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死后，老公心疼大嫂，主动提出要肩挑两房。

他说嫂子没男人日子不容易，硬是要带她进城，把我跟儿子丢在乡下老屋。

此后他每月家书一封，挣的钱却全给了嫂子。

大饥荒两年，嫂子带着俩孩子在家属房里，吃着白面馒头炖大肉。

我六岁的儿子却因为吃太多观音土，活活饿着撑死。

我吊着一口气，终于等到老公回来。

得知儿子死讯，他只是皱眉说句知道了。

开口就是要跟我离婚。

“厂里有指标，要结婚证才能分房。嫂子跟我这么多年，我不想外人嚼舌根。”

“咱俩先离了，我好跟她领证。你放心，等风头过了，咱俩立马复婚。”

我被活活气死。

再睁眼，回到儿子即将撑死的前一天。

这回我啥也不管，抱着儿子就往城里奔。

1.

推开军军的房门时，我的心揪成了一团。

月光下，儿子蜷缩在床角，瘦小的身子像片枯叶。

他那肿胀的肚子和干瘪的四肢形成了刺眼的对比，皮肤蜡黄得吓人。

「妈妈...我没事的，就是有点困...」

军军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小手还在不停地揉着肚子。

看着他强忍痛苦的样子，我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上辈子，明晚我的儿子活活痛死在我怀里。

而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

这一世，我一定要救活他。

我抱起儿子就往村长家跑，「村长叔！村长叔！」

「求求你带我们去趟卫生院吧！」

村长被我砸门的声音惊醒，看到军军那肿胀的肚子，立刻明白了事态严重。

他骑着自行车载着我们往镇上赶，我紧紧抱着儿子，感受着他微弱的呼吸。

卫生院的护士给军军洗胃时，我的心都要碎了。

看着他吐出一堆黄褐色的泥土，护士连连摇头：

「这孩子怎么能吃这么多观音土啊！再晚来一会儿就危险了。」

我跪在地上道谢，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先别谢了，医药费交了吗？」护士问。

我摸了摸口袋，空空如也。

突然想起手上的银戒指，这是李明辉唯一给我买过的东西。

上辈子我舍不得当了买吃的，结果却害死了儿子。

可我死后，他却把它融了给郑丽华做耳环。

「村长叔，您先看着军军，我去当铺一趟。」

三元五毛。

这就是我和儿子的救命钱。

交完医药费，我用剩下的钱给军军买了两个素包子。

「妈妈吃。」军军把咬了一口的包子递给我。

「妈妈不饿，你吃。」

「妈妈不吃，我不吃。」

我接过包子，眼泪夺眶而出。

这么懂事的儿子，李明辉凭什么不要？

想到这里，我咬牙下定决心。

第二天一早，我就背着虚弱的军军去市里的钢铁厂。

我诧异地发现，村子距离李明辉的厂不过一个30公里。

这么近的距离，他却六年没回来看过我们母子。

他调任要走时，我还在坐月子。

他带着郑丽华和她的双胞胎走了，只给我留下十块钱。

他说嫂子没男人日子难，却不管我这个月子里的女人怎么活。

卫生院离县城不远，我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一路打听李明辉工厂的地址。

「你是说市机械厂？那可是个好地方，听说工资高福利还好呢！」

「你找李明辉？我知道他，他可是厂里的模范工人，年年都被评优！」

我心里五味杂陈，原来他过得这么好。

厂门口的保安听说我是李明辉的妻子时，脸上露出诧异：

「李工妻子不长你这样啊，他妻子不是叫郑丽华吗？」

2.

我默默掏出结婚证。

保安的眼神从震惊变成了同情，领着我们往家属楼走。

「妈妈，这楼好漂亮啊，比村长家的房子还要漂亮。」

军军仰着头，小声说，「妈妈，爸爸是住在那吗？」

「爸爸为什么不接我们来住呢？」

是啊，为什么呢？

乡下的老房子冬冷夏热，四处漏风漏雨。

可李明辉明明有能力接我们去住大房子。

却把我和儿子丢在那个鬼地方，任由我们自生自灭。

走到三楼，我就看见李明辉正在阳台上晾晒衣服。

那些衣服我一眼就认出来是女人的贴身衣物。

纯棉新款的，供销社要28块钱一件呢。

他一转身看见我们，脸色顿时变了：「你怎么来了？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攥紧了手里的结婚证。委屈地大叫：

「我为什么不该来？我找我男人难道犯法吗？」

「明辉，怎么回事啊？」

听到动静，郑丽华从屋里走了出来。

她穿着一身时髦的的确良，头发烫得卷卷的，明明比我大五岁，却看着比我年轻多了。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破了好几个洞。

沾满了泥土和灰尘，头发也乱糟糟的，像个疯婆子。

她看见我立刻皱眉呵斥：「哪里来的乞丐，别靠近我家明辉！」

她捂着鼻子，似乎闻到了什么难闻的味道。

「妈妈，这里面好香啊。」

军军小声说，鼻子抽动着。

我闻到了炖肉的香味，心中一阵酸楚。

原来我和儿子在乡下受苦时，

而李明辉带着郑丽华和她的孩子们在这里过着舒心日子。

楼道里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我抱紧了军军，眼泪夺眶而出：

「大嫂，你行行好吧！把明辉还给我吧！」

「你不能死了男人就抢我的男人啊！」

「我和孩子在乡下快饿死了，我一个女人真的撑不下去了！」

这话一出，李明辉和郑丽华的脸色都变了。

「什么？郑丽华不是李工的妻子？那她凭什么占着家属名额进厂？」

「想不到李工还玩这套，单位里养一个，家里藏一个。」

「这不是作风有问题吗？得向领导反映反映！」

眼看着名声就要坏了，郑丽华慌了：

「雪梅，你别乱说。明辉和我只是兄妹之情。」

李明辉也急了，「你别胡说八道！」

「我只是觉得丽华一个寡妇不容易，把她接来照顾！」

我嘲讽地笑了起来，「那你们为什么住在一起？」

「为什么保安都说你是李明辉的妻子？」

李明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雪梅，你别听风就是雨。」

「我和大嫂在家里各睡各屋，我不是那样的人！。」

他抓住我的胳膊，在我耳边低声威胁：

「有什么回家再说！我正准备竞争科长，你要毁了我吗？」

他正要拽我进屋，突然冲出来一个小男孩，一脚踢在军军肚子上：

「臭乞丐！不许欺负我爸爸妈妈！」

本就虚弱的军军被踢得一声惨叫，

我心疼地抱着他，怒火瞬间被点燃了。

「你不是说你们清白吗？为什么大嫂的儿子叫你爸？」

「你还知道有我这个妻子，有军军这个儿子吗？」

「六年了，你一次都没回来看过我们！」

李明辉看着我们母子俩破烂的衣衫，消瘦的样子，眼里闪过一丝愧疚。

「孩子小，总是把我当大哥叫爸爸，我也是没办法。」

「但我每个月都有寄钱给你们啊，怎么会饿死呢！」

「寄钱？我这六年一分钱都没有收到。」

「我和军军在乡下饿得只能吃观音土，要不是昨天带着军军洗胃，他人差点就没了。」

李明辉诧异地看向郑丽华：「怎么会？我每个月都给丽华，让她寄给你的。」

郑丽华脸色一白，心虚地避开他的目光，却强装镇定地说：

「明辉，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怀疑我？」

「我辛辛苦苦帮你照顾家，照顾孩子，到头来，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李明辉顿时慌了，手足无措地解释：

「丽华，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你就是不相信我，你就是觉得我贪了你的钱，是不是？」

她说着，眼圈一红，捂着脸跑进房间。

众人还在看热闹，李明辉有些下不来台：

「你先跟我进屋说，丽华肯定寄给你了，你别在这胡闹。」

我还想说什么，军军却轻轻拽了拽我的衣角：「妈妈，我饿...」

李明辉看到儿子凹陷的脸颊，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走，爸爸带你回家吃饭。」

3.

我忍着怒气跟着进了屋。

郑丽华的女儿茵茵一见我们就大叫：

「乞丐进来了！妈，乞丐进来了！」

茵茵穿着粉色的小洋裙，嫌恶地捂着鼻子瞪着我们。

李明辉皱眉呵斥：「胡说什么，这是你堂弟和婶婶。」

茵茵扬起下巴，一脸不屑：

「我才没有这么脏这么穷的亲戚呢！」

军军缩在我身后，低着头不敢看人。

他的衣服上全是补丁，和茵茵形成鲜明对比。

我以为李明辉会继续教训茵茵，没想到他反而换上宠溺的语气：

「好了，别胡说。我去叫你妈妈，准备开饭。」

看着他匆匆去找郑丽华的背影，我心里一阵发冷。

这个男人，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如别人的女儿重要。

我不再等他们，直接拉着军军去了餐桌。

桌上一荤两素，虽然简单，但对我们来说已是天堂。

军军的肚子还虚弱，我夹了一筷子青菜喂他。

看着儿子狼吞虎咽的样子，我心疼得要命。

「妈妈，这个好好吃啊！」军军眼睛亮晶晶的。

茵茵站在一旁嘲笑：

「真穷酸，连这么难吃的青菜都吃不起。」

我攥紧了筷子。

这两年的饥荒，我们连观音土都吃，更别说新鲜的蔬菜。

而在这里，青菜已经是最普通不过的东西。

「妈妈，我还想吃肉...」

军军小声说着，眼巴巴地看着桌上的红烧肉。

在他印象中，肉这种东西，他只有前年过年有幸见过村里的小伙伴吃过。

我刚要去夹，茵茵就把抢过盘子倒在地上。

「不许吃！这是我爸买给我的！」

看到那盘红烧肉被摔在地上，军军眼里闪过一丝渴望。

他蹲下身子，颤抖的小手就要去捡那块沾了灰的肉。

我的心揪成一团，这孩子饿了太久了。

但还没等他碰到肉，茵茵就冲过来狠狠推了他一把。

军军重重地摔在地上，她的双胞胎哥哥小虎也跑过来，对着我儿子吐了口唾沫。

「臭乞丐！带着你妈滚出我家！不许气我妈妈。」

我立刻把军军护在怀里，怒视着这对没教养的孩子：

「走开，你妈妈没教你们什么是礼貌吗！」

李明辉和郑丽华正好走过来，郑丽华听到我的话，眼圈立刻红了。

「雪梅，你倒掉我辛辛苦苦做的菜就算了，为什么还要骂我的孩子。」

她声音哽咽，「我知道你看我们娘三不顺眼，我们走就是了。」

「反正我们也是任人欺负的。」

她一把拉过茵茵和小虎，作势就要离开。

李明辉急忙拦住她：「丽华你别走，这里就是你的家，你走什么。」

郑丽华冷着脸说：「我不配，你老婆看不顺眼我，我不敢留，我怕我的孩子受气。」

两个孩子也配合地哭了起来：「爸爸，你不要我们了吗？」

「小乞丐吃我们的饭菜，老乞丐还骂我们。」

李明辉被他们这一哭二闹，顿时怒火中烧。

他转身对着我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你给我滚，你一来家里，家里就乌烟瘴气的。」

这一巴掌打得我眼冒金星，差点栽倒。

我本就饿得没什么气力，现在更是天旋地转。

军军吓坏了，抱着我哭着说：「妈妈你怎么了，我不吃肉了，我不吃了，你别有事。」

郑丽华在一旁抹着眼泪说：

「明辉你别为难雪梅，我心已决，我现在就走，不碍你们的眼。」

她说是要走，脚步却纹丝不动。

李明辉更加恼火，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就往外拖：「丽华你待着，我马上送走她们，真是搅屎棍！」

军军踉踉跄跄地跟在后面，却被茵茵恶意地推了一把。

他的头重重地撞在门槛上，发出一声惨叫。

我回头一看，军军摔倒在地，鲜红的血顺着他的额头流下来，染红了他破旧的衣裳。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凝固了。

「军军！」

我疯了似的扑过去，将儿子紧紧搂在怀里，颤抖着手去擦拭他脸上的血迹。

李明辉这时也愣住了，但他没有过来查看，反而说：

「他怎么这么不小心，不会是个傻子吧？」

这话像一把刀子插进我的心里。我抱着流血的儿子，眼泪夺眶而出：

「李明辉，你还是人吗？这是你的亲生儿子啊！」

我怒火中烧地瞪着站在门口的茵茵，恨不得冲上去撕烂她那张得意洋洋的脸。

茵茵被我吓了一跳，躲在她妈身后，小声嘀咕：「谁让他是傻子，活该！」

「你再说一遍！」

我目眦欲裂，这个恶毒的小女孩，简直和她妈一样令人作呕！

「够了！」李明辉不耐烦地呵斥一声，

「孩子之间闹着玩，你这么大惊小怪干什么！」

闹着玩？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男人。

我的儿子都出了一地的血，他竟然说是闹着玩？

「李明辉，你眼瞎吗？他还这么小，流了这么多血，你居然觉得是闹着玩？」

我怒吼道，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

李明辉不耐烦地皱起眉头：

「行了，别吵了！不就是磕破点皮吗？茵茵也不是故意的。」

我眼里喷着火，恨不得将面前这个男人烧成灰烬。

「什么不是故意！发生什么事了！」

4.

一个严厉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

我抬头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大步走来。

李明辉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恭敬地弯下腰：「厂长，您怎么来了？」

厂长目光在我怀中流血的军军身上扫过，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李明辉，我要是再不来，你是不是要谋杀亲生儿子？」

他转头看向我，「本来听说你要赶走原配，我还以为是谣传。」

「没想到你比传闻里还要过分！孩子都流血了，还不赶紧送医院！」

李明辉被这一顿训斥吓得六神无主，连忙抱起军军就往外冲。

我踉踉跄跄地跟在后面，厂长也快步跟上来，一边安慰我说：

「别怕，有我在。我是党员，绝不会让群众受这种委屈。」

我强忍着泪水点点头，可眼前一黑，整个人就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消毒水的气味刺鼻，我下意识地转头去找军军。

他就在隔壁的病床上，小脸苍白，额头上缠着纱布，还在昏睡。

「军军...」

「别动。」

厂长拿着一碗温热的粥走过来，「饿了吧？先喝点粥。」

我看到李明辉站在一旁，手里拿着几张检查单，脸色难看。

那是我和军军的营养不良检查报告。

「军军刚才醒过，我喂了他一点粥水。」

厂长解释道，「失血有点多，但医生说没什么大碍，你别担心。」

我感激地看着厂长。

「哎，你这孩子，跟我还客气啥。」

厂长叹了口气，眼神里满是怜悯。

「这事儿是我们厂子对不起你，让你受委屈了。」

他把粥递给我，又严肃地说：「你放心，这事我一定会管到底。」

李明辉急忙开口，「厂长，她们的事我会妥善处理的。」

「怎么处理？」

厂长冷冷地问，「又把她们送回乡下去？」

李明辉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把自己结发妻子丢在乡下不管不顾，却和别人的媳妇住在一起。」

「李明辉，你还是个男人吗？」

厂长的声音里带着怒气。

「我...我有寄钱回去的...」

李明辉小声辩解。

我冷哼：「是吗？那汇款单呢？你说说每个月打算给我寄多少？」

我抬起瘦得皮包骨头的手，上面道道狰狞的疤。

「你看看，前几个月卖血的人割了半天，血都不够半袋。」

「半袋血就换了一口糠，你呢，在城里过得什么日子？」

「把别人的孩子养得白白胖胖，自己的妻儿就剩一口气！」

李明辉不敢看我，低着头不说话。

一旁的郑丽华终于忍不住了，开口：

「雪梅，你别误会，我也是有工作的，茵茵他们的口粮都是从我这里扣的。」

「你的工作？」

我讥讽地笑了，「你那工作名额不是占着李明辉家属的名额进的吗？」

「那本该是给他妻子我的！」

「厂里的人把你当成他妻子，你呢，你是不是也把自己当成他老婆了？」

病房里其他病人和家属都看起了热闹。

「啧啧，这不就是现代版陈世美吗？」

「我还以为他们是一家人呢，没想到...」

「真不要脸，把原配丢乡下，和小三住一起。」

李明辉挡在郑丽华面前，他瞪着我，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

「雪梅，你别咄咄逼人！」

「大哥采矿去世前就交代我好好照顾大嫂母子。」

「她一个弱女子养两个孩子怎么能养活？」

「我只是在完成大哥的意愿，你有什么就冲我来。丽华是无辜的。」

周围人鄙视的目光竟然变成了同情。

「原来是遗孀啊，难怪...」

「可怜见的，一个人带两个孩子...」

我刚要说话，厂长却先一步开口了：

「够了！李明辉，你还有没有点男人的样子？」

「照顾嫂子是一回事，可你把自己老婆孩子扔在乡下不管不顾又是怎么回事？」

「你还有脸在这里大吼大叫？」

厂长的话让我心里一暖。

终于有人为我说话了。

他转过头，语气温和地问我：「雪梅，你想怎么处理这件事？我会全力配合你的。」

我看着李明辉那张可恶的脸，一字一句地说：

「我要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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