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精彩节选
在十六岁之前,晏晏一直觉得在这世上待她最好的人除了那个早已忘记生得什么模样的阿娘之外,就是顾元昭了。
晏晏八岁的时候在街头被人贩子拐了去,养在暗无天日的暗室里五年,日日被喂养毒药,听说,等那些毒融进了她的身体,她心头一滴血便是最好的药引。
而这一切,是为了救一个同她毫无干系的人。
她十三岁时,顾元昭带人查到了那处暗室,将那还存活的十数名女子救出,她便是其中之一。
她用多了毒,早记不得父兄何人,家住何处,顾元昭便将她留在了身边。
晏晏尚不知喜欢为何物时,只觉得顾元昭是她除了阿娘之外最重要的人,以至于后来侯府失势,顾元昭被人践踏之时,她就像是一匹狼,死死护住了断了双腿的顾元昭。
她以为,他们好歹是有些感情的。
可十六岁生辰那日,她被顾元昭的人死死制住,一把匕首抵在心口,寸寸深入,天旋地转中,她恍惚看见铺天盖地的鲜红和顾元昭冷静到让人害怕的眼眸。
她才明白,原来,他也只是将她当作一味药。
同那些人,也没什么分别。
她忽的笑了笑,轻轻抬手握住了那把匕首,在顾元昭终于慌乱的眼神中用尽力气穿透了自己的身体。
这次她竟然不觉得疼,只觉得畅快淋漓。
他说我不会死,可这回,我偏不想他如意。
暗室。
沉重的手铐脚镣撞击声闷闷的传开,晏晏麻木的被灌下一碗带着腥味的药。
咽下最后一口药汤,她总算是得了喘息的机会,可却将四周弥散着的血腥味连着药味一同吸入了鼻腔里头,呛的她不住的咳嗽起来。
目光却禁不住的借着那盏昏暗的灯火缓缓的上移,一根发黑的鞭子安静的挂在那儿。
晏晏盯着那乌黑的痕迹瞧了好一会,不知怎得,那蜷成一团的鞭子好似忽地长了张狰狞可怕的脸,张牙舞爪的往她的方向扑了过来。
晏晏又惊又惧,挣扎着想要脱了那手铐脚镣。
可刚一动,指尖便传来了一阵凉意,激得她不自觉地轻呼一声,目光触及面前那一缸清水方才变得清明。
她直起腰身,抬手擦了擦额角密密麻麻的细汗,不由在心底
又叹了口气,低声喃喃道:那事儿都过去两年有余了,何苦再去想?
浣洗干净的衣服拧了水,用力的甩开再铺到杆上,如此反复,晏晏将最后一件衣服晾好方才听到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响,“三日之后可就是乞巧节了,可有想好如何安排?”
“乞巧节同我有什么干系。”
晏晏拎着木桶站起身看向月知,揶揄道:“倒是月知姐姐得醒着神,别记错了时辰放了岳生哥的鸽子。”
“我自然记着。”
月知下意识答了一句,后头回过神来才发觉上了当,“说你呢,怎么扯到我身上去了。”
又笑着刻意压低了声音道:“说起来,世子爷待你真是独一份的好,不仅关心你的身子,安排大夫日日给你煎补身子的药,还教你读书写字,哪家的婢子能有这种待遇?”
晏晏没想到月知突然提及顾元昭,脸上微微染了一层薄薄的红晕,她有些局促的加快了步子走在了月知的前头,小声道:“月知姐姐可别乱说话。”
见月知还有继续提及这事儿的意思,晏晏连忙赶上她前面截了话头,“世子爷吩咐的字我还没写完呢,算算今日便是最后一日了。”
“月知姐姐先忙,我得先回去将那剩下几个字儿给写了。”
月知知道顾元昭教她练字这事,虽知道她是怕自个再说这事,可也没继续为难,笑着应了句“好”,算是放过了晏晏。
而其实月知的话确实不是假话。
晏晏在这云阳侯府所受的待遇是与寻常婢子很不相同。
她是两年前被世子带回来的,刚回来的时候好似因为中了毒,许多事情都记不清了,问她姓甚名谁她不知,问她家住何处更是摇头。
没法子,世子便请了大夫过来给她灌了几日的汤药,人是清醒了些,可还是记不起过往之事,只是在问她唤作什么名字时迟疑了了许久,最终轻轻的念出了“晏晏”二字。
后来晏晏无处可去,就留在了这云阳侯府做了婢子。
晏晏二字,也便成了她的名字。
虽说是婢子,可这两年以来,世子知她身子不好,便一日未曾断过她补身子的药,贵重药材亦是用了不知凡几。
若是寻常婢子,身子不好主人家或是塞些银子将人打发
了出去,或是只当作是不知道,没道理出钱给个奴婢养身子。
世子待她确实难得。
*** 入夜,天色还未完全暗下来,侯府已经点了灯,泛黄的光影夹着晚风轻轻的洒下来。
正是一日之中最为舒适的时候。
晏晏拿了这两日练的字在祈绿院门口等着。
里头是顾元昭在和孟窈说话。
孟窈是顾元昭故去的大哥顾元清的妻子。
顾元清出事之后,云阳侯府就没了往日的风光,孟府也来过人说是要将孟窈接回去。
毕竟顾元清已经不在了,云阳侯府又败落了。
孟窈年纪轻轻,实在没必要替他守一辈子的寡。
可惜她却铁了心要留在这儿,孟府前后派人来了不下十回,后来见孟窈实在油盐不进,也只能随她去了。
“倒不是我着急。”
孟窈来回扯弄着手中的锦帕,压低了声音道:“你也知道那那毒有多厉害了,再这样耽误下去,我出了事,你这张底牌,怕是保不住了。”
顾元昭轻轻“嗯”了一声,修长的手指不紧不慢的将面前的书翻了页,“按着服药的日子来算,还需两个月。”
“在此之前,你便是将她身上的血都榨干了,也不会有用。”
“哎,明白了。”
孟窈起身往窗外望了一眼,见那道影子来来回回的走不禁勾了勾嘴角,“你倒是有闲情逸致,还教这小丫头读书认字。”
见顾元昭没回答,孟窈只得收回了目光,颇有些无奈道:“那我先回去了,不影响你当孔夫子了。”
话说完,人已经推门走了出去。
孟窈走了之后,晏晏便捧着那几张写得歪歪扭扭的小字进了屋,又小心翼翼的将它放在了顾元昭的手边,“世子,这是这两日练的字。”
顾元昭应了一声,而后便将那几张小字翻开,一眼扫过去便不禁皱了眉头,提笔沾了墨,熟练的在上头画起了圈。
不消片刻,纸上便留下了密密麻麻的圈儿,翻过去一页,依旧如此。
晏晏小脸皱成一团,不敢再看他继续批改。
半晌,那笔尖扫过宣纸的沙沙声总算停下,晏晏小心翼翼的看向顾元昭,却听他道:“这两日得了空再重新写一遍吧,错字都给你圈出来了,下回写的时候
注意些。”
晏晏局促应了声“是”。
“听陈叔说,你让他备些蜜饯果子?”
陈叔是侯府的下人,在顾元昭身边算是个信得过的,晏晏的药也是由他来负责煎好,然后看着服下的。
晏晏点点头,开口解释道:“这几日的药似是换了方子,苦味越发厚重,实在难以下咽,便想着若是能佐些蜜饯,也能稍稍缓解些。”
她并非是吃不得苦的人,只是那药不说难喝,只是弥散开来的气味便已经催人呕吐。
晏晏每日须得喝下满满当当的两碗。
每次喝完只觉得头晕目眩,好在陈叔总会让她在那儿休息一两个时辰的时间,期间还会让大夫过来把脉。
等她休息好了才让她离开。
顾元昭心里知道晏晏说的不是假话。
毕竟加重剂量的命令是他下的,时间紧,他也只能冒险些,也安排了大夫每日看护着,想来也出不了什么事。
“晏晏。”
顾元昭的声音中有着难得一见的温柔,就好似是在哄一个小孩子,“良药苦口。”
若是寻常的药,佐些蜜饯果子一同服下自然无事,可晏晏的药不同,本来就是毒,那方子上的药材一分一毫都是计量好的。
蜜饯无毒,但伴着这药去喝谁也不知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倒不如索性不吃,免得生出风险来。
晏晏虽然有些失望,可还是乖巧的点点头。
顾元昭一眼便瞧出她的情绪有些不对,想起三日后的灯节,便软下声音道:“三日后是乞巧节,上京的街道最是热闹,可想出去走走?”
统共就只有两个月了,带她出去走走应当也无妨。
晏晏没有想到他会突然提及乞巧节的事儿,还说……要同她一块出去走走,微红的云霞染上脸颊,她努力的压下心头那阵**的异样之感,小心翼翼道:“可以吗?”
顾元昭将手中那一叠小字理了理,而后递给她道了一句“自然”。
她接过顾元昭递过来的小字,却不敢抬头看他,只用又轻又快的声音道:“那……便这样说定了。”
*** 等晏晏回到遣香小院的时候,月知已经睡得迷迷糊糊的了。
侯府的事儿不多,对下人约束的也少。
没人规定这儿的下人必须要什
么时辰之后方能歇下,只要做完了手里头的事儿,就可以去歇着。
晏晏憋了一肚子的话,本来是想着回来同月知说,却不想回来之后她已经睡下,只得将那些话尽数咽回了肚子里头。
她轻手轻脚的爬上了床榻,打算明日再同月知细说,可刚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不自觉的浮现出顾元昭的模样来,他说的那句“自然”来回回的在晏晏脑海里盘旋,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最终在第二日起身时不可避免的顶着一个大黑眼眶,还被月知好生嘲笑了一番。
三日时间一晃眼便过去了。
乞巧节那日,晏晏特意早早的将一天的活干完,却愣是等到入了夜才见顾元昭来接她。
七月的日光最是灼人,入了夜,月光混着蝉鸣倾泻而下,却是触手可及的凉。
侯府的灯火稀疏的亮着,不算昏暗,可一脚踏入上京的街头,晏晏简直要被这儿的灯火晃得睁不开眼来。
街道上的花灯,高悬的,低垂的,那些光亮弥散开来,多了些流光溢彩的韵味,而来来往往的游人,又给这凉如水的夜添了些人情味儿。
上京的乞巧节没有平日里那么重的礼教束缚,在这儿相遇的公子小姐总是会多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晏晏跟着顾元昭从街道上走过,她头一回见上京的乞巧节,看什么都是新奇的,目光几乎是没有停歇的四处张望着,时不时问些问题。
顾元昭很有耐心,不厌其烦的同她解释着。
“花灯?”
经过上京的那条小河的时候,晏晏忽地就走不动道了,她直直的看着小河里的那几只飘散着远去的花灯,眼里亮晶晶的。
“想放花灯吗?”
顾元昭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002 “想。”
晏晏重重点头,“月知姐姐说,花灯会顺着水流一直飘下去,飘到神仙面前,神仙看到了我们的心愿,就会帮我们实现。”
“我想试试看。”
顾元昭自然不信这种神仙鬼怪之说,他只知道这条小河的尽头在上京的南边,这些花灯不管最终能不能飘到那儿,都会被负责清理河道的人捞起来,然后当成垃圾丢弃。
可他还是点了头,“既然喜欢,那就去看看吧。”
晏晏得了顾元昭的准
许,拿着几枚铜板跑到卖花灯的商贩面前挑了两盏荷花样式的,刚要付钱,却又听那商贩道:“小姐可需要纸笔?”
“纸笔?”
晏晏一愣。
商贩从底下抽出一叠被裁成长条的宣纸,以及一捆竹子制成的毛病,解释道:“将自个的心愿写进条子里,再塞到花灯里头,等飘到了神仙面前,神仙就能瞧见啦。”
晏晏听他说得头头是道,也不禁被忽悠了过去,“那便给我来两张纸,一支笔就好。”
商贩心中一喜,一边应着“好嘞”,一边伸手去拿了东西递给晏晏。
晏晏付了钱,拿着一手拿着花灯,另一手捧着纸笔走到顾元昭跟前,满怀期待道:“世子爷也去放一盏花灯吧。”
他还未来得及拒绝手里就已经被晏晏塞了一盏花灯,又听她道:“我买了两只呢。”
顾元昭无奈笑笑,掩去了眼底的凉意。
小河边刚离去了一行人,空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空位来,正好可以容纳下晏晏和顾元昭。
晏晏微微屈着身子在纸条上写下心愿,正欲将它塞进花灯里头,却见顾元昭已经将晏晏递给他的那盏花灯放入小河里,她有些着急道:“您还未写下愿望呢,怎么就将它放到小河里了。”
顾元昭目送那盏花灯远去,轻声道:“若真的有神仙,他看到这盏花灯之时,就能明白我心所愿,何须纸笔相告?”
“是哦,神仙怎么会需要这个呢。”
晏晏被说服得很快,她将方才写好得那张字条揣进袖子里,又小心翼翼的得将花灯放入小河里。
紧接着虔诚的闭上眼睛,双手合十,然后在心里将那想了千百遍的愿望小心翼翼的的说了出来。
虽然只是在心里说,可晏晏还是不自觉的将声音放得很轻很轻,好似害怕被身边人察觉。
好在她睁开眼偷偷看向顾元昭之时,并未从他的神色中看出任何异样来。
连她如雷般的心跳,也无人发觉。
等他们放下的两盏花灯都已经飘远,晏晏和顾元昭转了步子往回走,还未走进街市,就听见好似有人在叫顾元昭。
初时混杂在人群中,听得不甚清晰,后来或许是走得近了些,晏晏和顾元昭一同回了头。
正好瞧见那身穿鹅黄色小
衫的女子笑意盈盈,“真的是你,没曾想你居然也会喜欢逛灯节?”
顾元昭微微笑道:“只是随便出来走走。”
晏晏站在顾元昭身后,控制不住的去瞧那个女子,借着影影绰绰的亮光,她方才回想起来自个曾见过这位苏云辛小姐的。
在侯府的时候,苏云辛曾来找过顾元昭,那时候,晏晏曾与她打过照面,只是苏云辛大约不记得了,所以当她瞧见站在顾元昭身后的晏晏时似乎有些疑惑,“这位是?”
她穿着普通,不像是富贵人家的小姐。
“不过是府里的婢女。”
正在晏晏不知如何解释时,顾元昭已是道明了她的身份。
晏晏忽地有些手足无措,虽然顾元昭说得没错,她不过是侯府的婢女,可他那句话说出口的一瞬,依旧让晏晏觉得自个在他们面前好似突然矮了几分。
连带着同顾元昭之间的距离也变得遥远。
她猛的掐了掐掌心让自己勉强的回了神,却听见二人的话题转得很快,已经商定了要一同去什么地方了。
“晏晏。”
顾元昭回头道:“我同苏小姐还有些事儿要办,你去一趟街尾的杨柳居将那幅沈工所作的《拂堤春晓》拿回侯府。”
晏晏强压着心头那阵异样之感,依着奴婢的身份屈了屈身子应了下来。
等他们二人走远,晏晏方才深吸了口气,抬腿往街尾的方向走去。
等取了画,她也没心思再赏什么花灯了,抱着画便往回走。
上京的天气多变,白日里是艳阳高照,入了夜也还能看到稀疏几颗星星,可这会儿却开始淅淅沥沥的飘起雨来。
晏晏这路正好走了半截,这回侯府也不是,到杨柳居避避雨也不是,瞧着雨势越来越大,晏晏只得咬了牙,将那画揣进了怀里,顶着雨往侯府跑。
不知跑了多久,晏晏的头发和衣衫都被淋湿得彻底,她气喘吁吁的迈着步子,双腿几乎是要失去知觉,头也是昏昏沉沉的,这场雨却依旧是没有要停歇下来的意思。
夜色混着雨幕让脚下的道路越发的模糊不清,晏晏捂着怀里的画,没留神被小道上的石头绊了一跤,重重的摔了下去,在那雨水混着泥土的水坑里挣扎了几下,最终还是晕厥了过去。
*** 翌日,云阳侯府。
屋内,拔步床上躺着的女子唇色泛白,可脸上却多了些病态的红晕,很明显是感了风寒。
站在帘子外面的是顾元昭和温大夫。
温大夫重重的叹了口气,解释道:“前几日换的那方子太冒险了,便是补药还有三分毒性,更别说是……唉。”
“那您可有解法?”
顾元昭紧皱眉头,下意识的往帘子里望了一眼。
“只是感了风寒倒是好办,麻烦的是晏晏姑娘喝的那个方子。”
温大夫颇有些无奈的解释道:“您也知道那方子里头都是些什么东西,治风寒的要和那个方子里头的几味药犯了冲,一起用怕是不行。”
顾元昭一顿,“您是说,得停了那方子?”
“是。”
温大夫点点头,“不然……” “那方子不能停。”
温大夫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完就已经被顾元昭打断,他接着道:“若是那方子同风寒的药共同服下,最差的结果是什么,晏晏这条性命,可能保住?”
温大夫明白那个方子对于顾元昭来说意味着什么,思忖片刻后道:“命可以保住,只是……” “只是晏晏姑娘可能会因此心智受损,行为举止皆如痴傻一般。”
“可以。”
顾元昭不自觉松了口气,“只要能让她活着,就足够了。”
晏晏不过是一味药材,只要能留下一条性命,就足够了。
至于是否心智受损,那本就是无关紧要之事,即便她正常的活着,也活不过十六岁。
顾元昭的心里恍若明镜,没有带着分毫感情去看待这件事儿。
温大夫愣了半晌,最终也只得应下,可心里却还是止不住的有些同情晏晏,毕竟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而已。
顾元昭从温大夫这儿得了肯定的答复,确定了晏晏能活下来之后就安心了许多,他转头出了院子,正好碰上来瞧晏晏的孟窈。
“瞧你这样,里头没事了?”
孟窈一听说晏晏出了事就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岂料刚到这儿就见顾元昭神色松懈的走了出来。
她心底也是一松,知道大约是没事了。
“嗯。”
顾元昭点了头,“人能活下来,只是心智会受些影响,大约会成为个痴傻之人。”
孟窈有些意外,“小
姑娘怪可怜,偏偏还遇上了这事。”
顾元昭瞥她一眼,“迟早是要给你入药的。”
“那倒也是。”
孟窈眼底那几分近乎没有的愧色消散,转了话题道:“沈工那幅《拂堤春晓》怎么样了,听说那画是同她一起摔进水坑里去了。”
人没事,孟窈就忍不住问起画的事儿来。
《拂堤春晓》是沈工绝笔之作,价值自是不可估量,孟窈也是爱画之人,多问一句也是无可厚非。
“同她一块儿在哪泥水里泡了几个时辰。”
顾元昭语气平淡,“你说呢?”
孟窈泄了气,叹道:“倒是可惜了。”
*** 晏晏在祈绿院躺了三日。
温大夫在她用的药上面费了好一番心思,用什么药材,需要什么用量都需要细细斟酌,顾元昭虽说了只要她能活下来就已经足够,可他依旧存了良善的心思。
能将人好好救回来,便也不想让她真就成了个痴儿。
总归是要尽力为之。
月知前几日便听说了晏晏生病的事,又听说人被养在了祈绿院里头,便想着去看看她,可祈绿院不是寻常地儿,是顾元昭的居所,她一个干粗活的下人,哪里是想去就能去的?
她来回到那祈绿院门口跑了好几遭,到底是不敢偷摸着进去瞧瞧。
好在后头细细一想,也想明白了,世子爷待晏晏那样好,定是不会害了她的,那自个倒也不必太过担心。
等晏晏的身子恢复了,世子爷自然也就会让她回来。
至于其中细节,也就只能等她回来之后再问。
日子过得很快。
这些天以来温大夫的心一直悬着,昏迷了这样久的时间,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顾元昭却再也没有来过问过,只说若是她若是醒了,再来禀告就是了。
晏晏是在乞巧节之后的第四日方才醒来的。
她刚醒来那会儿,脑袋昏沉得厉害,只是微微起身便浮了一身的虚汗,温大夫见她醒来,连忙放下了手中的药盏,颤着声问她:“晏晏啊,可还记得我是谁?”
003 晏晏愣愣道:“是温伯伯。”
温大夫眼里的紧张松了松,又问道:“那可还记得乞巧节那日到底发生了何事?”
“那日……”晏晏一边回想一边道:“我