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很久没有下这么大的雪了,将天地包裹成一片白色,倒显出一片清平之气,只是在郊外一间简陋的茅草屋里,一声声**打破了一丝宁静,袭人担心的将一块冰冷的帕子搭在褴褛的床上的老妇人头上,心里酸痛,已经有些浑浊的眼中慢慢的沁出一滴滴泪水:“二少奶奶,你可要挺住啊,桂哥定然会金榜提名的。到时贾家又能兴旺起来了。“你别劝我了。”昔日丰盈如银盘的脸现在已然干瘦得只剩一层皮,莹润的杏眼也早在日复一日的织布绣花中毁掉了,现在的她早没有了贾府宝二奶奶的一丝荣光,有的只是一副佝偻的身子,苟延残喘罢了,“我心如明镜,圣上恼了我们荣国府,桂哥只要姓贾便入不了天家的眼,这次去只是想绝了这孩子的痴念罢了。你也别在我这里耽搁时间了,你家官人也要回了,替我谢谢他这些年的照应,我怕是不行了,以后桂哥还请你们照看一二。谢谢的话我便不说了,等到了下面,我好生求求阎王,求来世我们都不要再做女人了。”
“二奶奶。”袭人强忍着泪水,又劝解了几句,却不曾想自家小儿子碰的踢开了房门,叫嚷着:“娘,我饿了,爹爹也回来了,叫你家去。”
袭人为难的看了看宝钗,见她闭着眼睛,似熟睡了一般,便悄然起身,牵着儿子带好门回去了。哪知她的身影刚消失,床上的宝钗便张开了眼,从床上挣扎到地上,然后吃力的向门口爬去。
风雪毫不费力的吹开了大门,呼啸的狂风如刀子在身上割,只是这些宝钗都感觉不到了,她用尽力气爬出门口,翻了个身,任凭鹅毛般的大雪打在了身上,方感觉滚烫的身子凉爽些,忽然,她奋力支起身子,对着老天大声怒吼了起来:“老天爷,我薛氏宝钗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如此对我,为什么,我不服,我不服!”狂风将她的声音撕碎四散开了,天地间还是一片莹白,只是不一会儿,小茅屋前便多了一个雪堆,刚开始还看得出是个人形,不久便同这茫茫大地化为了一体。
金陵薛府现在是一片寂静,连平日最跳脱的下人都不敢高声说一句话,丰年大雪,本是好兆头,却不想府里的大哥儿带着小姐在雪堆里疯玩了一回玩出了事,大哥儿薛蟠只是受了些惊吓,如雪堆出来的小姐却倒下了,连着三天还没有醒,真让薛老爷头上的白发,薛夫人眼角的皱纹都多了几根。
这日两人正商量着给京里去信,让薛夫人的哥哥,姐姐出面请太医来看看,却不想一个丫头气喘嘘嘘的跑了进来:“老爷,太太,小姐醒了,小姐醒了。”
“阿弥陀佛!”薛夫人激动的站了起来,“昨日去寺里添的香油总算有用,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啊。”
薛老爷则是行动派,拉着夫人抬脚便让那丫头开路,去看看自己的宝贝闺女。
两人到了小姐的卧房,却见床上一个八、九岁粉兜兜的小萝莉正疑惑的四下打量,一转头看见他俩进来了,那小丫头顿时眼睛一亮,掀开被子鞋都来不及穿的扑了过去:“爹,爹!”那眼泪便如洪水决了堤般涌了出来。
“爹的好宝钗,可是感觉好些了。”薛谨一边拍着独养女儿的背,一边小声的劝慰着她,倒让一边的薛夫人有些吃味了,“怎么病了一场倒只认得爹了。”
在爹爹怀里痛哭了一场的宝钗这才不好意思的抬起头,吸了吸鼻子说:“刚才只顾着同爹爹问安,倒冷落了娘,都是女儿的不是。”
“我的儿,娘是在说笑呢,怎么病了一场倒假正经起来了。”薛夫人慈爱的点了点她的鼻子,“以后不可淘气去玩雪了,都掉雪堆里闭过气了,还是一过路的死命把你刨出来的,一下睡了这么多天,可把你爹和我吓坏了,现在刚好一点又淘气,还不上床躺着去。”
“不,我要爹抱着我。”宝钗趴在爹的怀里,怎样都不撒手,薛谨只得将她抱在怀里暖着,心里倒有些高兴女儿同自己亲近。只是两位哪里知道,怀里的这位已是几十年后的一缕幽魂。
宝钗想到自己本已被雪埋了,却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只手扒开了雪堆,将自己扒拉了出来,浑浑噩噩的躺了几天,脑子里翻来覆去的都是前世的片段,小时阖家团圆时幸福,父亲猝死时的慌乱伤心,看尽亲戚嘴脸时的心寒,与母亲哥哥避到京城时的彷徨,大观园姐妹们的欢快,被亲姨妈算计丢了选秀资格,委屈嫁给宝玉时的心酸和些许的憧憬,婚后宝玉的无情,贾府被查抄时的颠沛流离,自己最后丧命大雪之中的凄凉,这一幕幕在她的脑海里打转,却不曾想耳边忽然听到了几十年不曾听到的声音,睁眼看到了以为永远都见不到的父母,她怎能不激动呢。
也许只有失去过才知道拥有时的可贵,宝钗想着自己小时候不懂事,随着薛蟠胡闹,偷看禁书,私自溜出去玩,让父亲气得跳脚,当时只觉得父亲不通情理,一旦失去了这个靠山,才知道没了父亲意味着什么,还记得当时父亲尸骨未寒,在灵堂上便有族人跃跃欲试的想代管生意,还有族人串通拐子想拐了薛蟠,更有族人勾结官府上门来敲诈,种种过往,让薛宝钗看透人情,才有了螃蟹诗中对世人的讽刺。
“爹爹,宝钗好高兴,你没事。”宝钗平静了一下内心,有些不好意思的用小手摸了摸爹爹胸前湿答答的一块。
“是谁给爹的小宝钗气受了?可是你那个混世魔王的哥哥?他也受了风寒,只是比你好多了,等你养好了身子,爹带你去看他,顺便锤他几下为你出气好不好。”薛谨抱着自家女儿软软的小身子,心也软得一塌糊涂,他虽纳了几房妾,奈何儿女缘分不多,只得了一儿一女,好在都是嫡子,若好好培养,也能将家业顺顺当当的传承下去,只是近来觉得身子越发不舒服了,便对儿女要求严格了些,却不想宝钗还好,薛蟠不乐意了,正值下了场百年罕见的大雪,薛蟠便怂恿着宝钗逃学去堆雪人,才有了这次的祸事。
“爹爹,此事与哥哥不相干。”宝钗回忆了一下前世,也有这件事,只是她当时整整昏迷了十天,不但让薛老爷,薛夫人再不敢强逼一双儿女,为薛蟠的学坏埋下了祸根,还引出了那个癞头和尚,想到这里,宝钗不禁冷笑了一声,如今自己提前醒了,她倒要看看,这癞头和尚还送不送得来吉祥话,还说不说的出金玉良缘。
若说前世死前薛宝钗最恨的,倒不是姨妈、宝玉,而是那癞头和尚,如她与宝玉无缘,为何要搞出金玉良缘,若说她与宝玉有缘,为何婚后又是那种光景。薛宝钗到死都不知道这癞头和尚是不是自己那个恶毒的姨妈派来的,现在又是新的一世,她自然不会被这个莫名其妙的金玉良缘牵绊。
“是女儿太贪玩了,听大堂哥说梅林的雪漂亮便跑去了。”薛宝钗讨好的笑着说。
“喔?礼儿是这么说的?”薛老爷看了看一脸讨好认错表情的薛宝钗,又同自己的夫人对视了一眼,便将宝钗放入被窝,“宝钗好好休息,等全好了,父亲带你去泡温泉如何?”
“那可好,我还要碧莲姐姐帮我煮温泉鸡蛋吃呢。”薛宝钗忙乖乖的依言躺下,目送自己的父母出去了。
“老爷,你看这事......,”薛夫人小心翼翼的看向自己的丈夫,她是个没主见的女人,要不前世也不会任由自己的亲姐姐掏空了自己钱,害了自己的一双儿女。好在现在她的天还没有塌,自然有主心骨。
“此事不要传出去。”薛谨是个成功的商人,当年他斗倒年长的几个兄弟夺得家主之位,凭借的可不仅仅是唯一嫡子的身份,也不会在短短十年的时间里让自己的势力扩大了几倍。他是个多疑谨慎的人,今日小女无心的一句话倒让他沉思了很久,“我们没有证据,就是有,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一家亲戚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你能为了一句话把他丢牢里去?”
“妾身自然知道这个理,只是妾身想到蟠儿和宝钗都躺在床上,这心里便......”薛夫人抹了抹眼角的泪,“也是妾身福薄,若是能多给老爷生几个,也不怕他们算计了。”
“他们若想算计,生几个都是算计。”薛老爷倒想得开,“子孙不是越多越好,到时嫡庶相争,各房斗法,再大的家业都禁不起折腾,须知我们这等大家,很多时候都是从里面开始烂起的。不过今日你倒是提醒我了一件重要的事儿。”
“以后蟠儿的教养你便不要插手了,你看他都被你宠成什么样了,此次之事,虽有他人挑拨,但是他能带着妹妹逃学,偷溜出去玩,也是个胆大妄为的。现在还好,若是放纵下去,更无法无天。”
这番话说得薛夫人讪讪的,忙招呼着去熬药盛汤,伺候一双儿女去了,不过若是宝钗听到此番话,定然会大吃一惊,自己的父亲真是眼光长远、独到,若不是早早去了,定然不会让一双儿女下场如此惨烈,不过就算薛宝钗不知道自己父亲的这番话,她也早早的下了决心,一定不能让父亲早逝,毕竟前世她吃了太多没有父亲的苦了。
在床上躺了两天后,宝钗便生龙活虎的跳下了床,去寻自己的父亲去了,到了书房门口,正准备敲门,却从里面传来一阵阵咳嗽声,听得宝钗心里一紧,也不顾什么规矩的推门进去了:“父亲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怎不叫个大夫好好把把脉!”
“宝钗怎么来了。”薛谨忙喝了几口热茶压了一下,然后笑着向宝贝女儿招了招手,“没事,就是受了些寒气,老毛病了,歇息几天便好了。”
“父亲可不能这么说,你还记得去年教我们读的《扁鹊见蔡桓公》吗?”宝钗正色道,“蔡桓公的病刚开始也只是小毛病,吃几幅药便没事了,只是他讳疾忌医,倒把小毛病拖成了大毛病了,父亲当时用这个故事来教育我们,怎么到自己身上便忘了。”
“唉,父亲也想调养一下,只是这年末正忙,我也不能耽搁事情啊。”
“父亲。”薛宝钗干脆霸道的爬到了他的腿上,一把抱住他说,“这次宝钗昏睡了几日,一睁眼看到父亲,忽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那时,我忽然觉得什么金子银子都不是真的,我们一家人和和美美在一起才是真好,我知道家里家大业大,父亲肯定很忙,现在我和哥哥都小,帮不上什么忙,但是父亲,若是你有事,我们能依靠谁去?你赚的万贯家财到时真不知道为谁做嫁衣了。”
宝钗说着说着,忽然想起前世的事,顿时眼泪便止不住了。看得薛谨心痛不已,也让他有醍醐灌顶之感,自己的夫人是个菩萨,平日倒好,真遇到事情不是个有主见成算的,现在无论是薛家族里,还是商场上面,多少人盯着珍珠如土金如铁的薛府,若自己真有个好歹,留下妻子和一双幼小的儿女独自面对那些豺狼,真如稚子怀金,危险重重。
“父亲真高兴,我的小宝钗会心疼父亲了,好吧,我便寻个好大夫好好看看,让我的小宝钗放心可好?”说罢,薛老爷便用自己才长出来的胡子凑上去扎宝钗的嫩脸,宝钗只得哭笑不得的同自己的父亲笑闹起来。
到了晚上,同自家夫人一说,夫人倒有些不同的看法:“宝钗之前从不关心这些,只知道跟在蟠儿后面吃玩,这次死里逃生,怎么一下子如此懂事,别是沾染了什么脏东西吧。”她吓得忙念佛不已。
“你总这样,该想的不想,不该想的瞎想,我们这等人家,嫡子嫡女都是自小教养的,自然比平常人家的要聪慧,再说了,人在病了一场以后总能看破些事情,想来宝钗经过这件事懂事了些,你不想你女儿好,难道想她同蟠儿一样还浑浑噩噩的?”
见丈夫不在意,薛夫人也不好说什么,不过第二天,她还是叫来贴身的王嬷嬷,让她出去寻访一下得道高僧来府里看看,也是上天注定,薛夫人刚打了这个主意,门口便来了一个癞头和尚,口口声声说能救府中小姐。
“你这和尚怕是到处骗钱的吧。”守门的小厮因放跑了薛蟠二人而被大罚了一通,正心里不痛快,见到衣着褴褛的和尚自然没好言语,“告诉你,你的消息知道得迟了,我家小姐已经醒了!”
“怎么会?没有我的帮助,她怎么会醒来。”癞头和尚掐指一算,心里顿叫不好,薛宝钗临死前怨气冲天,居然乱了天道,逆天重生,这倒有些棘手了。他正准备回去同跛脚道士商讨商讨,却被刚出门的一老婆子叫住了,“你这和尚看上去倒有些造化,来我府上何事啊?”
“近日你家有位主子身上不妥当,我这里有破解之法。”癞头和尚依言笑道。
他本是指的薛宝钗身子的问题,却让这婆子理解为薛宝钗近日的异常,那婆子心里一惊,忙将和尚请了进来。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心腹。
薛夫人正在卧房里坐立不安,听说请来了高僧,忙迎了出来:“怎生如此快?”
“都是菩萨保佑,定然是菩萨看夫人心诚,派来高僧帮夫人除妖。”那王婆子有些谄媚的说。
“呸,我家何时有了妖怪。”薛夫人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还不快请大师到正厅。”
两厢见面,癞头和尚自然奉上冷香丸的方子,以及两句吉利话,吩咐要刻在金锁上,有玉方能配,还提出想见宝钗一面,虽怕癞头和尚冲撞了宝钗,但是也想大师亲眼看看宝钗是否有不妥,最后,薛夫人还是咬牙答应了。
宝钗被带到正厅,惊讶的看着癞头和尚,她有些不明白,自己已经不病了,为何癞头和尚还是进来了,若她知道是自己表现的太聪明之故,一定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癞头和尚让其他人站远些,虽然看得到这里的场景却听不到对话。
“施主别来无恙,本想助施主一臂之力,道不曾想施主另有造化。
“大师,我一直想问你,既许我不离不弃,为何让我最后众叛亲离,既许我芳龄永记,为何让我受尽折磨,一生苦命。”薛宝钗定定的看着他,眼中满是愤怒与痛苦。
“唉,施主果然有怨,只是天道轮回,凡是都是注定的,可知好便是了,了便是好,好了好了,施主何必计较这么多呢。须知顺天惜命方是正道。”
“哼,上世我认命了,顺着母亲姨母的意思嫁给了宝玉,却落得如此下场,我不服,便是贾府罪行累累,我又做错了什么?现在我既然重新活一次,便是我命由我不由天!”薛宝钗看着癞头和尚冷冷的说。
“姑娘好气魄,贫僧也无法阻止你,只是希望你莫要太泄漏天机,搅乱了太多的命数,岂不知牵一处而动百处,若是姑娘改变了太多人的命数,上天察觉了,怕是姑娘的下场会更惨。”
“这我自然知道,老天既然多给了我一次机会,我也不会不给老天一个面子,我不会到处乱说的,我只救我身边的人呢。”薛宝钗点了点头,“不过作为交换,请你一会儿再同我母亲说一句......”
等癞头和尚走后,薛夫人心里满是欣喜,自己女儿不但没被什么脏东西附体,而且还有一个天大的富贵在等着她呢,和尚金口说的有玉才能陪金锁,说得不就是自家姐姐生的那位衔玉而生的宝二爷吗?能成为位高权重的四大家族之首的贾府的二奶奶,这可是高攀了不少啊。不过想想后来和尚说得那句话,她就郁闷了:“王嬷嬷,为何大师走的时候又说这金玉之说不可对别人说啊。”
“奴才先恭喜夫人了,至于大师最后说的话,我想是因为天机不可泄露吧,太太请细想,若是将天机到处说,说不定便不灵了。”
薛夫人打了个冷战,心有不甘但又有些忌惮,只得打消了马上同自家姐姐写信报喜的念头。
癞头和尚走后,薛蟠也痊愈了,宝钗这才第一次见到这个“呆霸王”,平心而论,这时的薛蟠也是个周正的小正太,想想他的妹子,他的堂弟、堂妹都是何等颜色,他的底子能不好吗,只是他后来纵情声色,又不学无术,自然面目可憎起来。宝钗看着一脸愧疚的看着自己的薛蟠,不禁叹了一口气,这也是一块硬骨头啊。
“哥哥快请坐,你身子刚好些,可别累着。”宝钗让贴身丫鬟翠翘拿过一个手炉塞到哥哥手里,“虽说身体好些了,但病去如抽丝,还是注意保养。”
“妹妹现在说话怎么如小大人般。”薛蟠一手抱着手炉,一手去摸妹妹的额头,“倒也不烫了,前几天烫的和火炭一样,可把我吓死了。”
“这次真是命大,也不知是谁把我们救上来的。”宝钗一边心里思量如何劝导薛蟠,一边问道。
“这倒不知,只知道是个过路的公子,管他是谁,找到了赏一笔银子便好了,倒是大堂哥昨个来看我的时候又告诉我一个好玩的去处,过几日等爹娘盯得不紧了,我们便去好吧。”
“大堂哥倒清闲,每日不用读书,到处找好玩的地方。”宝钗眉头轻轻皱了一下,原来这么早就有人在动手脚了。
“那可不,那些个堂兄弟们,还有大伯、伯母对我们多好啊,这次不但带了很多好玩的东西给我,还送了两个小丫头来伺候我和妹妹,偏偏妈妈客气,给退回去了,那两个小丫头可真**,带出去做客肯定有面子。”
薛蟠说溜了嘴,等看着自家妹子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才后知后觉的一拍脑袋:“瞧我这张嘴,怎么在妹妹面前说这些,妹妹别怪我。不过大伯真是对我们很好,我们可要记着。”
宝钗心里冷哼了一声,谁曾想到,前世父亲死后,逼迫他们最狠的便是这个大伯,果然知人知面不知心,现在想来,这些示好其实是一步一步的腐蚀了薛蟠的心智,将他往纨绔上引。
“哥哥好心来陪我解闷,我怎么会怪你呢。倒是在床上挨了这么久,外面有什么趣事发生,哥哥也给我讲讲。”
薛蟠见妹妹没生气,忙将自己听到的一些趣事说去来,薛宝钗留心听了,心里暗暗奇怪,自家哥哥也算口齿清楚,记性也不错,怎么后来成那副德行。她正思量,却听到一阵大笑,却是自己的父亲走了进来,“在蟠儿房里没找到这皮小子,就猜到是都你这里来了。”
“父亲走慢些,当心摔着。”宝钗忙跳下床,迎了上去,“父亲今天回来得倒早。”
“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我寻访到一个告老还乡的太医便住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已经派人去请了,到时让他好好帮我们把身体调理一下,宝钗可高兴。”薛谨微笑的摸了摸小女儿的头,“而且明日还要去祖宅送祭,自然要早些回来准备。”
“太好了!”宝钗心里先是一喜,听到后面却惊了一下,她倒想起了前世的一件事,当时因为自己和哥哥身体不好,父亲只得只身回祖宅送祭,却不想回来时多带了一个姨娘,说是酒后失德,糟蹋了一个良家姑娘,为这事,父亲和母亲大闹了一场,不但加速了父亲的病情,还让母亲流掉了一个孩子。
想到这里,宝钗忙抬起头:“那我和哥哥也要准备一番,陪着父亲去祖宅。”
“本来也有这个打算,不过现在罢了,你和蟠儿大病初愈,怎能受舟车劳顿之苦。还是我一个人回去把。”薛老爷慈爱的笑道。
“父亲此言差矣!”宝钗忙扶着父亲坐下,“我和哥哥此次凶险非常,却得路人相救,怎知不是祖先保佑!正要好好拜拜祖宗,也请祖宗保佑别再遇到这种事了,再说,哥哥是嫡孙,若不到场,会有人背后嘀咕的。而且一路上都在车子上,风又吹不着,雪又淋不着,哪里会辛苦,爹,我和哥哥可是盼了很久了,天天呆在屋子里烦闷死了。”
薛老爷沉思了片刻,哈哈笑了起来:“看来是你这猴子想撒野了,也罢,去拜拜祖宗也好,让祖宗看看我的小蟠儿和小宝钗,保佑你们平安长大,一身安乐和顺。”
“谢谢爹。”宝钗扑入他的怀里,薛蟠更是跳起来连声欢呼,小屋里欢笑连连,但谁也不知道,宝钗埋在父亲怀里的脸上,一滴泪缓缓的落下。
既然丈夫,儿女都要去,薛夫人只能留在府里安排过年的事项,她一边手忙脚乱的指挥下人收拾一双儿女要带去的东西,一边埋怨道:“你怎么说风就是雨的,明天就要走了,这哪里来得及。”
“只是回去住几天,也不用怎么准备。”薛老爷无所谓的笑了笑,“倒是你一个人在家注意些门户,外面雪大,轻易别出门。”
薛夫人见自己的丈夫不顾外人在说这些体己话,顿时脸羞得通红:“好好的说这个有什么意思,对了,我听说你在找神医,可是还不放心蟠儿和宝钗?”
“也有这个意思在里面。”薛老爷坐下来叹了口气,“昨日同甄家二爷喝酒,听他说了一件奇事,倒让我心里有些不舒畅。”
“是何事?”薛夫人遣散了下人,亲自倒了一杯茶,递了过来,“说是他家在姑苏的一个远亲,虽没有金陵甄家富贵,也是良田百顷,家财万贯,没想到在旧年的灯会上丢了女儿,然后又遭逢一场大火,整个家便灰飞烟灭了,哎,你说好好的一个家怎么会在一夕之间就没了呢?我就在想啊,虽说我们家现在小有薄财,吃穿不愁,但若真遇到什么风浪,还真不知会怎样啊。”
“老爷心里思量的妾身也有些明白。”薛夫人叹了口气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想我也是大名鼎鼎的四大家中的王家的小姐,虽不是嫡,也是从小娇养在夫人身边的,却不想我父亲去后,家里便如天塌下来一般,有道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若不是哥哥后来撑起了家业,官运也不错,我们王家便要被人踩到脚底了。”
“所以我想以后以守成为主,好好将蟠儿和宝钗教养大,天下的钱是赚不完的,做人要惜福啊。”
“老爷说得极是!”薛夫人有些羞涩的轻轻拉住他的手,“妾身定当与老爷共进退。”
第二天一早,薛府的大门便吱呀的开了,十多辆崭新的小车满满当当的神气的停在门口,薛夫人亲自将丈夫和包的严严实实的一双儿女送上车,目送他们离去了。却不知在不远的地方,一个茶杯被狠狠的砸在了地上:“他把一双儿女也带上了?”
“老爷何必生气。”薛宝钗的大伯母范氏坐得纹丝不动,“就是他把天兵天将都带上了,也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那芸娘可是我特意去扬州挑的瘦马,各方面都是顶尖的,定然能让那薛谨神魂颠倒。”
薛谦哼笑了一声:“到那时我倒要看看他还有没有脸整天来训我。”言罢便抬脚走向这次与芸娘一起买来啊的媚娘的房间,那范氏看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老色鬼,别哪天死在女人肚皮上。”
“夫人别生气了,老爷心里还是有夫人的。再说了,少爷现在越来越争气了,等那边的事出来了,你乘机把管家的权利捞过来,那油水可就大了。”一边的嬷嬷忙笑道。
“这些话便不要说了。礼儿呢,让他来见我。”范氏哼笑了一声,看向窗外飘扬的大雪。
“这雪下得真大,不知道的还以为天破了呢。”薛蟠掀开窗帘的一角,看了一眼,不禁打了个寒颤。
“所以我们要早些动身,争取傍晚便可以到祖宅。”薛宝钗看了看手上连夜让丫环找来的“宝贝”轻笑了一声,忽然像失手般将手里的书掉在了地上,薛蟠离她最近,忙帮她捡书,却被翻开的书页吸引住了,“咦,妹妹,这上面画的是什么?怎如此奇怪。”薛蟠抓过书好奇的翻着。
“这是《山海经》,里面讲的是炎黄时期的故事,最是有趣了,只可惜我现在识字不多,难读全,哥哥读给我听好吗?”
薛蟠抬眼看着一脸期盼的薛宝钗,有些不好意思的搔搔头,他也觉得里面的画有趣,也想知道里面讲了什么,只是图画旁边的字勉强只认得几个,这种丢脸的事怎好告诉妹妹呢?“妹妹......哥哥我累了,要不让翠翘姐姐读吧。”薛蟠倒也不笨,忙祸水东引。
“嘻嘻,少爷说笑了,奴婢哪里识字。”翠翘捂嘴笑道,“只有大户人家的少爷小姐才有这样的福气呢。”
“这哪里是福气,简直就是晦气,每次听那些个先生让我们背之呼也者的,我头就疼。”薛蟠没好气的想把手中“烫手的山芋”丢了,却又有些舍不得。
“哎,哥哥这就错了,识字并不只是要被那些个之呼也者!”薛宝钗忙拉他坐到身边,“你想啊,世上有多少故事,多少传奇,多少好玩的事,我们虽不能亲眼看,亲耳听,但若是亲眼将它读出来,岂不是同自己经历过一般。”言罢她拿过那本《山海经》,“我虽识字不多,不过昨晚父亲给我讲了一个故事,说的便是这画上的女娲如何炼石补天的......”
宝钗声音不大,但柔柔的很是舒服,再加上那一波三折的故事,别说呆霸王薛蟠,便是周围的丫鬟都听呆了。
“于是,为了救护地上的生灵,女娲便决定炼石补苍天,可是......”薛宝钗忽然停了下来,急都薛蟠一把拉住她的袖子,“好妹妹,快告诉我,后面怎么了,女娲娘娘可是将天补上了?”
“父亲只读到这里,后面我也不知道了!”薛宝钗颇为郁闷的撅起了嘴,“本想让哥哥接着读的,没想到哥哥也不知道。”
“妹妹别急,我这就去前面的车上问父亲去,等问清楚了,便来讲给你听。”说罢薛蟠便吵着停车,要下车到前面去找父亲,宝钗见哥哥还是这么个见风就是雨的毛病,只得含笑目送他跳下了车。
又行了一会儿,车子又停了,宝钗原以为是哥哥要上车了,却不想是父亲身边的大丫头碧莲上了车:“小姐别急,不相干,是有人拦车想让我们带一程,老爷在处理呢。”
“是什么人?”宝钗好奇的问。
“是一个老妇人和一个同小姐差不多大的小丫头,他们是来投奔亲戚的,没想到遇到这么大的雪,那老妇人偏又病了,见我们路过,便来求助,希望我们能捎她们到前面岔路口。”
“父亲怎么说。”
“老爷本想帮忙,只是我们的车子不是坐了人便是装满了东西,便有些为难。”
“有何为难的。”薛宝钗拉过自己的斗篷,“把我的车让出来吧,我去父亲车上,丫头们去丫头的车上挤挤,反正也快到祖宅了。”
“这......小姐身子娇贵,怎可如此委屈。”
“我去父亲车上,哪里会委屈?这么大的雪,若我们不帮忙,这二人还不知会如何呢,送佛送到西,干脆让车把式把他们送到家吧,你快去禀报父亲。”
碧莲忙答应了一声,翻身下了车,宝钗则吩咐丫头把自己的东西挪到父亲的车上。
很快,车子便空了出来,那老妇人拉着小孙女很是激动,“本来只是想大爷捎带我们一程便是了,没想到遇到好人了。还特意为我们腾车子......我......我......”
“好了,好了!老婆婆,这天色也暗了,快点上车吧,到晚上路就不好走了,这是我们小姐让送过来的点心,还有两件棉袄,东西虽旧也是一点心意。”碧莲招呼着他们上了车,便追老爷的车队去了。
“宝钗处理得很好。”薛谨赞许的点点头,“种善因得善果,对我们只是举手之劳,对他们可能是救命之恩呢。蟠儿,你也要学着点儿,知道吗。”
“我知道,我虽不能像女娲娘娘一样救很多人,但我们可以尽自己的能力救一些人,大家若都这样,便可以如女娲奶娘一样救所有的人了。”薛蟠抱着《山海经》点头道。
“你倒会活学活用!”薛宝钗点了点他的额头,“那就先救我吧,我等后面的故事等得心里如火烧一样呢。”
车厢里顿时哄堂大笑起来,薛蟠有些不好意思的抓抓头,忙凑过来,翻开书,指着图,吃力的读了起来,薛谨时不时夸几句,宝钗时不时鼓励几句,这呆霸王居然断断续续的将一整篇文章读了下来。
虽然路不好走,好在薛谨早就派人开路了,所以车子行得也不慢,等到了祖宅,正好赶上吃饭的点,薛蟠拍了拍肚子,拉着薛宝钗跳下了车子,指着恢弘古朴的大门说:“妹妹,这便是我们的祖宅了。”
薛宝钗看着这道大门百感交集,前世步入这扇大门的记忆都是痛苦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来便是送父亲的棺木回来,却不曾想,父亲尸骨未寒,各路认识不认识的亲戚便来威逼利诱,还有一群孩子以安慰她和哥哥的名义,带着他们满山跑,甚至有一次将他们丢到了山坳里,若不是碰巧遇到了采草药的人,她和哥哥便没有后面的京城之行了。
前世踏进这道大门时,她失去了庇佑,彷徨无措,逃离这道大门时更是满心的泪水,好在这一世,她的父亲还在,自然不用看那些丑陋的面孔。
“哎呀,这就是宝钗啊,真是俊啊,可把这里所有的小丫头们都比下去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的耳旁炸开了,宝钗抬眼一看,果然是四叔家的小婶子,当时劝自己嫁给自家三小子的人。
“婶子好。”薛宝钗定了定神,忙上前问好,并行了一礼。
“哎呀,没想到宝钗还知道我是谁,快进来,外面怪冷的,先到里面暖和一下。”刘氏只是一个粗苯女人,嫁个了薛家四房的一个庶子,不想她命好,这一房唯一的嫡子死了,她一跃成为四房的当家太太,所以走路都有些飘飘然。
“弟妹客气了,蟠儿,你带着妹妹先进去,我还要看着他们搬这些祭礼呢。”薛谨哈哈一笑,同薛家的族长去指挥搬东西了。
薛宝钗的手被刘氏拉得生疼,但她不好说什么,只得咬牙忍着,好在不一会儿便到了前厅,早就有一些本家在里面等着了。还有一些小孩子在旁边打闹着,倒也热闹。
“大家猜猜,这金童,玉女是谁?”刘氏有些得意的将薛蟠,宝钗推到身前,
“那还用猜,定然是薛大兄弟家的一双宝贝了。”坐在上座的一个银发老人呵呵笑着站了起来,“可怜见了,这大风大雪的,你爹倒舍得。快过来,让我看看。”
薛宝钗一见这老人,顿时眼睛就**,是五奶奶,也是前世唯一对他们好的老人,更是在那样的众叛亲离中坚决支持他们,帮他们上京的人。
“五奶奶,宝钗好想你。”她情不自禁的扑到老人的怀了,吸了吸鼻子。
“果然是见过大世面的,瞧着小嘴甜的。”刘氏忙笑着上前,“还是五奶奶面子大,这丫头就认你。”
宝钗心一紧,忙擦了擦眼角站了起来:“是我失态了!”
“你这破落户别吓着孩子。”五奶奶忙笑着把宝钗拉到怀里,“这里多半都是第一次见,你让两儿孩子怎么认?我若不是前年进城正好见过这丫头,她也不认得我。你这个做婶子的不说给介绍一下,还挑理不成。”
刘氏忙虚打了自己的嘴两下:“五奶奶说得对,我这嘴啊就是太快,今儿看到两孩子又太高兴了,一时说错话了,来,我将功补过,带你们见见各位亲戚。”
宝钗见她识趣,忙拉过薛蟠,跟在她后面认人,薛家的主力现在虽在金陵,但根却在这里,盘根错节的亲戚自然多,也都知道薛宝钗的父亲是整个薛家的财富提供者,自然非常的巴结,那些叔叔婶婶都拉过薛蟠,宝钗问寒问暖,全没有宝钗记忆中的凶神恶煞。
宝钗虽不想同他们周旋,奈何骨子里受的教育让她无法对他们甩脸色,正应付得辛苦,便听前厅大门一响,薛谨进来了。
“五奶奶身体可好,诸位多时不见,身体可好!”薛谨客气的打完招呼,便同现任族长,五爷爷汇报起这次带的祭礼来,薛谨本就大方,再加上存了为薛蟠,宝钗祈福的念头,所以这次的祭礼格外丰厚,听得厅上的人都面露喜色,五爷爷非常的高兴,赞许了薛谨几句,便招呼着他们上桌吃饭了。
一来最近认识到身体的重要性,二来晚上还要照顾薛蟠和宝钗,所以薛谨也不敢多喝,略饮了几杯便推脱路上吹了风头疼便不再喝了。大家多不在意,自顾自的吃喝划拳去了,倒是刘氏有些焦急的看了看自己的丈夫,她的丈夫薛拙轻轻摇了摇头,便转头同大舅子划起了拳,全不知他们刚才的互动都落入了宝钗的眼睛里。
宝钗一直对前世父亲的醉酒一事非常的怀疑,父亲在商场上早练就了千杯不醉,怎么就在自家人的地盘还阴沟里翻船了呢,所以这次她千方百计的跟过来便是要在阻止这件事发生的同时搞清楚背后搞鬼的人。
酒足饭饱后,大家又说了些闲话便散去了,薛谨在这里有房间,只是好久没用有些阴冷,正想着去哪个亲戚家凑合几晚,便见刘氏拉着宝钗过来了:“到我家去住吧,这么冷的天,别冻坏了孩子。”
薛谨正想答应,却听宝钗开了口:“父亲,不必了,开席前我便让碧莲带人去收拾房子去了,现在肯定已经收拾好了。”
“宝钗真细心。我倒疏忽了。”薛谨欣慰的一笑,然后看向刘氏:“既然我这里也收拾好了,便不麻烦你们了。”
“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难道一笔还写得出两个薛字吗?”刘氏咬了咬牙,挤出一个笑容,又客气了几句便走了,留下宝钗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刘氏一回家便看到自家男人一边喝着小酒一边哼着小曲,好不自在,见她回来了倒有些吃惊,“这么快便把他们招呼好了?”
“招呼个屁,人家当我们这里是洪水猛兽,死活不来。”刘氏一摔帕子,瘫坐在炕上:“你说大伯子那个计划可行吗?别把我们的财神爷得罪了。”
“啧啧啧,看你,又见识短了吧。”薛四爷一脸的无所谓,“富贵险中求,再说了,那薛谨是好面子的,我们又不是做伤天害理的事,把个娇滴滴的大美人给他,难道他还不满足?男人,我比你懂!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我的奶奶。”
“希望吧,唉,你们男人吧,总这么弯弯绕绕,不爽气,对了,我看他家那丫头不错,等事成了,逼他把那丫头嫁过来如何?”
“放心,等事成了,你想要什么,便是什么!!!”
薛谨一手牵着一个到了房间,碧莲心细,早就把火盆烧得旺旺的,一开门便是一股暖气袭来,好不舒爽。
“哇,真暖和。”薛蟠忙踢掉鞋子跳上了炕,然后拉着自己的父亲坐下,哀求他继续读那本《山海经》。
“都折腾一天了,还同猴儿一样。”薛谨瞪了他一眼,“还不睡下,你们都仔细了,我便在隔壁,有事马上禀报。”
丫头们也都要累散架了,忙答应着招呼两个小家伙睡觉,房间分里外两层,宝钗睡里间,薛蟠睡外面,丫头们都睡炕凳上,倒也勉强睡下了,劳累了一天,很快屋子里的人都进入了梦想,除了宝钗,她等大家都睡着了,便偷偷起来,熟门熟路的走到了放祖宗牌匾的地方。
在长明灯的照耀下,宗堂里一片肃静,宝钗慢慢跪了下来,虔诚的将头嗑在了地上,心里默念:“列祖列宗在上,不孝子孙薛宝钗给你们磕头了,宝钗不孝,前世没能劝导哥哥,赡养父母,保住家业,眼睁睁看着万贯家财被侵占,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婚事被当成了交易,筹码,眼睁睁看着哥哥日去堕落,最后断了薛家的香火。宝钗真是不孝,好在现在我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请列祖列宗保佑我今生能护卫住家人,护卫住薛家!”
宝钗又重重的磕了几个头,这才站了起来,正准备去上香,却发现供桌有些异样,供品好像被人动过。她低头想了想,便径直出去了,等她走远了,却见供桌长长的帷幔一动,一个黑衣人钻了出来,看着还有一丝印子的跪垫若有所思。
第二天一早,前厅就如煮开了锅一样熙熙攘攘,薛家的族人都涌到这里来领一年一度的年礼,五爷爷天生长得一副弥勒菩萨样,做事也是不偏不倚的,所以这些年,族里也太平,大家领了年礼,说笑两句便都回去了,也有认识薛谨的过来打个招呼,说些希望提携的话。
薛谨一大早就把薛蟠和宝钗挖起来,让他们来看发年礼,薛蟠还睡眼惺忪的惦记他的女娲娘娘,薛宝钗倒看得认真:“五爷爷公正不错,但好像后辈里无可用之人。”
“喔?你看出来了,好眼力,唉,若你是儿子,我哪里需要那么辛苦。”薛谨既自豪又伤感的把她抱了起来,凑到她耳边说,“所以我有想往京城发展的想法,领年礼的人越来越多,可用的却越来越少,大家都等着我养活,我可没那么大的力气。”
宝钗抬头看了看父亲,脑子里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你这想法告诉过别人吗。”
“还没呢,想明天同五爷爷谈谈。”
“父亲!”宝钗也凑到他耳边说,“此事要从长计议,切不可节外生枝,我们到屋里去细说。”
支开了众人,宝钗便急急的看向父亲:“依女儿拙见,先不要告诉五爷爷,等一切准备就绪了再说,你是这里的财神,若是走了,多少人要不乐意了,若只是来劝劝你便罢了,若是背后搞些小动作,便麻烦了。”
“我想若是多捐些钱、、、、、、”
“父亲以前讲过黄鹤楼的故事,天高不算高,人心第一高,多少银子都不会让他们满意的,父亲倒不如多买些祭田,再留下几个铺子,让他们有个想头,这样既不伤和气,又留下个好名声,父亲看如何?”
“爹的小诸葛越来越厉害了。”薛谨欣慰的把她抱在腿上,“也罢,我再想想吧,”
“女儿还有些小见识,爹爹听不听?”
“听,当然听了。”
“刚才看着五爷爷一大把年纪还亲自上阵,累得满头大汗,却无人能帮手,女儿便担心,若是爹老了,哥哥还帮不上忙,可怎生是好。”
“唉,你哥哥若有你一半聪慧懂事,我便可以安心了,只是他被你母亲宠得顽劣不堪,这次又差点闯下大祸,我也很犯愁啊。”
宝钗忙说:“哥哥其实本性不坏,对爹娘孝顺,对我这个妹妹,也是打心眼里疼爱,男孩子顽劣些也不是大毛病,但是哥哥不喜读书便不好了,读书方能辨对错,知得失,所以当务之急,还是要让哥哥提起读书的兴趣来,我看他这两日倒是对《山海经》有兴趣,见天抱着,见谁就请教书上的字,可见还是好学的。只是之前师傅都教得太死板了。”
“嗯,其实昨晚我也在想这个问题,蟠儿其实很聪明,我说过一次的字他都记得,若是请个对脾气的师傅,定然能让他好生学习。不求他拜官进爵,只求能把家业传下去把。”
“父亲还是先不要发愁了,我们一件一件得来,宝钗一定支持你。”
两父女又说了些体己话,正商量着去找薛蟠谈一谈,便有下人来请薛谨到正厅见客,宝钗问清哥哥在后花园同几个差不多大的小子玩,便信步过去看看,翠翘自然不敢怠慢,给她换了件斗篷,便抱着手炉跟着向后院走去。
还没走多远,便看到前面小池子前,一个衣着单薄的女子在扫雪,她扫两下就停下来呵一下冻得通红的手,一双秀目如装满了一池的清水,里面好似随时都会漫出来,别人可能只会感叹几句美人扫雪真遭罪,薛宝钗却心里一惊,停下了脚步,这人,便是给他家带来一场风波的芸娘,带路的张妈也是人精,忙低头笑道:“这人是附近庄户人家的小娘子,因为老爷回来的仓促,这里人手不够,便请她来帮几天忙,四老爷家推荐的,绝对可靠。”
宝钗眼神一闪,果然同那对无利不起早的夫妻有关,她垂下眼帘,颇为不赞同的说:“虽然不是我们家生的奴才,也不能这样糟践人家呀,我们薛家可是积德行善之家,这若是让客人看到了,还不知道背地里怎么说我们家呢,既然我母亲信任你,让你管着这个院子,你便要对得起这份信任,时时刻刻想着为主家积福为好。”
“小姐说得太对了,是奴婢不老成,奴婢马上让她到厨房干活去。”
“还是不要了!”薛宝钗抬眼笑道,“我们本就住不了几天,而且也带回了一些丫头小子,人手应该够用了,再者马上过年了,没得为了伺候我们让人家不得团圆的道理,这样吧,我做主,你按照当时谈好的价钱,多发她一倍,也算送她的年礼了,让她回去吧,免得别人说我们家不体恤下人。”
张妈连声说是,让自己的儿媳去处理不提。
到了后院,一眼便看见自己的哥哥带着几个半大小子,撅着屁股,趴在地上不知在做什么,刚想上前问,却被薛蟠发现了,只是薛蟠全然没有见到妹妹的喜悦,只是抹脖子做眼色的让她不要过来。
薛宝钗满是好奇的看了半天,才知道原来他们扫了一块空地,撒上些谷物在捕鸟,宝钗又好气又好笑的正想去搅局,却见张妈的儿媳有些生气的跑了过来:“小姐,那小蹄子倒奇了怪了,这天大的好事她不要,偏说一定要留下来,不让她留便在那里哭闹,大过年的,真晦气。”
“罢了,我去看看吧。”薛宝钗本就没想过这么容易将芸娘搞走,她走到前面,便见那芸娘正跪在薛谨面前哭诉着:“老爷,我可是好人家的女儿,虽在你们家帮工,却不是你们家的奴婢,我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赶我走。”
薛宝钗没做声,她倒想看看自己的父亲过不过得了这个美人关。
平心而论,这个芸娘真是一个如西施般飘逸的美人,身段婀娜,举止优雅,一双含情目,一点樱桃唇,再加上柔弱的气质,流泪的双目,足以激起男人的保护欲,不过薛谨除外,他做生意常出入烟花之地,阅历丰富,自然不会对芸娘有什么非分之想:“你先起来说话,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张妈,你来说。”
张妈看了一眼宝钗,见宝钗神色未动,只得上前将前因后果述说了一遍:“姑娘是一片好心,想是我这儿媳嘴笨,传错了话了。”
“原来如此,宝钗做得很好,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我们想团圆,自然也不能让别人不团圆,再多给一倍工钱,你还是快回家去吧。”
“我......我不走,我家里就剩我一个了,我......”芸娘有些惊异的看了薛谨一眼,在她眼中,只有她不想要的,还没勾不到的,这薛老爷年纪不大,怎么如此死脑筋,居然没对自己动心?
“这位姑娘还是回去把,我们这等人家的奴婢要么是几辈子的家生子,要么就是买来签了死契的,还真不需要雇人来帮忙。你若真想帮忙,便签下四契如何。”薛宝钗心里哼笑了一声,前世因为芸娘的良民身份,让父亲,母亲很被动,不得不让芸娘进门,这次恐怕她的计划要落空了。
“我,,我,,,”芸娘一时间没了主意,正慌乱,却听刘氏的笑声传来:“哟,这一大早的,闹的是哪一出啊。”
宝钗微微一笑,走了过来,挡在了父亲与芸娘之间,然后看向急急走过来的刘氏:“婶子好,婶子怎么有空过来。”
“嗨,还不是担心你们这里有什么不妥当,你爹一个大男人,总有想不到的,别委屈了我们的娇客。”刘氏走过来,忽然看到芸娘,顿时一脸的吃惊,“这不是芸娘吗,可是犯了什么事了?哎呀,她可是我推荐过来的,若是有不到之处,还请薛大兄弟担待则个。”
“婶子说笑了,在自己家里能有什么不妥当。”宝钗看了父亲一眼,转头对刘氏笑道,“至于这芸娘,倒也没什么,只是想着让她早些回去过年罢了。”
“哎呀,宝钗,不是小婶子说你,我们这等人家,就是要多些人伺候才气派呢。这芸娘我可知道,最是温顺知礼了,这相貌,这气度,就是做你父亲身边的大丫头也是够的啊。”
“弟妹说笑了。”薛谨轻轻拍了拍宝钗的肩膀,示意她不要说话,然后看向刘氏,“我们这等人家虽说不在乎伺候的人的多少,但都是要签死契的,不能乱了规矩。这芸娘是不错,若是愿意,也可以签死契,我带回去伺候夫人也是可以的,不过到时可就死活由着我们了。”
“哎呀,大兄弟,看你凶的,别吓着美人。”刘氏忙一甩帕子,“难道这么个美人都不能破例一回啊。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吗。大兄弟,要不就让芸娘在这儿,大妹子那儿不会知道的。”说罢冲薛谨使了个“你懂的”的眼神。
“真不用了。”薛谨乐得装糊涂,“家里的下人都是夫人管着,我不管后院的事,所以芸娘还是请你带回去吧。”
“这......罢了,有人不识好歹,我也不好说什么。芸娘,我们走!”刘氏见薛谨油盐不进,顿时有些恼羞成怒,她也是当家养出来的脾气,顿时火上心头,拉着芸娘就要走,芸娘恋恋不舍的用泪眼看向薛谨,却见他自顾自的地头同宝钗说着什么,并不看她。只得咬着牙,跟在刘氏后面走了。
等他们走了,薛谨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张妈,便抱着宝钗进去了。
“爹,芸娘有问题!”宝钗见没有外人了,忙给自家爹爹上眼药。
“还用你说。”薛谨摸了摸他的头,“一个贫家女,用的却是春满楼的胭脂,真当我是傻子了。不过,宝钗,在外人面前要藏拙,有些事,有些话,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不好管,不好说。”
宝钗低头细想了一会儿,顿时满脸通红:“是我逾越了,只是......”
“只是你怕我上当,想保护父亲对吧。”薛谨慈爱的看着她,“父亲心领了,不过世上很多人,总喜欢在背后恶意的造谣生事,女儿家的名声最是重要,以后你说话行事还是要三思而后行。”
“女儿知道了。”宝钗羞愧的将头埋在父亲怀里,“所以父亲一定要好好的,这样才能时时教导我,才能让我不出错。”
“你放心,今天我算看出来了,这老宅里的人有些别样的想法了。有些事我真要再考虑一下了。”
中午薛谨又被五爷爷拉去吃饭了,宝钗和薛蟠则被五奶奶请了过去。
不大的小花厅里摆了两桌,一桌是女眷,一桌则都是半大的孩子,五奶奶将宝钗和薛蟠安顿好,又吩咐自家孙女薛宝络招呼着,便到女眷那一桌去了。
“宝钗妹妹可有什么忌口。”宝络是桌上女孩中最大的,又得了奶奶的吩咐,忙招呼大家吃饭,又特特的问宝钗。
“宝钗没什么忌口的,请姐姐放心!”宝钗边说话边桌上,却见刘氏的三小子薛奎正拖着鼻涕看着她傻笑,顿时一阵恶心,忙低下头嚼着白米饭,却不想刘氏不想让她超然,不一会儿,她的大嗓门便追到这边来了。
“大家评评理,这城里的小姐可真不一样,小小年纪心就狠啊,见自己的父亲多看了丫头几眼,便把人往外赶啊,也不管被赶出来后那丫头怎么活。大家说说,我们家的小姐哪里有那样的。哪个不是谨言慎行,识字知礼的,哪会管父亲房里的事啊。”
宝络担心的看了宝钗一眼,这刘氏真是一破落户,一点小事都能被她搅和得翻江倒海的,却见宝钗神色不变,安然的数着饭粒,便暗暗松了口气,倒是四叔家的女儿宝瑶有些天真的笑着问:“母亲说的是谁,我们认识吧?”
“食不言寝不语,妹妹还是快吃饭吧。”宝络不赞同的瞪了宝瑶一眼,却不想宝瑶同她娘一样是个不走寻常路的,立马高叫了起来,“姐姐此言差矣,趁着大家都在,正好把这事掰掰,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吗。”
宝钗微微一笑,自顾自的夹了一筷子面前的青菜,其他人则满眼疑惑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为何吃饭吃得好好的就有些剑拔弩张了。
薛蟠见状便有些想为宝络出头,却不想自家妹妹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两脚,便闭了嘴,满心疑惑的继续吃饭。宝钗又轻轻拉了拉宝络,宝络也没再出声,倒让宝瑶像在唱独角戏。
宝瑶毕竟年幼,见无人接口,有些着急的看向自己的母亲,刘氏见状心里暗骂了一声,忙又大嗓门的嚷嚷起来:“天可怜见了,你们是没看到那芸娘是怎样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被赶出来的,这寒冬腊月的,让一孤身女子去哪里呢?我这人又是个烂好人,只得带回来让她住着,哎,天下怎有如此不讲理的小姐,我们薛家世代书香,可不能让别人挫脊梁骨。”
“好了好了,你就老老实实吃你的饭吧。”五奶奶瞪了她一眼,“你这破落户,别教坏了孩子。”
五奶奶毕竟是族长之妻,刘氏还是有些忌讳她的,只得忍气吃饭,其他妯娌见刘氏不开口了,都齐齐松了口气,又说笑起来,商量着过年添置些新鲜东西。
吃好饭,薛蟠又领着一群皮小子去捉鸟了,宝络邀宝钗去坐坐,只是宝钗惦记父亲,略坐了坐便告辞了。
她边走边轻声的问翠翘:“让你做的事做了?”
“小姐放心。”翠翘忙俯下身子,小声道,“供品都送过去了,还放了两件下人的厚衣服在供桌旁边,只是小姐为何如此。”
“我也哥哥大难不死,自然要多拜拜祖先,多给祖先供一些供品,至于衣服,想着祠堂太过清冷了,放两件,以备不时之需。”宝钗微微一笑,不再多言。
父亲倒没有喝醉,只是被薛四缠得辛苦,他一再邀请薛谨晚上到他家里去喝两杯,叙叙旧,薛谨哪敢答应,正为难,忽然瞟见刚进门的宝钗,立刻两眼一瞪,骂了起来:“怎么就你一个人,你哥哥呢?”
“哥哥到后山去抓鸟去了。他一上午一只都没抓到,听人说后山的鸟多,便去了。”宝钗小心翼翼的答道。
“胡闹,这天寒地冻的,山上的路又不好走,出了事怎么办。”薛谨这下真有些急了。
“我也劝过他,只是他不听,只得多派了几个小厮跟着呢,而且四叔家的几个哥哥都在,想来没事的。”宝钗心里暗苦,薛蟠那猴哪里是她制得住的。她话音刚落,却见一小厮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老......老爷,少爷掉沟里了。”
宝钗的脸一下子惨白,她惊慌失措的看向父亲,想开口却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薛谨自是经过大风大浪的,忙了定神,对薛四爷说:“犬子有事,自是不能去你家了,请见谅。”
“哎呀,这是怎么了啊,可要帮忙,我这里认识的人多。”薛四爷强忍着笑意,挤出一个焦急的表情。
“有心了,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一定开口。”薛谨拱手行了一礼,招呼着碧莲看住宝钗,便带着下人匆匆向后山行去。
宝钗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屋的,等她反应了过来,便扑到碧莲怀里大哭了起来:“是我害了哥哥,若不是我吵着要来,哥哥就不回有事了。”
“小姐别哭了,少爷只是掉下去了,今年雪厚实,说不定没什么事呢!”翠翘忙安慰道。
“是啊小姐,老爷已经把庄子上的好手都带过去了,不会有事的,你可千万要挺住,若你又病了,那老爷不是更着急吗?”碧莲轻轻拍着她的背劝到。
宝钗听后慢慢的坐了起来:“的确,事已至此,我可不能添乱。”她擦了一把脸,“我也去后山看看去。”
丫头们正要劝,却见张妈跑了进来:“四夫人带着小姐来了,想见小姐。”
“是来看我的笑话的吧。宝钗银牙紧咬冷哼了一声:“我这下见不得人,免得一言不合冲撞了她落下什么口舌,麻烦张妈将她挡了,话说得软和些。”
张妈能做到这个位子,自然也有些本事,忙答应着下去了,她定了定神,走到门边陪笑道:“我家小姐担心少爷,一直在哭闹,刚刚才被哄睡着,四夫人,你看这......”
“那我就更不能走了,大小主子都不在的不在,睡觉的睡觉,谁知道下人们会不会翻了天,怠慢我可怜的宝钗。”刘氏自然是不会那么好说话的。
“哎呀,我们可都是忠心耿耿的啊,怎会怠慢小姐!”
“我也算是一个主子,怎么,我说得话不做数了?”刘氏眉毛一挑,正要发作,却见一丫头走了过来,不耐烦的对张妈说:“请五奶奶的人怎么还不回来。”
张妈眼睛一转,忙道:“算算时间应该到了,想是一会儿便同五奶奶一道过来了。”
刘氏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有点忌惮五奶奶,听宝钗去请了五奶奶,只得拉着自家丫头的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个搅屎棍,哪里都有她。”张妈对着刘氏的背影啐了一口,转头对翠翘说,“那我现在去请五奶奶?”
“天寒地冻的,不用让老人家跑一趟,小姐吩咐你好好看管门户,全院上下都好好查一遍,一来稳定人心,二来也防着节外生枝。查好了去回话,小姐还有吩咐。”
张妈见小姐小小年纪便想得周到,心里暗服,忙答应着下去安排。
到了半夜,才见一队人马回来了,薛谨亲自抱着昏迷不醒的儿子下了车,见宝钗在门口张望,忙小声道:“别担心,只是冻到了,没有生命的危险。”
宝钗这才松了口气,忙将父亲迎了进来,又招呼着将准备好的馒头与姜汤分给去帮忙寻找的人。
那些人早就又累又饿,喝着姜汤,吃着热馒头,甚是受用,都笑着过来道谢。
“该说谢谢的是我们,若不是诸位,哪里能顺利救出我哥哥,这里还有一点心意,请大家手下吧。”宝钗又让下人分发了红包,便安排着大家回去休息了。
忙乱了半天,等天蒙蒙亮的时候,宝钗才回屋里,却见一个白胡子老头正在给哥哥正骨。
“少爷受了些风寒,倒不碍事,就是这腿,怕是要调养一段时间。”大夫说话,小心的看了一脸凝重的薛谨一眼,“若是调养的好,倒不会瘸。”
“半夜将您请来,多谢了,薛财带他下去写方子,包一百金!”薛谨微微一笑,“不过还请大夫答应我一件事,若是外人问起我儿子的病情,还请这样说......”
送走大夫后,宝钗凑到床边,看了看睡得昏天暗地的哥哥,轻轻松了口气:“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
“这皮小子,这下可要老实一段时间了。”薛谨将宝钗抱了起来,“你在门口做得很好,将我没想到的都想到了,真不愧是我薛谨的女儿。”说罢捏了一下她的鼻子,“只是这脸怎么同花猫一样啊。”
“爹爹取笑我,我只顾着担心哥哥,自然顾不上仪容了。”宝钗顽皮的吐了吐舌头,但随后又皱起来眉头:“这么多小子跟着,哥哥怎么会掉到山沟里呢?”
“哼,当然是有人想让我绝后呗!”薛谨冷笑了一下,“宝钗说得没错,人心果然是不足的,我好吃好喝养着他们,倒养出了一群白眼狼。”
“里面也有好的......”宝钗弱弱的说了一句,见父亲面色不好,忙闭了嘴。
“我不会一棒子全打死的。”薛谨笑了起来,“宝钗放心,我有分寸,一笔写不出两个薛字,我若做得太绝,对自己也无益。”
“对了父亲,为何让那个大夫对外夸大哥哥的病情呢。”宝钗好奇的问。
“这个吗!山人自有用处。”薛谨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贼笑了起来。
第二天,雪停了,漫山遍野一片莹白,只是薛宝钗无心欣赏美景,她正帮父亲准备回去的事宜。
五爷爷和五奶奶一大早就来了,他们看过貌似昏迷不醒,其实是睡得正香甜的薛蟠,转身出了屋,对薛谨说:“那大夫说的是真的?蟠儿真的伤了心肺,有生命之忧?”
“哎,除了心肺还有脑袋呢,我现在只能马上带他回去,再请其他医生看看有没有救了。”薛谨憔悴的脸上挂着一丝苦笑,“其他亲戚我便不一一告辞了,请五叔担待。”
“哎,都是我们招待不周啊,那几个臭小子,我非抽他们一顿。”
“五叔千万不要这么说,小孩子懂什么?这都是我那小子的劫数啊。罢了,不说了,我要早点上路了。”
五奶奶虽然舍不得宝钗,也只能叮嘱了一大堆后,送他们上了车,所以,等其他亲戚赶来时,只能看到车子的背影了。
“五叔,薛大哥的儿子是不是真的不行了啊!”刘氏小眼睛瞪得圆圆的看向五爷爷。
“哎~~~~~”五爷爷长叹了一声,摇了摇头,转身进去了,留下众人若有所思。
“我看那小子肯定是真不行了!”刘氏将丈夫拉进了门,然后一脸的得意,“我问了三小子,他说他推得可用力了,那沟又深,掉下去的没一个活着回来的。”
“五叔从不说假话,看来是真的了。”薛四爷哈哈一笑,提笔开始写信,“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还好我临时改变了计划。”
“那芸娘岂不是浪费了吗?”刘氏斜眼瞪了他一下,“你可别打她的主意啊。”
“你这妇人,又眼皮子浅了吧。”薛四爷哼笑了一声,“大哥的独养子死了,我这个做弟弟自然要送一个美妾帮他传宗接代,传出去,谁不竖着大拇指夸我一声。”
“老头子,还是你有主意。”刘氏马上明白了过来,“可是若芸娘真有了孩子,那银子......”
“谁说芸娘会有孩子的?”薛四爷眼中寒光一闪,“等到那薛谨膝下无子之时,自然只能在我们族里挑一个过继了,你说,他会挑中谁呢??”
“若是挑中我的孩子就好了,只是,族里这么多男孩子,你如何能让他挑中我家的?”
“这你就放心吧,东南西北风,抵不过枕边风啊,若不是为了这个,你以为我舍得送芸娘给他吗?”
“老头子,那你太厉害了。”
两人越说越开心,好似薛府的万贯家财已经在向他们招手了,却都没注意到门口有一个人影一闪而过。
一行人急急的回了薛府,倒比去时快了许多,薛夫人一得到消息,便急急的等在门口,一看到自己的儿子直挺挺的被人抬下来,顿时痛哭的扑了过去:“蟠儿,我苦命的蟠儿啊......”
薛谨忙一把拦住她,一边吩咐将少爷抬进去,一边一脸悲痛的劝慰着妻子,宝钗也是一脸的泪水,被翠翘扶着,悲悲切切的进了府。
“哈哈哈哈,天助我也,天助我也。”薛谦听完下人汇报,顿时大笑起来,”“上次的雪堆没要这两孩子的命,这次可没这么幸运了。”
“还有个宝钗呢。”范氏瞪了他一眼。
“一个女儿,有什么关系,别说养不养的大,就算大了,大不了陪送一副嫁妆。就不是这家的人了。”
两人在那里窃窃私语,不想在薛府,也有一堆夫妻也在窃窃私语。
“你说蟠儿没事?”薛夫人得到保证后念佛不已,“那为何传回那样的消息啊,没把我吓死。”
“这次的事不简单。”薛谨看了外面一眼,“我问了那些跟去的小厮,说是刚开始跟得好好的,却不想被那些小子们给引得分散开了,最后一个不错眼,蟠儿便掉下去了。”
薛夫人一听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半响才把魂找回来:“你是说祖宅那些人,,,,,这些白眼狼,我要去好好骂骂他们。”说罢便想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