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着面前重重叠叠的大山对我说:“儿啊,翻过去,咱们就到家了。”
我望着大山,像望着一座座巨大的囚笼。
翻过去,我的一生就被囚禁在了大山背后,紧紧的跟王玉芬连在了一起。
那时候我才七岁,被人高马大常年干农活的王玉芬来说,就跟鸡仔一样,她随手一捏,我的翅膀就永远都扑腾不起来。
我成天窝在半旧的砖房里,听王玉芬她们村子里的人来看热闹,她们拉着王玉芬,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看着我对王玉芬说:“找回来了就好。”
“找回来了就好。”
王玉芬站在灶房里给我烙饼,她挖了一大勺猪油下到油锅里,劈里啪啦的炸开后,她才笑着说:“是啊。”
我拉着脸,侧头不去看王玉芬那张脸。
在山里的很多个夜晚,我抬头看着天窗,漫天的星光里,我想起了我妈春娇。
她在我脑海里已经变成了一张具体又不具体的脸,大多数时候,她只会抱着我去麻将馆里打牌。饿了,就拿钱让我去买泡面。
渴了,也是随手甩给我票子,可乐雪碧任我自己选。
晚上,我睡觉害怕,春娇就把我捞进KTV,随手扯了桌布替我盖上。
在闪烁的霓虹灯里,我的梦常常都是春娇摇晃发颤的歌声。
你看,自我稍微有记忆的这么多年,都是春娇陪着我长大。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接受,接受王玉芬。
接受每天早上必须吃一个鸡蛋,吃猪油渣子拌饭,规规矩矩坐在教室里听课,喝白开水,永远不能喝那些五颜六色的饮料。
还有,喊王玉芬妈。
这些,我都做不到。
所以,即使回了王玉芬身边一年多,我也从来不喊王玉芬妈,我不肯老实的跟着王玉芬过日子。
我总是瞅着机会要跑,从小到大我跑了很多次。
可一次也没有跑出去过。
九岁那年,我逮着机会,加上总结之前失败的经验,挑了一个下雨天,趁着王玉芬不注意我藏在邻居家的拖拉机上。
一路借力逃出了村。
悄悄下了车后,我穿着王玉芬给我买的塑胶鞋,在泥巴路上朝着我妈春娇的方向逃。
我从金黄的稻田上跑,一路的走,山花的香气弥漫开来,蒲公英花开出满地的苦涩。
天快黑了,四周变得陌生又恐怖,我站在烂泥塘旁边的一大块石头上,想看看还有多远才能走到公路上。
可我挑眼一望,却看见不远处,王玉芬正打着电筒,嘶声的喊着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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