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张二郎就出门了,想赶着城门刚开,第一批进城找许大夫。
张二郎进城之时,一辆马车晃晃悠悠与他擦身而过。
白家标识的马车驶进村,负责长工短工的掌事随车夫坐在外头的车架上,村民好奇又惊喜。
村中不富裕,从没马车来过村里,这白家是来村里招人吗?
这架势怕是家中主人来了,怕是个大活儿。
脚快嘴甜地跟着马车搭话:“白管事,您这是来招人吗?
您瞧瞧我,我在您手下做过几次短工了,干活麻利,您费心考虑考虑。”
“白管事,还有我,我话少,有一身的力气,您随便使唤。”
“白管事,您这是去哪儿呀?
我帮您带带路?”
……才进村一会儿,白家的车辆己有七八个壮劳力围着了。
“去去去!”
白管事不耐烦地一挥手:“今日我来有要事要办,你们都各自忙去,有活儿了,我派人通知你们。”
“诶,是是是。”
“好嘞,您先忙着。”
村民迅速散开,不敢跟着马车,只能远远瞧着,首到马车停在张家门口,一位衣着不俗的女子下车,转身恭敬地手举过顶。
一只纤细玉手从马车内伸出,拿出一个信封状的东西放到恭敬地双手上,就收了回去。
女子和白管事一起叩响了摇摇欲坠的木门。
“张家的,张二郎张三郎在吗?
我是白管事,开开门!”
老张头瞧着提着斧头不再劈柴,呆愣愣站在原地的三郎,抬腿就踢了他一脚。
“去开门呀?
你做了啥坏事?
人白家的管事都找上门来了?”
“没有!
绝对没有!”
张三郎着急辩解,一张白净地脸涨得通红。
他去白家做工,也是口条利索的二哥介绍的,他去了只顾埋头干活,干完活,二哥去结了钱分他,他在白家是一步都不多迈,一句不敢多说,怎么还能让人找上家门了?
莫不是有人在背后乱说话,让他顶雷不成?
不是呀,他可没和那帮人玩牌,二哥说了,那帮人不是好的,趁着午歇时候打牌耍钱,他每次瞧见都绕远了走,他们跟他打招呼,他就急忙拍衣服,表示自己身上一个子儿都没有,不跟他们一起玩的。
他们乱说话,以后不会都不能去白家做工了吧?
他还得攒钱娶媳妇儿了!
二哥怎么还没回来?
平日这些事情都是二哥去打点的,他现在怎么办?
一会儿开门说点啥?
张三郎愣神胡思乱想之际,老张头赔着笑脸,急忙开了门。
白管事带着小姐婢女,白管事也端着笑脸,温和的和老张头说话,余光瞥见一旁的张三郎:“三郎,在劈柴呀!”
这本是再寻常不过的寒暄,但听到管事点他的名,他立刻将斧头一摔,快跑过去:“管事,他们耍钱的事,跟我没关系,我一次都没参与过,也不知他们是哪个村的人,您相信我,我只会做活,不敢做其他的,您青天明断,不能冤枉好人呀!”
老张头楞了,他家三郎在外有二儿子带着,一定不会做坏事的,但他现在急吼吼地说这些,让他实在无法打圆场。
白管事微微一愣,立刻又笑了起来,一旁端着信封的婢女则是微微皱眉,一脸鄙夷。
白管事抬手在他肩上拍了拍:“我知道你是个好小伙,今儿来是为着你妹妹的事,你把心放肚子里。”
三郎既证实了他的身份,他就不想和他多说了,侧过身一脸和善地向着老张头说道:“你是张老哥吧,可否让我们进屋详谈呀?”
老张头感受到对方的善意,立刻将人往屋里请:“二位贵客喝碗水歇歇。”
白管事坐下,端起水喝了一口,但他身边的女子,像是瞧见了什么脏东西似的,一律不碰不喝,就在白管事身后站着。
白管事瞧着堂屋侧面挂着块棉布当帘子,有些迷惑。
老张头赶忙接话:“家中小,头里两个儿子都结婚生子了,闺女这次回来一时腾不开屋,就在这堂屋侧面养伤,也方便老婆子照顾,您说今日来是为了我闺女的事。
孩子大了,也成过家了,主意大,就让她听听。”
白管事立刻收回目光:“是呀,张老哥。
我知道刘老爷和您家闺女分开了,这几日闹出不小的动静,今儿我代表白家过来,就想为两家当个和事佬。”
白管事话一出,老张头的脸立刻冷了下来。
“我知道我知道,您这闺女遭了大罪了,我家小姐吩咐过,这女子养伤养颜最要紧,快拿出来!”
白管事一招手,身后的婢女从袖管里拿出三个小瓷瓶,白管事指着一一介绍。
“这是金疮药,不论刀枪剑戟,只要还有一口气,立刻就能止血清创,还不容易感染发热,这可是军中才有的上等药,整个城镇都找不出几瓶,这是生肌膏,无论是跌打损伤,还是被火燎了,只要伤口结了疤立刻抹上,不消三个月保管一点儿伤痕都看不出。”
“这是玉面膏,这和前面两瓶药不同,这个是内服的,里头有阿胶,桂圆,红枣,黄芪,灵芝,每日舀上一小勺,用温水化开,对女子滋养身子再好不过。”
听了介绍,老张头瞪大了双眼,他活了半辈子,从没听说过这样的好东西,不愧是大户人家,出手实在阔绰。
可他也不是个贪财的,刘家是刘家,白家是白家,若这东西是刘家送来低头认错的,那再名贵,也抵不上喜妹遭的罪,但若是白家给的,他是万万不敢收,无功不受禄,而且白家他可得罪不起,哪能收人家这么贵重的礼物。
于是老张头故作夸张地说道:“哎哟!
这么好的东西,那得多少钱呀!”
白管事一摸胡子,佯装不在意地说:“也就三西十两吧。”
老张头差点没坐稳,立刻稳了稳身形,连连摆手:“哎哟,这东西太贵了,我们老张家买不起,消受不起,您快快收回去,农家尘土大,别跟您粘上灰了。”
张家不算张喜妹,十口人有西亩地,每年辛勤耕种刨除三成粮税,只能保证不饿肚子,平日吃菜有老婆子带着两个儿媳妇开垦的菜地,家中过年过节,扯布买肉等开销,有西个男人农闲时做工,三个女人接些缝补差事填补。
张家从牙齿缝里攒了十几两银子,这些年也拿去补贴秀才姑爷了。
免税三成粮的好处还没看到,女儿就被休了。
张父张母是心疼女儿,想给她好的,可现在张家实在拿不出银子买这么贵的药。
“诶!”
白管事阻止老张头的推脱继续道:“张老哥别着急呀,我都说了,我今日来是想做个和事佬,我们白家刚拿出诚意,您就往外推,您这让我怎么开口说话呀。”
“您是好的,说话就说话,可别拿这些东西,我们这些泥腿子不敢用这么昂贵的好东西。
刘家不安好心,虐待我闺女,还想让她死,我们张家是穷,但是我们穷得有骨气,毁我闺女名声,想让整个张氏的姑娘去死,这坏心肠,就是给我金山银山,我也不会收。”
白管事眉头轻轻一皱,面上嫌恶立刻隐去。
“是呀,名声哪是些金银物件儿能换的,若是刘家不休妻,我们赔些金银道歉,张老哥看可行?”
冯晓晓听到帘子外两人打着机锋,淳朴善良的张父肯定不是这个管事的对手,她和张母对了对眼神,立刻嘤嘤嘤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