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千年前,天宝国。
莫璃被周围此起彼伏的唢呐锣鼓声吵醒,充满欢腾劲儿的曲子一听就知道哪家在办喜事。
她极度不满地翻了翻身子,想要继续睡去,突然感觉脑袋上沉甸甸的,将罩在上面的东西猛地一扯,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喜帕?新娘子的大红盖头?”
怎么回事?
外面的锣鼓声还在继续,莫璃低头瞅了瞅自己,一身的大红喜服,完全就是一副新娘子的打扮!她当即傻了眼,此刻才意识到自己正坐在花轿里。
颠儿得一颤一颤的的花轿摇的她头疼的难受,这究竟是发生什么了,怎么睡了一觉转眼就成新娘子了?
她揉了揉昏胀的太阳穴,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炮弹打下来的时候匆忙躲进了一个坑里,那个坑貌似是个什么墓的入口,当时还想着淘些什么宝贝,怎么不知不觉就钻进花轿了呢!
花轿外锣鼓喧天,花轿内莫璃百思不得其解,完全搞不明白这前后有什么因果关联。
“停停停!”莫璃头痛欲裂,不耐烦地掀开轿帘的一角,冲着前面拿着手绢一摇一摆的喜婆喊道。
看见新娘子这样不懂礼数当街露面,喜婆的脸色立马耷拉起来,赶紧折过身把轿帘重新弄好,一边弄一边碎碎念,“我从事喜婆这些年,第一次遇见新娘子自己掀盖头的!这要是让熹王府或者皇家的人知道了,那还了得!”
莫璃完全不在意喜婆在说什么,这实在是太可怕了,一眨眼的功夫就成了要嫁人的新娘子,连新郎官的面都没见过,万一要是个瞎子矮子瘸子丑八怪可咋办,趁着生米还没煮成熟饭,必须要阻止悲剧的发生,她匆忙打断喜婆的话,“快点停轿,我要出去!我不要嫁人!待在里面快闷死了!”
喜婆看这么不懂事的新娘子,脸上更加不高兴,直接上手将半个脑袋都快挤出来的莫璃硬塞回了轿子里,“这门亲事可是太后懿旨,皇上亲赐,容不得你不嫁!女人总归要嫁人的,莫小姐还是认命的好!”
“什么玩意儿?”喜婆呜哩叭啦说了什么莫璃没听清,只听见了什么太后皇上,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太后皇上?她一把又将轿帘掀开,遮着红喜帕探出半个脑袋出来,这一次毫不客气地冲着喜婆,“你刚才说什么?太后和皇上让我结的婚?”
喜婆一扫方才的不高兴,心中暗自窃喜,新娘子的性子烈是烈了点儿,可这婚事毕竟是太后懿旨,容不得她顶撞,“莫小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太后都下旨了,您就乖乖嫁了吧,虽然熹王爷重疾缠身,可身上流的是皇室血脉,只要你能在熹王爷薨逝之前怀上小王爷,那可是世袭的爵位呢!到时候母凭子贵,您可就大富大贵一辈子了。”
“什么?新郎官是个病秧子?”莫璃瞪大了眼珠子,瞎子矮子瘸子丑八怪都想到了,没成想会是个病秧子,现下更是闹腾着想要出来,“开什么国际玩笑,我莫璃好歹也是国家一级特工,怎么能嫁给一个病秧子呢!”
“病秧子?”喜婆一脸嫌弃地瞧着花轿里的莫璃,讽刺道,“莫小姐可别忘了,要不是太后降旨,就您这容貌,怕是这辈子都嫁不出去!”
“我这容貌?我这容貌虽然算不上倾国倾城,可也算得上小家碧玉了吧!”莫璃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她最自信的除了自己对各种毒理的掌握之外,那就是爹妈给的这张小脸蛋了,摸起来白光水嫩肤质细腻,比之前年轻了不知多少倍,虽然看不见,但单凭这触感,较之前有过之无不及好吧,这个喜婆是不是眼瞎?
“哈哈……您可要笑死老奴了,整个京畿谁不知道忠义侯府家的大小姐被一场大火毁了容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生怕被人瞧去了吓得半夜睡不着觉。”喜婆嘲笑两声,越发觉得这莫小姐不仅丑人还傻,“得亏太后娘娘开恩,乌鸦变凤凰,一跃成了王妃!”
“你丫才乌鸦呢,你全家都是乌鸦!”看喜婆说的这么肯定,也许自己的容貌真的有什么缺陷吧,莫璃没好气地落下轿帘,心里反复琢磨着喜婆颠三倒四的话,还是理解不了自己为何来到这里,还成了个就要嫁人的丑八怪!
既来之则安之,那个新郎官是个病秧子,自己又是个丑八怪,也算是绝配了,好赖也是个王爷,一定特别有钱,等过几年病秧子死了,所有的金银财宝都归自己,想干什么干什么,岂不是比吃了这顿没下顿的特工强多了!
这般想着,莫璃也不在拒绝自己即将成为新娘子这个事实。
很快送亲队伍就来到了熹王府大门前,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王府门前冷冷清清,别说是挂红,就连鞭炮声和出来迎接的人影儿都没有。若不是花轿临门,谁都看不出今日熹王府娶亲。
这样冷清的门口无疑是在向世人禀明,这个新娶的王妃不受待见!哪怕是当今太后懿旨也没用,不待见就是不待见!
喜婆脸色白了又白,再三确认没走错,这就是熹王府,高门大户的事,她也说不清,还是欢喜地跑上去敲门,“新娘子到啦!快出来迎接新娘子!”
敲了半天的门,王府里面始终无人应答,连个出来回话的人都没有,莫不是这熹王府不知道今天娶亲?
可是太后娘娘下的懿旨就是今天啊!难不成熹王府的人抗旨不遵?那可是杀头的大罪啊!
喜婆不相信熹王府敢有这么大的胆子,只觉得一定是宫里面没通知到,透过门缝往里面看,府中比大门口还冷清,连个游走的丫鬟都没有,更别说张灯结彩的大红绸子了。
咚咚咚又是几声急促的敲门声。
半晌,正门始终没有动静,倒是旁边的侧门忽然间打开了,一个老头将脑袋探了出来,很不悦的喊了一声,“干什么的?”
喜婆见有人回应,向上迈了几步,欢喜地靠了过去,“请把大门打开,新娘子到了!”
“新娘子?哪里来的新娘子?”老头瞥了一眼大门前的花轿,嘟囔着。
喜婆有些摸不着头脑,还有花轿临门不认账的,却还是很耐心地解释,“忠义侯府的大小姐啊,今日要跟熹王殿下大婚!”
“什么?那个丑八怪?要跟我们王爷成亲?”那个探出头的老头鄙夷地大喊一声,很显然他十分不满意这样差距悬殊的婚事,嘴一撇,立马冷嗤道,“我们王府没得到王爷今日大婚的消息,你们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
新娘子丑了点这是事实,喜婆自知没有底气跟人狡辩,接了这样难办的差事,可不是一句‘没得到大婚的消息’就能赖掉的。
她张嘴,刚要拿出自己三寸不烂之舌跟对方理论,不曾想门‘啪’一声关了!
新娘子吃了闭门羹,这可如何是好?
这样的屈辱,是任何一个女子都无法承受的,喜婆默默摇头,看起来这莫小姐怕是要婚礼变葬礼了,可惜了这么一对天造地设的姻缘,男人重疾,女人丑陋,怕是世间再也找不到第二对了,喜婆在心里暗叹着,同情的目光瞧着花轿的方向,似乎下一秒,莫璃就冲开轿帘,一头撞向熹王府门前的石狮子。
不远处一双娇媚如丝的眼睛,正望着这边发生的一切,眼波流转间尽是阴毒蠢蠢欲动,朱丹在唇的嘴角满意地向上勾起,本是一身纯洁无瑕令人心生爱怜的楚腰身材,却因着这阴险毒辣的表情大打折扣,令人无限唏嘘,“莫璃,这样冷冷清清,没有新郎官的婚礼,你可还满意啊?我倒要看看你接下来会羞愤自裁,还是会死皮赖脸地硬往上贴!”
花轿临门不让新娘子进门,这样天大的笑话,简直让人合不拢嘴!
跟着前来看热闹的围观人群越来越多,纷纷不可思议地看向熹王府的大门,又看了看门口的大红花轿,议论声又一次炸了锅。
“熹王爷今日当真娶妻吗?莫不是这新娘子不顾伦理纲常,硬赶着要当王妃吧!”
“别瞎说,这新娘子再怎么说也是忠义侯府的千金,听说还是当今太后亲自下的命令,说是要给熹王爷冲喜,莫不是熹王爷还没等到拜堂,就一命呜呼了?”
“那要真是这样的话,这新娘子可真是够不详的,还没过门就克死了自己夫君,咱们还是离远些为妙,免得沾染了晦气!”
人群中你一言我一语,句句针对稀里糊涂就当上新娘子的莫璃,花轿里的她默默听着这些人的议论,这世界当真奇妙,这些人不去看看自己家里的活有没有干完,不回家去相夫教子,跑来这里嚼什么舌根子?
别说这个什么王爷不想娶,老娘还不想嫁呢!老娘可不想嫁过去没几天就守活寡!
“喜婆!”轿子里的莫璃终于忍受不住,越听越觉得不顺耳,骤然出声,“去问问熹王府的人,现在知道要娶亲的消息了,是不是该打开大门迎接新娘子了?”
喜婆闻言愣了又愣,她想了莫璃千百种结果,无一不是寻死觅活,这么泼辣的新娘,如此滔天大辱竟然完全不放在心上。真的好想掀开盖头,看看下面那张脸究竟是何方神圣!
“你还杵着干嘛,还不赶紧去问问!”莫璃言语冲撞,很显然熹王府的做法让她很没面子。
很快,喜婆再一次走上台阶,用力拍打着熹王府大门,“开门!快开门!”
开门的还是方才那个老头,十分嫌弃的样子吼道,“又怎么了?”
“新娘子说现在你们得到娶亲的消息了,是不是要开门迎亲了?”喜婆生怕门再一次关上,硬将半个身子挤了进去,两人僵持许久,奈何这喜婆就是瞅准了时机,拿捏住了机会丝毫不退让,无奈,这老头就是想关门怕是也关不上了。
索性将大门整个打开,冷眼瞧了瞧门口的大红花轿,敷衍道,“王爷不在家,新娘子要想成亲,那就等王爷回府之后吧!要不然……就只能委屈新娘子随便找个下人代替行礼了!”
随便找个人代替拜堂?还是个下人?
这事是随便找个人就能替代的了的吗?
是不是洞房花烛夜也要找人代替?这熹王府的人简直欺人太甚嘛!
喜婆做不了主,为难地望了一眼花轿,把话带到新娘子跟前,“熹王府的人说王爷不在府中,说是要找个人代替行礼!”
啥?
还有这讲究?新郎官大婚之日不在府中已经是闻所未闻,现在还要随意找个人代替成亲,那自己嫁的是王爷还是代替的那个人?简直岂有此理嘛!
就连围观的吃瓜群众也不淡定了,再一次讨论的沸沸扬扬。
“新郎官不在家,这新娘子怕是要原路返回去喽!”
“别瞎说,新娘子哪有大婚当日就原路返回的道理,你是不是在诅咒新娘子被休回家了?”
“不原路返回能怎么滴,难不成真的要跟一个顶替的下人成亲?”
听着人群的议论声,喜婆脸上越发挂不住,左右为难提议道,“要不然今天还是回去算了!”
“回去?当然不行,人要脸树要皮,你让我以后怎么出门见人?”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围观的这些的这些人巴不得自己灰溜溜地打哪儿来回哪儿去呢,这样丢面子丢份儿的事,她才不干,晃了晃脑袋,头上珠翠凤冠也跟着晃了晃,“既然新郎官不在家,就拿他平日里所穿的衣服代替吧!”
“衣冠亲?”喜婆惊得嘴巴能吞进去个鸡蛋,从事媒婆这么久,只听说过战死沙场尸骨无存的人,家人会立衣冠冢,这可是成亲的大喜事啊,怎么能有样学样来个衣冠亲?
实在是太不吉利了!
“大小姐,这衣冠亲还未有过先例,要不您再考虑考虑?”喜婆压下半个身子在花轿前候着,小心翼翼地请示着,毕竟这衣冠亲闻所未闻。
“不用考虑了,去给王府的人回话吧!”在花轿里巅了一天的莫璃,重重地打了个哈欠,明明刚睡醒,可还是觉得好困好饿。
这个病秧子想拒婚门儿都没有,她倒要看看自己究竟那点儿配不上他。等过了门成了亲之后一定要好好羞辱一下这个人,好弥补自己受的委屈。哪怕和离,也该是自己主动休夫!
喜婆将原话带到,看门的老头先是惊讶一阵,随后便有些不知所措,人不在衣物总是有的,实在找不到其他理由来拒婚。
门口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其中不乏名门望族,这件事闹得这么大,太过分的话传到太后耳朵里可就不好了。
他耸了耸肩膀,深吸一口气,脑子里推敲了好几个回合,“这事我可做不了主,你们且先等着,等我进去通报一声!”
说完又是‘啪’一声,四敞大开的门被关上了!
院内,熹太妃正逗着一只挂在房檐下的鹦鹉,这鹦鹉羽毛柔顺华丽,像极了她戴在头上的凤钗,阳光下更显耀眼。
“太妃,王妃……”感觉自己用词有些不当,看门老头立马改正,“送亲的人不肯离去,说是要以衣冠代替王爷成亲!”
好半晌逗趣鹦鹉的熹太妃都没有回应,兀自拿着丫鬟盘子里的瓜子挑逗着,似乎压根就没听见老头的通报。
倒是一旁贴身伺候的冯姑姑,望着熹太妃陡然间不悦的眉眼,对着看门老头就是一顿呵斥,“这么点小事儿都做不好,太妃娘娘本就身体有恙,今日好不容易有了精神出来透透气,你还拿这样的小事儿来烦,是不是成心要跟太妃娘娘过不去?”
看门老头一听这阵势,吓得赶紧跪地告饶,“老奴不是有心的,还望太妃娘娘恕罪!”
熹太妃本来懒理这些琐碎小事,一双凤眼斜睨,突然间就朝着跪在地上的看门老头望去,“你可按着本宫的意思回绝了?”
若不是当年自己棋差一招,怎么会输给太后那个老妖婆,现在又借着自己太后的威风,将一个毁了容了丑女人许配给自己儿子当王妃,这不是**裸地打自己脸吗?
无论如何都不能同意这样恶心的婚事!
看门老头赶忙点头,“是是是,老奴已经把话带到了,放着别家女子早就羞愧难当打道回府了,可这个忠义侯府的大小姐实在是个泼辣人,不仅一点反应都没有,还提出要跟王爷的衣冠成亲。”
看门老头一脸无奈,碰上这么个死乞白赖的人,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是吗?”熹太妃手中的瓜子倏地缩回,小鹦鹉正吃的高兴,眼见到嘴边的美食没了,气鼓鼓地将脑袋伸向别处,“本宫倒是小瞧了这女人!”
冯姑姑很快结果话茬,她太明白熹太妃心里在想什么了,丑点儿俊点儿都无所谓,重要的是宫中太后赐婚,那可就触到她的逆鳞了,水火不容的两人哪怕先皇去世以后也没少了明争暗斗,“太妃,俗话说的好,远在天边不如近在眼前,咱们日防夜防地防着,保不齐下一次还会有别家的女子硬塞过来,倒不如遂了太后心思,左右这人在咱们眼皮子底下,翻腾不出多大的浪花来!”
熹太妃终年心机练就出来的一双眉眼高深莫测地眯起来,想想确实是这么回事,与其处处与那老妖婆争锋相对,倒不如遂了她的心愿,反正人在自己手里,揉扁搓圆还不是自己一句话的事,“就按你说的办吧。”
如此这般想着,熹太妃微微皱起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继续拿了瓜子对着鹦鹉逗趣着。
冯姑姑得了主子指令,居高临下地朝着地上的看门老头,“新王妃心气太高,恐日后不能好好伺候王爷,进门前须得好好打磨打磨,你身为王府内务管家,必须时时刻刻想着为太妃娘娘分忧,少拿那些枝端末节的小事来惹太妃娘娘烦忧!”
“老奴谨记在心,请太妃娘娘放心,老奴一定承担起王府内务管家一职。”看门老头再次叩首。
眼见快要到午时,看门老头得了上峰指令,自然有意要为难这个要过门的王妃,不仅不提供餐食,连口茶都懒得命人去送。
进去传话的人还没出来,喜婆拿袖子擦了擦脸上渗出的汗珠,现在日头大太阳毒,成亲的大喜日子,新娘子是要在正午之前进门才好,可左等右等,就是等不见里面有人出来。
简直欺人太甚了!
心焦难耐的她再次齐步走上台阶,对着熹王府的大门咚咚咚一顿狂砸。
莫璃坐在花轿中,像是一只泄了气的皮球,拼命按摩着自己的肚子,好久没吃东西了,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要是能有点吃的就好了。
耳边响着喜婆咚咚咚砸门的声响,熹王府的人明摆着不像让自己进门,莫璃再也不想坐以待毙,撩起轿帘,头顶着大红喜帕,直接从花轿中走了出来。
喜婆一看傻了眼,赶紧上前搀扶,一边懊恼一边抱怨着,“哎呦,新郎官还没踢轿门,新娘子怎么自己下轿了?这可成何体统哦!”
莫璃才不管什么体统不体统,长时间没有进食,筋骨活动不开,难免有些身形摇晃,站立不稳,她伸出一条胳膊任由喜婆搀扶着,“扶我上去!”
喜婆有些没明白她的意思,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将她扶上台阶,站在王府门前。
莫璃站稳脚跟,清了清嗓子,直接喊道,“里面的人听着,我莫璃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配你这个病秧子王爷绰绰有余,老娘还没表态呢,你就着急退亲了,你算哪根葱啊!”
憋了许久的莫璃终于可以放松下来出了这口恶气,嘴上痛快了心里也跟着畅快不少。
谁知,就在她身心俱爽的时候,冷不丁地,一支离弦的穿云箭‘嗖’的一下从她耳边穿过,惊起的气流在耳边溅起一阵声响,最后‘咚’一下钉在熹王府的大门上。
冰冷的箭头直贴着温热脖颈,那一秒,就像是有把刀架在脖子上,莫璃腿一软,身子一松,差点跪在地上,方才嚣张的气焰被消灭的所剩无几。(44)
这突如其来的冷箭让莫璃猝不及防,往门上看去,那冷箭的箭头深深地扎进熹王府大门,脖颈间仿佛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流出,伸手一摸,猩红血迹擦了一手心。
喜婆看见莫璃手心里的血,立马吓得屁滚尿流,词不连句,“血……血……大婚之日见血!”
大婚之日出现血光之灾,那可是大大的不吉利,这新娘子太邪门,喜婆连滚带爬地跟莫璃拉开距离,生怕自己沾染到晦气。
四周围看热闹的人个个噤若寒蝉,一时间全都呆愣住,旋即就像炸了锅一般,似乎遇见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纷纷往后退。
发生这种事实在太过凶险,胆子小的早就吓得蒙上眼睛,有些胆子更小的干脆撒腿就跑,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吵什么吵!”莫璃朝着喜婆大吼一声,不过就是流了点血,有什么要紧的!
到底是见惯了流血牺牲事件的高级特工,莫璃很快稳住心神,一双勾魂桃花眼很快眯起,熹王府的大门是用上等松木制成,能射出这样的箭,必定是高手为之。
“大小姐啊,咱们还是抓紧时间打道回府吧!”喜婆声线波动很大,很明显被吓坏了。
莫璃就有些搞不明白了,不过就擦破点皮,自己有没有什么生命危险,更没有得什么传染病,这些人的反应是不是太过强烈了?
她伸手,想要将吓坏了的喜婆搀住,刚一伸出染了血迹的手,还没来得及触碰到她,喜婆竟吓得接连后退。
此时的莫璃才明白,这群人害怕的不是冷不丁穿出来的冷箭,而是自己脖颈上还有手上的血迹。
唉,跟一群活在几千年前的人计较什么呢!
如果说大婚之日见血不吉利,那新娘子的落红呢,那就不算是血了吗?
至于被吓成这样吗?
喜婆这次被吓破了胆,抓紧莫璃的裙角,低声哭诉着恳求,“我们……我们还是回去吧,这门亲事不吉利,您命中带煞,会……会克死熹王爷的!”
“你说什么?”莫璃一听这话瞬间就不高兴了,不过就是擦破点皮,怎么就命中带煞了,理了理头上盖着的大红盖头,若不是顾及着初来乍到没什么靠山,她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命中带煞了?你是会看相还是会算命啊!”
“世人皆知忠义侯府的大小姐一出生便克死娘亲,周岁克死祖母,十岁克的生父大病一场,若不是一场大火毁了容貌,指不定还要克死多少人呢!”人群中一个姿态端庄的白衣女子,白纱遮面只露着一双脉脉含情杏水眸,声音好听的令人心悸,明明是骂自己的话,却听的莫璃心尖一阵瘙痒。
白衣女子拢了拢鬓角间的面纱,声音温婉继续道,“如此,莫大小姐还要继续死皮赖脸硬贴着熹王爷不放吗?”
本来对这个只闻其声未见其貌的女人有那么一丢丢的好感,可听见‘死皮赖脸’四个字时,莫璃在心中感叹一句,为啥天底下的漂亮女人都对自己充满敌意呢?
莫璃闭紧嘴巴不作声,直接将她的话当做耳旁风,嫁与不嫁是自己的事情,这女人跑来瞎操什么心!
白衣女子老半天没有得到回应,颇有一种骑虎难下的感觉,当下气的胸口上下起伏,这个女人脸皮真厚,自己说了这么多,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这么多人看着呢,难不成自己就这么灰溜溜地说算就算了?
面纱下的那张脸越来越扭曲,倏地,毫无半点防备地,白衣女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一手掀掉莫璃头顶上的大红盖头。
莫璃,既然你这么不识抬举,那就别怪本小姐揭开你的伤疤,曝光你的短处了!
从古至今,女子的容貌向来都是排在第一位的,你不是毁了容成了丑八怪不敢出门了么,那就让所有人看看,你究竟是怎样的丑陋!
这突如其来的行为,不仅惹得莫璃一点儿准备都没有,在场所有人也是如梦一场。
她转过身喜婆突然瞪大眼睛,“啊”一声大叫,惶恐得急急后退。
难道自己真的像她说的那么丑吗?
看她这么惊恐的反应,看来是八九不离十了。
淡淡忧伤涌上莫璃的心头,丑就丑吧,反正自己向来不靠脸吃饭,默默地深吸一口气,背对众人做好心理预期,莫璃大大方方转身过去。
谁知这一转身,背后众人全都如梦惊醒,倒抽了口凉气,喜婆也随即回神,尖叫声比刚刚还要大,“你……你怎么,你的脸……”
“我的脸怎么了?很丑是不是?”莫璃下意识将手覆在脸上,企图遮住喜婆口中大火后遗留下来的伤疤,可她并不知道自己这一转身是如何的倾国倾城,风华万千,只听人群里突然有人大喊,“简直太美了!你真的是那个毁了容的忠义侯府大小姐吗?”
美?莫璃还未缓过神来,下面便又是一片不小的轰动,连白衣女子都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奇怪了,这忠义侯府的大小姐不是个丑八怪吗?怎么会这么美?”
“这些都是传言啊,谁也没亲眼见过不是吗?说不定是哪个心术不正的人故意散播出来的流言想要中伤莫大小姐呢!”
“是啊,传言误人啊,这么美丽的女子嫁给病入膏肓的熹王爷,真是可惜了!”
……
一时间,各种声音此起彼伏,传言一边倒的说熹王爷各种配不上,连熹王府出来看热闹的人都觉得不可思议,一度怀疑这个新娘子是不是被掉包了,可是,遮去半边的容貌不看,的确就是如假包换的忠义侯府大小姐啊。
只能说这莫大小姐倾城倾国的容貌,被那大火后留下的伤疤藏的太久了,如今真面目示人,便是一鸣惊人。
白衣女子哑口无言,本以为自己的举动可以让莫璃陷入另一个负面消息的漩涡之中,谁知人算不如天算,自己的有意之举,竟然成全了她,让她在大婚当日如此万众瞩目。
这样的场合下,自己已经不适合在待在这里,趁着人群攒动,悄悄溜走才是上计!
谁知刚一转身,莫璃不肯善罢甘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等等!”
当众给自己揭短还想就此离去,天底下哪有这等便宜事?
随着莫璃的一声‘等等’,众人的视线也跟随着她,朝着白衣女子望去,在数百人目瞪口呆中,莫璃挺直了腰杆,一步一步从熹王府大门的台阶上走下来,步履散漫优雅,似漫天的风华都她一个人占去,高贵不可侵犯。
这才是忠义侯府大小姐该有的风范,也是莫璃该有的风范。
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白衣女子想走也难,索性顿住脚步,转身,面对着莫璃。
这个女人明明长得奇丑无比,让人见了就想吐,怎么可能一夕之间就变得如此呢,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这位小姐,我跟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何要在我大婚之日有如此行为?”莫璃一出口便咄咄逼人,左右她的行为大家都看在眼里,必定也会站在自己这边。
“我……”白衣女子哑然,她本意是让莫璃出丑的,可这种大实话如何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口呢,“本小姐不过是仰慕莫大小姐才华,想要请教一二,不曾想打落莫小姐喜帕,实属无心之过。”
白衣女子说的温婉动听,楚楚动人,眼中很快凝集出一汪清泪,跟方才莫璃的咄咄逼人形成鲜明对比。
众人也开始同情起这个眼中泛泪的柔弱女子,若不是她的无心之过,他们还见不到莫璃的倾国倾城呢。
人群开始动摇,纷纷为白衣女子求情,谁知,莫璃突然间反扼住白衣女子的手腕,毫不客气地厉声,“我问的是,你为何要在我大婚之日偷袭,射出冷箭想要谋害我的性命吗?”
白衣女子脸色白了又白,她是庆国公家的嫡次女公孙影月,从小爱慕熹王爷,和所有的爱慕者一样心胸狭隘,怎么会眼睁睁看着一个丑女人嫁给自己的心仪男子呢?
这事做的极为隐秘,她头顶着喜帕遮住视线,自己又在不会引人注意的角落,况且箭射的这么快,她怎么可能会发现射箭的是自己?
那双杏水眸很快便溢出泪儿来,水蛇腰微微一弯恍若弱不禁风的娇盈之态根本经不住莫璃这双粗壮有力的大手,“莫大小姐,此话从何而来啊,我不过是个弱女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怎么可能拿得动弓箭,你一定是误会了!”
“是啊,看这位小姐的娇小模样,不像是能拿得动弓箭的,莫大小姐是不是误会了?”
人群中不乏有怜香惜玉之人,纷纷站出来替公孙影月说话。
“你的意思是我冤枉你了?”莫璃扼住她手腕的手暗暗用力,指腹在她虎口处来回摩挲,突然间一用力,公孙影月吃痛地大喊一声,“好痛!莫大小姐是准备杀人灭口吗?”
美人有难,那群想要英雄救美的人按捺不住了,“莫大小姐,今日可是你大婚之日,万不能有杀人殒命之事啊!”
下一秒,莫璃一个反扣,直接凑到公孙影月耳边,声音阴冷的如同鬼魅,“你知道我莫璃这辈子最讨厌什么样的人吗?楚楚可怜的伪白莲花,表面人畜无害,实则蛇蝎心肠,对于这种人,我莫璃一直都秉持一个原则,撕破她的伪装,让她身败名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