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落一格第13章
江宴一直跟在我身边,没有讲话。
我停下脚步,看着江宴垂在身侧的手,刚刚他还失手打碎了一个玻璃杯,白皙的手背上都是凝固了的血。
我从包里拿出湿巾给他擦。
江宴反抓住我的手,指尖滚烫,他垂着眼,掩住眼底的乖戾。
我等了很久才等到他出声,他问:谁是时序?
那幅画的作者署名是时序。
刚刚江宴反应这么大,我就猜到他认出了画里的人是我。
他有些时候,意外的敏锐。
我继续帮他擦手上的血,很仔细:是父亲朋友的孩子,和我一样大,不过身体不好。
我十七岁的时候,时序来京看病,在我家住过一段时间。
他不会画画的,你买贵啦。
江宴的唇抿成一条直线,苍白得可怕。
他的手都在抖,不知道在忍耐什么,甚至不愿意提时序的名字:他在哪里。
我带着他的手,按在我的心口,迎上他黑沉的目光:在这里。
我说:时序死了,在我心里。
江宴伸出手,突然关掉了灯,周围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只有浅淡的月光从窗外照进来。
我已经准备好听他乱踹什么东西,做好准备听见边上的观赏鱼缸碎了一地的声音。
他很多时候,暴戾的情绪都会比正常人严重一些。
可很久都没有动静。
我摸上江宴的脸,都是湿的。
江宴把我突然搂入怀中,脸都埋在我的脖颈里面,声音哽咽,他说:储盈,你要怎么才能原谅我?
我安抚地摸着他的头发,轻声道:把这幅画挂回去吧,不要撕掉了,很贵的。
就挂在你卧室里面,原本挂着我们订婚照的那个地方。
他僵住了。
江宴的占有欲很强。
尤其在我们订婚后,凡是对我有想法的人,都被他收拾得很难看。
如果他的卧室里,挂着一幅时序给我画的画,他每天都会重复我那晚的难堪。
我们算是扯平了。
等了很久,他才低低地说:好。
12这次慈善拍卖会,也托了江宴的福,他一掷千金,慈善拍卖会的每一件拍品都拍出了高价,最后筹得的金额十分可观,这段时间的忙碌也算是有了成果。
我把拍卖会的事务筹办完,才和司机回的家。
后座上有一捧山茶花。
司机讪笑了一下:刚刚江少非要塞上来,我拒绝不了。
江宴一直有个习惯,他喜欢的东西,会塞一堆给我。
连送花也这样。
司机跟了我很多年了,开车的时候,犹豫地补充了一句:江少把小姐放在心尖上的。
他只能说到这里了。
我轻轻地应了一声。
山茶花被我给放在膝盖上,车窗外夜景纷扰。
我一直清楚地知道,江宴就是江宴。
他个人色彩太浓烈了,自由而有生命力。
我垂下眼,怀中的山茶花清艳。
时序,我要往前走了,你会难过吗?
13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可是整栋房子都灯火通明的,佣人沉默安静地进出。
我习以为常地进入客厅,和爸爸报告拍卖会的情况。
那根精致的手杖就被他放在身边,一伸手就可以拿到,他摆了摆手,一双和我生得很像的眼睛威严地注视着我:储盈,你出门前,我是怎么和你说的?
我一字不差地背出来,连他的语气都学得很像:要是江家的婚约丢了,你会让我知道是什么后果。
今天会场的那幅画是怎么回事?
时序的画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没想到他还记得时序这个人。
他摇摇头,看起来对我十分失望:储盈,家里栽培你用了很多的心血,你是我们的骄傲,怎么最近总是做出这样让人失望的事情呢。
你不要怪爸爸总是对你严厉,只有严格的教育,才能培养出优秀的、值得被爱的孩子。
他盯着我,期望听到应答。
我如他所愿地点点头,很乖顺:我知道的,家里都是为了我好。
但他这次没握上那根手杖:最近你的交际活动很多,让阿姨带你去那个房间睡一觉吧。
我瞬时抬起头,眼睫颤抖。
爸爸在微笑:做错事,都会有惩罚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