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播报一条本台最新消息:据悉,我市警方刚刚破获了一起特大金融诈骗案,该案涉嫌金额逾千万,犯罪嫌疑人宋某,是我市某大型金融企业经理,现已被警方拘捕……”
电视画面上,一个俊朗的年轻男人正被两个**押着走向警车,他手上戴着手铐,但脸上却带着微微的笑容。
“宋先生,请问你对这次金融诈骗的犯罪事实有什么辩解的吗?”
“宋先生,听说你所在的公司是本市最大的金融融资公司,针对这次金融诈骗,到底是你自己个人的行为,还是你的老板授意的呢?”
“宋先生……”
来自各家的媒体发问道,宋朗却不发一言,就这样被押解着上了警车。
滨海市拘留所,308号羁押室。
“3017号,出来。”
狱警手里拿着一副手铐,站在308羁押室的门口,脸上有着很明显的不耐烦,嘴里不时的嘀咕道:“这一天都问七八遍了,也不嫌烦!都认罪了,还有什么好审的!”
3017,是宋朗被刑事拘留之后的编号,在看守所里,所有的犯罪嫌疑人都没有名字,有的只是一个编号。
“动作快点,还磨蹭什么!还把自己当宋经理呢?不管你以前是干什么的,进来之后就要好好接受教育接受改造!老子跟你废话这么多干球,赶紧的,送了你,老子还忙着下班呢。”
眼看快到下班时间了,狱警郁闷的很,这宋朗明明都认罪了,但不知道怎么的,上头似乎很重视这件案子,没有就此收案,反而是没玩没了的审讯,奇怪的很。
这时,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从羁押室走了出来,他穿着白色的短袖衬衣和黑色的西裤,黄色的囚服套在白色衬衫上,即使是在看守所里,他依旧保持着风度翩翩。
很难想象,宋朗这个温文尔雅的样子,会跟罪犯扯上关系。
“手抬起来。”狱警习惯性的喊了一声。
宋朗很配合,狱警给宋朗戴上手铐之后,就带着宋朗来到了拘留所专用的审讯室。
审讯室只有七八个平方,中间隔开了一道,上半部分是铁窗,铁窗外面是警方的办案人员,狱警把宋朗铐在审讯椅上就离开了。
“我们又见面了。”
说话的,是滨海市公安局经侦大队的队长沈天,沈天点燃了一支烟,这是他审讯犯罪嫌疑人时的一个习惯。
“我认罪,所有的事都是我一人所为,与我的公司、我的老板都没有任何关系。”宋朗今天是第七次重复这一句话了,每一个字,连顺序都没有丝毫的变动。
不过,越是整齐划一的口供,越是毫无漏洞的供词,就越有可能存在问题,沈队长在经侦大队干了十几年了,深谙其道。
“你是孤儿?”
沈天打算换一个方式审讯,他用被烟熏得发黄的手指轻轻的敲打卷宗,视线落在宋朗身上。
宋朗是一个孤儿,在本市一家叫红星孤儿院里长大,没有父母,没有具体的户籍信息,也没有收养记录,唯一的身份登记,一直都停留在红星孤儿院,这太不正常了。
“是。”宋朗的话不多,进来之后也不像其他犯罪嫌疑人那样情绪波动,一直叫冤,反而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沈天翻阅了一下卷宗,里面的讯问笔录以及指认笔录等证据,宋朗都亲自上面签字按了手印,一起牵涉几千万的金融诈骗案,犯罪嫌疑人不可能一点疏漏都没有,但宋朗连每一笔款项都清清楚楚的记得。
他的脑子里就像是有一台马达,一直都在不停的运转着,记着那些数据。
“我问过红星孤儿院的李院长,他说你4岁的时候才被送到孤儿院去的,不过因为资料的遗失,一直都不知道你具体的户籍信息,你还记得你被送去孤儿院之前的事吗?比如住在哪里?父母叫什么名字?”
“不记得。”
沈天皱起了眉头,当**十几年,他还真没遇到过这种犯罪嫌疑人,认罪态度出奇的好,甚至都不需要他做任何的引诱,全部就招供了。
“成年之后,你就离开了孤儿院,这期间你一直住在大学宿舍?”
“是。”
“我们去你的大学做过调查,你在大学期间一直成绩优异,甚至是学校金融系的学生会会长,还参与过一些省级的大型金融研讨会,毕业时,还得到过学校的保举,进入国外名校进修的机会,但你放弃了,反而进入九鼎金融这个公司工作,但进入公司之后,你很少和同事来往,之后因为业绩好,很快被提拔到了经理位置,你说说,你进入九鼎金融到底有着什么目的?”沈天问道。
宋朗放弃进入名校进修的机会,转而进入一家金融公司做业务员,又不与同事来往,这几件事放在一起,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
宋朗看着沈天,眼中却没有一丝波澜,道:“沈队长觉得我有什么目的?调查案件的真相,是你们**的职责,我要说的都已经在供述里了。”
“这件案子牵涉众多,受害人几百个,那些都是他们辛辛苦苦挣下来的血汗钱,你心里难道就没有一点愧疚吗!”见宋朗态度依旧漫不经心,沈天有点火了,宋朗这表现,活脱脱就是资本家的嘴脸嘛。
宋朗微微笑了笑,道:“如果不是他们贪婪,怎么会这么容易就上当?”
“你!”沈天气得站了起来,这男人总是能点燃他的邪火。
“天干物燥,沈队长别这么大的火气,易伤肝。”
如果此时不是在拘留所,沈天铁定会把宋朗暴打一顿,在沈天眼中,宋朗罪大恶极,但他心中总有一丝的怀疑,这个案件似乎有什么难以说通的地方,但他一直都抓不到那个点。
今天的审讯又落空了,沈天自己都很意外,这件案子其实已经证据确凿,局里也通过了起诉的审批手续,很快就会把案件移送到检察院审查起诉,他却不厌其烦的过来提讯,希望能得到不一样的线索。
但宋朗这边,无论他怎么变着法的讯问,结果都是一样。
沈天掐灭了烟头,合上了卷宗,双眼直直的看着宋朗,宋朗依旧是一副儒雅的样子与沈天对视着,仿佛在看跳梁的小丑一般。
过了片刻,沈天终于站了起来,道:“我不管你憋着什么坏,但我就会一直盯着你,你最好别有什么小动作!”
宋朗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沈天哼了一声,转头对身边做记录的小片警道:“今天就到这里了,告诉周所长,把他单独关押起来,小心点。”
“沈队,这小子都认罪了,你怎么还如临大敌似的?这不像您老的作风啊。”小片警一边收拾,一边按响了审讯室的通知铃,一会儿狱警就会过来收押犯罪嫌疑人。
“你小子懂什么,你还要学的多着呢!别废话,动作快点。”
沈天敲了敲小片警的头,训了两句,接班的狱警过来把宋朗带走了,灯光把宋朗的影子拉得老长,不知道为什么,沈天看着宋朗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些面熟的感觉。
滨海市法院第三分院,刑事审判庭第七审判庭。
“犯罪嫌疑人宋朗,你是否愿意当庭承认犯有诈骗罪?”
法官郭飞抹了一把脑门上的冷汗,审判庭里空调开得很足,这起金融欺诈案涉及范围太广,今天来了很多的旁听群众,还有不少的媒体记者,旁听群众的情绪又一直都很波动,虽然有法警维护庭审秩序,但庭审进行得并不太好,这在以往是没有先例的。
郭飞审理了不少这样的金融诈骗案,但这一起案子,却真是让他头痛不已。
宋朗依旧穿着那一身白衬衣黑西裤,庭审的时候,他可以不穿着黄马甲,华夏国的《刑事诉讼法》早在一年前,就对旧的审判制度做出了革新,更加的尊重人权。
“我不认罪。”宋朗看着审判庭上方悬挂的国徽,面带微笑的说道。
郭飞一惊,在开庭审理之前,法院方面做了庭前审理,从警方立案侦查到检察院批准逮捕,甚至到起诉环节,宋朗一直都是作的有罪供述,今天公开庭审,宋朗竟然拒不认罪!
这是陷阱!
郭飞心中十分恼火,但审判台下还有这么多的旁听群众,庭审必须坚持下去,否则就要出大乱子了。
“犯罪嫌疑人宋朗,本庭再问你一遍,你是否愿意当庭承认犯有诈骗罪?”
“我不认罪。”宋朗再次重复一遍。
旁听席的群众忽然骚动起来,郭飞连敲了几下法槌,厉声道:“这里是法庭,请遵守法庭秩序!”
说完,他小声对旁边的法警队长说了几句,让他多派些人过来维持秩序。
“宋朗,本庭希望你想清楚再做回答,一旦你拒不认罪,只要证据确凿,本庭一样可以根据法律对你做有罪处理,但你的自首情节就不再成立,判刑可能会受到影响,你想清楚了再回答。”
在华夏国,自首是量刑上的一个法定从轻或者减轻情节,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自首也是给犯罪嫌疑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我不认罪,并且我今天到庭,是做无罪辩护的。”
宋朗的话一说出来,整个法庭再次哗然。
无罪辩护,等于是把之前的所有证据全部翻盘,一旦无罪辩护成立,也就意味着这件金融诈骗案成为了板上钉钉的冤假错案,不但宋朗会被无罪释放,负责经手这件案子的公检两方承办人,全都要依法追究刑事责任。
但要做到无罪辩护,是极难的,华夏立国至今,无罪辩护不超3起。
郭飞做了半辈子的法官,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犯罪嫌疑人,但他心里清楚,一旦这件案子翻盘,整个滨海市的公检法系统就要翻天了。
“法官大人,犯罪嫌疑人当庭翻供,本公诉人申请此案延期审理。”
这时,坐在公诉席上的老检察官席寒冰,立即提出了延期审理的请求,要求无罪辩护的嫌疑人,要么是无知,要么就是故意与法庭对着干,这种事,席寒冰以往碰到过不少,但最后无一不是在他手上被辩得哑口无言的,他这二级检察官,可不是白得来的。
郭飞正愁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席寒冰的请求,正好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我反对。”
不等郭飞和陪审员商议,宋朗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等这一天已经等得太久,每一步他都算得分毫不差,好不容易到了今天这一步,他怎么可能放弃这个翻盘的机会!
“法官大人!我们受害人也反对!我们辛辛苦苦赚来的血汗钱,就这么被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给骗没了!请求法庭给我们做主!还我们的血汗钱啊!”
坐在受害人代表席上的一个男人,情绪激动的反对了起来,他们好不容易盼到今天开庭审理,在没有结果之前,他们是不会轻易放弃庭审的。
“按照华夏国《刑事诉讼法》规定,庭审只有在证据不足或者出现新证据需要调查取证,又或者案件复杂,难以继续审理的情况下,可以延期审理,但是没有哪一条法律规定,犯罪嫌疑人当庭拒不认罪,能让案件延期审理的,席检察官这么着急的要求延期审理,是否心中也觉得,我本来就是冤枉的?”
宋朗看着席寒冰,眼神交锋的那一刹那,他眼中闪过一抹冷意。
席寒冰是老检察官,当然知道仅凭犯罪嫌疑人拒不认罪就延期审理案件是不合法的,但为了控制局面,他不得不做出这个请求,然而宋朗的回答,却是在他的预料之外的,一个搞金融的,居然懂的这么多?
“犯罪嫌疑人就公诉机关所控告的罪名,拒不认罪,本庭继续做法庭调查,下面先由公诉机关举证。”无奈之下,郭飞不得不继续开庭审理。
席寒冰看着宋朗,这才突然觉得这个一直面带微笑的男人,似乎有点深不可测,仿佛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只是一层伪装,今天的庭审,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宋朗,你有什么能证明你无罪或者罪轻的证据吗?”
审判台上,郭飞看着宋朗,刚才席寒冰已经循例举证过了,从事件、因由以及证据方面,做了相应的陈述,控诉宋朗的罪状。
而这个过程中,宋朗一句话都没有说,现在轮到宋朗举证了,郭飞也开始紧张了起来。
“以上公诉机关指控的犯罪事实,都是不存在的,那些所谓由我签署的合同文件,上面只有我的签章,并没有我的签名,因此,那些合同文件不具备任何法律效力。”宋朗说道。
“根据我国法律规定,签章和签字具有同等法律效力,并且我们经过了鉴定,所有合同上的签章的确是对你的,换个说法,这些文件就是你签署生效的,当然具备法律效力。”
不等郭飞主持,席寒冰就主动还击了起来,他是滨海市检察院第三分院的公诉处处长,办理这种金融诈骗案,本身就是他的拿手好戏,他的庭审实录,甚至还上过最高检的宣传纪录片的。
“我的签章早在三个月前就已经丢失,这个我在审批大厅登过记的,我的律师可以为我呈上审批大厅的登记证明,你们也可以到审批大厅查证。”
宋朗微笑说着,同时朝他的律师点了点头,那个律师是个刚毕业的小女生,今天是她第一次开庭,宋朗叫她提交证据的时候,她的手都还有些发抖。
一开始,宋朗找这么一个毫无经验的律师,外界都以为宋朗是放弃了辩护,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宋朗早就打算自己为自己辩护,那个小律师,只是宋朗麻痹他们的一个幌子!
法警把女律师出具的登记证明递交给了郭飞,登记证明上,的确有审批大厅的负责人签字盖章,这份文件是真实有效的。
宋朗的签章早在三个月前就丢失,而这些诈骗合同的签署时间,都在近两个月之内,也就是说,这些合同根本就是无效合同!合同无效,更无法定宋朗的罪,所谓的诈骗,也就根本不存在了。
这下子,整个审判庭沸腾了!
郭飞连敲了几下法槌,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压力,一个牵涉到几百人的金融诈骗案,从公安局立案侦查到最后的开庭审理阶段,竟连最起码的证据都没能核实,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这份文件没有经过鉴定,也没有审批大厅的工作人员能证实,本公诉人申请……”
席寒冰立即地反驳道,但他没说完,就被宋朗打断了。
“我请求证人,审判大厅的负责人赵局长出庭作证,他现在就在审判庭外。”
席寒冰和郭飞同时一震,他们看着宋朗,不明白这个看似温文尔雅,但做事却如此不留余地的男人,到底有着什么目的。
签章丢失,宋朗一开始就可以辩解证明,但一直到今天开庭审理之前,宋朗都没有为自己喊过一声冤,也没为自己辩解过一句。
他似乎就是在等着开庭,等着在庭上,给法官和检察官致命的反击。
“带证人上庭。”郭飞说道,宋朗的要求是合法的,他不能拒绝。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审判庭的大门,只见一个40岁左右,微胖的秃顶男人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正从容的往审判庭里走。
郭飞循例问了微胖男人的身份之后,就进入了作证环节。
“证人,这份文件是否你亲笔签署?”郭飞指着那份登记证明,紧张的看着赵局长。
“是,这份登记证明是我亲自签署的。”赵局长回答道。
“证人,你身为审批大厅的局长,每天要签署的文件至少几十个,你怎么能一眼就判断这份文件就是你签署的?”席寒冰立即抓住了赵局长回答的漏洞,反击道。
赵局长似乎早就料到了席寒冰会这么问,从公文包里掏出他的私人印章,指着印章的某个缺角,道:“我的印章有次不小心摔在地上,缺了一个小角,因为不太明显,我也嫌麻烦,一直都没有去重新办理,还有,这个印章的名字赵黎,那个黎字其实是一个错别字,黎字右边我习惯性的写成的是一个勿字,你们仔细看就会发现了。”
那份登记证明被书记员扫描放大到了庭审的投影仪下,审判庭的人都能看到,那个黎字,的确是一个错别字,也就和赵局长的证词相佐证,这份登记证明是真的。
“即使能证明这份文件是真的,但犯罪嫌疑人此前一直做的都是有罪供述,如果他没有参与案件,又怎么会清楚的记得每一个细节?连每一笔款项都没有丝毫的出入,这一点,你又怎么解释?”席寒冰继续逼问道。
“很简单,因为我是被迫做的替罪羊。”宋朗不再被动等待,开始主动反击起来。
“犯罪嫌疑人,本庭必须提醒你,没有证据的任何控诉,都足以视为诬告陷害,请你想清楚了再回答。”郭飞敲了敲法槌,提醒道。
宋朗的供述,矛头直接指向金融企业的老板,一旦宋朗的诈骗罪不成立,那么这家金融企业的老板,就有最大的作案嫌疑。
“多谢法官大人提醒,但我现在要指控我所在的九鼎金融有限公司老板——贺平,他涉嫌金融诈骗、侵吞国家财产,甚至行贿本市多名**官员,并且胁迫我承认金融诈骗等数项罪名。”
宋朗说到这里,微微一笑,看着那个女律师,道:“还请陈婧律师把证据一并提交给法庭。”
辩护人的席位上,放着一个文件袋,这个文件袋是开庭审理之前,一个很漂亮的女人拿给陈婧的。
陈婧把文件袋打开,她刚才太紧张,根本就没有看这里面到底是些什么东西,这会儿听到宋朗这么说,才急忙的打开了文件袋,取出里面的资料。
法警从陈婧手里接过了资料,直接呈交给了郭飞。
郭飞翻阅了几页资料之后,脸色渐渐的沉了下去,然后他把资料分给了身边的陪审员传阅,陪审员简单交流了一下意见之后,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犯罪嫌疑人宋朗,你提交的这些证据,庭审后本庭会交给警方处理,等这些证据查证属实之后,再进行开庭审理,现在本庭宣布……”
法庭辩论环节出现新证据,依照相关法律规定,可以结束庭审,等待证据调查核实之后,再次审理。
“我还有证人到庭作证,他们足以证明我的清白,请求法庭允许我的证人到庭作证。”
就在郭飞要宣布庭审结束时,宋朗忽然打断了郭飞的话,提出了新证人出庭作证的要求。
“本公诉人反对!法庭既然已经出现新证据,就应该结束庭审,等证据核实之后再行审理,这是法律!”席寒冰绷着脸,声音不怒自威,形成一股强大的压迫感。
宋朗看着席寒冰,微微一笑,道:“席检察官办了不下一万件金融诈骗案子了吧?”
席寒冰一怔,不明白宋朗这个问题的意义,但他看懂了宋朗眼中的不屑,席寒冰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怒气,冷静的拒绝道:“本公诉人拒绝回答与庭审无关的问题!”
“法官大人,我提供的证人可以证明我是无罪的,基于我国《刑事诉讼法》的法律精神,犯罪嫌疑人在庭审中提出有力证明自己无罪或者最轻的证人证言或者物证书证,法庭应当听取并进行法庭调查,所以,我请求证人出庭作证是合法的。”
宋朗娓娓说道,他刚才提交的证据,只是让警方洗白他的嫌疑,那个需要时间,而在现场,他得用另外的手段。
郭飞只觉得后脑勺冷汗直冒,他审理了这么多年案子,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厉害的嫌疑人,不但证据翔实,并且逻辑鲜明,整个庭审的局面渐渐的脱离了他的掌控,反被宋朗掌握了主动权!
要命的是,宋朗所做所请,都在法律允许的范围之内,现场有这么多旁听群众和媒体,他不可能压得下来。
“本庭允许犯罪嫌疑人的请求,法警,带下一个证人到庭。”郭飞敲了下法槌,允许了宋朗的请求。
此时,审判庭的大门外站着两个证人,第一个是九鼎金融的财务邹本浩,由于证人作证必须分开进行,所以法警先带着赵局长离开了审判庭,再带着邹本浩进去了。
郭飞简单核实了一下邹本浩的身份之后,迅速进入了质证环节。
“证人,你有什么证实犯罪嫌疑人无罪或者罪轻的证据?”郭飞问道。
邹本浩从他的公文包里拿出一支录音笔,道:“我是九鼎金融有限公司的财务,因为业务需要,怕漏听或者错听重要的信息,所以身上一直带着录音笔,这里面有一段录音,是我无意间在我的老板贺平的办公室里录到的一段内容,我请求法庭公开这段录音。”
录音具有一定证据效力,邹本浩能提供这么直接的证据,法庭没有理由拒绝。
郭飞朝法警点了点头,法警从邹本浩手中拿走了录音笔,交给了书记员播放。
“贺总,老大的手头最近缺点钱,你得想办法替老大弄一笔钱啊。”一个声音在录音里说道。
“这算什么,没有老大,哪有我们兄弟的今天不是?老大要多少?”贺平的声音在录音笔里响了起来。
“暂时就要5000万,你知道的,老大那边最近高利贷放得比较多,资金一下子不能回拢,赌城这边有点资金周转不过来了,先拿一笔过去垫着。”
“成,这事交给我,咱们做这行又不是一两天了,我们公司正好新来一个愣头青,我提一提他,让他先做个经理,回头这事让他给办了就行了。”贺平笑呵呵的说道。
“贺总是说你们公司新来的那个宋朗?这人行吗?”那声音提到了宋朗的名字,整个庭审现场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竖起耳朵,等着下面的内容。
“这人你认识?”贺平的声音听着有点异样。
“哪能呢,我刚才过来的时候,不小心撞了他一下,这小子脾气可大了,贺总选上他,别惹一身麻烦吧?”
“就凭他?我在这一行混了这么多年都是风生水起的,什么时候栽过?这边让他在假合同上签字生效,那边再有老大在局里的关系一疏通,他要还敢跳,老子就让他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贺平冷笑着说道。
“嘿嘿,还是贺总有手段啊,难怪一直坐镇一把交椅,深得老大的喜欢。”
“要是这点本事都没有,还怎么在道上混?你小子多跟着学着点。”
“是是,一切向贺总看齐!”
录音后面,还有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无非是阿谀奉承溜须拍马的,直到录音结束,整个审判庭竟没有一个人说话。
郭飞已经汗重如浆,这个录音的内容不单单能证明宋朗无罪,还牵扯到了地下赌城、高利贷等涉黑性质的东西,一旦证实属实,这件事就大到不是他能管的了!
“法官,这段录音的真实性还有待查证,本公诉人再次请求此次案件延期审理!”听完录音之后,席寒冰脸色极为难看的说道。
“证人出庭作证还没有结束,席检察官这么着急做什么?你不能还我清白,难道还要阻止我自证清白吗?”宋朗微笑着反击道。
席寒冰握紧拳头,气得肺都要炸了,但他很清楚现在不能发火,一旦他发火,这件案子就再也不可能有扭转的余地了!
“证人,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郭飞没有理会席寒冰,继续主持法庭辩论。
“我这里还有一本公司的账册,账册上是公司这几年的财务收支状况,是贺平曾经叫我做的假账,以套取国家财产,我现在把它交给法庭。”邹本浩又拿出一本老旧的账册,递给了法警。
“你说是贺平叫你做的假账,你可有证据证明?或许是你见财起意,自己做了假账套取国家财产,却故意把罪名栽赃在贺平身上呢?”席寒冰最擅长的就是抓住对方说话的漏洞,逐一击破。
“我有录音作证,不但如此,我还有贺平的私人账户,每一笔套取的国家财产都打到了贺平的这个私人账户上,调取银行记录就能查到。”
钱到了贺平的账户上,就是铁证如山,即使他现在转移财产,银行方面也有相关记录,这是清洗不掉的。
“这些证据本庭在庭审后会一一核实,证人,你还有什么证据吗?”郭飞问道。
“没有了。”邹本浩摇了摇头。
“公诉人,你还有什么问题要询问吗?”郭飞看着席寒冰,问道。
“这位证人,在公安局提供给的侦查卷宗之中,也有你的询问笔录,而且次数达到5次之多,你为什么在之前的询问中不提供这些证据,反而在今天的庭审上才说?你要想清楚,你的行为已经涉嫌妨害司法公正,一旦查实,是很可能面临判刑处罚的。”
席寒冰想了想,立马展开了攻势。
根据华夏国的《刑事诉讼法》规定,证人有作证的义务,凡是知道与案件有关的线索或者证据,必须及时的提供给警方,以便于警方侦破案件,避免造成冤假错案,除了受害人及其家属之外,其他的证人如有必要,法官甚至可以强迫其到庭作证。
席寒冰正是抓住了这一个关键点,直击邹本浩的证言,一旦邹本浩无法回答或者没有合法合理的证言支持,那么邹本浩本人也将面临着妨害司法公正的嫌疑,届时,不但这些证据无效,连邹本浩也难逃干系,席寒冰也就借此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没有人会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席寒冰想借着这一点,击溃邹本浩的心理防线!
“之前警方询问我的时候,我的确是没有说出这些证据,因为贺总威胁我,一旦我拿出这些证据,或者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我的家就完了,我的小孩才刚刚上小学,为了这个家为了孩子,我不得不听贺总的。”邹本浩战战兢兢地回答道。
“既然你说是因为贺平的威胁,你才不得已妥协,那为什么在今天,你又敢上来作证?就不怕贺平报复吗?”席寒冰立即反问道。
“昨天晚上,我从同事那里听说警方最近一直都在查公司的账目,我知道这件事迟早都会穿帮的,思来想去,为了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我今天早上已经主动向警方自首了,庭审结束之后,我会配合警方做进一步的调查,争取得到宽大处理的。”
邹本浩的回答,令席寒冰大感意外,做假账的确是涉及到违法,但视情节轻重论定是否犯罪,而且邹本浩有足够的证据支撑他是受到胁迫才做的假账,罪名最后会落到贺平身上,但他的证据和证言,却是证明宋朗无罪的有力证据。
席寒冰渐渐感觉到,他一开始,就把这件案子想得太简单了。
“公诉人,你还有什么问题吗?”郭飞继续问道。
席寒冰抿着唇,最后有些不甘心,道:“暂时没有了。”
“法警,带证人出庭。”
邹本浩被带走之后,法庭一直都十分安静,那些本来群情激奋的旁听群众,此时已经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了,宋朗原本是千夫所指,闹到现在,似乎是冤枉的?
“法官大人,接下来我申请第二个证人到庭作证。”宋朗面带微笑的看着郭飞,宠辱不惊的说道。
郭飞咽了下口水,拿起法槌的手顿时重如千斤,但最终还是敲了下去。
“带证人,到庭。”
第二个证人叫罗小波,年纪跟邹本浩差不多,西装革履的,看起来也是金融界的人。
“证人,你有什么证实犯罪嫌疑人无罪或者罪轻的证据?”简单了问了证人的身份之后,郭飞直接切入了质证。
“我是九鼎金融有限公司的业务员,这次案件的所有合同,都是从我手上经过的,贺总交代我要把这些合同办好,然后直接给宋经理签字,贺总还交代,合同不用拿给宋经理看,就说是一些日常要签署的资料,直接叫宋经理签字就行了,
其他的不要管。”罗小波说道。
“嫌疑人又不是傻子,这么多的文件合同他不可能一眼都不看就直接签了吧!”席寒冰立即反驳道。
“宋经理的确没有看过这些合同,因为这些合同拿给宋经理签字的时候,基本上都是空白着的,上面的一些信息,是事后才补足上去的,我当时也是受了贺总的蒙蔽,拿了贺总的钱才替贺总办事的。”
罗小波说着说着,低下了头,这些都是见不得光的事,在那么多人面前坦白,是十分难堪的,不过想起宋朗,罗小波还是坚持说完了。
“你说的这些话,没有真实的证据支撑,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不足以作为有效证据。”
席寒冰皱紧了眉头,一件原本罪证确凿的金融诈骗案,犯罪嫌疑人竟在庭审时突然翻盘,关键是,宋朗提供的这些证据都是很直接的,除了申请对证据做司法鉴定之外,席寒冰也找不到其他理由去辩论,即使他抓住了一些漏洞攻击,但根本不足以扭转局面,这让席寒冰觉得自己像是被当猴耍了一样!
“我手上有原始合同的文件,为了自保,我当时还摄制了一些现场和宋经理签署文件的视频。”
罗小波说着,拿出一个黑色的U盘,法警把U盘递交给了郭飞,郭飞看了一下,示意法警拿给书记员播放。
视频打开之后,视频画面上显示的是某个办公室,宋朗正跟罗小波合作签字,镜头刻意放进到了合同上以及签字的画面,合同的确有很大的空白,跟警方破案时获得的合同有较大出入。
审判庭再次沸腾了,无数的闪光灯都对着法庭的投影仪上,一件罪证确凿的金融诈骗案,竟在庭审上被当庭翻供,并且牵涉到更大的涉黑案件,罪大恶极的嫌疑人,反倒成了无辜的受害者。
宋朗至始至终,一直波澜不惊,他与罗小波两目相对,暗暗点了点头。
席寒冰看着视频,一下子从公诉席上站了起来,他看着宋朗,几步之遥,却隔着法律这一条鸿沟,席寒冰就算恨得牙痒痒,也不能把宋朗怎么样。
“证人,你还有什么证据或者证言提供吗?”郭飞如坐针毡,盯着罗小波问道。
“我为了一己私欲,埋没了自己的良心,栽赃陷害了宋经理,我希望法庭能查明真相,还无辜之人一个公道,将有罪之人绳之以法,这样的法律,才会得到民心。”
罗小波的一席话,令整个审判庭的人都陷入了沉默。
郭飞跟身边几个陪审员简单交流一下之后,再次敲响了法槌。
“公诉人,就证人所做的证言和提供的证据,你有什么意见?”
席寒冰看着罗小波,有了之前的教训,他变得谨慎了许多,现在庭审已经呈一边倒的趋势,他必须想办法扳回局面,否则今天的庭审,他必败无疑。
“你说这些合同都是从你手上经手,然后送到宋朗那里去签字的?”席寒冰冷静的问道。
罗小波点点头,道:“是的。”
“空白的合同拿给嫌疑人签字,嫌疑人每次都会配合你?连一个字都不过问吗?”
“不是的,宋经理问过我几次这些合同为什么是空白的,我只能解释说是贺总的安排,宋经理为此还去找过贺总,甚至还和贺总吵过架,当时公司的同事都有目共睹的,不过贺总说,如果宋经理不签字就把宋经理开除,不但如此,还会一并把负责这件事的员工一并开除,宋经理平时在公司虽然少言寡语,但却是个很好的人,对同事也都很好,所以为了同事,宋经理才签字的。”
罗小波的证词,有一次令旁听群众震惊,他们开始渐渐相信宋朗是无辜的,不但如此,宋朗甚至才是这次案件最大的受害者。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但这些合同上签署的名字是嫌疑人的,受害人在和你们谈合同的时候,难道就没有人提出过疑问,甚至提出要见嫌疑人的?”席寒冰继续追问道。
“当然会有的,有的受害人很聪明,要求要见宋经理才签字,但这些事最后都是贺总出面摆平的,理由是宋经理在外面出差,暂时回不来,而受害人见到贺总,就更加相信合同是真实的了。”
席寒冰紧皱着眉头,这些证言无非是在极力为宋朗洗白,宋朗这件案子就是两个极端,第一个是宋朗的认罪态度奇好,从头到尾都没有一句辩解,所以这件牵涉众大的案子,才会这么短时间就到了开庭审理的程序,第二个就是证人提供的证据,全都是对宋朗有利的,并且像是进行过精心安排和设计,一步一步的彻底为宋朗脱罪。
“法庭,本公诉人申请,让九鼎金融的老板贺平出庭支持公诉。”席寒冰话锋一转,直接向法庭申请贺平出庭作证。
贺平是两个证人提供证据的最关键的第三人,贺平出庭支持公诉,如果他当庭否认,即便事后查明证据全部属实,但对庭审局面的掌控,以及旁听群众和大众媒体的影响力,却是不可估量的,如此一来,公诉方就能处在上风。
“我反对!”
一直旁观着质证,俨然是一个局外人的宋朗,再一次说话了。
“本公诉人提出的要求符合法律程序,犯罪嫌疑人,你有什么反对的?”席寒冰皱着眉头问道。
“刚才我提供的两个证人,他们的证据足以支持我无罪,这件案子只是针对我个人而言,至于贺平是否有罪,罪轻罪重,应该由公安机关继续侦查,而不是席检察官提出的缓兵之计,拖延庭审时间。”宋朗大声说道。
郭飞拧了下眉头,他敲响了法槌,道:“嫌疑人,请注意你的用词。”
“抱歉。”宋朗笑道。
“公诉人的请求,本庭不予支持,证人提供的证据,在庭审后,本庭会一并交由公安机关调查取证,公诉人,你还有什么要询问证人的?”郭飞再次问道。
席寒冰盯着宋朗,道:“暂时没有。”
“法警,带证人出庭。”
法警把罗小波带出庭之后,郭飞继续主持着庭审。
“公诉人,就刚才犯罪嫌疑人提供的两个证人,以及他们提供的证据和证言, 你有什么意见?”郭飞看着席寒冰问道,法庭辩论到这里已经接近了尾声。
“没有。”
“嫌疑人,你还有什么证据提供,或者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法官大人,两个证人所提供的证据和所作的证词,真实有效,我是清白的,我也相信法庭会还我清白之身,将我无罪释放。”宋朗看着审判庭悬挂的国徽,脸上的笑容依旧云淡风轻。
“你提供的这些证据,只能证明你可能无罪或者罪轻,你是不是有罪,还需要核实证据之后,才能做出决定。”席寒冰哪有那么轻易就放过宋朗。
“这里是法庭,是最光明的地方,我有没有罪不是席检察官说了算的,你如果有证据证明我有罪,请拿出来指证我,否则,我就是无罪的。”宋朗掷地有声的回道,在华夏,指控一个人有没有罪,要的是有罪的证据,而不是咬着人没有无罪的证据……
席寒冰忽然一屁股跌坐在了椅子上,这一堂审判,他彻底的输了,同时他的他的内心十分惊骇,这个宋朗到底是何许人也,竟然如此深谙法律!
郭飞跟陪审员商议了一下,再次敲响了法槌,道:“现在本庭宣布,法庭辩论终结,下面,由犯罪嫌疑人做最后陈述。”
宋朗看了一眼席寒冰,脸上依旧带着儒雅的浅笑,道:“我是清白的,我相信法律会还我公道,我也相信曾经冤死的人,总有一天会沉冤得雪!”
事情发展到这个阶段,明眼人一眼就看出了端倪,虽然不知宋朗的动机何在,但这场庭审,他赢了。
“本庭公开审理犯罪嫌疑人宋朗涉嫌诈骗一案,经过法庭审理和法庭调查,多方质证、证人到场出庭作证,后经合议庭合议,根据我国《刑事诉讼法》的相关规定,认为犯罪嫌疑人宋朗涉嫌诈骗一案……”
郭飞话还没说完,便被席寒冰一把打断,他道:“法官大人,这件案子关系重大,又牵连众多,本公诉人代表检察院提出申请,本案由审判委员会商议之后再行判决。”
局面已经无可挽回,但席寒冰仍旧想做垂死挣扎,只要案子不当庭宣判,庭审之后的事情,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郭飞皱着眉头看着席寒冰,席寒冰是老检察官,很多时候都有些倚老卖老,不把他这个后生放在眼里,现在庭审证据确凿,席寒冰却还想拿审委会来压他,郭飞脸色一沉,根本就不理会席寒冰。
“根据我国《刑事诉讼法》疑罪从无精神,在没有足够证据证明嫌疑人犯罪事实清楚的情况下,再基于疑点利于归于被告的法律原则,无论是谁,无论哪一条法律都不能定我的罪!我,是无罪的,如果席检察官觉得我有罪,可以在宣判结束后,再提起抗诉。”宋朗淡淡地说道。
席寒冰闻言,脸色惨白,最后紧闭着嘴唇不再说话了。
“根据我国《刑事诉讼法》的相关规定,认为犯罪嫌疑人宋朗涉嫌诈骗一案证据不足,根据疑罪从无精神,现本庭予以当庭释放。”
郭飞念完宣判词,浑身汗津津的,连法袍都汗**。
法庭上顿时喧哗声四起,谁也没有想到,原本板上钉钉的罪证,最后竟然被宋朗一举推翻,检察官席寒冰更是脸沉如水,接下来,他的日子可不好过了。
法警过去给宋朗除去了手铐,宋朗微笑着道了声谢,从容的离开了审判庭。
从法院出去,宋朗和经侦大队的沈天正好打了个照面,沈天也是才收到消息,宋朗当庭翻供拒不认罪,但沈天赶到时,庭审已经结束。
“记者就要围上来了,我先走了,沈队长,后会有期。”宋朗依旧从容的走向对面马路的一辆黑色轿车,他身后是蜂拥而上的记者。
宋朗上了黑色轿车,车子立即绝尘而去。
“贺平那边怎么样了?”上车之后,车子平稳的行驶了一段距离,宋朗开口问道。
开车的是一个妙龄女郎,不但身材火辣,还穿着一身低胸装,胸前的两团高峰更是饱满无比,这样的女人,任何男人见了都会垂涎三尺。
“不出你所料,庭审一开始,贺平就失踪了,应该是他先动手了。”妙龄女郎回答道。
宋朗看着窗外,道:“就先让他们狗咬狗一阵再说吧。”
“是,我们现在去哪里?”妙龄女郎点点头,然后问道。
宋朗想了想,道:“在拘留所待了这么久,也没有好好的洗一个澡,就先去赵局长最喜欢去的龙池温泉吧,请赵局长一定赏脸到场。”
“是。”妙龄女郎点头道,“邹本浩和罗小波怎么办?”
“不用担心。”宋朗微笑道,邹本浩和罗小波是他的人,一年多前,邹和罗两人在事业上碰壁,是他出手相助,并安排他们进九鼎金融的,只不过在公司的时候,互相装作不熟悉罢了,这才有了法庭作证的一幕。
宋朗闭上眼睛,短暂的休息之后,接下来,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滨海市龙郊区,有一家大型的星级酒店,滨海市地热丰富,所以温泉十分常见,而龙池山庄的温泉,排在滨海市温泉的前十名。
宋朗到了温泉之后,要了一个单独的温泉池,静静的在里面泡着,大约半个多小时之后,刚才那个妙龄女郎带着赵局长过来了。
“赵局长真是贵人啊,我多次邀请,赵局长都不肯赏光。”宋朗看着面前有些手足无措的赵局长,平静的说道。
“不是,宋先生多心了,实在是之前太忙碌了,改天,改天我一定请宋先生好好吃顿饭。”赵局长胆战心惊的说道。
宋朗微微一笑,道:“看赵局长冷得都发抖了,这里还有多余的池子,赵局长请吧。”
温泉池做成八卦的形状,如果男女不好意思共用,就可以象征性的分开泡。
赵局长不敢拒绝,脱得只剩下一条大裤衩,战战兢兢的下了水。
“宋先生,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办了……那些照片……您能否高抬贵手?就此放过我一马?”赵局长小心翼翼地问道,他之所以会帮宋朗的忙,是因为宋朗手上握有他出去偷情的照片。
宋朗闭着眼睛没有说话,好像没有听到赵局长的话一样,赵局长咽了下口水,想继续问,却又怕惹怒了宋朗。
“那些艳照我可以不发出去,不过赵局长最好盼着我万事如意,并且长命百岁,否则哪天我要是过得不太好,那些照片就会发送到各大媒体的网站上去了。”
赵局长吓得脸色大变,唯唯诺诺的应承了几句,不敢再乱说话了。
“我泡好了,赵局长请自便。”宋朗从温泉中站起来,露出结实的肌肉,他约赵局长来此,不过是想警醒他一番,如今效果已经达到了。
从池子里出去,宋朗裹着浴巾,去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从里面出来,那妙龄女郎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宋朗不想在这里多做逗留,案子的事情刚刚才结束,想必多的是人排着队想见他。
“嗯,你的车我叫人给你开过来了,有事情再给我打电话。”女人把车钥匙递给宋朗,然后转身走了。
宋朗去车库取了车,那是一辆灰色的老款吉普指挥官,这辆车他开了很多年,并且将会一直开下去。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宋朗才回到自己的住处,一栋很普通的公寓,他在这里买了一套跃层,房子不大,不过宋朗一个人住绰绰有余。
宋朗刚走到门口掏出钥匙,忽然又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他像是感知到了什么,头也不回地道:“出来吧。”
黑暗中,一个高大的人影走了出来,宋朗回头,看到黑暗中的那个人,忽然笑了笑,道:“沈队长这是来找我兴师问罪的吗?”
“我只是想来告诉你,如果你真的没有犯罪,那就是我办案的错误,我接受所有的惩罚,但如果你犯了罪,即使是你现在逃脱了法律的制裁,总有一天,我会再次抓住你!”
人影赫然就是经侦大队队长沈天,他也没有拐弯,直接说明来意,不过他有些惊讶,刚才隐藏的那么好,宋朗是怎么发现他的?
“像沈队长这样正直的人不多了,不过清者自清,我没有罪,不管你怎么查,我都是清白的。”宋朗回道,脸上依旧微笑如春。
“根据我台最新消息,今天早晨,我市警方在滨江打捞到一具成年男尸,经过警方鉴定,该男子系我市九鼎金融有限公司的老板贺平……”
新闻播放到这里,被人突然掐断了电源,电视机屏幕恢复成了一片漆黑。
“沈天!这就是你办给我办的好案子!前脚办错了案子,后脚嫌疑人又突然失踪死亡,我看你是在这个位置上待得太久了,连案子都不会办了是不是!”
滨海市公安局局长刘黎明,把手里的卷宗当众拍在了沈天的脸上,沈天却连眼皮子都没有眨一下。
“刘局,现在闹出了人命案,这事已经不归他们经侦大队管了,这件案子应该由我们刑大接手了吧?”刑警大队队长梁铭立即说道。
刘黎明瞪了一眼梁铭,公安局在一个案子上连栽了两个跟头,形象大跌,上头立马对他施加了压力,他正一腔邪火无处发泄,偏偏这梁铭还来撞这枪口,让刘黎明是大为头疼。
“行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肚子里那点心思,这件案子既然是从经侦上出的错,就该由他们经侦去办,不过你们刑大也要鼎力支持。”
梁铭是前任公安局长梁田的亲侄子,梁田是老一辈的老干部,即使退休了,仍然还有不少的余热,刘黎明也要给点面子。
“既然刘局都发话了,我们刑大一定会鼎力支持沈天破案的。”梁铭信心十足的说道。
沈天则是沉着个脸,一声不吭,他是刘黎明一手教出来的徒弟,这几年屡破大案,在局中声望渐渐高了起来,这一次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梁铭想趁机打压一番,没想到刘黎明愣是顶住了上头的压力,只对沈天小惩大诫,让梁铭的愿望落了空,不但如此,本来应该由刑大办理的案子,也就这么耗在了经侦大队的手上。
“行了行了,你赶紧去忙你的吧。”刘黎明不想看到梁铭在他眼前晃,直接打发了走人。
梁铭不甘心,但又无计可施,只好先离开了,等到梁铭走后,刘黎明才皱着眉头看着沈天,这几年沈天的进步是有目共睹的,他也一直把沈天当做接班人在培养,但这次的事情,足以成为沈天警史上的一个污点,要不是他极力保举,别说经侦大队队长的职位,沈天这身警服恐怕都保不住。
“沈天,你老实说,这次的案子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以你的办案经验,不可能办得出这么糊涂的案子!”刘黎明怎么都不会相信,沈天会犯这么低级却致命的错误,连签章的事情都没有查证!
“是他误导了我。”沈天终于为自己辩解了一句。
……
从刘黎明的办公室出来,天色暗了下来,早已过了下班时间,沈天离开了滨海市公安局的大楼,钻进了车子里,然后掏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陶安,你在哪里?”
沈天靠在椅子上,点燃了一支烟,眼神有些落寞的看着滨海市公安局的办公大楼,身为**,是他引以为傲的一件事,但这次的案子,却让他栽了一个大跟头,他心里不痛快是很正常的。
滨海市图书馆。
陶安正趴在书架前,翻阅着一本旧档案,这本旧档案是她刚才整理资料时,无意中找到的,装档案的盒子上写着“11.3命案”,下面是档案名字和案情摘要,档案是一直放在不起眼的角落上,陶安一直都没有注意到图书馆还有这么一本旧档案的存在。
要知道,图书馆一般以书为主,其他东西,充其量就收集报纸新闻等等,这个档案是谁整理的?
“我在图书馆啊,怎么,大忙人,今天下班这么早?”陶安看了一下墙上老式挂钟的时间,才刚6点过。
“嗯,你在图书馆等我,我过来找你喝酒。”
陶安听出来沈天的声音不对,再一想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就知道沈天一定是在为案子的事情犯愁,这件案子陶安也很关注,并且她昨天还亲自去参加了庭审,宋朗的确是一个很厉害的人物。
“好啊,那我收拾一下,还是老地方。”陶安道,正准备合上档案,却忽然看到了档案上有一条很重要的线索。
匆忙挂断了电话,陶安仔细看着档案的那一页,慢慢的皱起了眉头。
大概40分钟左右,沈天开着他那辆旧式的吉普车到了滨海市图书馆,陶安做好了档案借阅登记,把那本旧档案借阅走了,背好她的挎包,就飞快的下楼去了。
“走!我有一个好东西给你看!”陶安拍了拍挎包,很自然的拉着沈天的手就往前面街的大排档过去了。
到了大排档,陶安熟练的点了几个菜,就回到了座位上,桌子上摆着一叠花生米和啤酒。
沈天打开了两瓶啤酒,放了一瓶在陶安面前,道:“你刚才说什么好东西要给我看?”
陶安从挎包里拿出那本旧档案,递给了沈天,说道;“这是我今天无意中找到的一本旧档案,本来还以为是什么不要的东西,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是一件十几年前的老案子,正好也是一起巨额的金融诈骗案,只不过这老案子到最后并没有定案。”
陶安和沈天是一个警校毕业的,是师兄妹,两人性格合乎,以前经常在一起讨论案情,不过毕业之后,陶安因为家庭原因,放弃了进入公安局做**,而是做了图书馆管理员,但她的洞察力和推理能力极强,有时候连沈天也自愧不如,所以他才会第一时间想到陶安。
“没有定案?”沈天有点好奇,接过旧档案顺手翻了起来。
“对,这件案子还没有调查出结果,案子的嫌疑人就死了,当时嫌疑人好像身体有什么疾病不适合收监,所以警方没有对他进行逮捕,之后这个嫌疑人就死在了自己的住所,警方在现场没有发现打斗的痕迹,门窗也是反锁的,但嫌疑人背后中刀,很明显是死于他杀,嫌疑人死之后的线索就断了,这本旧档案调查到了这里就结束了。”陶安解释道。
“这件金融诈骗案我当时也有所耳闻,在警校的时候,老师曾经还引用过这个案例,我记得是案子的所有罪证都指向了嫌疑人,但嫌疑人拒不认罪,甚至提出了一些反驳的证据,案件的调查一度陷入了僵局,最后嫌疑人莫名其妙的死了,这件案子才不了了之。”沈天也回忆道。
陶安点头,道:“你翻到档案的下一页,上面有条很重要的线索,这个嫌疑人还有一个小孩,当时这小孩才4岁,但案件发生之后,这个小孩就突然失踪了。”
沈天翻到陶安说的版面,那是一个最原始笔录的影印本,上面有一段是介绍嫌疑人身份信息的,不过后面嫌疑人的供述里,就没有再提到这个小孩了。
“一个陈年的旧案子,人也死了,即使这个小孩子还活着,估计也早就记不起这些事情了吧。”沈天盯着档案,皱着眉头。
“从档案来看,警方调查的证据,足以证明嫌疑人犯有诈骗罪,这些证据之间也能形成强有力的证据链,但有一个很可疑的地方你没注意到。”陶安脸上带着一层自信的笑容。
“什么可疑的地方?”沈天问道。
“这个嫌疑人的老板叫贺远山,他是贺平的父亲。”
宋朗的公寓。
新闻播报之后,宋朗一直看着电视画面,贺平的尸体已经泡得发涨了,为了不影响观看电视的未成年儿童,媒体在图片上打了一部分的马赛克。
“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孩子想妈妈,夜夜想起……”
这时,宋朗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不用看就知道是谁,这时候给他打电话的只有一个人,宋朗欣然接起了电话。
“刚才的新闻你看到了?”电话那头,是一个好听的女人声音。
“嗯,贺平死了,他手里掌握的那些纪念品,也是时候发出去了。”
“我都已经准备好了。”
“嗯,记住,不要留下任何线索。”
“我知道,对了,你暂时还需要一个合适的身份,那家小公司已经正常运作起来了,不过程序上你还是去走一下,下午安排一下你去面试如何?”
宋朗抿了下唇,道:“好。”
女人在电话那头报了一个公司名字和地址,宋朗简单记了一下,决定下午去那家公司走一趟。
挂断电话,宋朗在沙发上继续睡了一个回笼觉,直到中午12点过才起来,洗漱之后,他换了一身衣服就出门了。
根据女人提供的地址和公司名字,宋朗很快就找到了这家小公司,公司的确是很小,上上下下加起来也不到20个人,宋朗来到前台,前台小姐一眼就认出了宋朗,前两天的新闻闹得那么大,宋朗想低调都不行。
“宋先生是吧?”前台激动得脸都有些红了,宋朗本人看着比电视上帅气多了。
“嗯,我是来应聘的,这是我的简历。”宋朗递上了自己的简历,举手投足之间,是自成一派的儒雅绅士。
前台红着脸接过简历,笑容春光无限的说道:“我带宋先生去秦总的办公室。”
这家小公司的老板叫秦浩,此时正坐在老板椅上,盯着手机发呆,一边嘀咕道:“这老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好好的把我打发到这小破公司来干嘛!什么磨练嘛!简直是故意把我发配边疆!”
秦浩一连拨了几十通电话出去,但电话那头一直都是无人接听,秦浩憋了一肚子火,偏偏还无处发泄。
“秦总,这是来应聘的宋先生。”前台敲开了秦浩办公室的门,带着宋朗走了进去。
“你就是宋朗?”
秦浩放下手机,看着宋朗,他真想知道这男人到底有什么三头六臂,竟然让他老姐开了尊口,必须要收下宋朗,要知道宋朗现在就是一块烫手的山芋,金融行业根本就没有人敢要他,谁知道那件诈骗案会不会还有什么下文?
“是。”宋朗话依旧不多,有问才答。
前台把简历放在了秦浩办公桌上,秦浩摆了摆手,前台自觉的就退了出去。
“既然你是来应聘的,给我一个录用你的理由。”秦浩倒想想听听这男人嘴巴里能吐出什么花来。
“我本身就是一笔财富,这是最大的理由。”宋朗微笑道。
“宋先生,出来混还是带上脸皮为好,你刚刚才经历这么大的金融诈骗案子,虽然说你是无辜的,但你也很清楚,金融这一行最讲求的就是信誉,你的信誉有没有问题我不敢说,不过这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我们公司的正面形象,宋先生要是没有什么本事,我很难用你。”
“一个月,我能让公司的成绩翻一番,如果我做不到,你可以开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