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苏诺和霍展大喜的日子。
酒店热闹非凡,水晶灯,香槟,衣香鬓影,言笑晏晏。
苏诺穿着雪白的婚纱,跟在霍展身边,低眉浅笑着向宾客们举杯。
吉时已到,却迟迟不见举行婚礼仪式!霍家在搞什么名堂,莫不是出了什么事?众宾客小声议论着。
苏诺抬头看了霍展一眼,男人英姿挺拔,完美到极致的脸却冷毅到了极点,他握着酒杯,一双黑沉沉的丹凤眼,阴郁地盯着门口。
他在等一个人。
霍家的这种大日子,那人一定会来。
果然,大堂门口,骚动起来。
来了!
苏诺警惕地靠近霍展,目光所及之处,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身后跟着几十个保镖,大摇大摆地走进来。
白仁信,你果然来了。
霍展不紧不慢地上前,菲薄的唇,似笑非笑地勾起。
霍白两家世代为仇,霍展的婚礼,白家不来捣乱,才是怪事。
霍家的保镖迅速围上,两边整齐划一地对峙。
白仁信仙风道骨,摸了摸花白的胡子。
“老夫听闻霍家太子爷新婚,怎能不来送份厚礼。”
白仁信说着,接过手下递来的一只精美礼盒,手腕一翻,缓缓打开。
那礼盒一寸见方,以金丝楠木雕成,刷了清漆,光滑精致。
一打开,霍展便变了脸色,盒子里躺着的,竟是一方灵牌!
灵牌上刻着的,是他心心念念的女人的名字。
李梦箐。
果然,下一秒,霍展动作利落地拔出家伙对准白仁信!
“你找死!?”
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含着滔天恨意。
白仁信的手下反应也极为迅速,下一秒便都拔出枪对准霍展。
白仁信被东西抵着头,却气定神闲。
“看样子,霍小公子还记得三年前李家被灭门的事情?老夫还以为,你有了新欢,早就把旧爱抛之脑后了。”
他说着,甚至笑起来,白胡子抖着,说不出的得意。
霍展握着枪的手,青筋暴起,凤眼发红,从牙缝里挤出话来。
“死到临头了,你还有心情别人的管闲事?”
三年前,就是这个人渣,带人偷袭了梦菁一家!
最后还放了一把火,让整个李家尸骨无存。
男人浑身冰寒的气息,让苏诺有些不安。
他太激动了,这样对计划不利。
她抬手想要安抚他,岂料白仁信竟似早有准备,笑眯眯地开了口。
“哦,是吗?那就要看看,是你的旧爱重要,还是新欢重要了——”
话音未落,他突然松手!
李梦箐的灵牌,直直地往下坠落!
霍展迅速伸手一捞!
电光火石之间,苏诺已经被白仁信扣住脖子,冰凉的东西抵上了太阳穴。
而霍展稳稳地接住了李梦箐的牌位,没有让它沾上一点灰尘。
他小心翼翼地抱着那木牌,仿佛拥着曾经的情人,连看也没看她一眼。
自然也别提搭救。
见苏诺受制,周围传出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白仁信桀桀地怪笑起来。
“小子,你现在还觉得,我死到临头了吗?”
白仁信带着苏诺,在包围圈中缓缓朝外退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苏诺竟然看到,霍展朝她投来一个愧疚的眼神。
她被白仁信带上车。
事态的发展,完全脱离了她的计划。
但好在,她早有准备。
苏诺摸了摸腰间,迅速拔出对准自己的左胸。
应该是这个位置了。
在后视镜里,她看到司机惊恐的眼神。
砰!
一声巨响。
子弹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过她的肩膀,灌入身后老人的心脏!
白仁信不可置信地睁大眼,身子抽搐了两下,执枪的手软下来,躺在后座不动了。
他大概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这样死去。
苏诺面无表情地拨开他另一只手,探了探鼻息。
确认死亡之后,反手对准司机的脑袋。
“开回去。”
从被挟持到现在,这是她说的第一句话。
她以自伤来杀人,肩膀鲜血淋漓,可是表情漠然得好像根本不疼。
哦,不是好像,是真的不疼。
她天生就不会疼。
司机从没见过这样狠厉的女人,吓的浑身像个筛子似的抖起来,好几次差点挂错档。
车迅速开回酒店,苏诺径自开门下车,司机早已屁滚尿流地弃车而逃。
守在酒店的人一呼啦涌上来。
“诺姐?”
苏诺轻轻勾了一下唇角,虚浮的脚步踉跄了一下。
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霍展快速走过来,望了一眼车内。
后座上,白仁信口吐鲜血,死不瞑目。
男人俊美无双的脸上,有着愠色。
“谁准你擅自行动的?!”
苏诺不懂,他在生气什么,她明明帮他除掉了一大隐患。
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想用自己去冒险。
她摇了摇头,想解释,可是眩晕感越来越重,身子软软地朝下滑。
霍展似是犹豫了一下,仍是将她拥入怀里。
苏诺晕得难受,这时候还腾出手来推了他一把。
“别,少爷,脏。”
那么多的血……
他的洁癖,她没有忘。
于是霍展的脸色越发难看了,强硬地抱起她,钻入车里。
“你哪个地方我没碰过,这时候跟我说脏?!”
鲜血迅速从她肩膀溢出来,打湿了婚纱又染红了他的白衬衣,犹如雪地里盛放的红莲。
看着女人的唇瓣迅速苍白失血,霍展终是心软了,放低音量,怕吵到她。
“疼吗?”
苏诺摇摇头,闭上眼睛。
霍展怔了怔,随即自嘲地笑了一下,想起了什么。
“哦,我忘记了,你不会疼。”
苏诺也跟着弯了弯唇角。
是啊,她不会疼。
先天性无痛无汗症,让她从来不知道疼痛的感觉。
可是心脏那种酸涩窒闷的感觉,是疼么?
她不知道。
越来越浓重的黑暗袭来,苏诺沉沉地陷入昏迷。
昏昏沉沉中,苏诺做了一个梦,梦见她初进霍家的那一天。
那一天发生了太多事,父亲去世,母亲带着哥哥跑了,霍家老爷子带着她进了霍家,那个傍晚夕阳红得热烈,身穿白T恤的霍展打完篮球回来,逆着光进了门,少年浑身萦绕着荷尔蒙的热气,黑发和眼底都跃动着星星。
与她对视,一眼万年。
霍家老爷子和蔼地对她说。
“从今往后,你就叫苏诺吧。小展这孩子性子顽皮一些,你要多担待。”
小展是霍展的小名,据说是八字太硬,收养苏诺是为了与他相合,说白了就是童养媳兼保镖。
她从进霍家的第一天起,身和心都是属于霍展的。
苏诺从黑暗中醒来,第一眼便看到男人那张俊美无双的脸。
一时间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直到男人自然而然地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醒了?我有东西要给你。”
苏诺怔怔的,看着霍展打开手里的小盒子,盒子里的钻戒耀眼夺目。
她嗓子有些干涩。
“这是……?”
苏诺性子孤僻,从小就甚少和人交流,说话缓慢,咬字清晰,有时就显得木讷。
霍展挑了挑眉,俊脸生动得不可方物。
他径自拿出戒指,给她戴上。
“婚礼上还没来得及交换戒指,就被那老头子破坏了。你杀了白仁信,替梦菁报了仇,是头号功臣,这是本少奖励你的——你那是什么眼神,难不成本少给你东西,你还敢不开心?”
那枚小小的钻戒,闪耀在她细瘦的无名指上。
苏诺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小心地收进被子里,轻轻点了一下头。
“开心。”
她的眼睛生得妩媚,狐狸一般,这时亮晶晶的,不似平日里冷漠,倒像是某种好欺负的小动物。
霍展看着这张艳若桃花的脸,不觉身下一阵灼热。
对她,他向来是不克制自己的欲望的。
他欺身上前,大手自领口滑入,握住尖端,熟练地揉捏。
“苏诺,我怎么觉得,受了一次伤,你反而发育得更好了?”
苏诺闷哼一声,身子止不住地往上弹了一下。
他是最了解她身体的人,轻而易举地便可以撩拨起火焰。
她有些不安,目光转向门口。
“少爷,这里是医院。”
霍展似是不满她的分心,掀开被子便钻了进去,双手撑着枕头,居高临下地同她对视,痞痞地笑了。
“是医院,也是本少的医院,谁敢管我?”
他不费吹灰之力,便拨开了她护住胸前的手。
“再说,我们都结婚了,有什么不应该的,嗯?”
男人的笑太过迷人,苏诺受了蛊惑似的,慢慢仰起头,任他吻上自己修长的脖颈。
三年前,在得知李梦箐家被灭门那晚,他喝的烂醉,便不由分说地要了她。
他在她身上发泄,却一遍遍叫着李梦箐的名字。
她没得选,也不想选其他人。
霍展的吻一点点下移,揭开她的衣襟,濡湿的唇舌移到她的肚脐。
病房门口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霍展不耐烦地回头。
“滚!”
可是敲门声执拗地响着。
霍展爆了句粗口,穿上衣服打开病房门。
门外,有声音急急地传来。
“少爷,我们奉命去捣毁白家的根据点,发现、发现……”
“发现什么?”
“发现梦菁小姐并没有死,而是被白仁信囚禁在地下室……”
“什么?你再说一遍!”男人突然暴怒!
“立刻带我去!”
门一开一关,不过几秒的时间,高大的身影便消失在病房。
刚刚那人说,李梦箐……没死?
苏诺呆了呆,空旷的房间,突然觉得有些冷。
抓起衣服,动作艰难地一件件穿好,不自觉地抚了一下无名指上的戒指。
她应该高兴的不是吗?
毕竟少爷最爱的人,还活着。
再次见到霍展,已经是大半个月后了。
那天是霍老爷子的忌日,苏诺给自己办理了出院手续,是宁淮清来接的她。
宁淮清是霍展前几年收在手下的孩子,不过二十岁的年纪,办事能力过人,但笑起来眉眼弯弯,还有一对可爱的酒窝,总给人一种涉世未深的阳光感。
他接过苏诺为数不多的东西,上车的时候,绅士地扶了一下她的肩。
“小心些,诺姐。”
少年的掌心宽大,纵使她感觉不到温暖,但也能想象得出。
苏诺礼貌地点头笑了笑,任他把车往别墅里开。
“少爷在家么?”
宁淮清颇有些吃惊地看了她一眼。
“诺姐,你已经和少爷结婚了,怎么还叫他少爷?”
“……是么。”
苏诺一愣,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然后又无声地轻笑了。
“我习惯了。”
宁淮清从后视镜里,一直盯着她的眼睛。
“诺姐,嫁给少爷,你幸福么?”
那双黑亮的瞳仁里,不经意地翻涌起压抑的暗光。
苏诺望着窗边飞驰而过的风景。
“幸福……吧。”
回到霍家,霍展正坐在沙发上,和一条系不上的领带置气。
在他身边,是一身白裙的李梦箐。
她还是那样美丽,那样高贵,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几乎看不出来。
常年不见光的生活,让她的皮肤有种病态的苍白,配上愈发纤细的腰身,有种弱不禁风的美感。
李梦箐真的回来了。
不仅大难不死,甚至还比三年前更美了。
打从苏诺进来的那一刻起,她黑沉沉的目光,就一直落在她的脸上。
苏诺抿唇,神情古井无波,端端正正地行了一个礼。
“少爷,李小姐。”
听到苏诺如此称呼霍展,李梦箐好像松了口气。
反而是霍展,眼前一亮,颀长的身子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握着领带便直直朝她递过来,神情倨傲。
“你还知道回来?这破领带是你选的,像跟我有仇似的,怎么都系不好。”
男人飞扬的神采,竟隐约有三年前的跋扈。
看来找回李梦箐,真的让他心情很好。
苏诺垂下眼睑,避开李梦箐的探视,接过领带,一板一眼地开口。
“少爷,请坐好。”
霍展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大喇喇地在她面前坐下,任她替他系上领带,抚平衣领。
在这个过程中,男人的目光一直锁定在李梦箐身上,时不时冲她安抚地一笑。
她瘦得好似一抹幽魂,仿佛随时都会乘风而去。
李梦箐缩在袖子里的手,握成拳头。
看着两人亲昵的动作,勉强笑了笑。
“阿展,我听说,你和苏诺……结婚了?”
苏诺手上的动作一顿,本能地朝霍展看去,不出意外看到男人僵硬的脸色。
她想,他大概高兴得已经忘记这回事了。
苏诺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在霍展开口之前,按住了他的肩膀,抬眼看向李梦箐。
“是的,李小姐,我和少爷,我们结婚了。”
因为她的这句话,霍展对她发了好大的脾气。
苏诺知道他在气什么,但她不后悔。
倒是李梦箐语气柔和地安慰他,表示自己并不介意,毕竟他做决定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她还活着。
霍展总算是冷静下来,狠狠地瞪了苏诺一眼。
“梦菁说今天要去附近转一转,你负责保护她。今天是爷爷的忌日,你就不用出席了。对了,最近白家余孽被才回国的白山接手了,白仁信的事情,他们恐怕不会善罢甘休,你要格外小心。”
苏诺张了张嘴,精致却木然的脸上,有一抹惊愕略过。
他纵容李梦箐在老爷子的忌日出去逛街,也就罢了,如今竟然也不允许她出席?
她想辩解两句,终究被男人冷冰冰的神色逼了回去。
这个下午,苏诺陪李梦箐逛遍了整个芒城。
理发店内,李梦箐头上夹着漂亮的小夹子,将头发烫成性感的波浪卷。
她从镜子里望向苏诺。
“苏诺,没想到,我不过三年不在,你就坐上了霍少奶奶的位置。真是人不可貌相……你说呢?”
李梦箐脸上带着温和的笑,语气好像在开一个玩笑。
但那落在她脸上的两道目光,却粘稠而冰凉,让人很不舒服。
苏诺本能地挺直了脊背,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总感觉,李梦箐和从前不一样了。
从前的李家小姐,虽然跋扈,但也天真,绝不会用这种神情和语气,试探别人。
苏诺安慰自己,大抵是因为李家被灭门的事情,所以性子才变得阴郁了些。
做完头发,李梦箐说自己不太舒服,要去医院拿药。
苏诺坚持要跟去,却被强硬拒绝了。
回到霍家,霍展还没有回来。
李梦箐回来后,急匆匆地去了洗手间,动作太快,以至于搁在玄关柜子上的包包没有放稳,吧嗒掉在了地上。
苏诺望了望紧闭的洗手间门,叹了口气,起身去帮她捡起来。
包包里的银行卡和纸片散落了一地。
还有李梦箐的病历本。
她原本不想多看,但手指却在瞥到那个几个字的时候,顿住了动作。
“人流术”“修复处女膜”之类的字眼,刺得她眼前发白。
所以,刚才李梦箐去医院,是为了……
她被白仁信掳去的这三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决不允许霍展受一点伤害。
正在这时,卫生间门啪的一声打开,李梦箐快步朝她走过来,声音尖锐。
“你在做什么?!”
苏诺快速把所有东西都塞进包里,神情不动地直起身,把包递给她。
“你的包没放稳,掉在地上了,李小姐。”
李梦箐劈手夺过,看她的目光,多了审视。
“你都看到了什么?”
那毒蛇一样的目光,黏在她的脸上,让人背后发凉。
苏诺兀自镇定地抬眼与她对视。
“我只是帮你把东西捡起来。”
李梦箐看了她良久,忽然勾起一个高深莫测的笑来,诡谲而又美丽。
“是么,那我倒是误会你了,真是谢谢你。”
苏诺跟着霍展过了多年刀尖舔血的生活,这时候本能地觉得危险,全身戒备,整个人都僵硬起来。
门口突然响起门铃声,终于将她从这种状态解救出来。
“是苏诺小姐吗?你的外卖。”
苏诺愣住,她根本没有点过外卖。
她犹豫一下,背对着李梦箐,避开她怀疑的眼神,她略微蹙眉,打开餐盒。
里面装的东西不是食物,而是……
她手一抖,几乎把盒子扔到地上。
随即苏诺调整好表情,一把抓过盒子里的东西,以及那张小纸条,塞进衣袋里。
“李小姐,我有点急事需要去处理,请您留在霍家等少爷回来,这里很安全,你可以放心。”
日式咖啡厅。
不大的包厢内,装修得精致温馨。
身着白色燕尾服的男人席地坐在榻榻米上,犹如优雅的王子。
的确,在父亲离世之前,苏家很是风光过一阵,而面前的这个男人,从小便是被当做贵族培养的。
苏诺喉咙有些干涩,看着他把一杯热巧克力推到她面前,对她微笑。
“你收到我给你的东西了?”
苏诺握紧了口袋里的那只银锁。
独一无二的银锁,那是母亲带着哥哥离开前,她亲手用银线绕成,送给他的。
她目光瞥过门口站得笔直的保镖,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所以,你现在是……白山?”
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母亲带着哥哥离开后,竟偷偷嫁了白仁信。
而哥哥被秘密送往国外十几年,直到白仁信去世,才赶回来接手白家。
多么戏剧化的安排,她竟出手杀了亲生哥哥的继父。
白山见她脸色不好,温文儒雅地握住她的手。
“你不舒服么,挽挽?”
“……”
苏诺不记得到底和哥哥说了什么,只知道最后,她逃也似的离开了咖啡厅。
因为心思太乱,她自然也没有注意到,在她离开后,有一道娇俏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咖啡厅门口,望了一眼她的背影,又低头拨弄了两下手机,发出简讯。
接着,女人挺胸抬头地走进了苏诺出来的那个包厢。
苏诺回到霍家,推门的时候,手还有些抖。
从哥哥口中,她得知母亲已经过世了。
哥哥说,让她离开霍家,到他的地盘去,否则霍白两家为敌,会让他很为难。
她拒绝了。
她爱上了霍展,一切都回不去了。
她甚至不敢亲口对哥哥说出,白仁信的死就是出自她手。
苏诺努力整理好表情,佯装淡定地推开门。
霍展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她。
他的表情和语气都很不好。
“你去哪了?见了谁?”
苏诺一怔,随口扯了个谎。
“去码头监工,看了一下帮里出货的情况。”
霍展的脸色越发冷得厉害,在她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只手机不偏不倚地砸到她的头上!
“码头监工?你是去和白山商量,怎么拿下我霍家的码头吧!”
苏诺没敢躲,手机落到地上,额角有粘稠的液体落下来,嫣红了屏幕。
她蹲下来,费力地把屏幕擦干净,看到李梦箐发给他的微信。
“阿展,苏诺接了个宅急送,慌忙出去了,我担心她有事,跟去看看。”
“天,阿展,苏诺竟然在和白山见面!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下面,发了好几张偷拍照,全是她与白山对坐的画面。
苏诺心里发冷,迅速滑到最后,点开那条语音。
是白山的声音。
他的语气全然不似刚才的温暖,矜贵中氤氲着偏执冷骛。
“霍展,是你的女人自己送上门来的。想保她的命,你亲自带着杀我继父的人来换。”
声音冷冷的,其中夹杂着李梦箐惊恐的尖叫。
“阿展,救命!救救我……”
再打过去,李梦箐的手机已经关机了。
苏诺忽然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巨大的陷阱里。
霍展单手插在裤兜里,修长的腿朝她迈过来,另一只手捏起她的下巴,居高临下地迫使她与他对视。
“你和白山见面,梦菁就被他绑架,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在那双漆黑的瞳仁里,再也找不到几天前的戏谑和温情。
只有冷漠。
苏诺抿了抿唇,徒劳地解释。
“我没有……我让李小姐留在家里的……白山他,他只是我的哥哥……”
霍展没有听她解释,啪的一下甩开她。
“我给你一天时间,给我毫发无损地接回梦菁。否则,我就亲自带你去换她——别忘了,白仁信,是你杀的。”
苏诺独自去找了白山。
这是她第一次去白家,在这之前,从未踏进过这里一步。
苏诺踏进古色古香的大厅,白山正坐在太师椅上喝茶。
在他身边,李梦箐被蒙上双眼,堵住嘴,绑得严严实实,由几个男人押着。
大厅左右的两排位置,坐满了帮派里的人,正虎视眈眈地看着她。
苏诺嗓子干涩,在白山的注视下,低下头。
“白少爷。”
她不能叫哥哥。
至少,现在不可以。
白山略一挑眉,立刻便明白了她的维护,站起来,有些不悦。
“霍展呢?让他亲自来!”
苏诺心虚地垂着眸子,纤长的睫毛如同蝶翼。
“白少爷,你们要的,不就是杀人凶手么?杀死白仁信的是我……霍少爷他,不必来的。”
“你说什么!?”
下一秒,衣襟被白山狠狠揪起!
白山陡然压低的声音里,有着克制的怒意。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当着这么多帮里人,连我也保不了你!”
终于,苏诺抬起头直视哥哥,嗓音僵硬但是坚定。
“人,是我杀的。”
白山气得狠狠甩开她。
苏诺跌在地上,感觉膝盖划破了皮,湿润的液体浸润着伤口。
突然间,一个声音自远及近。
“她都亲口承认是她了,白少还不肯相信,莫不是想偏袒?”
这个声音……
镇定自若,音色完美无缺。
苏诺像是突然被掐住了脖子,转过头去,一瞬不瞬地望着一身白色燕尾服,缓步踱进来的男人。
浑身上下无一处不风流,雅痞至极。
他果然来了。
只是,他的眼底没有看到狼狈的她,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李梦箐。
而李梦箐也听出了他的声音,呜呜地叫起来。
他……竟然跟踪她,为了李梦箐,单枪匹马地来闯这龙潭虎穴?
苏诺咬着唇瓣,出血了也感觉不到疼。
霍展盯着李梦箐的身影看了好一会儿,才指着苏诺,将锐利的目光移向白山。
“白少爷,现在人我也带来了,至于我的未婚妻梦箐——我要带走。”
字字掷地有声,不仅苏诺愣住,连白山都冷笑了。
“未婚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霍少前几天才举行了婚礼……还有,你以为随便送个替罪羊来框我,就可以脱身了?”
说到最后一句,语气里已经带了杀气。
几个长老也义愤填膺地站起来。
“对啊,凭什么让你走!”
霍展气定神闲,这时候终于看了苏诺一眼。
她眼底深沉的黑色,夹杂着一丝怆然,让他竟然心里一紧,不觉转开了眼去。
“不论怎样,白少要的人,我已经如约带到了——”
他说着,话锋突然一转,凌厉的目光扫了一圈。
“如果白少想反悔……你们不会真的以为,如今元气大伤的白家,和我霍家正面杠上,会讨得什么好处去吧?”
苏诺伏在地上,怔怔地看着不远处的男人。
他这个锋芒毕露的模样,是她从未见过的。
在她面前,他从来只是肆意轻佻,犹如十几岁的少年。
霍展终究还是带着李梦箐走了。
临走时,留下了她。
苏诺在他身后,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携着李梦箐离开,伸出手指,朝着虚无的空气,抓了一把。
失血的嘴唇,触碰出单薄的气音。
“少爷。”
她想过自己会被抛下,却没有想过,会如此迅速,如此决绝。
“杀了她!杀了她!”
众人愤怒的喊声中,苏诺第一次想要把自己藏起来。
余光中,白山缓缓朝她走来,目光中含着悲怒,举起手里的匕首!
一道光划过,苏诺的世界陷入黑暗。
苏诺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霍家的。睁开眼便看到霍展恶狠狠地盯着她。
“苏诺,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苏诺茫然地抬头。
男人就站在她身边,李梦箐扶着衣柜,楚楚可怜地站着,只是那双娇媚的杏眼,失了焦距。
“阿展,不关她的事,弄瞎我眼睛的罪魁祸首是白山……”
霍展置若罔闻,揪起苏诺,咬着后槽牙。
“你还敢说白山和你不是一伙的?为什么我明明把你留在白家,你却可以完好无损地回来?!”
他不过是带着梦菁去医院治疗,三天时间而已,她却比他先回家!
霍家养了她十几年,是让她来背叛他的么!
一想到她顶着这张纯良无害的脸,却做着背叛自己的事情,霍展就生气。
苏诺抬起眼,目光里,是隐忍的悲哀。
完好无损地回来?
也许,在他看来,的确算是完好无损吧。
白山不过是当着众位长老的面,挑断了她右手筋,然后偷偷在夜里放她逃回来而已。
她知道,如果他当时不这样做,众怒难平,自己可能根本没办法活下来。
而她现在,可能一辈子无法用右手握枪了。
苏诺受伤的那只手,堪堪地在睡衣衣袖里握紧。
忽然想起临走时,白山对她说过的话。
他说,是李梦箐主动找他合作,提出用她来作为筹码,才能交换杀害白仁信的凶手。
白山让她小心李梦箐。
如果是这样,那么李梦箐的眼睛恰好在这时瞎掉,便有些蹊跷。
哥哥没有理由要弄瞎她,但是,如果伤李梦箐的不是哥哥,可她却故意要诬陷他……
苏诺心里一凛,一个猜测在脑中成型:
她想激化霍白两家的恩怨,趁机灭了白家?
苏诺瞥了李梦箐一眼,那张娇美如花的脸蛋上,丝毫看不出心机。
她犹豫着,艰难地开口。
“少爷,有些东西,我认为需要进一步查证……”
话还没说完,霍展就暴躁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查证?梦菁都这样了,你让我去查证?!你给我听明白了,从今天起,有我霍家在的地方,我要白家片甲不留!”
咬牙切齿的宣誓,让苏诺心里发冷。
这样的霍展,不是她熟悉的。
呼吸越来越困难,她绛紫的脸色让霍展烦躁,狠狠甩开她,搂着李梦箐扬长而去。
……
在苏诺手上的伤日益恶化的时候,接到了霍展的命令。
让她照顾李梦箐。
理由是,李梦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她害的。
这天,苏诺递汤的时候,受伤的右手没有力气,被李梦箐轻轻一带,便有汤汁溅在对方身上。
“啊!”
李梦箐尖叫起来。
很快书房的门便被打开,霍展单手撑着栏杆直接翻越过来。
他夺过纸巾,小心翼翼地替李梦箐擦拭,不悦地抬眼。
“你做什么!”
苏诺捂着烫伤的手腕,抿唇不说话。
李梦箐凄楚地哭着。
“阿展,我不过是说你曾经许诺要娶我,苏诺就激动起来了……”
苏诺看着她精绝的演技,一时哑口无言。
她从来都不是善于言辞的人。
只能在霍展看过来的时候,摇摇头。
“我没有。”
霍展安抚着李梦箐,轻轻拍着她的背,动作温柔,如同这世上最温柔的情人。
他冲苏诺蹙了蹙眉。
“滚出去。”
苏诺僵硬着身子,转身离开,耳畔还响着李梦箐抽噎的声音。
“阿展,你告诉她,我没有撒谎,你真的说过要娶我的对不对?”
“对。”
“那……你还是会娶我的对不对?”
“……对。好了,你别哭了。”
苏诺原本挺直的腰板,像是触电般僵了一下,然后加快了脚步。
凌晨的时候,苏诺的被子里突然钻进一个人。
她一惊,全身呈戒备状态。
那人粗鲁地解她的睡衣。
熟悉的气息,让她安静下来,任由他为所欲为。
霍展熟门熟路地进入她的身子,里面灼热的温度让他蹙了眉。
“你在发烧?”
苏诺摇摇头。
她不知道。
自己的身体,不知道痛痒,也不知道冷热,除了实在难受得紧时,会感到晕眩之外,其余的一概感受不到。
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像是一台运行精密的机器。
霍展不悦地退出来,裹着睡衣替她找来了温度计和药。
量了温度之后,颇有些愠怒。
“40度3?你是傻子吗,这样都没感觉?”
苏诺被骂得不敢吭声,拥着被子,看着他忙来忙去替自己找药,竟有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但她很快就清醒过来,告诉自己这不过是错觉,李梦箐回来了,一切都不一样了。
吃过药,霍展到床上抱着她。
“为什么突然发烧?”
印象中,这女人的身体素质几乎能与他媲美,即使跟在他身边,常年受伤,也很少出现恶化的现象。
苏诺挽起唇角,露出一个很轻的微笑,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反正,他也不会在乎的。
果然,霍展没有再继续问下去,而是沉默了一下。
“苏诺,你把戒指还给我吧。”
“……”
苏诺蝶翼般的睫毛猛然抬起,受惊一般看向男人。
他说什么?
把戒指还给他?
前些天在医院,他替她戴上戒指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
可是这场梦不过才几天,就要清醒了么?
许是她清澈的目光中终于带了几分怨怼,霍展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眼。
“你别这样看我。我没料到梦菁会回来。”
仿佛这个名字给了他勇气似的,他低下头,认真地看着她。
“我原本以为她死了,以为没有她我也可以将就,可是她回来了,我做不到将就。”
一字一句听在苏诺的耳朵里,无异于晴天霹雳。
对他来说,她不过是将就?
她原以为,这些年的并肩作战,如此的默契,他就是块石头,也该被焐热了才是。
可是,在这样的夜晚,他认真地,一字一顿地对她说,她不过是将就。
苏诺死死压抑住颤抖,卑微的做着最后的挽留。
“可是,爷爷的遗愿便是让你娶我……少爷,你连爷爷唯一的遗愿都要违抗么?”
霍展目光一沉。
她什么时候长了胆子,竟敢搬出爷爷来压他?
于是,神色连带着语气也冷下去。
“我已经娶过你了。”
难得看到女人这个可怜兮兮的模样,霍展倒是生了几分恻隐之心。
想了想,他提出一个补救的办法。
“我想过了,以后让我身边的淮清跟着你。这孩子很优秀,能力出色,又讲义气,我很看好他,几年之后很可能有我的成就。明天我就让他过来找你,你好好把他给养熟了,等我们离婚,你就和他结婚。”
苏诺震惊地看着男人。
这么荒唐的话,竟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吗?
她身体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碎掉了,那些碎片爆发出力量,甚至让她在他面前有了反抗的勇气。
苏诺用力推开男人,瞪着他。
“你疯了!淮清他不过是个二十岁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