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卷一切的饥饿感可以彻底压垮乳臭未干的少年，黑暗和寒冷中，甚至连一根可以照明与取暖的火把都是奢侈。

被世界抛弃，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深埋在百米下的地底中，清晰地察觉到死亡的逼近，像在跳一曲优美的华尔兹，配乐是骨头的碰撞声和低沉的嘶吼，一曲终了，生命的烛火也就此熄灭。

“砰，砰，嘭！”

“呜呃！”

路固安虚弱地起身，抬头撞在一块岩石上，温热的液体流进他的嘴里，弥漫着铁锈味。

那个男孩还在用他断柄的石镐挖掘，真的有意义吗，不过是死到临头的挣扎而己。

“咔嚓。”

“咚，咚，咚。”

石稿碎裂，再次响起的是拳头砸在墙壁的声音，顾不得额头的刺痛，路固安凭听力拽住了李佳一，往回拉扯。

他的身体轻得像是燃尽的烟丝，几乎没使多大劲就把他压在身下，就这几个简单的动作，仿佛耗尽了他们所有的精力，两道喘息声一上一下，整整十几秒都没人说话。

“你疯了。”

为了能确保对方能听到，路固安趴在纤细的躯干上，记得刚见面时，他的身子是很丰满，很柔软的，现在只剩下皮下的肋骨。

“不要这样，我们的终点，就是这儿了。”

这个少年是如此柔弱，连起身推开他都做不到，可他刚刚怎又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打碎一整块岩石？

路固安看不下去，他的心很软，做不到任由他在最后的时间里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就这么安安静静死掉不好吗，至少死前还能体会到片刻的宁静，一生只有一次诶，有几人能好好地经历这个过程，绝望，又优雅。

“我......”李佳一贴着唇边的耳朵，轻声道：“我动不了了。”

“我知道。”

拉倒他的那一刻，手中传来的触感就说明他真的把自己燃尽，再起不能，路固安也好不到哪儿去，两人的差别不过是一个两天来一口食物都没粘过，一个还幸运地从箱子里翻出干瘪的苹果罢了。

“没事的。”

干瘪的安慰，这一句话给他带来了宁静，他们会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去，连掘墓人都不会有，真正的永远安宁。

“继续挖，好不好。”

气若游丝的声音又飘过来了：“沿着我刚刚的地方，往上。”

“你可以吃我。”

宛如魔鬼的低语，无比平淡的话重击了路固安的心脏，使他咽下没出口的自嘲，他，要自己吃了他？

对，吃了他，自己就能再活一段时间，。

路固安的胸膛重新开始起伏，一种纠结和兴奋的聚合体把他的思绪占满了，他相信李佳一也能感受到他剧烈的心跳，因为他的身子正在颤抖。

只需要咬下去。

黑暗中，路固安照着裸露在外的肩膀张开了嘴。

“路固安。”

动作再一次僵住，等待了许久，也没等到下文，他想说什么，是后悔了？

语气里却没有丝毫的恐惧，又或许......“加油。”

......该死。

路固安换了个目标，张嘴含住。

破土而出的时候，他己经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情了，又想哭又想笑，谁能知道他们离地表真的只差一步之遥，所谓百米深的地下只是他的幻想，这真是个操蛋的故事。

路固安强烈地吮吸热血，无比的满足感给了他继续的勇气，将李佳一手背的淋漓鲜血一滴不剩地吃干抹净，他摸索着，朝上方挥动双拳。

也许自己没有那么虚弱，只是屈服于绝境，他背着李佳一走了几公里路，遇到了一家黑店，姓杨的店主不情愿地收留了两个要死不活的病患。

“那朵小白花，一年过去了，肯定长高了不少。”

两年前的结缘后，他们有很大一部分时间都在一起度过，合力建了一个据点，勉强能住人。

路固安开始冒险接一些危险的委托，李佳一下矿之余还习得了一手好厨艺，给路固安处理伤口的技术更是与日俱进，生活得还算安稳。

就这样过了一年多，李佳一攒了一笔物资，决定出门游历，往后就通过通讯器联系，不时给他讲述各地的风土人情，再后来改变路固安生计的战役发生，两人约定前往烧羊工会汇合，结伴而行。

“这个时候，他应该也动身了。”

想到这儿，路固安加快脚步，可不能让李佳一在那儿被欺负了，得先一步等着他才行。

日夜不停地赶路，六天足矣。

......“妈的，什么*巴坐标，这误差得有几百个区块吧？”

黑色的森林中亮起火光，首抒胸襟的亮堂话为夜色增添上一抹色彩，两男一女围坐在篝火旁，正处围栏中央，围栏外的深坑阻挡着层层叠叠的黑影，就算偶尔有漏网之鱼能踩着尸骨爬进，也会被长弓一箭枭首。

“我的弓需要修补，明天我不会再出手。”

黑色的斗篷笼罩全身，仿佛与黑夜相融，浑身绑满各色箭矢的男人点上一根烟，长长吐出一口烟雾。

这下气氛又冷上一冷。

虽然报酬的数额十分诱人，可即使是上面也难免有出错的时候，还记得业界传奇，“世界的霸主”，无人见到不得恭恭敬敬喊上一声“凯哥”——结果因为任务坐标的z轴少写了一位零，闯入人家城邦血洗半数居民后力竭而枉，组织不得不赔偿巨额赔款，一度也没人再去接清洗类的高危任务。

“这次真是栽了大跟头。”

男人郁郁在火上烤着一份猪排，照理来说，及时止损是最佳方案，可来都来了，不吃一波“执行错误任务二十日以上，全额获得押金”的补助，简首对不起他们“循声幽冥”的身份。

“单子上怎么说来着，是‘清除任务执行途中出现的所有生命体’还是‘目标区域内的所有生命体’？”

“是‘清除任务执行途中出现的所有具有记录功能的个体’。”

说话的是女子，此时的她脸色并不好看：“杀了三个了，你把这种事当儿戏吗？”

开始大吃特吃，男子回怼：“你要是不想杀人就把记录仪关了，大伙都拿不到钱，呵呵。”

“你以为我想杀人，金苹果都用了五个，我这个前排是最不想动手的好吧。”

没等二人争吵，远方的一声少年声响化解了一场矛盾。

“诶，那边的朋友，能让我过来烤烤火吗？”

男子和女子面面相觑，前者手里的猪排还剩大半，此刻也随扔在地上，压低声音道：“放心，周围杂音很多，应该没......啊啊啊啊啊！”

一声惨叫，众人望去，那人好像被僵尸给打了一拳。

“现在录下来了 。”

斗篷男只手捏灭香烟，长袍下的护手闪着银光。

“动手吧，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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