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破现状的人是小小的堂主。
胡桃带着几个仪倌,在我们说话的时候,顺便把别的地方整理好了。
回过头,发现我俩还在原地大眼对小眼。
胡桃扯扯我,问:“菜刀儿,你咋愣着呢。”
她又转头问客卿:“话说,钟离,下午的听书不去么?马上就是吃饭的时间了,吃完饭才有力气听书啊。”
“都说了不要加儿化音!”我声音有点大。
盖住了客卿那句“马上就去”。
我有点怂了吧唧地缩脖子。
我堂堂璃月高质量菜刀,刀中一霸,智商甩人三条街。
怎么他妈的到往生堂,跟个孙子似的。
胡桃被我凶了一下,没生气,来来回回看我和客卿。
她恍然道:“哦!你俩吵架啦!菜刀儿,你和钟离先生吵架啦!”
瞧瞧,这高兴劲儿……草,我怎么也跟着说儿化音了。
“并没有,只是在一件事上,他与我的想法不同。”钟离淡淡说。
钟离看了我一眼,又挪开了目光,一副我把他丑到的样子。
看得我咬牙切齿。
他离开了往生堂。
几秒后,我摸到往生堂门口,四下张望,看了看。
好,真走了。
“菜刀儿,怎么跟做贼似的?”胡桃蹲在我边上,看我。
“小堂主怎么会懂得咱的痛苦,”我也蹲下来,双手拢在袖子里,“都说了多少次了,别叫儿化音。”
“要不、要不,你说出来你的痛苦,让我高兴高兴?”胡桃与我蹲在往生堂门口,一左一右。
她要学我双手拢进袖子里的模样,可现在入夏呢,她穿的衣服不是长袖子,只好双手握着,放在膝盖上。
“不。”我拒绝得很干脆。
胡桃看着万里无云的天,说:“今天多好的天气,你不去听书,总得出去走走吧。”
我不动。
她又说:“人不能一直呆在屋里的,搁屋里发霉了生锈了怎么办?”
我慢吞吞抬头看她。
小堂主不知道我是精怪,她可能把我当做了一个人。
我听见过她跟别的仪倌之间的对话。
胡桃说:“蔡稻丑是丑了点,但是人好啊,你们不许嫌弃他。”
这些我都知道的。
人类的审美真奇怪,我这帅气脸庞明明是璃月港最帅的刀子精了。
人类……
我又想起了客卿。
妈的,人类真古怪。
我慢吞吞起身,说“走了”。
胡桃那句“会生锈”,有点结结实实地打到了我俊朗非凡宛如刀削般的面孔上。
我从往生堂出来,走在璃月街巷之间。
再没有摩拉作为触媒,我真要生锈了……我想着。
突然,从边上巷子里钻出来个男人。他一句话都不说,撞开我的肩膀就跑。
我伸手去抓他,他还恶狠狠地瞪我一眼,说:“松手。”
“……”
不能在大街上砍人。
不能在大街上砍人。
不能在大街上砍人。
我默念了三遍往生堂给我立下的契约。
“啊?”我臭着脸看向这个男人。
那巷子随后又跑出来个人。是个女子。
女子看见我这边,连忙跑过来。我总感觉她有点眼熟。
“多谢你抓住他!”紫发少女说,她跑得急,发辫在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才慢慢落到肩上,“我马上通知千岩军过来!”
“我没有抓住他,是因为他撞了我。”我说。
少女挑眉,还是说:“那我还是多谢你!”
我正欲说下一句话,我甚至想放手。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男人挣扎得厉害,嘴里喊着:“玉衡大人、玉衡大人!我是有苦衷的啊!”
玉衡。
我用我超高的智商思索了一下。
璃月七星中的“玉衡”?
“刻晴?”我脱口而出。
她没想到我这个一般民众,居然这样喊她的名字。
我抓住的那个男人,很快被赶到的千岩军抓走。
“无……无论如何,我都要感谢你抓住了罪犯。”刻晴咳嗽几声清清喉咙,说道,“我作为璃月七星中的玉衡,在这里要感谢你抓到了窃玉案的罪犯。”
“你咳啥,感冒了?感冒了得吃药啊。你们人类都很脆弱,死了怎么办。”我说。
我想了想,掏出了往生堂的名片。
“你要是觉得自己快死了,记得通知往生堂哈,”我把名片塞到她手里,“报我刀哥的名字,打八折。”
在这一瞬间,我觉得我升华了。平日里,胡桃也没少跟我说往生堂的客户难拉。
难吗?
我看了一眼,低着头紧紧攥着名片的刻晴。
看看,这不舍的模样,看看,这感动的模样。
一点都不难的好吗!
我又想起第七十五代堂主的教诲,他说:“菜刀,你作为往生堂的菜刀,一定要学会往生的意义。”
这一刻,我觉得我悟了。
这个人类,很好!
直率!干脆利落!
跟往生堂的客卿完全不一样!
相当好!
而刻晴。
手里捏着那张歪歪斜斜写着“杀人不过头点地”的名片。
再一看对方惊为天人的外貌。
她内心对“见义勇为的丑男子”转成了“见义勇为但是没情商的丑男子”。
刻晴深呼吸,说:“知道了,谢谢你。”
在我说话之前,她立马又说:“我要走了,这桩窃玉案,我要去审问犯人。”
然后麻利地道别了。
哇。好干脆。
这个人类,真的好棒。
要是天底下都是这种人类,菜刀的世界该多幸福啊。
此处应当再cue一下钟离,他就是做人做得太复杂了,所以看上去很累。
巷口,我大力挥手道别这个顺眼的人类。
刻晴领着千岩军,将抓捕到的盗贼按着,他们要去千岩局了。
而我,我看了看,日头正高。
我得去一趟寒锋铁器了。
人类吃饭,食用谷米。
精怪吃饭,食用各不相同。
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们精怪是不吃饭的。人类的食物,我们可以品尝出味道,但是实际上,我们吃的是其中蕴含的能力。
稻谷自大地生长,汲取大地的力量。
摩拉作为触媒,能够强化武器。
而其中。
——正是岩王帝君的力量。
我们精怪诞生在璃月大地上,也将凭依这大地而活。
不管是作为菜刀的我,还是隔壁的洗脸盆精,甚至是混进千岩军的那个长枪哥。
我们身上都带着名作“璃月”的痕迹。
我的刃身自厚土中的矿石淬炼而成;洗脸盆精和长枪哥也同样如此。
正如凡人生老病死在这片土地上,我们精怪化形因为璃月人的人心九因而“生”。
我们也会因为失去力量而“老”,因为破损而“病”。
最后,化为原型腐朽而“死”。
就像璃月商人常说的“使用期限”一样。
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菜刀,刀面刻着“杀人不过头点地”几个字。
我吃铁矿石,吃白铁矿。也能吃往生堂的饭菜。
正是因为这些原因,我溜达着,前去了寒锋铁器。
干饭!干饭!
第七十五代堂主跟寒锋铁器以前的老板,是朋友。
他跟老堂主一样知道我是什么精怪。
并且经常在我啃铁块的时候,用爱怜的目光看我,对我说:“菜刀啊,多吃,你可真是往生堂祖传的菜刀了。”
某种程度上来说,我的工资之所以没摩拉,也是因为支付给了寒锋铁器这边,要他们给我喂铁块。
往生堂的食堂,叫家常菜。
但是家常菜怎么会有打野食香呢?
寒锋铁器那边的铁块,我都不挑的,什么都吃。边角余料我也吃。所以他家继承人还挺喜欢我的,跟我是好兄弟。其实,他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
寒锋……哦,就是寒锋铁器的老板。
寒锋去轻策庄过养老生活以后,铁匠铺那边留下他儿子寒章。
“老章!”我走到铺子门口,招呼他。
他正在打铁,真是烧得热乎乎的铁块,看得我有点饿。
但是夏天吃这么烫嘴的东西,不太好。
他摆摆手,喊我滚进铺子自己找饭吃,还是老地方。
老章在那边拍拍打打捶捶撞撞,“滋啦”一声就像煎蛋下锅,实际上是把成型的铁胚子搁水里。
他从厨房端菜端饭,跟我凑一桌吃饭。他吃两菜一汤,我啃我的铁矿。
我在这边咬边角料嘎嘣脆,他在那头说今天中午肉好柴。
吃完后,两个人……哦不,一个菜刀精和一个人都在剔牙。
“你今天这铁矿,挨着魔晶矿了。”我说。
“嫌弃就别吃,我这是给你补补。”老章咬着牙签,给我翻了个白眼。
“嘿,你,怎么越长大越不乖了。”我想起老章——还是小章的时候,那个时候他多乖啊,天天跟着我左一个“刀哥”,右一个“刀哥”。当时他还跟我说,要在脸上也整个“杀人不过头点地”咧。
我感叹着,摸了摸我帅气的脸庞。
临到下午,他喊我出去耍,不要在铁匠铺乱晃,也别试图啃他的精铁。
我满脸写着“可惜”,怏怏地放下手上一小块精铁。
人类贪吃,精怪也可以贪吃啊。
我揣半兜铁粒子,晃晃悠悠地出了门。
砸吧砸吧嘴,回味一下,今天的铁矿有点磕牙,不知道为什么。
有可能是跟魔晶矿长得比较近,所以带了点魔晶的味道。
太磕牙了。
普通菜刀啃不动魔晶矿啊。好在爷向来牙口不错。
我挥手,跟寒章说消食散步去了。
然后路过万民堂的时候,差点被人挤死。
我仔细看了看,才发现有人在摆婚宴。
你摆就摆嘛……占用过道干啥子?占用过道就算了,万一把别人盲道占了,盲人怎么办?小花小草怎么办?有没有点规矩了??
——都把我这么苗条的菜刀精差点挤没了。
看了看菜色,还不错,真不愧是万民堂。
我左右看了看,没人注意我这边。我捏着铁粒子,小心翼翼往嘴里塞。
嘎嘣脆,鸡肉味。
那边有人在被劝酒,人们都围着他,那个人酒杯举着,喝得很慢。
我穿过宴席往广场走,余光扫到那边。
那人酒杯慢慢放下。
我心里咯噔一下。
对方抬眼,看了过来。
正是往生堂的客卿。
我的牙齿下意识咬紧了铁粒子,末了,想起周围人这么多,他能拿我怎么办。
客卿看着我,周遭都是婚宴的客人。来来往往的人群也不能阻隔他的目光。人流穿梭,人潮涌动,人声鼎沸。
客人叫嚷着:“钟离先生都喝了酒,多给新人面子。唉,百年好合。”
他们拍着手,唱起璃月的喜歌或者酒调。
钟离坐着,像不动的岩石一样。他明明坐在那里,跟所有人在一起。
分明,所有人的话题,在此刻都有他:这是谁?他喝酒的意义?哎他平日不喝酒的。
他在所有人的言语中。
可他是无法被言辞容纳的高山。
他微微侧目,舒展着眉,然后对我笑了笑。
他对我遥遥举起酒杯,像在敬酒。
我舌头一卷,就当在嚼糖。嘴里含着那块铁粒子,目光从客卿身上挪开。
这就是世人看见的钟离先生。
跟非人之物眼中完全不同嘛。
我从鼻子里憋出一个冷哼。
边上有人给我抓了把喜糖。
“……大吉大利?”半晌,我挤出这句话。
我捏着喜糖。恍然间,好像听见钟离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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