神。
男人才是家庭的主心骨。
为了这个家,他必须要站出来!
只有挣了钱,他才能减轻对杨青梅的愧疚心理。
这时候,门外面脚步凌乱,喧哗声四起。
不少人匆忙往楼下赶去。
“赶紧去,今天不能磨洋工了,听说修理车间的机器被洪水泡了,周厂长急坏了,下了死命令,今天去干活的人,通通三倍工资!”
“三倍工资?不错啊,一起去!”
听到外面喜悦的讨论声,秦奋也赶紧披上衬衫,直接往外面跑。
其实他并不想上班。
在这个遍地黄金,处处是机会的大时代。
凭他的手段,想要在商海淘金并不困难。
只是他现在一穷二白。
怎么迈出关键的第一步?
他暂时还没有头绪。
而他昨天答应过杨青梅,要好好工作。
总不不好意思今天答应了老婆,马上就破功吧?
刚好一边上钳工班,一边好好捋捋思绪。
心里面盘算着,秦奋快步赶到了汽修厂里。
昨天水头来得凶猛,退得也很快。
等秦奋赶到汽修厂的时候,两米深的大水已经退去,留下一地厚厚的泥浆。
一些汽修厂职工的小孩,在泥浆里跟泥猴子似的乱窜,不时从水里摸出手臂长的大鱼。
汽修厂车间里,一台老旧的水泵,正通过一条十几米长的水管,轰隆隆将修理车间的泥浆抽出去。
不少工人热火朝天的干活,撅着屁股,将泥浆浸泡的汽车零部件和千斤顶等工具使劲冲刷。
一地黑色油污。
“秦哥,稀客啊。
”
秦奋一走进车间,刚抄起一把老虎钳,身后传来一声怪叫。
他视线中闯进了一个人。
这人身材瘦高,一头披肩长发。
明明是来干活的,偏偏穿着一条带铁链的蛤蟆裤,腰间挂着的bb机很显眼的露在外面。
整个人吊儿郎当。
这家伙叫马定发,跟秦奋一样,都是汽修厂的子弟。
两个人臭味相投,经常一起逃班。
秦奋每次在外面喝酒,这家伙必定会出现蹭酒。
“你不也来了?”秦奋慢悠悠道。
“我老娘说今天三倍工资,不来上班,她退休金我以后一分钱别想粘,没办法,先混着呗。
”马定发耸耸肩。
咳咳!
从不远处传来了几声威肃的咳嗽声。
胖乎乎的车间胡主任,正手持喇叭,目光不善的盯着秦奋跟马定发。
“干活就好好干活,别说话!”
“厂里面被水浸泡得厉害,不少过送来修的车都毁了,损失很大。
周厂长说了,这次厂里面恐怕要裁掉一批员工……你们可好好干,到时候被裁了,可别怪厂里!”
胡主任操着一口怪异的忠州普通话,目光一直滴溜溜在秦奋跟马定发身上转。
明显这番话是说给两个刺头听的。
对于秦奋来说,他根本无所谓。
甚至有点窃喜。
如果被裁了,他就有理由应付杨青梅,光明正大出去外面创业。
在这个年代,铁饭碗的思想根深蒂固。
即便是汽修厂每个月只能拿两三百。
可工人们依旧跟鹌鹑一样,巴巴的守着这份死工资,根本不敢出去闯。
一听说厂里面要裁人。
本来热火朝天干活的汽修厂工人,更加闷头苦干。
七月中旬。
盛夏。
还没到正午,明晃晃的太阳火力十足,将车间晒得犹如一口蒸锅。
不少**人打着赤膊,挥汗如雨。
汗液的味道,混合着泥浆的腥臭味,充斥着整个车间。
腐烂混浊的泥巴里,各种蚊虫成群结队的从四面八方嘤嘤飞来。
往往秦奋前脚拍死一只,后脚又多出两三只。
啪!
马定发用毛巾擦了一把脸,将头上的蚊子弹开,一脸厌恶。
“老子这样的人才,还要做这种苦巴巴的活!”
旁边几个工人哄堂大笑。
“马定发,你好大的人才哟。
小学都没毕业的人才!”
“你这样的人才,也只能待我们汽修厂。
不然就你这吊儿郎当的工作态度,去忠州大酒店当传菜的,都没人要你啰。
”
不少工人嘴角调侃着。
马定发这人虽然混,但在厂里他是一个活宝。
只要他在,车间里的气氛就快活。
被众人叽叽喳喳一通怼,马定发灰头土脸。
秦奋在一旁看着,暗自偷笑。
“看不起谁呢?忠州大酒店,本市五星级大酒店,我确实高攀不上。
不过我也不稀罕,今晚我可是要去红楼宾馆耍。
”马定发撇嘴。
“切,听你在这里吹牛。
红楼宾馆那也是三星级,一晚上上百块呢。
”有工人摇头道。
其他人神情笑嘻嘻的,都觉得马定发是在吹牛。
汽修厂的工人,彼此间都知根知底。
谁不知道马定发啊,兜比脸干净。
就算有几个钱,也肯定是去吃烧烤、打牌了。
“你们别不信。
左虎,你们总该知道吧?我现在可是跟着虎哥混!”
“虎哥今晚在红楼宾馆包场,阳江的小黑、信义区的杜老三……这两人都会过来。
到时候那场面,啧啧!”
“老子还稀罕这破地方?老子以后每天看看场子,吃香的喝辣的,不比你们这帮苦哈哈强?”
马定发不屑的冷哼。
他说得眉飞色舞,有鼻子有眼,嘴里的小黑、杜老三,也都是平日道上赫赫有名的各路大哥,唬得汽修厂一帮工人一愣一愣的。
左虎是什么人啊?
那是附近赫赫有名的大混子,恶名在外。
见众人不吭声,马定发暗自洋洋得意。
突然,有人拍拍他肩膀。
马定发一愣神,原来是秦奋。
“左虎今晚在红楼宾馆包场,是要干嘛?”秦奋眼睛里闪烁着光,饶有兴趣的问道。
他现在一穷二白。
如果要起步,必须要走不同寻常的路。
秦奋知道左虎这个人。
这家伙是个大混子,以凶狠出名,靠着打打杀杀,小赚了一点钱。
秦奋对这个左虎很感兴趣。
马定发被秦奋问得一怔,含含糊糊道:“肯定是做大事啊。
”
“什么大事?”秦奋眨巴眨巴眼睛。
他是真好奇。
马定发神情尴尬,忽然将秦奋拉到了一边。
“秦哥,给小弟留点面子,算我求你了,别问了。
”马定发拉长了脸,苦笑道。
“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刚我是气不过那帮狗卵子看不起人,故意吹牛逼呢……以虎哥的地位,他怎么可能请我。
”
秦奋一怔,不觉莞尔。
“那左虎在红楼宾馆包场,也是假的了?”
“那倒不是假的。
我在道上也认识一些人,左虎今晚在红楼宾馆设宴是确切消息。
请了几个道上的狠角色。
”马定发挠了挠头。
秦奋略一思索,脑海里记忆翻滚。
这个左虎,在汽修厂这一片确实是一号人物。
洪水来临之前,他记得左虎似乎在跟一方势力争夺一块地皮,闹得挺激烈的。
据说双方现在已经在那地皮上都投入了不少财力物力,已经僵持住了。
这是个机会!
秦奋向来信奉一点——天上不会掉馅饼!
既然天上不会掉,那他就自己做馅饼!
“小发,你想不想去红楼宾馆?”秦奋拍拍马定发肩膀,悄然道。
“秦哥,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马定发苦笑。
“红楼宾馆一顿都要几百块,燕窝、海参鲍鱼……啧啧,说得我都饿了。
”
秦奋眼睛微微眯起。
“只要你听我的,我就能带你去红楼宾馆,美美的吃上一顿大餐!”
马定发狐疑的打量秦奋。
“真的?”
“废话么,你看我像是你开玩笑?”秦奋从容的点了一根烟,吐出一口烟圈。
看到秦奋镇定的模样,马定发心热了。
他当然想去红楼宾馆了。
那里不仅东西好吃,而且今天只要能去那里。
回来他可以在汽修厂的这帮老员工面前,吹三年的牛逼!
“你有西服吗?”秦奋冷不丁道。
“有啊。
”马定发一怔。
“回去赶紧穿上,头发收拾利索一点。
”秦奋上下打量马定发。
“我也回去洗个澡洗个头,傍晚六点,准时在汽修厂门口见。
”
“好咧。
”
见秦奋认真的模样,马定发心热起来,一口答应。
夏天的午后,忙碌了一上午的秦奋洗澡、洗头,随后沉沉睡去。
养精蓄锐五个小时后,杨青梅跟朵朵还没有回来。
秦奋给娘俩留了一张纸条,直奔汽修厂门口。
他赶到的时候,马定发正穿着西装,扭捏的站在大门口处东张西望。
“秦哥!”看到秦奋的身影,马定发喜出望外。
他一溜小跑凑到秦奋面前,啧啧的上下打量。
“秦哥,还真别说,你穿上中山装,有点样子啊。
”
平时的秦奋,流里流气,挂着一双拖鞋到处跑。
理发、修胡子,特意收拾了一番后,穿着笔挺中山装、手里拿着黑色公文包的秦奋,竟有一种雍容气度。
相比秦奋的雍容得体,马定发就有点磕碜了。
他西装裤长了一截,半卷在粘了泥点的皮鞋上。
西服松松垮垮,袖口还有些油渍。
“你这是赶去哪?去红楼宾馆收电费?”秦奋打趣道。
“额,秦哥,我估计错误……还以为这套衣服很干净,没想到我爸上次出了一趟远门,穿回来就变这样了。
”马定发很尴尬。
“要不我现在去找几个发小借借?他们应该有。
”
“算了,来不及了。
”秦奋摇摇头。
“你先跟我过去。
到了地方别乱说话,一切看我眼色做事。
”
红楼宾馆,在忠州市赫赫有名。
它是老字号的三星级宾馆。
周围毗邻热闹繁华的步行街、明清街。
在十年前,作为忠州市第一家三星级宾馆,红楼宾馆向来是许多外地官员、豪商来忠州下榻、吃饭的地方。
华灯初上。
六层楼的红楼宾馆在夜色中朦胧而迷人。
秦奋他们到了的时候,宾馆前的七彩喷泉已经打开,瑰丽夺目。
今晚的红楼宾馆,门口迎宾处冷冷清清。
一楼的大厅里,十几个身上纹龙画虎,煞气冲天的大汉站在红木楼梯口两排。
任何闲人想靠近,都会被吓得绕道。
进入大厅前,秦奋又仔细叮嘱了马定发一遍。
“记住,跟在我后面别乱说话,看我眼色行事。
”
“秦哥,你放心!”
“好!”
秦奋整理了下散乱的头发,昂然阔步往大厅里快步走去。
迈入大厅的那一刻起,马定发心情蓦然一下紧张,但他默默念叨秦奋的话,跟在身后寸步不离。
他们两人一进去,大厅里面的黑衣大汉已有了警觉。
为首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走上前,拦住秦奋两人的去路。
其他黑衣人呼啦啦的围拢过来。
不等他们说话,秦奋已冷冷开口。
“我找左虎,叫他来见我。
”
他神情淡漠,目光冷峻,浑然没有将面前这帮凶神恶煞的大汉放在眼里。
站在一帮大汉面前,秦奋的气势竟隐隐占据了上风。
这帮大汉跟着左虎,是从底层一刀一棍杀出来。
他们走出去,一个个名号能吓坏不少人。
可就这样的一群人,面对秦奋的时候竟有些犹豫、疑惑。
……中山装、黑色公文包,还有秦奋身后穿着西装的马定发。
这帮小弟怎么看,都觉得秦奋他们像是一种人——吃公家饭的人!
特别是秦奋那种淡定从容的气质,让他们心里面更加犯嘀咕。
普通人看到他们这帮刀口舔血的混混,早就吓得屁滚尿流。
只有红道上的人,天然对混混群体有心里优势,才会如此镇定从容。
而且一张嘴,就是让他们虎哥过来见他!
如果不是有依仗,那除非这人疯了!
这更加加深了小混混们的某种怀疑。
看到这帮小混混犹豫,秦奋的眼神愈发镇定。
“左虎不下来吗?那我上去找他——都闪开!”
他大咧咧的伸出手,将面前的拦路大汉径直推到一边,拔腿就往二楼走。
被秦奋推开的大汉气得面红耳赤,可他被秦奋目不斜视,霸道无比的架势震慑,竟不敢多说什么。
周围的一帮小混混,同样不敢拦着秦奋,眼巴巴的目送秦奋不断走上二楼。
跟在秦奋身后的马定发,背脊一身冷汗。
他刚才真是吓死了!
虽然来之前,已经有一定的心理准备。
可真碰上那群混混,再听到秦奋嚣张霸道的话。
他差点吓尿。
万万没想到,秦哥可真是胆儿肥啊!
但就是这样嚣张的话,将这帮混混镇住了。
马定发内心里,对秦奋油然升起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敬畏。
秦哥这个人,以前只是觉得他行……真没想到他会这么行!
秦奋大步流星,很快走到了二楼门口。
他一眼就看到两个守在门口的高壮大汉。
“两位,我们老大……”
右边的高壮大汉刚要拦住秦奋,却被秦奋直接打断。
“左虎在里面?”
“对。
”高壮大汉几乎是条件反射的点了下头。
能直呼自家老大大名的人,绝对不是简单人物。
不等高壮大汉反应过来,秦奋推门而入。
二楼包间里,三个汉子正坐在一张圆桌面前。
红烧狮子头、锅塌里脊、手扒羊肉……各色精致菜肴摆得满满当当。
可却没有一个人动筷。
中间的大汉就是左虎。
他约莫四十来岁,方脸大鼻子,齐茬茬的短头发跟钢针似的。
他手上戴着一枚血色玛瑙戒指,大马金刀的端坐,煞气逼人。
坐在他左右手边上的,就是近两年来道上爬得很快的——黑子和杜老三。
一看到有人闯入,包间里一片死寂。
“你谁啊?不知道我们跟左哥谈事情在吗?给我滚出去!”黑子是暴脾气,抢先发难。
杜老三也神情不悦,恶狠狠看向那几个跟在秦奋身后的黑衣大汉。
“不是说了,外人不能进来吗?你们怎么做事的?”
几个黑衣大汉低头不敢说话。
他们内心里憋屈。
他们也不想的啊。
可这个中山装青年人来头诡异,气势很足,风风火火的闯入二楼。
快到他们来不及做出正确反应。
“不说话是吧?老子不客气了!”
看秦奋没有开口,黑子已抄起了啤酒瓶,气势汹汹走向秦奋。
秦奋眉毛一挑,刚要开口,黑子已被人一把拦下。
拦住他的人是左虎。
“两位是来找我的吧?请问有何贵干?”
面对闯进来的秦奋跟马定发,左虎内心里很恼火,但并没有半点慌乱。
秦奋进来的时候,他一直都在冷静观察。
……中山装、黑色公文包,还有秦奋身上那种淡定从容,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气势……
他明白过来,为什么他跟杜老三的那些小弟,不敢拦着面前的中山装青年。
有很大可能,这两人是吃公家饭的!
这个怀疑升起的那一刻,他马上拦住了冲动易怒的小黑。
左虎在观察秦奋,秦奋何尝没有观察左虎?
他一进入包间,就一看看出来,坐在中间的一定是左虎。
很明显,左虎比那杜老三跟小黑更加处变不惊。
这气定神闲的样子……这家伙不寻常!
秦奋对左虎的评价,提高了几分,但神情间依旧没任何慌乱。
径直走到圆桌面前,坐在了左虎对面的位置上。
他又随手招呼马定发坐下,提起筷子,戳了一个红烧狮子头美滋滋啃了一口。
“小发,多吃一点!狮子头不错,软糯筋道,肉香味很足,还有一丝丝的回甘。
红楼宾馆的厨子应该加工资!”秦奋没理会左虎的话,旁若无人的评价。
那架势,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马定发一阵无语。
这时候,已经陆陆续续有混混追了进来。
不少人往他这边投去杀人般的目光。
马定发暗自苦笑。
事先秦奋交代过,一切看秦奋的指示行事。
既然秦奋让他吃,他就只能硬着头皮吃!
“草,你们要死是吧?”小黑气得暴跳如雷。
看到这闯进来的两个人闷头吃喝,小黑脸面搁不住了。
但左虎依旧拦住了他。
“两位,你们要吃饭可以。
今天这顿我请。
不过吃之前,好歹让我明白两位的来意吧。
”左虎依旧压住脾气,缓缓道。
“吃你两颗狮子头,我帮你拿下那块地!”秦奋拿起纸巾擦了擦嘴,淡淡道。
他说得含含糊糊,但是他相信,左虎一定会懂!
房间里本来气势汹汹的小黑等人,晾上浮现惊讶之色,还以为他们听错了。
他们刚才在房间里,都是谈论那块地的事。
那块地,让左虎最近很是头疼,偏偏没什么好主意。
如果是普通人,他派几个小弟去恐吓恐吓,再不济用泼粪等下三滥的手段,也能解决。
可竞争对手,根本不是他用这种小手段能解决的。
坐在秦奋身边的马定发,如坐针毡。
他跟秦奋一起的,当然知道,秦奋根本不知道那块地具体在哪。
这家伙就在忽悠人。
“你凭什么能拿到那块地?”左虎目光里有深深的狐疑。
秦奋淡淡一笑,手里面拿出一枚车钥匙,钥匙扣上有个皇冠标志。
“这样够不够?”
左虎身躯一震,瞳孔微缩,目光死死聚焦在秦奋的车钥匙上。
好家伙,皇冠!
在1999年的忠州,皇冠轿车无疑是顶级中的豪华轿车。
整个忠州都没有几辆。
这豪车几十万一辆,价值不菲,而且还要有渠道才能买到手。
仅凭这枚车钥匙,就说明这个叫秦奋的家伙,家庭背景雄厚!
跟左虎的惊叹不同,马定发是感觉自己坐在了火山炉子上,随时都会被喷发的火山一命呜呼。
他盯着秦奋手上的皇冠车钥匙,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秦奋这家伙,可真敢忽悠。
这轮洪水中,汽修厂损失惨重。
其中有一辆豪华皇冠轿车,就在被洪水彻底泡废了,发动机里都是厚厚的泥浆。
秦奋手中的车钥匙,正是那辆泡水皇冠的车钥匙!
就这样的报废车车钥匙,被秦奋拿来在左虎面前装大尾巴狼。
马定发被秦奋的胆大包天弄得很无语,彻底服了。
只是他心里面,牢记着秦奋事先的警告,即便再害怕真相曝光,也低头不说话。
他自顾自的低头,旁若无人的从红烧狮子头,一直吃到白斩鸡那边……
“皇冠,真是好车。
不过仅凭一辆豪车,根本解决不了我的问题。
”左虎赞了一声,淡淡道。
“你可以说那块地现在的情况,说得详细一点。
”秦奋镇定自若道。
“我要的那块地,是个鱼塘,我是打算用它来养鱼。
没想到忠州轧钢厂也想拿下那块鱼塘,用来取水冷却钢铁……”说到这里,左虎脸上闪过一丝无奈。
本来抢下鱼塘,他每年都有一笔不错的鱼货收益。
可惜他却碰到了竞争对手。
“原来是想搞个鱼塘养鱼……”秦奋心中暗自盘算。
“如果对方是一般小厂,老子早就派人干了他们。
可惜是忠州轧钢厂。
这种实力雄厚的国营工厂,我拿它一点办法没有。
”左虎咂嘴。
国营性质的大厂,基本受**保护。
左虎的一些血腥手段,在它面前根本没作用,也不敢用。
忠州轧钢厂?
听到这个厂名,秦奋脑海里闪过一道电光,脑子里隐约有了主意。
“这事情,我可已帮你解决。
”秦奋手指敲着桌面,淡淡道。
左虎目光一凝,狐疑道:“你要怎么帮我解决?”
秦奋摸了摸鼻子,镇定自若道。
“我既然开了这个口,就一定有解决问题的办法。
至于怎么解决的,你不用管。
不过事成后,你要给我五千块好处费!”
他话音一落,左虎一阵肉疼。
1999年,忠州的房价也不过一千多出头。
这小子好狠,竟然张嘴就要五千!
“你小子以为你是谁啊?五千,你怎么不去抢啊!”
“狗东西,你敢跟虎哥要钱?”
跟在左虎身边的几个小弟按耐不住,怒吼出声。
坐在秦奋身边的马定发,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乖乖,整整五千块,秦奋可真敢要!
还是找虎哥要五千!
面对众人的怒吼,秦奋不慌不忙的道。
“我还没说完,五千之后,我还要鱼塘三分之一的分红!”
本来还沉稳端坐的左虎,终于按捺不住。
他手掌,砰的重重拍在秦奋面前的餐桌上。
小黑已蹭的掏出一把开山刀,气势汹汹的对准秦奋。
“太嚣张了,这家伙完全没将虎哥你放在眼里!”
“虎哥,今天必须给他放放血!”
餐厅里的气氛,一时间无比肃杀。
面对小黑的开山刀,马定发坐不住了。
虽然他竭力保持冷静,西装裤下的腿,一个劲的抖。
本来是跟着秦奋出来见世面,骗吃骗喝,没想到秦奋自己找死。
居然屡次三番的去撩拨左虎。
他欲哭无泪。
不过让他惊奇的事,秦奋像是没心没肺一样,面对左虎拍桌子、小黑抽出开山刀……他依旧老神在在,不慌不忙。
秦奋的镇定,让马定发悬起来的心稍微收了一点。
他咬咬牙,筷子瞄准了最后一块白斩鸡鸡肉。
天塌下来,秦奋先顶着……
秦奋的镇定,让怒火中烧的左虎竟又冷静了下来。
他看了看秦奋,心中犯嘀咕。
这家伙真是吃公家饭的人吗?
竟敢这么明目张胆的狮子大开口!
“小黑,你们都别动他。
”
沉思片刻,左虎冷笑着开口。
虽然内心里不爽,但左虎开口,小黑当然给面子,哼了声将开山刀收起来。
“你不知道我是谁吧?在忠州,还没人敢敲诈我!”左虎瞳孔微缩,盯着秦奋的目光森然。
“我当然知道你是谁。
”
迎着左虎锐利眼神,秦奋慢条斯理的夹起一片红烧肉嚼了嚼。
“你是左虎,虎哥嘛,十年前一人一刀杀穿明清街的虎哥嘛。
大名鼎鼎,道上谁不知道你?”
十年前在明清街那一仗,是左虎平生最得意之作。
现在被秦奋重新提起,左虎脸色稍微好了一点。
“你知道我名声,还敢来讹诈我?”
左虎眉头微凝,面前这中山装青年人,既然知道他的凶名。
竟然还敢大言不惭的讹诈他!
不是找死吗?
秦奋咳嗽了一声。
他放下了筷子,淡淡一笑。
“虎哥,你弄错了一件事。
”
“打打杀杀你确实在行,但是谈起做生意,你还是个门外汉。
”
秦奋话音一落,左虎怔了怔。
俗话说,打蛇打七寸。
秦奋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真是敲到他七寸上了。
左虎最大的心病之一,就是对经商不大行。
他敢打敢拼,面对十几个混混的包围都没怂过。
可这几年,他攒了一点钱,想要投资点东西,赚几个钱花,却怎么都不顺。
投资什么亏什么,现在打算投资个鱼塘,又碰上忠州轧钢厂!
不等左虎说话,秦奋提高了嗓音。
他目光从容的迎向左虎凶煞的眼神。
“虎哥,鱼塘的事,如果我出手帮你,你还能拿到鱼塘三分之二的好处。
”
“如果我不帮你,你拿不到一分钱。
”
秦奋的话,声音不大,却犹如阵阵惊雷,动摇了左虎的心绪。
对于自身的短处,他心知肚明。
他确实做生意方面能力比较差。
但别人这么**裸的,当着他一干小弟的面说出来。
他脸皮挂不住。
左虎的沉默,落入秦奋的眼中,无疑是胜利的号角。
秦奋心里清楚,左虎是被自己的话打动了。
自己这趟来的目的,算是基本达到。
是时候离开了。
“我们现在是在谈生意,谈生意呢,讲究一个互惠互利。
我觉得我提出的条件并不过分,希望你能好好考虑我的话。
”
丢下这句话,秦奋拿了一张纸巾擦干净嘴巴,长身而起。
看到秦奋这动作,早就如坐针毡的马定发,暗自松了口气,赶紧跟着站起来。
走到门边上,秦奋故意停顿了下,又转过身。
“对了,顺便提醒你一下,忠州发了大洪水。
这一波洪水带来的泥肥很足,水也多,正是养鱼的好时候。
你跟忠州轧钢厂别争太久,不然错过这最佳养鱼期,那就得不偿失了!”
他这肆无忌惮的态度,又引得左虎身边的小弟连连叫骂。
“等等!”
左虎终于坐不住了!
门口处站着的一排黑衣大汉,顿时拦住了秦奋跟马定发的去路。
马定发身躯僵硬,求救的看向秦奋。
他心里慌,难道是左虎终于忍不住,要对他们下手了?
秦奋直接无视了马定发的求救眼神,悠然转身。
“虎哥想通了?”
左虎眉头微皱,闷声道:“我可以答应你的条件。
”
喊打喊杀,靠灰色地带赚钱这一块,左虎是有点经验。
可水产养殖,他两眼一抹黑。
刚才秦奋临走前的一句话,彻底打动了他。
普通人谁能想到洪水跟养鱼的关系。
秦奋能想到,证明这个人心思缜密。
说不定,这样的人真能帮他解开难题。
如果鱼塘能正常运转,每年的收益是很稳定的。
那么付出一点代价又算什么?
秦奋眼睛一亮,左虎简单的一句话,就代表五千块钱到手!
“你最好别忽悠我!不然的话,别说五千块跟鱼塘分红了,单凭你今天的所作所为,我逮到你,就挑了你的手筋、脚筋!”
左虎声音低沉,目光死死盯紧秦奋,一番警告杀气腾腾。
“虎哥爽快。
你提前准备好钱就是了,我一定能搞定忠州轧钢厂。
”秦奋笑着道。
随后他拉着马定发,扬长而去。
刚一出红楼宾馆,马定发腿脚一软。
幸亏秦奋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不然铁定摔个狗吃屎。
“吓成这样了?至于吗?”
马定发苦着脸:“秦哥,我墙都不服,就服你!”
“你不想活了?左虎是什么人,你难道不清楚?干嘛要吹那么大个牛啊。
忠州轧钢厂上千人的工厂,会因你几句就改主意?”
他有点忧心忡忡。
秦奋多看了马定发几眼,没看出来,这家伙还真担心自己。
虽然平时是酒肉朋友,关键时刻还挺靠得住。
“放心,忠州轧钢厂的事,我心里有数。
”秦奋随意道。
马定发叹了口气。
“秦哥,我还不知道你?死要面子!我一直当你是兄弟才劝你。
你今天这次,真是玩大了。
”
马定发语重心长的话,让秦奋暗自感动。
这家伙平日吊儿郎当,可很少会这么一本正经。
马定发能这样对他秦奋说出一番话,证明这家伙是真的关心他。
以酒肉朋友来说,属实难得。
他心中一动,脸上露出难色,似乎是终于绷不住了。
“唉,兄弟,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我跟你说兄弟,虎哥这事,我当时确实口气太大,骑虎难下了,只能硬着头皮整下去!你真要想帮我,就配合我做件事,不然我就惨了。
”
秦奋向来恩怨分明。
马定发对他好,他就想要拉这家伙一把。
让马定发也参与到忠州轧钢厂的事里来。
这样以后事成之后,这家伙也有份好处不是。
马定发想了想,咬咬牙,掏出了一张绿色钞票塞秦奋手里。
“秦哥,拿着,兄弟我只有这五十块了!你赶紧跑路吧,别让左虎逮着!”
秦奋一怔,拿着手中的五十块钱哭笑不得。
他对马定发太了解,这货有点钱就喝酒赌博。
五十块钱,恐怕是马定发所有家当。
平时秦奋想要找马定发借十块钱,简直比杀了他还难。
可这会儿,马定发竟主动掏了五十给他。
没想到,这货关键时刻挺够意思!
“我要你钱干嘛?我跟你说真的,只要你按我的计划来做就行,不用你掏钱!”秦奋拍拍马定发肩膀,气定神闲。
“你……你真有办法?”马定发缩头缩脑,依旧有点狐疑。
“我今天说带你来红楼宾馆吃免费大餐,这事成了吗?”秦奋一睁眼道。
“成是成了,就是……”
“别废话,明天早上十点,忠州轧钢厂大门见!到时候我会跟你说怎么做!”
从红楼宾馆回去汽修厂宿舍,已是晚上十点多。
这个点,汽修厂的家里已黑灯瞎火。
秦奋回到家的时候,家里已是一片黑。
他蹑手蹑脚,没有惊醒床上的朵朵,紧挨着旁边的小东西睡下。
杨青梅是贴着墙边睡,听到了床那头的动静,就知道是自家那个不争气的人回来了。
昨天还信誓旦旦,要让她们过上好日子。
可今天又没了人影。
杨青梅幽幽叹了口气。
听到叹气声,刚要躺下去的秦奋脸上不禁火辣辣的。
今天在红楼宾馆的事,他没法跟杨青梅说。
不然又惹得她担心。
还是赶紧先将那五千弄到手!
第二天,秦奋跟马定发双双旷班。
两个人一起蹲在了忠州轧钢厂门口外。
远远的,两人能看到轧钢厂里面的那口大烟囱,正冒着滚滚白烟。
轧钢厂大门口处,一个个穿着蓝色工作服的壮实工人人来人往。
马定发蹲在路牙子边上的草丛前,紧张得手脚冒汗。
“秦哥,你昨天要我帮忙,是个什么忙啊?”不问出个所以然来,他心里没底。
“碰瓷。
”秦奋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嘴里蹦出两个字。
“啥?碰瓷?你让我往车咕噜下面钻?”马定发哆嗦得更厉害了。
这事情,可有些凶险。
“我不会被撞死吧?”
“呸!”
秦奋吐出嘴里的狗尾巴草,撇嘴道:“瞧你那点出息,碰个瓷而已。
你以前这事又不是没干过,还不是活蹦乱跳的。
”
“可我以前碰的,都是一些平头老百姓。
这轧钢厂多大的一个厂啊。
万一出点事,工人赶出来能撕了我。
”马定发苦着脸。
“要是怂了,就赶紧走。
我找别人来!”秦奋翻了个白眼。
马定发平时最受不了别人激。
一听秦奋要又是说他怂,又是要换人,立刻咬牙站起来。
“靠,秦哥,不用找人了。
干就干,人死卵朝天!”
他刚咬牙站起来,忽然一辆黑色桑塔纳平稳的从钢厂门口开了出来。
“是姚厂长的车!”
忠州轧钢厂的几个领导,经常会上新闻、报刊。
要找他们的资料并不难。
秦奋来的时候,早就将轧钢厂几个领导的相貌、车牌号记在心里。
现在一看到那桑塔纳前挂着的998车牌,秦奋打了个激灵,悄然走到了旁边,刻意离马定发远远的。
“小发,赶紧的。
”他远远的催促马定发道。
看到出来,这家伙依旧在犹豫。
马定发不是害怕碰瓷被撞。
碰瓷这一块,秦奋对他知根知底,知道这小子是老手。
只是他怕被轧钢厂的工人暴打。
轧钢厂的工人,脾气是出了名的暴躁。
眼睁睁看着桑塔纳开到了面前,被秦奋催促几声后,马定发牙一咬,假装匆忙的往前走没看道的样子。
轧钢厂门口的道路,灰尘漫天。
这段路坑坑洼洼很颠簸,桑塔纳开得小心翼翼。
等桑塔纳刚一靠近,马定发往桑塔纳车上蹭了过去,顺势干净利落的躺到了地上。
“哎哟、哎哟。
”
马定发躺在地上打起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