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家大宅灯火通明,院门大开,童越国和张丽华站在门前含笑目送贵宾。
今天是小女儿张敏敏的22岁生日,二老为她办了一场盛大的生日派对,此刻宴会已到尾声。
张敏敏酒足饭饱,带着一身酒气晃晃悠悠踏上二楼,直奔童瑶的房间走去。
走廊上的灯光有些昏暗。
张敏敏来到房门前,从兜里摸出钥匙,打开房间的门锁,推开门的刹那,白炽的灯光刺得她眼睛生疼,她眯起眼睛恼怒地破口大骂:“你个死瞎子,你都看不见你开灯干什么!”
童瑶就坐在房间一角的沙发上,一旁的圆形茶几上摆放着佣人五小时前送来的饭菜,原封未动。
今晚客人一到,她的房门就被人从外面上锁,张丽华和张敏敏禁止她下楼,说她又瞎又丧,在贵宾面前只会丢人现眼。
她转头看了张敏敏一眼,视线中仅能看到一团模糊的白色身影正向她飘过来。
“死瞎子,我来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刚刚有人上门来提亲了,乔家的大少爷,就是三年前车祸毁容那个,听说事故发生后他变得奇丑无比,没想到这个丑八怪看中你了,还要娶你。
”话音落下,张敏敏一改之前的恼怒,突然‘扑哧’一声笑了,一脸得意地讥讽道:“丑八怪和瞎子凑一对,你们真是绝配!”
童瑶心中气恼,却面不改色,她冷冷睨着那团白色身影,异常平静地说:“喝多了就滚回自己房间撒酒疯,我这里不欢迎你。
”
张敏敏不怒反笑,“本小姐今天心情好,看在你要不了多久就会滚出童家的份上,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不过我可得提醒你了,听说乔大少不仅长得丑,心理还有问题,好像是个变态,他不但有暴力倾向,没事还喜欢玩点恶趣味儿的,不管怎么说我们姐妹一场,我都不禁开始替你担心了呢。
”
说完,张敏敏讥笑着丢下手中的钥匙,哼着小曲儿走了出去。
白色身影刚消失,童瑶佯装出的镇定便被惊慌失措取而代之,她双肩颤抖,指尖发颤,不知张敏敏的话是真是假,正要起身去找童越国问个清楚,又有人进来了。
即便视力不好,但来人一靠近,童瑶就通过对方身上的香水味辩识出是张丽华。
“瑶瑶啊,你的好日子来了,乔家派了人过来提亲,乔盛年喜欢你,他要娶你,而且非你不可。
”
童瑶心一紧,不安道:“你们又在打什么主意?难道真要我嫁给乔盛年?”
“我们能打什么主意?当然是为了你好!乔盛年是什么人?江海市出了名的鬼面阎王,商场上叱咤风云的人物,嫁给他你还委屈了?”
关于乔盛年的传闻童瑶听说过一些,这个乔大公子的确是个狠角色,不过他自车祸后便很少露面了,偶尔出席公众场合都是戴着面具,所有人都说他毁了容,样貌变得十分丑陋,如同鬼一样,加上他铁面无情,于是就有了鬼面阎王这么个称号。
童瑶觉得这不是在夸人,倒认为乔盛年提出要娶她,张丽华这话里话外的全是幸灾乐祸。
张丽华和张敏敏这对母女巴不得把她赶出童家,如今终于能把她嫁出去了,不管上门提亲的是个什么鬼,她都会被借机‘风光’地赶出去。
她冷冷一笑,“我爸同意么?”
“他当然同意,老爷子有什么理由不同意?”
童瑶突然无话可说,这是她万万没料到的。
她不敢相信童越国要狠心把她嫁给一个丑八怪。
张丽华见她面露不悦之色,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伪善地安抚道:“瑶瑶,你眼睛看不见,能有人愿意娶你,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虽然对方丑了点,可你不正好看不见嘛,这样一想,你们两个人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再说了,跟乔家联姻是多大的荣幸啊,对我们童家,对你爸爸的公司都有极大的好处。
”
童瑶冷嗤一声,“你觉得我会让你们母女如愿以偿?”
张丽华还没出声接话,一个低沉沧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瑶瑶,这门亲事我已经替你答应下来了。
”
童瑶瞪大眼睛寻声望去,看见一道黑影缓步而来,不是童越国还能是谁?
“爸,你就这么着急把我嫁出去,还要我做家族联姻的牺牲品?”她厉声质问,原本清秀的小脸‘刷’地一下白了。
她才二十三岁啊!原本大好的年华,她却像个废人一样整日被关在这栋房子里不见天日整整五年了,可笑的是,他们还要她成为商业联姻的牺牲品。
这样的做法,对得起她去世的母亲,对得起她么?
五年前,母亲在一场爆炸事件中丧命,她的眼睛也在那场事故中严重受伤,至今没能完全恢复,可以说是半瞎了。
她记得当时母亲的葬礼还没有结束,童越国便迫不及待地将张丽华娶进家门,这件事情童瑶一直耿耿于怀,对童越国也失望至极。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通过这五年的相处,童瑶发现张丽华的女儿张敏敏与自己并非没有血缘关系,张敏敏其实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仅仅比她小一岁。
这无疑证实了母亲怀孕期间,童越国就已经出轨张丽华。
多么讽刺!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瑶瑶,你年纪不小了,加上你的视力不好,就像丽华说的,有人愿意娶你是你的福气,等你年纪再大一点,人老珠黄眼睛又失明,到时候哪里还有人愿意要你?你别再抱怨了,听爸的话,嫁进乔家做乔太太,乔盛年是独子,嫁给他你受不了委屈。
”
童瑶还没从震惊和愤慨中回过神,童越国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她目瞪口呆。
“反正我已经答应这门婚事,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
童瑶的心口一下一下地抽疼,气得浑身发抖。
母亲走后,张丽华母女一直在从中作梗,使得童越国逐渐冷落她,无论发生什么事情,父亲都从未站在她的立场上为她考虑过,他的眼里只有张丽华和张敏敏,而她在这个家里变得越来越碍眼,越来越多余。
平时童越国都在公司,偶尔在家时,张丽华和张敏敏对她恶语相向,童越国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的视而不见和纵容,导致张丽华母女得寸进尺,对付她的手段一次比一次过分和狠辣。
她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受了那么多的毒打,可童越国不在意。
够了。
她受够了。
不就是嫁给一个丑八怪?
还能比留在童家过得更凄惨潦倒?
她早就想摆脱张丽华和张敏敏了,或许乔家的提亲对她来说是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婚礼当天。
童瑶身着一席白纱,在童建国的搀扶下走进教堂,她早就听说这场婚礼低调简单,只邀请了双方的亲友,可真实到场的人寥寥无几,新郎更是迟迟没有现身。
童瑶站在证婚的神父面前,一等就是半个小时,直到她没了耐心愤然离去,新郎到底还是没出现。
离开教堂,童瑶直接坐上婚车被接到乔家大宅。
她的房间佣人早已整理出来,在二楼,房间很宽敞,布置得精致漂亮,有独立的洗浴间还有观景阳台。
带着怨气在房间的床上躺了一整天,她没吃没喝,太阳下山的时候她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睡梦中,她见到了在爆炸中丧生的母亲,飞溅的爆炸残骇伤及到她的眼睛,她流着血泪蜷缩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砰’的一声响,房门被人重重摔上。
童瑶被响声惊醒,睁开眼睛是一片漆黑,她瞬间慌了,以为自己彻底瞎了,什么也看不见了。
她在黑暗中伸出双手,拼了命地在床边摸索台灯的开关,却意外摸到了一只微凉的手。
那只手骨节分明,很大,像是男人的手。
她愣了愣,刚要开口说话,对方突然打开台灯。
暖橘色的光亮起,她隐约看到床边站着一个男人,身材很高大,不等她借着那微光看清楚对方的样子,男人反手抓住她的手臂,硬生生将她的身体转过去,她变成了背对男人的姿势,双手也被男人用力钳制着。
“你干什么?”
她能感觉到男人快速的逼近,一个温热的胸膛随即贴了上来。
“你是乔……”
不等她说出乔盛年这个名字,‘刺啦’一声,睡衣被猛地撕开。
她剧烈一抖,想挣扎,手却被男人死死地攥在掌中。
她闻到很重的酒气,拼命歪着头想要看清楚男人是谁,但对方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不要看我,不要说话,不要动。
”男人的声音低沉,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
她只瞥见一缕模糊的发丝,台灯便被男人随手关掉,然后就是这个男人毫无征兆疯狂的攫取和占有。
……
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时,天已经大亮。
童瑶怔怔地盯着天花板,视线模糊又昏暗。
床边已经不见昨晚那个男人的踪影,童瑶意识回笼,回想起那个男人的所作所为,她明白对方就是她的新婚老公——乔盛年。
他霸道地转过她的身体,不准她看他,而她本就视力很差,男人不久还把台灯关掉,房间里乌漆墨黑,她完全没有看到他的脸。
或许他的样子真的像传闻那样丑陋的像鬼,忌惮被人看见吧。
童瑶长吁一口气,缓缓起身,全身肌肉酸痛,每动一下都扯得痛,骨头像是快要散架了般。
‘笃笃笃’有节奏的敲门声突然响起。
童瑶绷紧全身的神经,“谁?”
“夫人,您醒了,睡得好吗?”
来人是个女佣,她一边推开门,一边微笑着走上前,把一杯水和一盒药放在了床头柜上。
童瑶好奇地将药拿在手上凑近看了看,竟是避孕药。
这药,想必是乔盛年走前吩咐的。
女佣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童瑶自嘲一笑,只得在女佣的注视下把药服下。
接下来的两周,童瑶都没有见到乔盛年,男人似乎没有回来过,而她每天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窗帘拉得严丝合缝,两耳不闻窗外事。
如果这样的状态可以一直持续下去,对童瑶来说也不错,她开始期待乔盛年不回家,这样不被任何人打扰的安静生活,挺惬意。
然而,清静的日子没过几天,张丽华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半个月了,你怎么不知道回来看看?”张丽华的声音透着十足的不耐烦,“新婚第六日夫妻要结伴回门,你不知道这个习俗?”
童瑶沉默不语。
她当然知道回门的规矩,可从结婚到现在,她只见过乔盛年一面,确切的说他们只是一起度过了新婚之夜,到今天,她还不曾真正见过他。
人都没见到,怎么回门?
难道要她自己回去?
她丢不起这个人!
“怎么嫁了人,你不仅瞎,现在还又聋又哑了?”
刺耳的咒骂声从听筒传来,童瑶皱起眉头,正要挂电话,忽听张丽华又道:“你爸病了,病得很重,你今天最好回来一趟。
”
语气再不像刚才那样嚣张,反而带着一丝无奈。
尽管对童越国恨得牙痒痒,可听到童越国病重的消息,童瑶还是难掩心痛,毕竟是她的亲生父亲,生了她,养了她……
“你别给我装聋作哑,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张丽华忿忿地问道。
童瑶依旧不说话,默默挂掉了电话。
张丽华很快又打来,她直接关了机。
耳根虽然清静了,可她的心情却异常郁闷。
纠结了许久,她还是过不了心里的坎,决定回去一趟。
穿戴整齐,她拄着盲杖慢慢走出房间,沿着昏暗幽长的走廊朝着楼梯方向走去。
其实室内光线很足,但看在她的眼中却是昏沉沉的一片。
一楼客厅的欧式沙发上坐着一个年轻男人,穿着黑衬衫,长腿惬意交叠,修长的指尖夹着一根香烟。
男人轮廓分明,五官立体精致,高眉深目,气质不凡。
烟雾缭绕间,男人幽黑的双眸寻着盲杖发出的声响睨向楼梯,薄唇浅浅上勾,笑容里带着一丝邪气,却魅惑十足。
童瑶隐隐觉察到了一股强大的气场,下意识地看向沙发上的男人,由于两人隔着一定距离,而她视力有限,她根本看不清男人是谁。
“乔盛年?”
她本能地叫出这个名字。
男人轻笑一声,看她穿戴整齐一副要外出的样子,淡淡开口:“要去哪?”
嗓音低沉,略有些沙哑,却意外的好听。
童瑶认出这个声音,是乔盛年没错。
想起乔盛年缺席婚礼,却在新婚夜里带着一身酒气,那般粗暴无礼地对待她,她冷下脸,漠然道:“回家。
”
对方丝毫不介意她突然冷下去的态度,很霸道地说:“我送你。
”
“不需要。
”
“那我安排司机……”
“不需要。
”
童谣打断男人的话,加快脚步下楼,努力寻到门的方向,不顾追过来的佣人愤愤出门。
乔盛年敛了唇角的笑,恢复到平日里淡漠的样子,他拿上一旁的西装外套起身,随手将外套搭在肩膀上,大步流星跟了出去。
嫁进乔家,这还是童瑶第一次外出,她不清楚这里的位置,出了庭院,看着异常冷清的街道她想叫一辆出租车都成了问题。
她硬着头皮沿街走,一辆黑色轿车不久就跟上来,停在她身侧,驾驶位的车窗缓缓放下,探出一张模糊不清的脸。
“这里是郊外,你确定不要我送?”男人的声音很好听。
认出是乔盛年,童谣皱了皱眉,没好气道:“确定。
”
“好。
”
“……”
男人不再强求,但她慢慢往前走的同时,他的车就行驶在她的旁边,跟她保持着安全距离,以极慢的速度跟随着,颇为耐心。
走了二十多分钟,童谣意识到自己离市区越来越远,她好像走错了方向,无奈之下只好转身往回走,男人也驾驶着轿车快速掉头,继续跟上。
“你不累?”
童瑶置若罔闻,仿佛这里只有她一个人,根本不理会跟了她快半个小时的乔盛年。
“这里离市区很远,你想靠走的?”
“不关你的事。
”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上不上车?”乔盛年面无表情地打量着童瑶。
女人比他想象中还要瘦,个子不算高,穿着一条白色长裙,微卷的黑色长发披在肩后,肤白如雪,清丽可人。
童瑶不说话,继续向前走。
乔盛年没什么耐心了,“你到底上不上车?”
见童瑶倔强地依靠盲杖慢慢前行,男人皱眉,当即踩住刹车,快速下车走到童瑶面前,不顾童瑶的反抗,夺了她手中的盲杖,强行将她塞进车子的副驾驶位。
自知眼睛不方便,对附近又很陌生,不上乔盛年的车她可能走到天黑也回不了家,在男人用力摔上车门后,童瑶认命了,她冷着脸默默系上安全带。
一路上,两人相继无言。
车子不久就进入市区,径直朝着金铭花园别墅区的方向驶去。
童瑶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开车的男人,他身上有股淡淡的烟草味,烟味本该是让人讨厌的,可他身上的味道却莫名好闻。
她努力想要在一片模糊中看清乔盛年的样子,可太难了,她的视力变得更差了。
不过,男人的皮肤很白,五官是端正的,好像跟丑八怪这个词一点都不沾边儿。
就在她盯着男人的侧脸愣神时,车子突然停住。
“到了。
”乔盛年从西裤兜里摸出烟盒,取了一根烟衔在嘴里,用点烟器点燃,缓缓吐出一口烟后,转头对她说:“去吧。
”
淡淡的语气,听不出情绪好坏。
童瑶点了点头,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的同时,一旁的男人将她的盲杖递了过来。
“谢谢。
”
她接过盲杖下车,发现车子停在童家大宅的院外,她走到大门前,一进入监控范围铁栅栏门便自动打开。
轻车熟路进了屋,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瑶瑶回来了。
”
张丽华面对她伪装出来的善意和温和,她能清晰地听出来,无论任何时候听到这个声音都让她感到厌恶,甚至想吐。
她冷漠道:“我爸呢?”
“你爸爸在公司。
”
“什么?”
“其实他没事,身体好着呢,你不用担心。
”
意识到自己被骗了,童瑶恼怒不已,她二话不说转身准备离开。
张丽华早就猜到她接下来的反应,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拽到沙发上,十分强硬地按住她的双肩,以防她乱动。
“瑶瑶,我知道你对我有偏见,今天我要是不骗你,你会乖乖回来么?”
当然不会!
她好不容易才摆脱这里,怎么可能自己回来。
“你跟我说说,乔盛年对你怎么样?”
见她安静下来,张丽华在她旁边坐下,握住她的一只手笑着说道:“你要抓住这次的机会,尽快给乔盛年生个孩子,有了孩子你在乔家才有话语权。
”
童瑶耐着性子,一字一句道:“乔盛年对我很好,不劳你费心。
”
“既然他对你不错,那你跟他提一下投资的事,你爸爸开了半辈子模特公司,现在想往影视方面发展,若是能跟乔氏集团合作,有这样的大靠山接下来必然是顺风顺水。
”
“说完了么?”
张丽华狠狠瞪了她一眼,“怎么?这点忙都不愿意帮?”
“对,我不愿意。
”
“童瑶!”张丽华气得跳脚,终于装不下去了,她一把甩开童瑶的手讥讽道:“你这个白眼狼,白养你这么多年。
”
“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
“你——”
张丽华整张脸都绿了,看着童瑶起身,拄着盲杖要走,她气不过,一把扯住童瑶的头发将人拽回来。
童瑶跌坐到沙发上,刚要推开张丽华,对方重重地打了她一巴掌。
“我让你走了吗?贱骨头,我好话好说你不听,非要我来硬的,一天不挨打你是不是就皮痒?”
就在张丽华的巴掌又要打下来时,一阵熟悉的手机铃声倏地响起,那是张丽华为童越国专门设置的手机铃声。
张丽华被铃声吓了一跳,抡在半空的手顿了顿,狠狠瞪着童瑶咬牙道:“一会我再教训你,你给我待在这里,别动。
”
张丽华警告完,转身去接听童越国的电话,童瑶暗松一口气,她当然不会乖乖等着挨打,而是趁机爬起来,拄着盲杖快速朝门口冲去。
她跑得跌跌撞撞,刚跑到门前,门‘嘎哒’一声被人从外面拉开,一个身影猛然走进来,跟她撞了个正着。
对方被撞得连退几步,她也险些摔一跤。
“死瞎子,你没长眼睛啊!”尖利的叫骂声,让童瑶不禁苦笑。
刚摆脱了张丽华,又来一个难缠的张敏敏,她真不该回来自讨苦吃。
稳住了身形,她无视张敏敏的谩骂抬脚就走,张敏敏恶意伸脚将她绊倒,她没有一点防备,整个人直直地从楼梯上栽了下去。
楼梯不高,但也摔得童瑶眼冒金星。
而这一幕恰好被等在车内的乔盛年收进眼底。
男人面色微沉,看着娇弱的女人艰难爬起,却被气急败坏的张敏敏扯住头发狠狠打了一巴掌,他凝着眉迟疑片刻,到底还是推开车门大步流星走了过去。
“都嫁人了还来碍我的眼?你就这么贱,专程回来讨打?”张敏敏拍着童瑶的脸,“既然你已经滚出童家,就要有自知之明。
”
童瑶用尽全身力气推开张敏敏,伸手想要捡起掉在一旁的盲杖,却被张敏敏抢先一步夺走。
“说!你回来做什么?这个家已经没有你的容身之处了,你还回来干什么?”
“纯粹是想恶心我?”
“童瑶,我告诉你,你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信不信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
张敏敏咬牙切齿,恶狠狠地瞪着童瑶。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恨上童瑶了。
或许是她年纪还小时,童瑶的母亲曾找到她家,痛甩她母亲耳光,对她幼小的心灵造成了极大的创伤,又或许是童瑶从小就被童越国捧在手心里活得像个公主,而她作为私生女却要躲躲藏藏不见天日的时候。
她不明白,她也是童越国的女儿,为什么她要忍受这些?
不公平。
所有的一切都不公平。
想到这些,她的愤怒到达了一个顶点,想都不想就举起手中的盲杖,瞪着童瑶的双眼中满是恨意,一副恨不得要将童瑶活活打死的架势。
“说啊,你为什么回来?”
“又开始装哑巴了是吗?”
“那我今天就打到你开口!”
盲杖重重打在童瑶身上,一下两下……直到盲杖打断了张敏敏仍然不解气,她扔掉盲杖抬脚又要踹,腰侧却倏地一痛,整个人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大力踹飞。
张丽华接完电话追出来,便看到自己的宝贝女儿被一个男人一脚踹出去两米多远,滚在地上疼得直叫。
“哪来的混账东西,敢在我面前撒野!”张丽华失去理智般扑向乔盛年。
男人面不改色,抬起一脚又踹飞一个。
童瑶双手抱头,震惊地看着这一幕,尽管看不清男人的脸,可她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
乔盛年……居然出手救她?
“来人,来人啊!”张丽华大声呼救。
乔盛年不去理会聒噪的叫声,一把抱起童瑶,转身就走。
屋里的佣人听到喊声冲出来,只看到张丽华母女狼狈地坐在地上,连忙跑过去搀扶。
张敏敏整个人都被踹懵了。
她揉着酸疼的腰,盯着那辆已经驶离的豪华轿车,嘴里喃喃道:“那个男人是谁?跟童瑶什么关系?”
“管他是谁,让我逮到,我一定让他好看。
”
张丽华火大地骂着。
——
轿车驶出别墅区很远,童瑶激动凌乱的情绪终于平复下来。
她面无表情,眼神有些呆滞。
被张丽华和张敏敏这对恶毒母女混合双打不是第一次了,整整五年,她已经习惯,也麻木了。
曾经她也反抗过,但她不是她们的对手,加上视力很差,她只有挨打的份。
伤得重的时候,张丽华就把她锁在房间,以她耍小性子不想见人为由欺瞒童越国,而童越国总是在忙公司的事情,对她的关心越来越少,后来,干脆不管她了。
她就是这样一点一点被张丽华母女踩在脚下的。
“疼么?”身旁的男人淡淡开口。
“我没事。
”
“为什么不喊不叫不还手?”
童瑶无奈地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凄凉,“没用的。
”
她就是喊破喉咙都没有用,在那个家里没有人会帮她。
乔盛年会为了她出手,倒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她转头看着专注开车的男人,视线依旧模糊不清。
“你为什么帮我?”
男人淡淡勾唇,笑容不羁,“因为你是乔太太。
”
童瑶微愣,耳边忽然响起张丽华说过的一句话——乔盛年喜欢你,他要娶你,而且非你不可。
仔细想想,她跟乔盛年一点都不熟,甚至在结婚之前都不曾见过面。
他们都不认识,又何来喜欢一说?
不过,乔盛年刚刚那一句听似漫不经心的话,却让她心头随之涌起一丝暖意。
太久没有人为她出过头,像这样护着她了。
车子驶进乔家大宅缓缓停稳,童瑶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要下车,男人出声喝止:“你别动。
”
她怔了几秒,乖乖坐着没动。
男人下车,快步走到副驾驶位,轻轻松松把她抱了出去。
她一脸错愕,本能地搂住乔盛年的脖子,有点慌,有点不知所措,“我自己能走。
”
“我不这么认为。
”
男人坚持抱着她走,他的怀抱出乎意料让她有种安全感。
她睁大眼睛努力想要看清乔盛年的脸,可即便距离如此之近,她仍然看不清,视线中的一切都是昏暗模糊的。
她知道自己病情加重,要不了多久,她的世界就会漆黑一片。
看着近在咫尺却异常模糊的脸,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她忽然很想看清这个男人的样子,哪怕他真如传闻中那样丑陋的像鬼。
乔盛年隐隐觉察到了童瑶的目光,他加快脚步走进别墅,让管家通知陈医生上门,便送童瑶回了二楼的房间。
经过检查,童瑶身上只有一些磕碰伤并无什么大碍。
不过,陈医生在检查过程中发现童瑶的后背上有几道触目惊心的伤疤,像是被鞭子抽打留下的,这让她很震惊,也很疑惑。
堂堂童家大小姐,该是从小养尊处优的才对,身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伤?
“乔先生,乔太太没什么事,休息两天就会好。
”陈医生在书房找到乔盛年报告检查结果。
乔盛年点上一支烟,淡漠地‘嗯’了一声,示意她可以走了。
陈医生点了点头,转身走到门口,又忍不住回头说:“乔太太身上有些旧伤,那些伤……”
男人似乎对童瑶身上的旧伤并不感兴趣,打断她说:“还有事?”
她摇了摇头,识趣地退出书房。
抽完手里的烟,乔盛年把烟蒂摁进烟灰缸,思索片刻,起身径直朝着童瑶的房间走去。
房门开着,童瑶愣愣地坐在床边,不知在想什么。
其实早在新婚之夜他就发现她身上的旧伤了。
这个女人对他来说并不陌生,她的喜好、她的为人,她的一切他都知道的清清楚楚,他甚至知道这五年来,她一直遭受着张丽华母女给予的精神以及身体上的折磨。
“听说你娶我,是因为喜欢我?”童瑶缓缓抬头,目光幽幽地看向门口。
模糊的身影定定站在那里,她辩不清男人此刻的神情。
自从眼睛受了伤,她的听觉和嗅觉就变得十分灵敏,她听到脚步声靠近,直觉是乔盛年。
话音落下,男人并没有回答。
她尴尬一笑,起身去阳台的躺椅上舒舒服服地躺着晒太阳。
刚刚入夏,上午的太阳还不是那么毒辣,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她闭上眼睛,脑海中一遍遍闪过张丽华和张敏敏丑恶的嘴脸,情绪莫名烦燥起来。
如果不是乔盛年出手相救,今天她恐怕出不了童家的门。
记忆中,她被打得最惨的一次是童越国到国外出差的那个月,张敏敏从早到晚都在找她的麻烦,她已经极力忍让,可忍耐并没有换来张敏敏和张丽华的丝毫退让。
她们变本加厉,把她关在地下室里,用皮鞭狠狠打了她一顿,她因此大病一场,卧床三个月才康复。
而这些童越国完全不知情,还以为她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耍小姐脾气。
那时的她的确被关在房间里,但不是自愿,而是被张丽华软禁。
享受了一会日光浴,童瑶转头朝门口望去,乔盛年已经一声不响地离开。
她收回目光小憩,一个女佣端着一杯鲜榨果汁走进来,这是不久前监督她服下避孕药的那个女佣,叫凤竹,年纪看起来跟她差不多大,一头短发,干净利落。
“太太,这是先生临走前吩咐我给您送来的。
”凤竹笑着说。
她接过果汁喝了一口,有些诧异地问:“乔盛年去哪了?”
今天是休息日,他应该不会去公司。
“先生去看老夫人了。
”
“老夫人?”
“是的,老夫人独居,先生每到周末就会去看她。
”
童瑶立刻意识到结婚到现在她还没有见过乔盛年的母亲。
听闻乔盛年幼年丧父,他跟母亲相依为命,而乔母是个非常能干的人,她一手创立乔氏,公司从小做到大,如今乔氏集团已经是世界百强企业。
“老夫人住哪里?”
童瑶觉得无论如何她都应该去拜访一下乔母。
婚礼那天,乔母只露了一下脸便离开了,作为晚辈,她不能等着长辈来看她。
凤竹一脸为难地挠挠头,嘀咕道:“我不知道老夫人现在住什么地方,本来她是住在这里的,但是一个月前她突然搬走了。”
“突然搬走?”
凤竹重重点头。
童瑶‘哦’了一声,并没多想,她认为乔母搬走的原因可能跟乔盛年结婚有关,老人家应该不愿意打扰儿子的新婚生活。
她决定等乔盛年回来再询问乔母的住处。
然而,这一等就到了夜里十二点,她连乔盛年的影子都没见到。
凤竹安顿她回房躺下,说道:“太太,你休息吧,先生今晚不回来。”
童瑶哪里睡得着?
她和乔盛年新婚不久,可乔盛年回来的次数少得可怜,这个偌大的别墅里只有她和一个佣人、一个厨师还有一个管家。
这些人很明显是被特别安排在这里照顾她的,而乔盛年一定还有另一处私人住所。
她让凤竹留了一盏灯,后半夜她几乎是盯着昏暗的天花板捱过来的,天快要亮的时候,她终于有了浓浓的困意,一觉睡过去,再醒来已经是中午。
她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来电显示是一串陌生号码。
“你好。”她礼貌接听。
打来电话的是个男人,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请问是童小姐吗?”
“我是,你是哪位?”
“我是姜绥远,眼科医生,你还记得我吗?”
童瑶认出姜医生的声音,顿时有些激动,“姜医生你好,我记得你。”
“你最近怎么样?”
“我……挺好的。”
“为什么你一直没来医院复查?”
“……”
她确实很久没去医院复查了,张丽华习惯性从中作梗,导致她去不了医院。
“我从朋友那里要来你的电话号码,之前联系上的都是你家的管家,她说你已经出国接受治疗,不晓得你的眼睛恢复得怎么样了?应该已经恢复了吧,我的那个朋友告诉我,你结婚了,就在半个月前。”
听到‘出国治疗’这四个字,童瑶冷冷地扯了扯嘴角,“我并没有出国。”
“没出国?这么说你一直在国内?”
“是。”
“既然在国内,你怎么没有按时到院复查?还是说,你去别的眼科治疗了?”
“并没有,其实……我一直被禁止外出。”
姜绥远口中所说的‘管家’不是别人,正是张丽华。
姓张的诡计多端,伪装成管家跟姜医生联系,称她出国接受治疗,如此一来,她就休想去医院治疗眼睛。
病情拖得越久,她的视力便会越差,一直拖下去,她可能会永久性的失明。
那对恶毒的母女巴不得她的眼睛快点瞎掉。
“什么叫你被禁止外出?”姜绥远惊讶地问:“你被谁禁止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