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夭走了,就在次日的清晨,云瑾还未醒的时候。就像当初云瑾离开秦兄住处一样,仙君只留下了一封信,还带着淡淡的花香。
云瑾坐在桌旁,看着无人的房间突然少了一抹红色的身影,真的有些不太习惯。
那封信他没看,只是默默叠起来小心翼翼的收进衣袖中。
昨日哭的很了,现在云瑾的眼眶还肿着,眼尾微微有些发红。
本是寒冷的秋天,可这室内却被那仙照料的一丝不苟,分毫不差。明明是照顾自己都费劲的仙。
床榻边南夭还放置了许多云瑾的衣物,清一色的白衫整齐的摆在那里,生怕小公子看不见似的。
看到这些衣衫,云瑾鼻头一酸,它们都是乞巧当日南夭拉着让那老板新做的,考虑到做的多了云瑾尚且用不到所以都存放在了南夭这里,没想到那仙一直都还带着。
云瑾抿着唇,努力想要克制内心涌动的情感,这些就都只能自己慢慢消化。
待到云瑾一切都收拾完还没来得及出门时,自己房间的门却是被敲响了。
“谁?”云瑾心存戒备,冷声道。
“公子,”是店小二的声音:“是今早有位公子说正午给您送些吃食来。”
闻此,云瑾打开房门,正巧见得那小二正捧着张笑脸端着四五小菜递给自己,道:“公子慢用,小的就不打扰了。”
说完刚想抬脚走人,却被云瑾叫住了,他道:“这个房间我想继续住着,一会午膳后再将钱给你们老板。”
“不用不用——”店小二连忙摆手,后退一步,道:“公子的房钱已经有人付了。”
“谁?”云瑾心底一颤,闪过了南夭的脸。
“就是昨日与您来的红衣公子啊,他说自己有事先离开了,剩下的房钱他已经全付了。”店小二疑惑道。
“他付了多少天的钱?”
“半年。”
“???”云瑾被吓着怔在原地,哑声道:“半......半年?”
云瑾坐在窗边,看着大街上浓重的金色,原本青翠的叶片都落了,仿佛都在提醒着他早已物是人非,空气中到处弥漫着干叶的香气,到底是比那血腥气息好闻的多。
他也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做些什么,此刻的自己就像是迷失在海洋中的帆舵,看不见尽头也找不到目的地。
别无他法,只能先找到云然。
话说云然嫡母大夫人是萧山陈氏的大小姐,因为陈、云两家世交所以在那个父母决定嫁娶的年纪,父亲与那陈氏并未相识的前提下两人便就结了亲,好在二人虽不相爱,但看在世家交好的面子上也是相敬如宾。
这次云氏灭门,云然无处傍身,而今唯一能去的地方也只有萧山了。
这样考虑着,云瑾便准备再在此停歇几日,等一切都打点妥当了再前去寻人。
毕竟那仙的银钱多半都落入这家客栈的钱袋子里了。
“真是傻——”云瑾看着自己手腕上依旧泛着光泽的手串喃喃道。
不过云然到是没有时间再继续等下去了。
就在云瑾入住这间客栈的第三日下午,小公子便收到了来自萧山的信件,展信见得白纸黑字上清清楚楚的写着“云然”二字。
果真是在萧山。云瑾想。
信中大概说的就是云然他相信云瑾不会做出对云氏不利的事情,解释昨日只是气晕了头,还请云瑾看在自家兄弟的面子上切不可将那些话当真。
信的结尾还非常恳切的说云瑾现在如果无处可去,可以来萧山,他们兄弟二人共同商量重振云氏的方法。
云瑾看着这封信中万般谦卑的字眼,嘴角扬起几分冷笑,什么是气晕了头,这完全都是借口。
而且,这人是如何得知自己现在无处可去的?
云瑾调息一番,还是决定动身前往萧山,去见一见那个向自己抛出“橄榄枝”的云然。
萧山离得广陵不远。
云瑾坐在船舱内,先水路沿江而下,自己身上虽然没有带多少干粮,但临走前却被那客栈的老板拉住硬生生的塞了将近一个包裹的吃食,万分嘱咐自己路上小心。
可能也是突然得了这么多钱,而客人却提前离去,昧不过自己的良心才这样讨好。
船舱后的老伯年纪虽有些大,但划船的技术倒是比那些同行的小辈们要熟练许多,看样子也是在这江面上载渡过很多人了。
老伯健谈,看着坐在自己船舱里的小公子样貌生的极俊,便也忍不住同他闲聊:“小公子哪里人?”
云瑾出于礼数,道:“广陵。”
老伯点点头,笑道:“最近好些像公子这样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们都提着包袱出去避一避了。”
“为何?”
“小公子不知道吗?就是前几日,广陵云氏被灭门了,那一向修为甚高的宗主云霄也被杀了,那里的人真叫一个惨......住在西湖边的商贩们还说后半夜还有人听到了惨叫声!现如今那些平日里与云氏交好的小宗门个个都出去避难了,生怕什么仇家再找上自己。”
“那您可听说还有人活着吗?”云瑾问。
“当然,”老伯撑着船,想了想,道:“云氏大公子云然逃出来了,就逃去那个叫什么......”
“萧山。”云瑾提醒道。
“对!就是萧山,嗳?小公子怎的知道?”
“云然的生母本就是萧山陈氏的人,他......现在除了那里其他地方也都无路可去。”云瑾淡了神色,低喃道。
“说的在理,在理,”老伯继续道:“还有一位云氏的小公子云瑾......听人说他是在半年前就失踪了到现在都没回来——”
“哎——云氏都没了,那位公子却还不回来,真真是云氏造了孽。”
云瑾闻此心脏一阵刺痛,低着头不再去接老伯的话。
“小公子此行可是去萧山?”老伯见云瑾神色低落,以为他也在惋惜这个曾经叱咤风云的广陵云氏,便别开话题,道。
云瑾回了神,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江面愣愣的点了点头,道:“去萧山,寻人。”
只是一日不到,萧山便近在眼前。
云瑾付了钱上岸,这个地方他倒是从没有来过,有些新奇。
看着面前人来人往的码头,街巷相互交缠,其中车马通行,来来往往的都是小商小贩们卖力的吆喝,云瑾只觉的这样的景象竟是像极了以前的西湖两岸。
还未等自己整理好肩上的包裹,面前的路却被人挡住了。
云瑾抬头去看,入目的便是穿着统一色相校服的门徒,手持佩剑脚踏白靴,泼墨的发丝尽数被挽起顶在头顶再用随意的冠玉扎住。
其中一人见云瑾,上前一步行了一礼,道:“是云小公子?”
云瑾点了点头。
“那便随我来,公子已经等候您许久了。”
“公子.......是云然吗?”
跟着一队门徒穿过繁冗喧闹的街市拐进一片竹林中,云瑾却发觉这竹林竟是在山上,山门前有一结界,没有专门的玉牌也是进不去的!
山前阶梯甚多,云瑾看着沿路遇到的门徒,在见着自己后都是毕恭毕敬的颔首致意:“云小公子。”不得不说,云然这次是真的下了血本了——
走到山阶尽头便是一门殿,朱红木柱,雕栏玉砌,看起来规格不比云氏的差。
“云小公子,公子在殿内等您。”
领头的人说完便挥袖遣散了身后的一队人,而后向自己致礼道:“我先退下了。”
“嗳——”
云瑾还没来得及叫住他,那人便离开了。
看着面前的青玉阶梯,旁边石柱雕刻细腻,云瑾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手指附上右手的指腕感受到上面温热的玉珠,心底也微微踏实一些。
打开面前的木门,云瑾还没来得及看清里面的景象,耳畔便传来了云然的声音:
“云瑾,你倒是真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