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精彩节选
摘要:本小说是一部讲述偷窥与被窥的故事,采用双线叙事,贯穿其中的主人公为两个——医生与邻居。
医生被邻居诡异的行为所吸引,通过窥探企图了解对方的内心世界;邻居长期被孤独与绝望包绕,为谋求昔日的安宁,决心锯下前妻的腿以做陪伴。
然而,伴随故事发展,偷窥者与被窥者的角色悄然发生了调换,医生已然分不清噩梦与现实……关键词:偷窥;暴露;梦境;妄想;情绪;认知序幕他们都在床上看着他。
仿佛都有意识般,带着戏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他往背后那长长的走廊跑去,跌跌撞撞。
走廊尽头的门上标示着紧急出口。
随着他的奔跑,白炽灯一盏一盏地在头上亮起,他猛地撞开了尽头的那扇大门。
门后根本不是出口,里面挤满了身着深绿色服装的人,戴着乳白色橡胶手套,眼睛藏在厚厚的护目镜下。
他们回过头来,冷漠地望向他。
人群**空缺出一条狭长的空隙。
画面在此时定格。
他感到一阵眩晕。
慢慢向前走去,他已无退路。
穿过绿衣人群,他看到了**的景象。
手持骨锯的白衣男人和半卧在台上的红裙女子。
他们都背对着他。
他见过那女子,可那男人也让他有种诡异的、不可名状的熟悉感。
不,这不是真的。
冷汗滴落在脖颈上,他咽了口唾液。
始终保持着距离,挪步到白衣男人的前面。
他看到了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那是他的面孔。
不,不,不,这不是真的!
“滴答。”
他惊醒。
夜幕如墨汁般深邃。
黏着的发丝贴在额上,枕头已经打**大片。
才发觉心跳得厉害。
那真切的场景让他意犹未尽。
许久后,他才意识到持续而清澈的“滴答”声来自现实。
他顿了顿,没有摸到眼镜,不情愿地下了床,循声走去。
似乎是来源于厨房,他极少使用过的、锈迹斑斑的水龙头。
地板上有什么碎屑让他的拖鞋踩下去嘎吱作响,他感到烦扰,但首先需要解决的是那该死的水龙头。
可是,等等,他发现地板上的碎屑似乎一路延伸到水龙头下面的橱柜处……他在橱柜前蹲下,摸索着碎屑举到眼前。
碎屑是白色块状的,大小不均,是……石膏的粉末?
又是一阵恐怖的熟悉感。
他深吸了一
口气,拉开了歪斜的柜门。
沾满灰尘的洗洁精,四处逃窜的蟑螂,顶端早已失去威严的残破蛛丝,还有……角落里静静躺着的、鼓鼓囊囊的黑色垃圾袋。
垃圾袋的一个角被撑得尖尖的,几乎就要被撑破。
“啊!”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丧失了最后一点理智。
窗外又倾泻着血红色的大雨。
篇一· 窥之道我的生活终究是平淡而安稳的,于是我对探索新奇事物充满了无限渴望,却又总希望付出最小的代价。
我像是一坨在蜗牛壳中不安分的肉,每天总要蠕动几步来到新的地方。
而其余的时光,则缩进去,充分占据着壳内的安稳。
白天,我扮演着一位不善言谈且忙碌的脑病科住院医师的角色,掌管着重症监护室中昏睡病人的死生;夜晚,我藏在高高的渔夫帽与黑色口罩背后,静坐在步行街中的长椅上,偷偷地窥探路人的喧闹。
偷窥,是对自己之外的人**的窥探,又必须是在不为人知的条件下进行,因此总是蕴含着贬义。
这曾让我内心愧疚,寝食难安。
可是,偷窥跳过了繁冗的对话、尴尬的无言、疲惫的社交,一步直达到未经修饰的、最真实深刻的信息。
与人们往往试图营造的表象相比,窥探到的细节总是更加新鲜、有趣而多变。
更妙的是,我可以随心所欲地窥探不同的对象,随时停止窥探,再切换新的窥探对象。
他们可以是我身边的人,亦可以是我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
这让我总能窥探到不同人生片段中最具吸引力的**,进而构想出它的开端与结尾。
这实在是比人际交往要轻松得多,收获也往往充满新奇的不确定性,因此我的内心逐渐接受了偷窥之道。
篇二· 戏剧或许这正是我偏爱重症监护室的一点原因。
昏睡的病人不会刻意挤出笑脸,不会有突如其来的问题,不会有无尽的抱怨,亦不会有强烈的渴求被关注欲……一切都是安静的、祥和的,一切秘密又都是敞开的,化为一页页的病历,任我翻阅。
这里的声音只有监护仪节律性的“嘀嘀”声、吸氧机“噗噜噗噜”的气泡声,以及最终的充电除颤声。
生命的终结,往往意味着人生戏剧的结尾,而在戛然而止前最为起伏的**,在这里,周而复
始地上演。
仿佛这戏剧的舞台与结尾始终不会改变,而演员与剧本则在不停地轮替着。
我痛苦,我激动,我麻木,我尽力延续这戏剧的时长,我努力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现如今,平凡的死亡让我感到无趣。
只有最波澜壮阔的故事情节,才能满足我日渐挑剔的胃口。
另一方面,我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工作的疲劳,让我患上了严重的偏头痛,同事不止一次地建议我做个检查,而我只会强装镇定地亮一亮口袋里的那小瓶止痛药。
有时发作起来痛地剧烈,我也会动去检查的念头,可疼痛缓解后,那念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啊,我的自尊不允许我生病。
我没有时间和精力用来生病。
我可是一名医生,一名在本市最有名气医院工作的、体面的脑病科医生。
我的生活也被工作绑了架,我只能蜷缩在临近医院的破旧居民楼中,只为随时处理可能出现的抢救事务。
居民楼只有5层,而我就住在第3层。
从楼下向上望,本就砖皮脱落的灰墙与老旧的外置空调被枯藤爬满。
寥寥几扇窗外的铁栏经住了时间的考验,锈迹斑斑、摇摇晃晃地支撑着屋内年迈住客晾晒的衣物。
每逢阴雨,那灰褐色的枯藤会竭力挤出星点的绿芽,就像已没剩几挫头发的老人还在竭力地遮住秃顶,这场景着实令人看了生厌。
一股衰老、沉闷、无丝毫新鲜可盼的气息。
阴雨时分,我会静静地注视窗外空调架上的一颗颗雨珠。
一滴滴滑走,又在不经意间被新的雨点所填补。
它们似乎是我的住所能看到的、唯一活着的生灵。
我吱呀作响的百叶窗对面,就是那幢楼了。
那个人所在的那幢楼。
篇三· 邻居那幢楼更为矮小,更为老旧,更无生息。
楼下排水管口缓缓流出的黑色液体,在地上已聚成一座黏着的微缩小山,野猫都会避之不及。
通风管道前那片半脱落的锡箔碎纸日复一日地、疲倦地跳着广场舞。
连蚊子都飞得有气无力,角落的壁虎更是干瘪得迟迟蜕不了皮。
没有挫麻将的动静,就连陈芝麻烂谷子的吵架声都鲜有可闻。
只有尚未完全凋零的可怜盆栽们以及在夜晚窗内亮着的昏黄灯光,还能勉强证实着住客的存在。
联系着两幢楼的,除了在
空中随意交错的、拥挤在一起的裸露电线;除了中间那棵枝节盘乱、总是结满黏糊糊果实的无名老树;除了一条窄窄的、垃圾遍布的过道外,就只剩我对他的窥探了。
其余的真的不值得一提。
我得承认,最初我丝毫没期望那幢楼中有值得窥探的事物。
但五天前,那个古怪的人就这样冒了出来。
当时他正从窄窄的过道走向那幢楼,然后消失在楼梯口。
他手中鼓鼓囊囊的黑色塑料袋,伴随那双激动与警惕的神情吸引了我。
在3楼的走廊上,他的身影又出现了。
那是一个瘦削的男人,约莫三十来岁。
头发乱遭,紧抿着嘴,微驼着背,上着一件稍显昔日风采的潮流牛仔外套,但下身却裹在一件洗得褪色的居家短裤中,再往下,是一双灰色的露趾拖鞋。
终于,他停在一扇普通的门前,掏着钥匙。
他的身体逐渐颤抖起来,他突然笑了起来。
那是一种歇斯底里的暴发,五官扭曲的狂笑。
我确定我没有看错。
直到他消失在房间里,我仍在窗前回味。
一个极不协调的人,一个与自己、与周遭格格不入的人。
下半身透露着颓废、疲惫;而上半身,又似乎诉说出不同的东西。
恍惚的神态、鼓囊的黑色塑料袋、突然的狂笑,他在谋划着什么?
他在这老楼里隐藏着什么?
他曾经的人生转折点又是怎样?
我极度渴望窥探他的故事。
篇四· 宝贝接下来的几天里,我不再窥探步行街上的路人,而是专注于那个人。
比起为了奶茶而赌气,为了留下好印象而强装大方,那个人的举动显然更加有吸引力。
他的窗帘是薄而通透的。
傍晚,我可以隐约看到窗内的他坐在桌前。
他看上去是放松的,总是在写着什么。
他的右手时不时地放下去,像是在做出抚摸的动作。
而由于角度受限,距离过远,我总是看不到他所抚摸的是什么。
一只猫?
一条狗?
一个女人?
我尝试着远远地跟踪他,但并未发现他遛狗,他扔的垃圾中亦没有猫砂的踪迹,他独来独往。
他几乎不同人交往,但那一天,在楼梯的拐角处,我清晰地听到他的话语。
那是句突兀的,却充满关切的话语。
“小心啊,宝贝!
慢一点下来儿,再慢一点儿。”
紧接着是一阵狂笑。
但那
里并没有别人。
我翻箱倒柜,找到了那副老望远镜,费尽力气爬上了顶层的阳台,在潮湿棉被与发黄床单的缝隙中,终于窥到了他右手所抚摸的对象。
那不是猫或狗,亦不是女人。
那是一个枕头。
篇五· 褶皱洁白明亮的场景。
宁静,轻松,茉莉花的淡香。
一片一片墙纸般柔软的、来自于各个方向的公路被柔和地平铺在地上,每一片公路被后面缓缓驶来的压路机均匀地将其压平。
它们交错纵横,但平稳有序。
一切就这样持续着,持续着。
突然,其中的一片公路还没来得及被展平,压路机已经驶了上去。
那一块地面出现了褶皱,脚蹬了一下。
后面各向的公路继续被一层层铺在上面,各路的压路机依旧工作着。
那一块褶皱被覆盖地越来越显著,地面愈加不平整,心跳在加速。
场景中的一切加快了速度。
公路被随意地丢在地上,压路机匆匆驶过。
公路变得交错紊乱,起伏崎岖,压路机一辆辆撞在一起,翻倒路旁。
公路变成了连接在一起的票据纸张,皱皱巴巴,乱作一团。
我撕碎它们,企图清空整个视野。
但它们又化为坚韧的绳索,纠结缠绕,根本无从解起。
我疯狂地拉扯它们,心脏跳到了极致。
脚猛地蹬了一下。
睁开了眼。
艳紫色的太阳,暗绿的云团,血色的雨滴。
窗外铁栏杆交错的阴影打在我的脸上。
一如既往。
那是什么……对面某个窗台上是谁忘记关掉手电筒吗。
心脏悸动地剧烈,并没有随着梦醒而离去。
一股巨大的疲惫感压抑着我。
我摸到床头的暗黄色小瓶,吞下了两粒药片。
抱起枕头,我再度闭起了眼。
篇六· 无尽跌落我无法离开枕头。
我的右手边总要放一个枕头。
一个细腻、柔软、白皙的枕头,供我随时抚摸、感受。
枕头是替代物,替代原先坐在我右手边的那双腿。
前妻的腿。
我早已习惯了它们的伴随。
六年前,腿的主人带走了它们。
也带走了那片金色的麦田。
曾经的联结,如同一张蛛网,虽有无数大大小小的破洞,却终究能托住我的身躯,不至陷入无底的深渊。
现在那网破了,我时刻在跌落。
色调暗如浓墨,视野变得迷离,荒芜皲裂,迷雾环绕,杂草丛生,肉块腐烂。
仅剩回
忆。
我与夹缝里的蟑螂低语,我与角落中的蜘蛛谈笑。
我关注它们,我赋予它们人格,我呼唤它们“亲爱的”,它们回以日夜的陪伴。
记忆总在不经意间袭来,在那几毫秒中,一股过往的暖流会柔和地漂过,随即被现实的冰锥所刺破,我只能回以剧烈的、自嘲的狂笑。
在这六年里,我更换了无数次的枕头,不断追求那似人般的柔软、细腻、弹性的材质,以求得到最佳的替代物。
我为此寻访了所能前往的几近所有床上用品店,尝试了各种枕头。
我害怕面对店员怀疑、诧异的眼光,我也憎恨邻居嘲弄、打听的样貌。
但我也渴求关注,渴求倾听,渴望让旁人真正体会我的内心;可我更惧怕冷漠的回应,敷衍的安慰,嘲弄的言语。
我的内心,自幼就不曾被关注。
慢慢地,我将那扇门只留下一条缝隙,而找到了另一条出路。
做出与家人期待相反的举动;在课堂上怪叫起哄;交谈中因小事与对方大动干戈;医院里夸大自己病情的痛苦……曾经刻意的举动总能让我在最初轻易得到渴求的关注与倾听,而需要付出的代价实在是比遵规守矩、积极上进要小得太多。
我曾乐此不疲地如此表演着,得意地争夺着众人的眼光。
但不久后,听众仿佛失去了耐心。
曾经的关注变得冷漠,倾听变得敷衍,同情掺杂着虚假,他们看穿了我的伪装,离席而去。
篇七· 左腿我辗转住所,做贼般地用黑色塑料袋遮住每一个枕头,掩藏起现如今自己卑微的秘密。
我知道,我渴望的安宁、归属、被需要,已无法再从她身上获得。
可是枕头,似乎已难以让我满足……有人说,随着时间的推移,你或许会遗忘某个人和你过往的故事片段,但对方给你留下的感觉却始终深深烙印。
她留下的感觉,是复杂的。
其中饱含着温暖,掺杂着憎恨。
我渴望亲近她,我极度疏离她。
我病了。
我仍然病着。
心底一直压抑着那个我企图遗忘的可怕念头,这些年来,它仿佛愈长愈烈,愈加躁动挠心。
我想要锯下那双腿。
不,只锯左腿就好。
我并不贪得无厌。
那是她现在的一部分,连接起现实与过往的桥梁。
能让我回忆起熟悉的往昔,又能在未来继续陪伴我
。
它将说出我希望让她说出的言语,露出我渴求她露出的微笑。
它没有思维,不会拒绝。
她与它,从此将互不干涉,一部分独立于我,一部分陪伴于我。
太阳可以再度变得金黄,天空与云也会恢复如初的色彩。
这是一个绝妙的主意。
实际上,我已经有了日渐详实的计划。
傍晚,那个人拿回了一柄长锯。
他鬼鬼祟祟,穿着一身黑衣,还用兜帽遮住了面孔。
可锯子太长了,尖端捅破了黑色塑料袋,还是让我看到了,一清二楚。
他到底在谋划着什么?
篇八· 小龟我的望远镜不知道放到了哪里。
犹豫再三,我没有去窥探我的邻居,而是赶在关门前,骑着单车又去拜访了那家宠物店。
我被玻璃缸中的小乌龟所吸引,每当感到疲惫,我总是喜欢亲近地、安静地注视它们。
它们只有鸡蛋大小的身躯,却是活生生的、会眨眼、会回望我目光的家伙。
除了壳上的纹路,我还喜欢看它们的眼睛。
很难形容那种目光,它们不带情感,看不出惊恐,亦无兴奋;它们只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却不透露一丝心思。
就像那7.35的中间值,丝毫不酸亦不碱。
一种让我着迷的平稳。
篇九· 反光锯齿的边缘细小而均匀,很是锋利。
亮黑的握柄,与切割方向成45度角,可轻易地施加力量。
握柄与锯子用螺钉紧紧地焊死,牢固可靠。
我还偷了两片备用的锯片。
够用了。
我注视着窗外。
艳紫色的火球,灼烤着我的双眼。
对面楼顶上似乎在闪烁着什么,是谁放的啤酒瓶在反光吗。
呼出一口气,我拿捏着计划中接下来的步骤。
该从哪个位置开始锯呢?
我渴望一种既能得到那条腿,又能让腿的主人不致死去的方法。
如果桥的另一头连接着湮灭,桥便会失去了作用。
一阵狂热和晕眩感袭来,我真的要这么做吗?
又该如何去做?
抚摸着枕头,倒在床上,我逐渐昏睡过去。
……高速路的正中。
两束亮黄色的强光从远处逼近,心跳加快。
那是一辆硕大的货车,丝毫没有减速的它,即将碾过我。
没有鸣笛,连呼啸的风声也没有。
在撞击的一瞬,货车与高速路消失了,一切变得万花筒般五彩斑斓。
一扇熟悉的门在我眼前。
15号门。
我又
回到了这里。
但这里只有门,空空如也。
我下定决心,小心翼翼地走向门,好奇又恐惧地,对着猫眼儿向外看。
我看到了一只眼睛。
一只无比清晰的,布满血丝的巨眼,它回望着我。
眼睛,光束,万花筒,手电筒的照射,啤酒瓶的反光……我回想着,心跳越来越快。
那分明是望远镜的镜片。
有人在窥探我!
我惊醒,冷汗淋漓。
篇十· 见证者我已经找到了他的住所。
我已经知道了他是谁。
他丝毫没有察觉自己窥探的对象同时也在反窥着他。
他竟然……是个医生。
而且,我意料之外地得到了一些我正想要的东西。
我不知如何去形容这种感觉。
先是惊恐,紧接着是愤怒,但我分辨出,这复杂的情感中还夹杂有一丝欣喜。
终究,我又得到了某个人的持续关注。
我真实的痛苦表露,如今有了一位沉默的观众。
他已经知道了什么?
还有哪些他不知道?
他会如何看待我?
一个可怕的疯子?
还是一个卑微绝望的可怜人?
他会理解我吗?
又能理解多少呢。
或许,我现在正需要一个旁观者。
来见证我即将得到的、梦寐以求的平静。
我感到兴奋却又担忧。
我希望他不要错失任何一个微小的细节,我又恐惧他会做出我不希望得到的回应。
又是一阵难以遏制住的狂笑涌上喉咙,我不得不捂住嘴巴,浑身颤抖。
篇十一· 片刻安宁连绵不断的一周阴雨,压抑着不只我的情绪,还有重症监护室里几床患者的心搏负担。
他们如同一串计时器已经坏掉了的炸弹,随时可能爆裂开来。
几次凌晨的抢救工作已让我疲惫不堪,而患者家属不切实际的高期待感与琐碎的问题让我更加头痛欲裂。
太阳穴跳痛的感觉愈加频繁了。
我感到烦躁,我迫切地渴望清净。
而我知道,那些小乌龟的目光是我的归宿。
我打算圈养一只,为我沉寂的公寓增添一丝生气。
但在选择上,我纠结了许久。
有两只小家伙让我伤了脑筋,它们体型相近,通身皆为翠绿之色。
但龟壳边缘的构造存在细微差异——一只呈现叠瓦状,上着指纹样排布的黄绿波纹,甚是静谧迷人;另一只有着黄色底纹,其上的墨绿与深黑包绕,如同一双双极细小的眼,久看有一阵阵独特
的眩晕感。
我拿捏了数日,最终选择了将前者带回了住所,或许是看中了那份平静安宁。
我看着它,它也回望着我。
至于那个人,他更长时间地坐在那扇窗的后面,手中抚摸的动作愈加频繁,似乎在仔细阅读着什么。
时而激动得抖起腿,时而又凝重地做着记录。
但除此之外,我再窥探不出他的其他怪异举动,他的神秘谋划仿佛缓了下来,让我颇为扫兴。
小龟初来乍到的新鲜感,恰好填补了这份停滞的无趣。
篇十二· 卑微的挽留口中的泡面味如嚼蜡,遍地的碎屑加剧着烦躁,蜘蛛的低语我无意倾听,蟑螂的关心我待之冷漠。
一切都提不起兴趣。
他很少再窥探我了。
我……我将他视作我最亲密的听众,而他却在中途自作主张地离席了。
他怎么敢?
!
愤怒与沮丧,让我透不过气。
我感到了背叛,我要让他付出代价!
可……我又渴望他的关注,我还需要他的见证。
指甲嵌入头皮,我狂笑着。
卑微又软弱的一摊污泥。
我必须再度引起他的注意。
那个计划……我不能再犹豫了。
今天是星期五,我记忆深刻。
我的望远镜原来就掉在了脚边,今天轻易地找到了它。
而接下来我向窗外随意地一瞥,猛地发现了那个诡异的存在。
那扇窗前赫然站着一个通身白色的人影!
我躲在角落里,拿起望远镜悄悄露出头看,才发现那是一具等比例的石膏人体模型。
我感到兴奋又困惑。
故事又在发展了。
篇十三· 她桌上摆了一盏磨破了口的陶瓷茶壶,一只精致的、洗了又洗的小茶杯。
茉莉花的淡香已飘散开来。
腿的主人,此时已坐在我的面前。
我以让她拿回一些属于她的旧物为由,试探着请她踏进我灰暗的住所。
竟然,成功了。
我算准了时间,那是我最亲切的观众下班回到家的时间。
我瞥见那个望远镜正在反光。
昨天摆在窗口的石膏人像成功地再次得到了他的关注。
寒暄已然结束。
她在前面坐着,背对着我,等待着。
白布已沾染了乙醚,此刻就藏在我背于身后的手中。
骨锯与止血的物品并排靠在里屋的角落,新的锯片我已装配好 。
一切已经准备妥当。
望着她,我深吸了一口气。
齐颈的细碎短发,颈上系着属于她生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