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现在是虎落平阳,恶犬都想来咬一口,只怕它不死。
所以宋中天将全部希望都放在了这次容宋两家的联姻上。对于这次容湛肯赏光来宋宅吃这一顿晚饭,简直感到欣喜若狂。
他更是亲自忙里忙外地指挥着菲佣准备餐食,催促着小女儿宋若姗快去打扮,一定要以最好的状态迎接容家现任家主容湛。
宋林拾站在二楼的扶栏边,冷漠地看着宋中天忙里忙外,嘴角带着淡淡的讥笑。
手机屏幕亮起,跳出了一条备注是‘某人’的微信:【来车库。】
纤细的手指飞快地打出一个字,【好。】
然后按了手机锁屏键,徒然黑掉的屏幕映照出宋林拾面无表情的脸,连嘴角的讥笑都冷掉了。
她转身走向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间,换了衣服,走下楼。
迎面碰上宋中天,惹得他很不快,“你这副表情是要吓死客人吗?等会儿容总来了,你最好待在房间里不要出来。”
宋林拾偏了一下头,嘴角重新勾起一个淡淡的微笑,没有回答他的话,但也没走开,似乎在等。
正好此时管家李叔进来了,在宋中天耳边小声地说了句,“容总来了,在车库,暂时不肯上来。”
宋中天一下子明白了,他的视线重新落回宋林拾脸上,只说了句,“去吧。”便就准备走开去忙了。
宋林拾有些悲怆地笑出了声,她觉得这一切真是可笑无比,抬步走到和宋中天肩膀齐平的地方,俩人的脸朝着不同的方向。她顿住脚步,平静地质问他,“你可还记得,我也是你的女儿?”
宋中天也平静了下来,“我的女儿就是宋家人,这是宋家人应该做的。”
似乎是早就预料到这样的回答,宋林拾从鼻腔中哼出一个冷笑,没再说话,而是仰起下巴,抬步朝大门口走去。
她站在大门口,静静地看着天边。
夕阳已经坠入地面了,只剩下像是被大火烧过的晚霞,慢慢地洇染每一片洁白的云朵,直到整片天空都浸泡在这血色中才肯罢休,然后这血色再一点一点地沉入黑夜的深渊,不留一个活口。
宋林拾忍不住伸出手掌想去碰触那橙红色的天空,喃喃地说道:“原来踏进黑暗之前,这么美啊。”
她慢慢地蜷起手指,闭上眼睛,像是告诫自己一样说道:“越是美丽,毁灭的时候就越残忍呐。子修,你说是不是?”
可是没有人回答她,除了耳边的风声。
她就这样清醒地朝着黑暗,一脚踏进去了。
宋林拾在车库里看到一辆亮着车灯的保时捷帕拉梅拉,径直走过去,打开后排的车门。
容湛从膝头的笔电上抬起头看她,勾出一个儒雅绅士的微笑。
宋林拾不得不承认,容湛的相貌是真的优越,俊朗儒雅,高挺的鼻梁上那一副金属边眼镜更是让他显得精明睿智。
可是外貌有多俊朗斯文,说出的话就多混蛋败类,“我叫你来可不是让你给我看被大衣裹得严严实实的身材。”
宋林拾也跟着笑,直接伸手扯开大衣的腰带,露出里面薄如蝉翼的蕾丝吊带裙。
容湛勾着嘴角,将膝头的笔电拿到一边,那意思就很明显了。
宋林拾弯腰进去,跨坐在他的腿上。
“宝贝,帮我把眼镜摘掉。”容湛的手掌直接伸进大衣里面环住她的腰。
他手掌温度很高,烫得她不自觉地顺着他搂住她的动作往他的身上贴近。
她的身材极好,此时曲线更是妖娆。
容湛的喉结滚动,声音低沉,又说了一遍,“乖,帮我摘掉眼镜。”
宋林拾听话地伸出两只手握住眼镜两边的骨架,微微使劲儿拿下来的同时,容湛也配合着抬了一下下巴,露出下颌好看的线条,很是蛊惑人心。
眼镜刚摘掉,像是摘掉了某种封印一般,容湛的大掌托住她的后脑勺猛地将她的唇压向自己,而他也低头准确地咬住她的嘴唇。
宋林拾皱眉想推开他,“别咬,待会儿还有晚宴。”
“别说话。”容湛并不想理会她的抗议,反而扯掉自己脖子上的领带,蒙住她的眼睛。
猛然的黑暗让宋林拾有些不适应,本能地想伸手去摘掉,却被容湛抓住手腕,语气不容置喙,“系上。”
宋林拾瞬间懂了他为什么要系上她的眼睛,因为她只有眼睛不像宋飞羽,她的大姐,他的白月光。
想通这些,宋林拾便不再反抗,而是更紧地贴近他的胸膛,用暧昧的语气说道:“说点好听的话哄哄我,我就不摘掉。”
黑暗中传来容湛更沉重的呼吸声,大概是因为蒙上眼睛的宋林拾更像宋飞羽了,让他快要失控,低头再次狠狠地吻住她,在她耳边狠厉地说道:“别想逃,我一定会把你抓回来的。”宋林拾知道这句话是对宋飞羽说的。
容湛说这话的时候,带着点低沉的气音,听起来更像那个人了。
……
结束后,容湛的下巴放在她的肩头,微微喘息地轻笑,“今天怎么这么配合?”
宋林拾觉得头脑发懵,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只能虚弱地伏在他的胸口,好半天才气若游丝地说道:“可能想到你马上就要订婚了吧,别人的,总是好的。”
头顶传来容湛不以为意的笑容,“订婚并不会影响我们,放心,你在我这里可是无可取代的。”
“是吗?”宋林拾讥笑,她本身就是别人的替代,何来的无可取代?
你看成年人的爱情,多虚假。
哦,不对,他们之间并不存在那个东西,只是各取所需的床搭子。
正在这个时候,宋林拾的电话响了起来。
容湛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林由’,就好整以暇地看着宋林拾怎么处理。
只见她直接伸手按掉了。
“怎么不接?你在这里辛苦地给他挣医药费,不应该让他知道吗?”容湛的语气透着轻蔑。
宋林拾终于不可察觉地皱起眉头,大约在容湛心里,她就是这样轻贱的人罢。
她不再看他,也不去看自己身上被撕的粉碎的蕾丝裙,只是捞过旁边的大衣往身上套。
她现在只想离开这里。
容湛也不阻止她,只是好整以暇地说道:“连条底裤都没有了,你确定可以这样走进你家客厅吗?”
容湛这句话并没有在宋林拾心里激起多大的涟漪,至少脸上没什么情绪波动。
她解开不知道什么时候缠到左手腕上的领带,俯身将它搭在容湛的脖子上。
纤细的手指一颗一颗地帮他扣上衬衣扣子,再仔细地帮他把领带打好。她做这个动作的时候,胸脯全压在他的胸膛上,那柔软的触感和温度让容湛又有些心猿意马。
宋林拾打好领带,准备将领带结往上推的时候,猛地用力,将他的脸拉得离自己近一点。
四目相对,呼吸想闻,她终于笑了出来,“我怎么狼狈不重要,但是容总你一定要体面,不是吗?”她继续将领带结往上推,“我最近看上一款包,想朝容总要一些零花钱,不知道我刚才伺候的能不能换一些?”
容湛看着她顶着这张脸,自我作践地朝他伸手要钱,瞬间感到厌恶至极,怒火几乎是一下子从心底窜起来。
他狠厉地掐住她的下巴,因为力气太大,让她的唇瓣都微微错开了。
“就刚才?还差点儿意思。”
容湛使劲一推,将她从自己的腿上推到车子的地毯上,拿出手机按了个手机号,“叫司机来开车,钱总的饭局,晚上应下来。”
车子又从宋家的车库驶离了,这让宋中天忙里忙外外的准备就像一个笑话,可是他还不能有半点儿怨言,毕竟是他有求于容家。
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了。
宋林拾换上了新的礼服裙子,和容湛一起出席了钱总的饭局。
出席饭局的都是商界的一些大佬,女人就是他们身边的配饰,但是自从宋林拾进来,其余人的目光多少都在往她身上瞟。
她一点儿也不意外。她的长相,又妖又魅的艳丽挂,但是偏偏眼睛却又干净清澈,带了点倔强,往矫情了说,就是堕落的天使。身材更是**,那细腰,用容湛的话说就是:要人命呐。
女人的天敌,男人的天菜。
钱总先端起酒杯,给容湛敬酒,“容总今日肯赏光,真是我们的荣幸呐,这杯我先干了,容总随意。”
钱总豪爽地仰头喝下手中的酒,然后目光直接落到了宋林拾脸上,“不知这位小姐如何称呼?初次见面,可否赏光喝一杯?”
宋林拾转头看了一眼容湛,他只用拳头撑着额头,勾着笑意看着她,没有说话。
她明白了,容湛默许了。
这种场子,带女人来就是充场面的,不过一般也会看是谁带来的,大家所作所为都有所收敛。但是现在容湛不出言制止,就是默许他们可以来灌她酒了。
于是接下来宋林拾被他们一轮接着一轮地灌下去,脸颊已经完全绯红,眼神也有些迷离,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妖娆迷人了,于是那些人更不会放过她了。
容湛就坐在她旁边,冷眼旁观地看着她被灌酒,没说一个字,只是周身的气息更加冷冽了。
她的胃开始疼了,刚才在车库被容湛折腾的半死,又一点儿东西都没吃,喝下这么多酒,身体完全超负荷。
宋林拾跌坐在座位上,钱总还拿着整瓶酒往宋林拾嘴里倒进去。她想挣扎却被钱总按住了肩膀。
火辣的酒滑过涩疼的喉管,进入胃里,更是一阵刺痛。
身体忍不住往容湛身边靠过去,纤细的手指抓住他的衣角,但是她却抿唇没有说一句话。
容湛蹙眉,随即冷笑,“宋林拾,不是出来卖吗,不是伸手朝我要钱吗,开口求人都不会吗?”
宋林拾揪住容湛衣服的手指,因为用力已经泛出青白色,手背上凸起的青筋快要冲破白皙透明的皮肤,看起来倔强又可怜。
她依旧一言不发,只觉得眼前开始眩晕,胃里的刺痛还在持续传递到大脑,让她浑身都开始不住地颤抖,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
终于连椅子都坐不住了,身子开始慢慢往地上倒下去。揪住容湛衣角的手也在一点一点地松开。
几乎是她松开的瞬间,容湛抓住了她的手。
他抓的很紧,炽热的手掌将温度一点点地传递到她的掌心。
她迷糊地睁开眼睛,可是眼前看到的人却不再是容湛。
那人站在光中,正笑着朝她伸手,语气温柔地喊着她的名字,“娇娇,我带你回家。”
娇娇——捧在手掌心的掌上娇。
不是林拾——从树林里拾回来的没人要的女孩。
胃里的刺痛更明显了,那种刺痛感慢慢演变成灼烧感,开始往心脏蔓延,一寸一寸被痛苦裹挟,被恐惧笼罩,那个人也在一点一点地消失……
眼眶里似乎有温热的液体流出来,她极少哭的,可是那个人就要消失了啊……
她克制住疼痛的颤抖,忍住喉管的涩疼,艰难地开口,“别走。”眼泪流的更凶了,语气几乎变成退而求其次的乞求,“带我走。”
可是一切都晚了,怎么也留不住,怎么就留不住呢?
他的身影一点一点地消散,直到她坠入完全的黑暗中。
—
宋林拾醒来的时候,第一感觉就是疼,紧接着消毒水刺鼻的味道冲进鼻腔。
“你是不是不要命了,喝酒也不是你那样喝的。”宋林拾刚意识到这里是医院,就听见旁边顾清的责骂。
顾清是她大学同学,一个宿舍的。开始她两也不熟,主要是宋林拾平时都独来独往,也不和宿舍其他人来往。有一天宋林拾回宿舍的时候,在门口听见有宿舍的人在说她的坏话,本来她并不在意的,但是却听见宿舍里的顾清特别不屑地说了那个女生,“看着别人长得漂亮,不爱搭理你,就背后挤兑人,有没有意思?”
宋林拾进去后,就被顾清拉着拜了把子,当着另外两个女生的面,可给那两个女生气死了。
宋林拾见顾清这么生气,慌忙转移话题问道:“那我怎么了?”
顾清没好气地将一张报告扔到床上,瞪着她说道:“胃出血,”顾清一边给她查看液体还剩多少,一边继续骂她,“你要是真想英年早逝,可别捎上我,咱两是拜了桃的,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的。”
宋林拾忍不住笑着打趣她,“顾妹放心,我要是做鬼了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你滚蛋,老娘正貌美如花,如狼似虎的年纪,可不兴给你殉情的。”忽然顾清用一副‘姐妹你行啊’的表情看着宋林拾,“昨天送你来医院的就是你那个神秘男朋友?我说姐妹儿,你可不厚道啊,谈了这么帅的男朋友也不拉出来给我瞅瞅,请我吃饭啥的,是不是不够意思。”
顾清忽然像是想到什么,白了宋林拾一眼,“不能是防着我吧?”
宋林拾无奈地笑,“那可不,防火防盗防顾清。”
顾清哼了一声,“我顾清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万花丛中过,虽然片片都沾身,但我是有原则的,闺蜜的前男友是敌人,闺蜜的现男友不是男人。”
宋林拾被她逗笑,但还是望着她郑重地说道:“那不是我男朋友,但是你也不能碰,晓得伐?”
“哦?那我是你的什么人?”一丝玩味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伴随着皮鞋叩在地板上的声音,一步一步朝她靠近。
顾清这种见过世面的老色胚看着容湛,都有点儿失神。
容湛装的人模人样地朝顾清颔首,“林拾在和我闹脾气,这位美丽的小姐,可以给我们单独相处的时间吗?”这是在引导顾清,他就是宋林拾的男朋友。
顾清这才回过神,连忙笑道:“奥,不好意思,我刚想到我公司里还有事情,我先走了。”顾清一边拿衣服和包,一边朝宋林拾眨眼睛。
容湛‘礼貌’地送顾清到门口,然后关上病房门,并落了锁。
几乎是瞬间,容湛的表情就变了,带着不屑和讥讽地坐在她的床边打量她。
修长的手指拂过她的脸颊,再到耳后,像吐着信子的毒蛇在搜寻可以下口的地方一样,“脸色苍白,眼神无辜,真是让人好想欺负啊。”他俯下身靠近她的耳廓,伸出舌尖舔了一下,“还没有在医院试过,要不要试一试?”
正在这个时候,宋林拾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宋中天的电话,容湛‘好心’地帮她接通了,并开了免提。
“宋林拾,我把你从乡下接回来是让你用你那张脸勾住容湛的,不是让你破坏他和你妹妹的联姻的,你昨天直接把人给带走了是什么意思!我的所有准备都白费了!我告诉你,你不要不识好歹,你别忘了,你那养父的高利贷要不是我出面,他早就被人打死在外面了。”宋中天几乎是不给宋林拾任何余地,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宋林拾的脸色更白了一分,但是嘴角却勾着十足十的坏笑,“都是女儿,和谁联姻不都一样吗?那我也想往高处爬嘛。”
“你也配!也不看看你自己的出身,你妈妈是什么身份?怎么能代表容家去联姻。”宋中天显然现在一肚子的气,假如宋林拾此刻在他面前的话,大概一定会大打出手吧。
这些话从小听到大,本应该麻木的,但是从宋中天口中说出来就显得特别不好听。宋林拾不想吃亏,讥笑地怼回去,“哦,我妈妈是夜总会陪酒女,千人睡,万人骑,她不干净。那尊贵的容董事长去睡一个夜总会陪酒女,还搞大她的肚子,你又干净到哪里去?”
“死丫头!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在哪里,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宋中天显然已经气急败坏了。
容湛不吭声,只是替她做主挂掉了电话,“好一副父慈子孝的感人场景啊。”
“让容总见笑了。”
两人阴阳怪气地你来我往。
容湛挑了挑眉,掀开被子,钻进被窝。因为病房的床实在太小,他只能侧着身子,将她搂在怀里,好节省一下空间。
宋林拾被他一抱,就疼的嘶了一声,刚想挣扎,电话又响了起来。
这次是宋林拾自己拿过来接通的,是她那个养父林继打来的。
宋林拾很老实地问,“爸,打电话来做什么?”
“小拾啊,我知道你去了江城很忙,但是我也是没办法了,才给你打电话的,小由他……”林继的语气显得有些局促,像是不好意思找她了一样。
“小由怎么了?”听着林继对林由的担心,宋林拾有些不耐烦了。
“你能不能给小由打个电话?你昨天没接他的电话,之后就一整天不吃不喝,也不肯吃药,早上有点发烧了,也闹着不肯去医院。虽然你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到底是一起长大的,就当我求你了好吗?”
宋林拾平静地望着医院冰冷的天花板,轻轻地开口,“爸,我胃出血住院了。”
“呃呃,对不起,小拾,我……”
对不起?听到她住院了,第一反应是对不起?宋林拾苦笑一下,再说不出一个字。
容湛是抱着宋林拾的,电话里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可是显然他并不关心,只是自顾自地舔吻着她的耳廓,大手已经不规矩地伸进了她的病号服里,根本不在意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也并不在意她在和谁讲电话。
宋林拾答应了一声,就匆匆挂掉了电话。
她要忍住,不能哭。把自己养大的父亲为了小儿子来求她,这让她情何以堪?
哭了就表示在意了,那多不体面。
容湛已经解开了她身上的病号服,在往更深的地方探索。
宋林拾闭了闭眼睛,一把扯掉手背上输液的针头,也不顾针眼那里冒出的血珠,神色带着疯狂的绝望……
事后容湛连半分温情都没有,就连平日假装出来的几分温情也不愿意给她,直接下了床。
她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像一个破败的洋娃娃,胃部的疼痛在她的四肢百骸流走,这样才不会感觉心疼。
到最后胃部传来的痛苦甚至让她出现了幻觉,她忍不住开口,“叫我娇娇好不好?”她想听一听那个声音喊她的名字,或许就不这么疼了。
容湛讥笑一声,站在床边,俯下身,宽大的手掌蒙住她的眼睛,慢条斯理地说道:“宋林拾,你越界了。”那语气虽然轻,却充满了压迫感。
说出的话虽然不是她想听的,但是声音却是她想听的,这已经很好了,让她忍不住笑出来。
容湛眯眼看着她的笑容,没有再多做停留,收回自己的手掌起身离开。
宋林拾就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憔悴,裸露在被子外面的肩膀还印有刚才疯狂过后的红色印记,和她此刻的眼睛倒也相称,都是红通通的,给她的破碎感又添了几分凄美。
容湛走到门口,拉住门把手开门的动作顿住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是冷冷地说道:“宋林拾,你要清楚你自己的价值,更要清醒。我要你的脸和你的身体,你要我的钱,这是一开始就说清的,不该有的心思最好一点也不要动。”容湛眯了眯眼,“这是为你好。”
容湛说完直接拉开病房的门,出去了,头也不回。
顷刻间,刚才还激情滚烫的房间瞬间变得静悄悄,宋林拾咬着被子吃吃地笑出来,原来是生气了,看来刚才听见了她让他叫她娇娇,以为她对他有别的意思了,在敲打她。
宋林拾笑的眼泪都出来,肩膀也在簌簌颤抖,不自觉地喃喃自语,“请你放一百二十个心。”
她闭上眼睛,伸手摸了摸脖子上挂着那个拇指盖大小的心形水晶挂坠,神色才慢慢变得平静舒缓。
过了半晌,她能动了,就强撑着疼痛不已的身体下床,自己去洗手间给自己洗了个澡。
洗完澡,头发也懒得吹,直接用毛巾擦了擦就钻进被窝去了,如果是以前那个人一定会走过来,叹气又宠溺地坐在她旁边,拿着吹风机帮她吹干头发的,她不爱吹头发的习惯也是他帮她养成的,可是现在那个人已经不在了,但是习惯还在。
宋林拾的神色痛苦,忍不住往被窝深处钻进去,将整个脸都盖住了,隔绝了外面的光。头发上的湿冷让她忍不住瑟瑟颤抖一下,但是她也不想管,只是闭着眼睛努力地想去睡着,梦里一定可以看见的,梦里一定会看见的。
宋林拾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窗外的路灯光照进黑暗的病房,透着一种无声至死的孤寂,她像一座孤岛住在喧嚣的城市,没有依靠,没有退路。
她捂住还在隐隐作痛的胃,走到阳台,斜靠着栏杆,抱住一只胳膊,托着另一只手肘,点燃了一根烟。
恰好这个时候护士进来了,看见正在阳台吸烟的宋林拾,忍不住皱眉,本来就不太高兴的脸此刻写满了厌恶,她一边推针,一边克制地用尽量平常的语气说道:“过来打针吧。”
“不用打了,你走吧。”宋林拾已经不去看她。
那个护士像是一下子爆发了,“像你这样不自爱地轻贱自己,谁还会去爱你?”
宋林拾一下子僵住,随即笑了出来,或许是觉得太好笑了,连带着肩膀都在颤抖。她转过脸看着那个护士,“我爸都不管我,你管我?”
那个护士被气到,直接端着托盘转身就走,但是在门口的时候,还是没忍住说道:“就算再不自爱,也不要在医院做那事,医院里的隔音并不好。”
“哦?那下次我会尽量忍住不出声的。”宋林拾用说天气一样的表情看着她说道。
护士被气的颤抖,直接跑了出去。
宋林拾低头笑着摇了摇头,“说两句就能被气成那样,真是被保护的很好的女孩啊,真让人羡慕。”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很平静,没有一点儿起伏,只剩下指尖的烟,在风中明明灭灭。
她想,明天或许要去找一下容湛,向他表明她永远也不会黏上他,让他放心,毕竟她真的很需要他给的钱,也很想听到他的声音,就像那个人还在一样。
翌日,宋林拾就办了出院,直奔了容氏大楼。
宋林拾站在大楼外面,抬头仰望这座金碧辉煌的摩天大楼,忍不住讥笑,“这个世上大概没什么是容湛买不到的吧,只除了宋飞羽。”
到一楼前台登记的时候,宋林拾刚想说要找容湛的时候,就听见漂亮的前台小姐姐问道:“请问是宋林拾小姐吗?”
“是。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前台摇了摇手中的登记表,然后说道:“陈秘书早上吩咐过,如果有一个叫宋林拾的小姐过来,可以直接带去总裁会客室。”
宋林拾先是一愣,随即了然。容湛有那样洞察人心的本事,知道她今天必然会来求他的。
既然容湛让她上去,那说明他给了她这个求他的机会。
到十八楼的时候,容湛的秘书陈瑾行已经等在电梯口,他很礼貌地引着宋林拾往会客室走去。
宋林拾刚走到会客室门口,就听见一个女人的娇笑,“容总说等会儿给人家看好戏,是什么好戏啊?”
一旁的陈瑾行面色没有任何异常,只是帮助她打开门,“总裁说宋小姐可以直接进去。”
宋林拾朝着陈瑾行颔首致谢,也调整了情绪走进会客室。
会客室很大,装潢也极其华贵,屋顶的那个吊灯她曾经在一本拍卖展览杂志上看到过,说是被一个神秘富商用一个亿拍了去,倒是没想到那个神秘富商竟然是容湛。只是个会客室就这样大手笔,真不知道他家得多豪华。客厅的中央放着一块巨大的羊毛地毯,地毯上有一套组合沙发,此刻容湛就闲适地坐在沙发上,长腿交叠放在沙发前面的茶几上,而他的怀里此刻正依偎着一个女人——娱乐圈的当红明星胡青青。
“呐,好戏来了。”容湛懒懒地抬头,嘴角勾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望了一眼站着的宋林拾。他休息的时候一般不戴眼镜,露出那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比往常的儒雅斯文平添了几分风流。
胡青青也转过头去看宋林拾,忍不住皱眉讥笑,“一副病恹恹的模样,看着很让人没胃口啊。”
容湛笑着捏了捏胡青青的腰,“她的腰可比你的软,比你的细。”
宋林拾的眉头不可察觉地皱着,听着他用谈天气的语气和别的女人讨论她的身体,胸腔中忍不住一股怒意从心底直蹿到嗓子眼。
但她还是用极大的毅力克制着自己,没有吭声。
胡青青笑了笑,“哦?她也是容总的女人啊,那我要去看看。”
容湛挑眉,没有阻拦。胡青青拿过桌上的杯子,走到饮水机那里倒了杯刚烧好的滚烫的水,走到宋林拾面前,笑嘻嘻地说道:“姐姐喝水。”
宋林拾没有去接,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胡青青。
胡青青得意地望着宋林拾,不动声色地朝着宋林拾歪了歪杯子,刚倒的开水全撒在了宋林拾的手上,瞬间的高温刺痛让宋林拾本能地缩手。
胡青青假模假样地说道:“诶呀,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宋林拾眯了眯眼,一把抢过胡青青手中的水杯,没有丝毫犹豫地浇在胡青青的手上,立即引来胡青青杀猪般的尖叫。
宋林拾欺近一步,冰寒地看着胡青青,“你得跟我一样痛,这才算道歉。”
胡青青被她的气势吓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转身哭着去找容湛,“容总,您要为我做主啊,我给她倒水本来是好心的啊,只是不小心烫到她而已,而且我还道歉了。”顺便将烫伤的手往容湛面前递过去。
容湛瞥了一眼胡青青手上烫红的一片,估计宋林拾手上也被烫成这样了吧,或者更严重,但是她却没吭声。
容湛笑着拍了拍胡青青的脸,“我说了,让你看好戏呐,谁知道你自己戏瘾发作,非要亲自去演呢?”他说的漫不经心,戏谑地挑起她的下巴说道:“好了,去找陈秘书拿支票走人吧。”
容湛这就是在打发胡青青的意思。
胡青青瞬间傻眼了,“容总,我哪里做的不好吗?我改还不行嘛?”
“对于我来说,你只是个玩具,我厌倦了,要丢弃了,就这么简单。”容湛脸上的笑意已经收起来了,“还不走?”
宋林拾心里明了,容湛这话也是说给她听的。
胡青青看着容湛的脸色变化,心知再不走,恐怕连那支票都拿不到了,于是很不甘心地跑了出去。
会客厅只剩下容湛和宋林拾了。
容湛往后靠在沙发上,从烟盒拿出一根烟,笑着望着宋林拾,“过来给我点烟。”
宋林拾顺从地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拿过一旁的Dupont打火机点燃,用手捂着靠近他,给他点烟。
容湛垂下眼睫看她的脸,目光又落在她被烫出水泡的手,勾了勾嘴角。
容湛收走她手中的打火机,笑了笑说道:“明白刚才的用意了?”
“明白,玩具就应该有玩具的觉悟。”宋林拾垂下眼睫,轻笑地说道。
她低着头,让容湛看不清她的表情,这惹得他很不快,于是用夹着烟的手抬起她的下巴,将口中的烟圈呼在她的脸上,赞许道:“那记得以后不要越界。”
“好,知道了。”宋林拾乖顺地点头,她心中明白容湛这不是给胡青青看的好戏,而是给她宋林拾看的好戏,告诉她不要对他有任何的非分之想,不然主人和玩具之间的关系就不纯粹了。
容湛忽然笑了,“这么听话?刚才对付胡青青的狠劲去哪了?”
“我对你有所图,可不敢对你耍狠。”
容湛仔细地端详了她的脸,半晌后,从钱夹里拿出一张卡递给她,施舍般说道:“呐,给你所图的。”
宋林拾伸手想去拿,却被容湛故意抬高了胳膊,让她扑了个空,整个人栽倒在他怀里。
容湛轻笑一声,吸了一口烟,然后直接吻住她,将那些烟全部渡进她的口中,呛得她想咳嗽,也想挣扎,眼泪都呛了出来了,但是容湛哪里肯放过她,将她推倒在沙发上,咬住她的耳垂,低沉地说道:“你拿了你所图的,我还没拿我图的呢。”
似乎是对于宋林拾主动来认错很满意,容湛这次温柔了许多。
结束后,容湛坐起身,靠着床头点燃了一支烟,心情很好地揉了揉此刻一动不动的宋林拾的头发,“在别人面前锋利地像只小老虎,在我面前又温顺地像只小猫,真乖,真可爱。” 宋林拾听见他的声音,身体忍不住颤栗了一下,那低沉了一些的音色和那个人简直一模一样。
眼泪不受控制地滑出眼眶,滑过带笑的嘴角。将脸埋在床单里,不让他看到自己的眼泪,声音闷闷地传出来,“你说的,我都听。”
如果是‘你’说的,我什么都愿意听,只要‘你’还在就好了。
感觉到她声音中的委屈,容湛的目光瞥了一下她被烫伤的手,怜惜地问道:“疼吗?”
宋林拾知道他想听什么,于是顺着他的话说道:“现在不疼了。”那意思就是有你的疼爱就不疼了。
容湛满意地笑了笑,将手中的烟按灭在床头,重新趴过来抱住她,“即便是玩具,你也是我最喜欢的玩具,只要你不越界,我会一直把你留在我身边的。”
宋林拾无法揣测他口中的‘一直’是到什么时候,就被他的吻给打断了……
沉沉地睡去前听见他说:“明天跟我去一趟M国,有飞羽的消息了。”
翌日,机场的VIP休息室,宋林拾有些局促不安地坐着,手指有意无意地绞着腹部上的衣服。
容湛瞥见她的动作,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在意。
随着登机的时间越来越近,宋林拾的不安越来越明显。
腾地站起来,有些急促地说道:“容总,我不舒服,我可不可以不和你一起去M国?”
容湛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悦地问道:“你在闹什么?”
宋林拾张了张嘴巴,却只觉得喉咙一阵发紧,好半晌才说道:“我没有闹,你找到了宋飞羽,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啊,我可以不去的。”
容湛终于放下膝盖上的手提电脑,冷冷地望着她说道:“只有你去了,才能增加她愿意跟我回来的几率,让飞羽知道,无论是宋氏还是我身边,都有你这个人可以平替她,她自然会有危机感,会想要回来。”顿了顿,“我不想对她动粗,所以你必须去。”
宋林拾说不出任何话,她无法再说出她恐惧坐飞机的话了,因为她明白,即便她说了,容湛也依然会让她上去。
她和宋飞羽,谁轻谁重,根本不需要问,她原本就是宋飞羽的替身而已。
非要二者择其一的话,宋林拾必然是被放弃的那个,从小到大在家里不都是这样吗?没道理在容湛这里会有不同。
登机的时候,宋林拾努力地克制自己不断颤抖的双手和双腿。她握紧拳头,努力让自己放空,努力让自己忘记那些恐惧的日子。
可是不行。
左手腕那个被手表带遮住的刀疤甚至都开始隐隐作痛了。
那天的新闻像魔咒一样席卷了整个江城。
宋林拾像是发了疯一样,不停地给他打电话,可是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的——无一生还。
“这位小姐,您没事吧?脸色怎么这么难看?”空姐的声音忽然灌进宋林拾的耳朵,这才让她回过神。
宋林拾有些僵硬地转头看了一眼空姐,“没事,谢谢。”
容湛转头瞥了她一眼,终于问道:“你怎么了?”
宋林拾想开口说没事,可是刚一张嘴,就是一阵干呕,脸色更加煞白了几分。
她慌忙捂住嘴巴往洗手间冲进去,趴着马桶吐了个昏天黑地。她早上因为之前胃出血只吃了一点点的流食,此刻能吐出来的也只剩下一些黄色的胆汁而已,再加上长期的营养不良让她感到有些眩晕。
最后直接闭着眼睛瘫坐做马桶边。
有人进来了,并将洗手间的门落锁了,气氛有些压抑。
宋林拾缓慢地睁开眼睛,就看到背靠门边站着的容湛,他眯着眼睛审视着她,浑身气息寒冽,“宋林拾不要耍什么把戏,我们每次做的时候都有做措施,你最好不要在外面惹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听到他这些话,宋林拾一下子讥笑出声,连肩膀都跟着颤抖了一下,她掀起眼皮仰望着容湛,“容总放心,不受欢迎的孩子,我比你更不想要。”
一个不受欢迎的孩子来到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她绝不可能让这样的孩子从自己的肚子里生出来。
容湛的表情闪过一丝愠怒,似乎宋林拾刚才的回答并不能让他满意。
宋林拾察言观色地说道:“我只是晕机而已。”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变化,继续问道:“我可以不去吗?”
“有些话我不想说第二遍,等下让空乘人员给你拿点安定的药,睡着了就不晕了。”容湛的声音极冷,像是对于她这么麻烦已经完全失去了耐心。
他似乎完全不记得她前天才胃出血住院,并不能吃一些刺激性的药物,或许他记得,只是不在意而已。
宋林拾也不在意,在洗手池洗了把脸,然后缓慢地走回座位。
安定的药片和水杯已经在小桌板上放着了,而容湛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宋林拾也没有多说话,拿起药片直接吞了下去,喝口水顺进去,然后拿起毯子自己盖好,开始闭目养神。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飞机上的原因,宋林拾睡的并不好,噩梦紧紧地缠绕着她,她看见容湛揽着宋飞羽的肩膀站在云端,轻蔑地将她从飞机上踹落下。
在急速的坠落中,有人在地面接住了她,那人笑的温柔宠溺,“娇娇,我会永远接住你的。”
那个快要让人溺毙的笑容让她忍不住想要再多看几眼,可是他的身体却在慢慢地变得透明,直到消失。
宋林拾像是发了疯地寻找呼喊,可是没有任何人回答她,只剩下容湛和宋飞羽嘲笑的声音。
她打了个颤,猛地睁开眼睛,机舱里有些暗,宋林拾下意识地伸手去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那个心形吊坠,再次闭上眼睛准备入睡。
从她醒来到再次闭上眼睛,她没有看过旁边的容湛一眼,就好像这次的旅程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而这一切全部落进容湛的眼里,他眯了眯眼,瞥了一眼她紧紧握住的脖子上的吊坠,没说一个字。
大概是安定起了作用,宋林拾很快又睡着了,等她再醒来的时候飞机已经快要准备落地了,她握了握脖子上的吊坠,再小心翼翼地将它放进衣服里面,贴着自己的心口。
“很重要?”容湛的声音不咸不淡地从旁边传过来。
宋林拾这才想起来旁边还有个容湛,但是自己刚睡醒,脑子不太清楚,没明白他问的什么意思,只好转头看着他。
见他的目光落在自己心口的吊坠上,立即会意,但也没有躲闪,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本以为对话会在这里结束,但是容湛却冷笑了一声,“看起来并不值钱。”
宋林拾僵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称得上温柔的笑意,“但是和我很般配不是吗?”
究竟是那个廉价的吊坠和她廉价的出身很般配,还是那个送吊坠的人和她很般配?
容湛眯了眯眼,伸出修长的手指掐住她的下巴,“乖乖地待在我身边,你想要什么都会有,不要惹我生气。”
“好,求之不得。”宋林拾恢复了往日的讥笑和漫不经心。
容湛看着她脸上完全不走心的笑容,皱了皱眉头,松开她的下巴,站起身,掸了掸衬衣上的褶皱,直接抬脚从宋林拾的腿上跨过去,离开了座位,根本没有要等她的意思。
陈瑾行拿着行李紧跟着他出了机舱。
只剩下宋林拾一个人坐在座位上,她将手按在心口,会心地笑了笑,“我来到了你来过的城市了。”她眼中的光又慢慢地消失,“就是这座城市让你没能再回到我身边。”
她站起身,走出机舱,只看到机场旁边的道路旁停着一辆玛莎拉蒂,没有见到容湛的身影,只有陈瑾行站在车门边,在等宋林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